《眷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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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蓝-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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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神者,神医也!我看着对面坐着的小老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他会是传说中化腐朽为神奇的神医吗?可是见今我伤在脚上,他给我把什么脉呀。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想自个的事儿。瞅着街上的人流已经散尽,想来是没等到他们的战神吧。
“他脸可真大。”不知怎地口中竟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只觉手腕处一紧,我回神过来,抬头一望,对面的神医大人的脸可真不小,怕是有所误会了。慌忙拉扯了张笑脸,“不是不是,是面子大。”
手腕又是一紧,眼看神医的脸快要垮下来,赶紧又解释道:“神医大人,我说的不是您老,是那咸鱼,咸鱼……”
一时口快外加一时惊慌,没想到竟说出那俩字来。我怯怯地瞥过眼去看慕三少,自进门后他便坐在旁边喝他的热茶,这不正衔了一口,神情自然,却又一愣,接着猛地一抬眼,口中那口热茶就在那一愣一抬间“噗”地一声喷了出来。我眼急手快,抓起桌上的一本书便掩住来势汹汹的“暗器”。
“我的脉经……”神医大呼。这才发现他呼的是我手中这本,我反手过来一看,此页载华盖穴,主治咳嗽,气喘,胸痛,胁肋痛,喉痹,咽肿。看慕瞳如今这“病症”有法可解了。
“你……你说谁?”待到他回复过来我却遭了罪,这膝上的伤还痛着,手臂却又被他揪住,“你居然胆敢……不要命了?”
“我说谁了?”
“鲜于凕!”
我撅了撅嘴,昂头,“这可不是我说的。”
“两位……”神医着声欲劝。我继续撅嘴,开头道,“神医,你不用管,你……眼睛怎么了,不舒服呀。”
也不知我说错了啥,神医闻言双眼一翻,好似要背过气。我难得理会,回过神正想与慕瞳再战数回合,这一看,人已经不见了,只是门外已传来他的声音。
“……慕瞳失迎了。”
我心里计较了一番,向侧移了一步,错过慕瞳的肩头看去。医馆门外站着一女人,丁香色的交领薄纱长裙,乌丝万千在脑后挽了个髻,独簪了支步摇。约莫四十出头,却依然肤如玉脂,还透亮透亮的,只是在眼角处掩不住那一丝风霜的痕迹。看那眉眼,好一个温柔恬静的美妇人。但是……但是刚才慕瞳叫她什么了?
寒暄了几句,美妇人终于顺过眼来。好似吹了一阵暖暖的风,这世间美好的事物啊,总是让人如沐春风。我微微鞠了鞠身,不料对方的眼神却凝冽起来,我一个寒颤,被逼得退了一步。
她眼神虽寒意森森,但面子上却温婉得很。看了我一眼,又朝向慕瞳,“瞳儿,你爹管不了你,你还真是愈发的大胆了,什么人都敢招惹,如今连你三哥也一并捎上了。”
慕瞳闻言似颤了颤,回过头来背着那美妇狠瞪了我一瞬,接着又淡淡地道:“姑母教训得是,慕瞳定好生管教……嗯,姑母今日怎么得空出来,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府中医官却是怎么当的,劳您亲自前来。”
美妇这才抹了一丝笑,退到阶下道:“并无不适,只是来逛逛,经过这儿便听到了些污言秽语。”她说着撇眼望了我一下,又接着道,“女人是祸水,你记往,可别被她害了。”
祸水!这话些许耳熟。但我心里闷闷,懒得去想,只想着回她一句,若是祸水,那她这瓢水一定比我这瓢水来得祸。碍着慕瞳的面子,我终究没说出这话,只愤愤地转向神医道:“那女人是谁?”
“谁?你没听见慕三少叫她姑母么?”
姑母?姑母!

诚然,慕瞳的姑母只有一位,那便是京都里响当当的贵主儿,人称嫣夫人沈嫣是也!
沈家每个人都是一部传奇,这嫣夫人自然也是。闲来城东茶寮或洒肆一坐,关于这位夫人的芝麻绿豆事儿也就尽入襄中了。
沈嫣的美早在她及笄之年便已风靡京畿了,便是这么一个美得花儿燕儿一般的人却年过双十尚未出阁,让人不禁唏嘘。然,两年后,这位美人却做了件更让人唏嘘的事。那时沈敖已位及尚书令,要为这姐姐找个怎样的人物不行。可沈嫣却偏偏看上了个穷书生,而且还是个已有妻室的穷书生。
这穷书生便是鲜于凕的军师爹鲜于铎,至于当年的穷书生怎当上如今名噪京都的军师,不得而知不得而知,但多少也得归功于这位嫣夫人吧。
可见这位夫人一定不是个惹得起的主儿,以至于在千金堂时,慕瞳便下了狠话,“日后见着嫣夫人的车架记得躲远一点,否则有你好受的。”
“怎么着,鲜于凕我都不怕,还怕她?”我没好气地道。
慕瞳吊梢眼向上一翻,开口道:“这天底下谁能狠过女人,特别是对自己看不过眼的女人。”
我生生地打了个颤,好似冷冽冽的风灌进了脊梁骨。

慕瞳的话颇有些见地,于是我花了足足三日去体会,终于开窍了,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女人。夫子有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正理呀!
第四日刚睁眼,便见着一张女人脸,我一个惊栗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丫头,这几日没见你偷偷跑出府去,可是又生出病来了?”一双胖乎乎的手搭在了我额上。我总算松了口气,此女人非彼女人。伸了个懒腰,我又倒上床,“佟婶我要是病了,也是被你吓出来的。”
佟婶关切地拖了个杌子倚在床边,“该不会是膝盖上的伤口还痛吧,要是伤口,我去跟少爷说说,不用客气。”
刚垂下的眼皮忽地翻了起来,这事儿不说还好,说了我还一肚子火。
也就米粒大的伤口,但当日在医馆中,那朽木不知用什么方法买通了小老头神医,说不挑出煤渣子日后膝盖遇风生痛。而我也不知犯了什么傻,就那么被忽悠得点了头。于是,当药僮端着一盘盐水,拿着一块粗如砂布的麻布走到我面前时,我才知道他没安好心。
我起身欲走,却被人摁了回来,“若你想逃我可就亲自动手了。”
呜乎唉哉!眼看我一双好好的腿在那粗布下肿得跟红萝卜一般。
若非拜慕瞳所赐,我怎可能被困数日之久。





第21章 一小鬼
已至初夏时节,荷池里的荷叶已冒出了绿意。
这几日来厌了佟婶的唠叨,未给她打招呼便出了府。在云朔我是个闲人,闲人自然做闲事儿。从城东到城西,再从城南到城北,小至酒铺大至酒楼,我都一并问了,但回答却近乎一致。
“未见过,未见过!”
“你可看清了,真没见过这人来买酒?”
小二斜着眼又瞅了一瞬,摇头似笑道:“若真见过这样的人,我一定记得。”
我叹了口气。难道白泽不爱酒了?还是当日我看走了眼?或者是我这丹青……忿忿地将东西收入怀中。
“小二哥,你再想想。是一个比我高一个头穿一身碧青色袍子一开口定要三斤酒但看着又不像是酒鬼且颇有会儒士之风的人。”
“……”

再次被赶出来,眼瞅着已经近午,肚子已经在咕噜了,摸了摸兜里尚有些碎银子,正惦记着去哪儿吃顿好的慰劳一下自己,却闻对街铺子上传来一个吵闹声:“哪儿来的小乞丐,竟敢偷我的包子,看爷不打断你的手。”
一猛汉正揪着一小男孩的后领,手正欲落下,却半中被人劫了住,而出手的人正是好管闲事的本姑娘我。
“你……”猛汉狠狠地瞪眼,我也狠狠地睁大眼。
那十多年前的情景又再现了,猛汉如吃了苍蝇一般,半晌从口中吐出个字来:“妖……妖……”
“妖你个大头鬼。”我笑眯了双眼,将小男孩手中的包子狠狠塞进他的口中,“一大男人,为了一包子为难一小孩儿,看你一身的肉也比人家重了,你羞不羞呀?不过一个包子,你看这些够不。”
我摸出银子掷给了他,不待他作何反映拉着小男孩便遭巷子里走去。
刚进巷,被我拽着的手却抽脱出去,我定了定神,转过身来。如今才看清,男孩身着一件锦青蓝绸的袍子,襟口袖口处用银线绣了些章纹,虽未及冠,但发髻上却插了支碧玉簪,透亮透亮的,一看就知道价值不斐。这哪里是小乞丐?卖包子的大叔不知道是什么眼神儿,活该卖一辈子的包子。
“小鬼,你住哪个府上,迷路了吧,哥哥带你回去。”我用最最亲切地巴结道。
男孩怔怔地看着我双眼,半晌才轻咳了一声,那故做正经的小脸实在让人好笑。我暗自忍了忍,等着他发话。
“本公子……”
“噗!”本公子,我一时没忍住竟笑出声来,这小鬼让我想起多年前的慕瞳。男孩闻声小眉头一皱双颊微微一红,似有怒气。见此我忙捂了捂口,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本公子不叫小鬼。”他又回复了一张正经的脸孔。
我点头,“哦,那公子家住何处,我送公子回家可否?”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我继续憋住笑意,“哦!那就此别过。”我转身要走,却被他追上,“本公子有让你走吗?本公子……本公子……”
“是不是饿了?公子。”
男孩子没点头,只是又皱了下他的小眉头,“这附近有家酒楼,那里的东西听说很有名,去那儿吧。”
这小鬼还真不客气,我翻了翻眼,跟上他的脚步。

小鬼口中的酒楼便是福悦楼,这个富丽堂皇的地方,便是个花钱如流水的地儿。
小二哥看准了我俩是“贵客”,想方设法要狠宰一顿,介绍的菜名都是镶金镀银的。等一大桌子菜端上桌,我不禁捂着额叹道:“小公子,你这样浪费是不行的。你看看你看看……那些孩子都没饭吃呢,要懂得节约知道吗?”
他顺着我的手朝楼下望去。
街边几个小孩儿正在讨食,免不了一阵冷言冷语,虽是这样的初夏,也让人生寒。正巧这时,一辆马车飞驰而过,险些撞上几个小乞丐。车停了下来,车夫很是生气,拿着鞭梢指着几人便大骂道:“丞相大人的车架也敢冲撞,你们不要命了。”
原来是丞相家的,难怪比街边的疯狗还凶呢。我心里愤愤,正想开口嚷一嗓子,却有人拽住了我的胳膊。转头一看,竟是那小公子,他从我身后半露出头,双眼呆呆地瞅着街上,“别……别……是丞相,会被他看到的。”
我眉头一敛,感觉到他微微发抖的身子。“丞相是你爹吗?你怎怕成这样。”
“你……你大胆……”
我这厢正纳闷,停在楼下的华车中已走出一人来。看不清脸面,但是身材可谓是挺拔。他便是沈敖?拉着我袍子的小手紧了紧,待我转头时,那小鬼已蹲在了桌角边儿了,口中还一个劲地叨着:“不要上来不要上来……”
我看见他怕成这样儿,走过去将他拎了出来,“已经走了,快出来吧!别害怕,那人又不是母大虫。”
他依旧瑟瑟地挥了个头,向外望了一眼,见我所言非虚才吁了口气,坐回桌前,一边理着衣角一边道:“谁说本公子怕了。”
我眉梢一挑,呵呵笑了两声,这小鬼颇为有趣。如果不是沈敖的儿子,一定是沈敖仇人的儿子。
“那些小乞丐怎么样了?”
我夹了块水晶肘子放嘴里,“丞相赏了些银子,都散了。”
沈敖算是个好丞相吗?就刚才的事,似乎算得上,但是在金汤时听到的闲言碎语可不如这般。
“你叫什么名字,我不能总叫你小鬼吧。”我问道。
小鬼很是不屑,油汤滴水地吃了一大口,微哽咽着道:“这个……你,你不必知道,叫我友公子吧。”
我瘪了瘪嘴,继续吃我的肘子。

友公子的胃口甚好,一桌子菜差不多被扫了个精光,这贪吃贪喝的样子跟那些小乞儿倒有几分相似。我真怕他咽着了,忙给他倒了杯茶。
“你家里人不给你吃吗?看你瘦瘦小小的,莫不是被你爹的小老婆给饿的。”
他抬眼瞪我,接着喝下我倒给他的茶,终于满足地摸了摸肚子,“本公子吃饱了,走吧。”
也就八九岁的模样,架子还端得不小。我一边摸银子一边招呼小二,但不料……不料这一伸手,我愣了头。

“公子,莫不是没银子白吃吧。”小二见状,改了先前好面孔,拿一张寡妇脸对着本姑娘。我心里岔气,抬头便道:“我会没钱,只是……”
“只是被小偷偷了吧?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小偷,这天底下还没小偷能扒我隋岚的兜。那是什么时候?难道是刚才的包子铺,我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掷出去了?为了一包子,我……我这不是太冤了?
“怎么还不走。”友公子却在楼梯口等得不耐烦了。
小二一脸愤愤,转头便道:“银子都没给,还想走。”
“银子?”小鬼也没有好脸色,将双眼落在我脸上。我无奈地摊了摊手,“都给买包子了,所以没钱给饭钱。”
小二嘴角一抖,向一旁的壮汉打了个手势,立马几个人已经堵住了楼道。要是逃,倒是容易,只是这白吃白喝确是我不对。微微叹了口气,看来又要请出慕三少了,“这样吧,我……”
“你看这个够吗?”
不待我说完,一支碧闪闪的发簪已经落入小二的手中,那双刚才还冒着火花的眼睛已经锃亮起来,想来也是识货人,小二双眸一眯,笑道:“谢谢小爷,这足够了足够了。”
“足够,这东西可以买下你半个楼子了。”我伸手想夺,人却已一溜烟儿跑了。心里很是生气,垂头教育那小鬼道:“这样的东西可以乱给吗?你家很有钱吗?”
小鬼斜了斜眼,望了本姑娘一瞬,“那你有银子吗?不过一根簪子,我家里多的是,改日有机会捎上一根给你。”
这都什么世道呀!前一刻还跟他说不要浪费,现在又……真个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出了福悦楼,因着待会儿要去的地方极不方便带着这小鬼,于是将他拉至身边语重心长地道:“小友,你家住哪儿,我先送你回去。”
没听见回答,我转过身去,却见他站在街口望着巷子那头。
“怎么了?走啊。”我催促道。
“不……不用了,老师来接我了。”他指着巷子木木地开了口。
我移过步子,探头向巷子里望去。巷子深处停着辆青帐马车,帘中隐隐绰绰透出一个人影。正巧和风一阵,掀起帘角,露出一张男子的侧脸,精雕似脸孔在阴暗中显得过分白皙,以至于觉得有几分病态。他双眼低垂,像是思量着何事,那一瞬好像整个云朔城也为他静止了。
“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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