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终于能有个了断。
康熙不觉松了口气,他起身对跛足道人行了一个道家的礼节,道:“既如此,还请大师为朕解惑。”
跛足道人哪敢受他的礼,微微侧身,道:“此事说来话长。”他略微整理了下思路,道:“星君可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康熙不解道:“此为 陆游之诗,可有什么奇特之处?”
跛足道人皱眉叹道:“昔有曹家子不慎窥得天机,铸成石头记一书,此后有了红楼之争。”
康熙静静听了,方知红楼一事,诧异道:“那我们岂非在书里?”
跛足道人摇头道:“非也,石头记是曹家子所写,可这一切却非他可以主宰的。”他只是窥得天机,然后泄露出去。
知道自己不是书中人物的康熙心下一松,道:“原来如此。”
谁想跛足道人嘴角抽动了下,道:“星君须知牵一发而动一身,他这一泄露可为我等惹了大麻烦。”
康熙不解的看向跛足道人,静候下文,就听跛足道人继续道:“所谓一梦一世界,世间之人知道了此事不觉挂念,有那痴人便做起这痴梦,扰乱了这三千小世界。”
康熙思索其深意,皱眉道:“大师的意思是这里竟是别人的梦境?”
跛足道人看了眼康熙,道:“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此界诞生于梦,其后自成一界,已自有命数。”
康熙闻言也不再纠结,道:“受教了。”
跛足道人见康熙神色轻松不少看,一点就透,犹豫了会儿,终是决定把一切坦白,道:“只是此界诞生时因机缘巧合之下牵动了别人的命数,不仅星君入梦,便是三位龙子与星君有些因果,也来到此间,还望星君多加看顾。”
康熙一怔,道:“三位龙子,是?”
跛足道人却不肯言明,只道:“前世因今世果,时候到了一切自明。既然星君在此,贫道和我那好友也不会再过问,一切尽看天意。”话音一落,跛足道人立刻消失不见,独留下康熙低头不语,龙子,又和自己有关,是他们几个吗?
康熙一人沉思许久,找来暗卫吩咐,将各家青年才俊的详细资料呈上来,就心烦意乱的坐在椅上发怔,不知过了多久,小德子小心翼翼的进来,唤道:“皇上?”
康熙回过神,问:“可有事?”
见那道士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小德子不敢多问,只道:“户部侍郎林如海林大人请见。”
康熙应了,等林如海进来时他已换上了高深莫测的神情。
等林如海说完了事,康熙并没直接回他,只恩了一声表示知晓,便继续出神。他想着那道人的话,不觉联想到他前世的那几个儿子,一时引发慈父心肠,忍不住问道:“听闻爱卿的家中有四匹千里驹?”
林如海摸不着头脑,谨慎回道:“回皇上,那四个小子当不得夸。”
康熙沉吟一声,道:“朕倒是羡慕你。”
林如海想到今上原有一子,却是早夭,忍下怜悯之情,道:“臣惶恐。”
康熙笑道:“不必如此,只是聊聊家事,爱卿不必紧张。”见林如海依旧恭敬,他心叹一声寂寞。
康熙打量了一会儿林如海,犹豫了下,终是问道:“不知你对他们有何安排?”四个孩子都好,这家产到时候如何分?
闻言,林如海更是奇怪,皇上怎么关心起他的家事,如此询问又是为何?便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臣并无什么打算。”
“你倒是洒脱。” 想起昨日暗卫回报的林家是一片父慈子孝,康熙有些嫉妒和黯然,林如海倒是好福气,在看他虽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家里的几个不孝子却为了一把椅子整天算计,根本不体谅他这个做父亲的,嘴上道:“朕若是有几匹千里驹,即是幸事也是麻烦。”
林如海低头不敢接话,就听康熙道:“子璎那小子我瞧着不错,过几日朕准备在京中开一学馆,那小子不是喜欢教书育人,便去做个教书先生吧。”
闻言,林如海连忙代君珞应了。他早瞧出今上的控制欲极强,一直担心东林之事会引起皇上的反感,现如今得了准话,也可安心了。
康熙挥手让他告退,突然想起有一面之缘让他感到熟悉的林君玉,正要开口询问,就听外面一片嘈杂,小德子尖锐的声音响起:“贾女官,皇上现在不得空,你有什么可以托奴婢代传。”
康熙嘴角挂起冷笑,朝林如海挥挥手,便道:“小德子,把人带进来。”
林如海见状赶紧低头退出去,偷偷的打眼一瞧,就见一个和宝玉五分相像的女子不安的咬着嘴唇,神色忐忑。他心下一凛,难道是贾元春,她要做什么?
自打知道皇上给自己安排的差事,林君珞越发的懒散,闲来无事并不在家陪如花美眷,而是或出门访友,或教导弟弟,更多的时候是瞅着二弟寄来的书信沉默不语,次数多了,八八和四四便瞧出不对。
这一日,又做了一回好儿子的八八和四四哥俩好的在院子里闲逛,然后找了个角落准备交流下消息,就听见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同时望去,见大嫂子狼狈的小跑着,君珞在身后急匆匆追赶。
两人正想着小两口怎么吵架了?那对夫妇也来到这隐蔽的地方,四四和八八赶紧躲了起来,避免尴尬的遇见。
田伊跑了几步,见四处无人,便痛哭起来,紧跟其后的林君珞面带无奈,等了会儿,见田伊的泪珠子根本没有停止的预兆,便取了帕子上前道:“别哭了,仔细伤了眼。”
田伊打了个嗝,道:“便是瞎了也无人在意,你无须管我。”
闻言,八八正诧异温文尔雅的君珞竟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就听君珞道:“那人就真这么好,值得你这样?”
四四和八八心里咯噔一声,就听田伊笑得凄惨:“不好,他没有你的才华,没有你的温柔,也不是我的丈夫,只可惜,我先遇到他。”
什么先遇到他!四四黑着脸不善的看去,却见君珞面不改色的安慰着他家娘子:“忘了吧,缘分不到何苦呢?再说,你现在是我的娘子,却想着别人,为夫要生气了。”
听君珞故意恶狠狠的板着脸说自己吃醋了,田伊道:“你也莫要逗我,林君珞,我不是笨蛋,也不是瞎子。”原本被高颖埋怨的田伊今日收到那封言辞激烈的断绝书,情绪正激动,有些失控道:“你若真的在意,如何肯帮我,给自己戴顶绿帽子。你心里也有人吧?你也不喜欢我!”
田伊的无理取闹让林君珞有些头痛,果然,女人是感性动物,感情受挫的时候完全无法沟通。
见田伊有些歇斯底里,林君珞眉头一皱,很是担心事情闹大,上前道:“我说过给你三年时间,若是你还有心,便放你离开,若是你不愿意,留在林家也无妨,现在高远只是和你有些误会罢了,时间还长,徐徐图之就是。”
“他要娶亲了,有着大好前程,怎么会在意我这个他人之妇。君珞,我这里好痛。”田伊捂着自己的胸口,道:“我们认识了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我失去父亲痛苦不已的时候是他陪着我,我强自撑起家事独木难支的时候是他鼓励我,我到底是个女人,孤苦无依的时候也希望有个人可以依靠。可是,一纸圣旨他随父离开,一纸婚书断了我的情。如今上苍不弃,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原以为可以的,可现在都是一场空。”
林君珞静静的听着田伊的发泄之语,心下暗叹,因着二弟的事情他对田伊总有几分愧疚,听了她那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故事便心软的答应了对方的无礼请求。想着人心思变,三年时光过去,那时他和二弟若真的有什么,便帮田伊假死逃脱,若他对二弟没有心思,他也自信以他的魅力可以得到田伊的心。
谁想,他高估了田伊和高远的爱情,低估了自己对小狼崽子的心思。
眼见田伊今日接到那小红娘高颖送来的高远要成亲的消息,几乎崩溃,心下不忍,想要开口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安慰。
田伊拿帕子捂着嘴,不停咳嗽,她就是老太太话里的傻女人,明明知道不可以,却还有那么一份心思。也许是以前母亲只在意弟弟忽略了对她的教导,也许是高颖那不甘束缚的性子鼓动了她的叛逆,所以她才会抛弃大家小姐的矜持没脸没皮的胡来。可是,她能如何?她的丈夫不爱她,与其相敬如冰的守活寡,不如赌一把。
她看着温柔如水的林君珞,张张口,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林君珞焦急的把田伊扶回房,并没发现等他离开,从树后走出来的八八和四四。两人默不作声,脸色却冷得很。
“四哥,你看如何?”八八的脸上没有了一贯的笑容,只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一旁的四四却冷哼一声:“君珞心软,你也心软吗?”护短的四四可不在乎林君珞和田伊的约定,只认定田伊不守妇道,心生不悦。
八八恩了一声,对田伊的事情也没放在心上,他们爱新觉罗家的人一贯护短,只在意认定的人,可不会对不相干的人愧疚,便道:“你觉得,君珞喜欢的人是谁?”
闻言,四四皱眉,犹豫道:“只希望不是二哥。”
作者有话要说:
☆、生病
72、生病 。。。
四四和八八虽因不小心偷听到的消息有了不安的预感,到底因君珞忙于照顾田伊而另一个怀疑对象不在未曾找到证据,只好压下狐疑,暗中窥视。
而不知自己的秘密就要暴漏的君珞只觉得□无术,他的妻子刚病了,皇上就派给他新差事,成为——王小小口中的“皇家贵族青少年养成基地”——育才馆的一名国家级教师,担负起教导各权贵家里12岁以下男孩的新工作,刚上岗没两日又收到他爹的最新任务,为秦氏送殡。
林君珞心下一叹,这秦氏还是死了,便拉着四四和八八说起秦氏明日出殡,林家该如何的事情。
次日,林君珞来到宁国府,发现来送殡的官客还真不少,且不少王孙公子都来了,他和贾政等人应付了几句,正要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躲清闲,却被贾宝玉拦住。
林君珞见宝玉的面色有些虚浮,心里明白上次贾政揍得他可不轻,这才几日,只怕宝玉还没缓过来,嘴上却道:“表弟,上次那事不要紧吧?”
贾宝玉本伤心可卿之死,此时见了君珞心情方好上几分,正想和君珞亲近,就听君珞提起学堂那件尴尬事,有些不自在,又有些开心君珞的关心,嘴上道:“多谢大表哥关心,宝玉没事的。”
见宝玉面色虚浮,不安的扭动着屁股,林君珞忖度上次贾政打得挺狠,这个玉娃娃应该没好,也不点破,只道:“也是,舅舅还是疼你的。”
因上次贾政发了好大火,屁股开花的宝玉此时一听人提起他老爹就浑身不自在,打了个哆嗦,也无心和君珞的交谈,便不舍的离开。
等贾宝玉离开,林君珞瞄到也在一旁躲清闲的石光珠,立刻凑了上去,道:“今日的排场可不小,你不是一向不爱凑热闹,怎么来了?”
眼见冯家来的是冯紫英而没有冯紫温的身影,收回心思的石光珠瞄了眼林君珞道:“别和我打哈哈,为什么你心里明白。”
林君珞一眨眼,道:“就这些?”就听石光珠小声道:“今日那位爷说不定也会来。”
闻言,林君珞一点头表示明白,毕竟是血肉至亲,那位会来也是人之常情,再者,今日来的人可有些意思。他正分辨着四王八公的那些错在关系,就听石光珠打趣他:“你还敢亲近那贾宝玉?”
林君珞一挑眉,道:“怎么了?”就见想来不爱八卦的石光珠面色古怪道:“京里都传遍了,那贾宝玉不爱红颜爱蓝颜和秦氏的弟弟关系非同一般,又有人说贾家的私塾不干净,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这可奇了。”林君珞有些诧异,虽说上次他设计了贾家父子,可也只想让林黛玉警醒一些,以后远离贾宝玉,怎么传出这样的流言。
总是一本正经的石光珠却难得八卦道:“贾家人的嘴从来都没上锁,丁点芝麻小事都能议论纷纷,那贾宝玉的名声现在可不好,而且,”他一顿,朝那边形容槁枯和死了娘似的的贾珍瞄了眼,道“前儿就传出秦氏和人不清白。”
顺着石光珠的视线看去的林君珞也不是笨人,立刻意味深长开口道:“表现的也太过了。”
听得君珞的嘲讽之语,石光珠冷笑道:“是想立牌坊呢。”
两人正说话间,几家的路祭已经出现在眼前,先是东平王家的,接着是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北静郡王家的路祭,后又有其他世家的路祭。不明就里者只道荣宁二府好大面子,叹一声富贵。林君珞却在路过风波庄时,不留痕迹的瞧了眼二楼,见所有窗户都打开了,好些凑热闹的人伸着脑袋点评,唯有一扇窗户大开,却不见人探头,他眯起眼打量,只觉的隐隐间一道锐利的视线在审视什么,便立刻低下头。
在风波庄上看了一场好戏的康熙面色莫名,一旁的小德子瞧了心下一慌,他虽猜不透主子的所有心思,但伺候了近二十年,也知主子这是生气了,当下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喘,心里骂道,这贾家不是好东西,害死了秦氏还毁人名声,这秦氏也不是好东西,也算金枝玉叶,偏偏不守规矩……
“小德子,把水溶叫上来。”
得了吩咐的小德子立刻把事情办妥,不多时,水溶便恭敬的进来。
康熙打量了一会儿水溶,见他自从继承了北静王府变化很大,心思转了转,道:“听说你很欣赏贾宝玉?”
听了那思念多日的声音,水溶先是心里一荡,随后冷静下来,道:“回皇上,臣只是和宝玉投缘。”恭敬中带着一丝挑衅。
康熙并不在意水溶的态度,水溶算是他养大的孩子,他俩初相见时他的独子刚刚夭折,他心里正闷的慌,见了喜文弄墨脾气和他三儿子有些像的水溶,便起了怜惜之情,加之要拉拢几个异姓王,他才会纵容对方,可作为一个君王,康熙从来没放下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