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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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之人-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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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栽大木柱长天”
    那对联仍然静静地高悬在承远殿之中,那曾经悠长绵容的意蕴,那如冰壶玉衡倒悬于梁清冷,如今却寥落成巍峨的森然……
    简璞从胸肺之中,抽出一口悲戚的凉气……
    寒冷的感觉,一点一点蔓延到了他的四肢百骸。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日有事未更,这两天多更一些字数汇报大家,明天也是粗长章。嗯。
    感谢一直以来追文的小天使,
    感谢:看文君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29 18:49:07
    凉绿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11…29 20: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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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捉虫)

云山上的惨剧如一曲清歌寥落,在这个兵荒马乱的纷杂天下中,在这四海震动的日子里,没有人听见;亦没有人瞩目;只低低浅浅;发出怅然而杳无踪迹的回音;在每个知道它的人心头,轻轻地沉吟……
    云卬不爱权贵爱山水,却最终还是倒在了‘权贵’二字的利刃下……
    或许许多年后,会有人想起他;挂念他;为没有能保护他而愧疚……可他却已轻轻地;就这么离开了这个将乱之世……
    福兮……祸兮……
    清歌落尽;一曲已完。
    展诗清歌聊自宽,乐往哀来摧肺肝。
    古骜此时带着军队,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汉中。叶雄关衣着带孝;率汉中守军出城相迎,路上,叶雄关叹息般地与古骜言道:“……灵堂一等,已皆设好了,吕公子哭了三日三夜……谁也扶不起,少主适才已去劝了。”
    闻言,古骜心中亦沉重起来,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以应答。叶雄关面带哀恸,过了半晌方又道:“这几日,郡中赶制墓葬所需的石羊石虎,忙得不可开交;卫墓之石人,吕公子想用玉,可不合礼仪,你怎么说?”
    古骜道:“义父曾是先帝敕封之唯一一位以蛟纹绣服佐龙之人,用玉有何不可?”
    “唉,可他们说,皇家与亲眷方能用玉。”
    “义父与先帝性命之交,在戎地又曾以兄弟相称,也有讲究的。”
    “嗯,我把此意回禀吕公子,定夺还是在他。”
    古骜点了点头,随着叶雄关一道入了汉中的郡城,回首向那远方苍莽望去,只见视域天空仍然是如此湛蓝,苍穹仍然是如此高远,可这平静天空之下的四海,却因先帝的故去而就此颠覆了。
    人易老,天常青。
    云朵还在天穹上轻轻地飘荡,可四海脆弱的平衡,如今已轰然崩塌,再也不复安宁。
    据说,雍驰已经率兵北上,早令人扼守住了嘉雍关,抵住了戎人从北地南下之咽喉门户,并派人与戎王议和。
    据说,廖勇受封江衢王,王世子廖去疾入上京为质。
    据说,晋王上表认错,回宫侍候太妃,不得擅自外出,形同囚禁。
    据说,萧先生以巧舌令兄弟重归于好,帝甚悦,以九卿封之。
    据说,朝廷新授仇牧汉中郡太守之职,如今其正率所部部曲,从休整之地离开,迢迢千里,准备前来攻打汉中。
    丧事礼繁,古骜作为吕谋忠义子,同吕德权一同守灵。
    当日夜里,吕德权看了跪在身后的古骜一眼,转过身来,忽然开口道:“骜弟……既然父亲收你为义子,我亦叫你一生骜弟。”
    古骜恭敬地道:“古骜在,兄长有何吩咐?”
    吕德权盯着古骜的眼睛,看了半晌,终是道:“我问你一件事,当着父亲的牌位,你扪心告诉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轰,九死不得超生。”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骜扪心起誓,兄长请问。”
    “你当初,是故意不救父亲的么?”
    吕谋忠之言,如惊雷乍起,诛心之论,轻轻落在了古骜的耳畔。
    闻声,古骜睁大了眼睛……他似乎感到了身后吹来的阵阵寒风,不由得一头磕在吕谋忠牌位之前:“……我怎会不想救义父?于情,没有义父提携,就没有我今日;于义,我是义父义子,义父对我恩重如山;于势,义父前脚刚走,我立即便被朝廷三军所围,朝廷早把把我与义父作为父子诛杀,一荣俱荣,一损具损……”
    “骜弟,你抬起头来。”吕德权缓缓地道。
    古骜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兄长,古骜没有半句虚言,若有一字不实,义父在天之灵,古骜愿受九雷。”
    “好!”幽冥的烛光中,吕德权定定地看着古骜:“父亲在上,我今日便姑且信了你。你也当记得你今日说的情义二字。”
    “来人!”吕德权击掌三声,忽然从灵堂中出现了潜伏刀斧手百余,吕德权道:“你救主不力,按说理当削去军统之职;然大敌当前,我留你与所部诸人,戴罪立功。”
    古骜咬牙道:“就算我有罪,但将士无罪,兄长如此,不怕诸将寒心么?”
    “护主不力,我不追究,已是宽大,你莫要再言。”
    丧事之后,护卫的兵甲一直将古骜送到了出龙山的家中,一路上车驾驶上出龙山来,古骜隐隐约约,能听见山下四处的哭声。他们有的是在哭丈夫,有的是在哭父亲,有的是在哭儿子……那是出龙山四万将士不归的魂魄。
    古骜沉默下来,又想起夜晚那白刃寒光。
    吕德权没有在公堂之上撤他,而是用了义兄义弟之家法;
    古骜从前并不知道,原来吕德权竟如此忌惮于他……
    甚至选了此种方式明震慑之意!
    刚到了家,推门进屋,梅隽便闻声抱着孩子走上前来,揉了揉红红的眼睛:“你回来啦?”
    古骜点了点头:“我回来了。”
    梅隽见古骜眼底并无温暖神色,不禁低头道:“怎么才回来?别人都早十天半月就到了,也不传个信,没一点消息,我以为你也死了呢……”
    古骜道:“之前,一直为义父守灵。”
    “哦。”梅隽有些生气地鼓起了嘴。
    古骜伸手想摸一摸梅隽怀中孩子的脸蛋,孩子眨了眨眼,看着古骜,忽然大哭起来,古骜愣了愣,震耳欲聋的哭声在房间里响起,古骜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抱下去吧。”
    梅隽这时终于有些忍不住地道:“你一出去就是半载,没个音信,从未关心过我们母子,如今好不容易回了……你就不多陪陪他?我刚抱他来,你就赶他走?你不如把我也赶走算了!”梅隽的声音夹杂着婴儿响亮的哭声,一时间房中闹腾非凡。
    古骜低声道:“是我不好,怕伤了他,他适才看了我就哭。”
    梅隽这才把孩子抱给了奴仆,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古骜身边,默默地打开一个一个匣子,道:“这里面,都是你不在的时候,外面送给你的信,我不识字,也不知道讲的是什么,你自己看看罢。”
    古骜点了点头,他拿出了其中一封,
    “古兄,自从父亲故去以后,我对你日思夜想,总不能眠……”
    “古兄,我常常自己打算,若抛下一切来寻你,你会如何?可我不能……我守着承远殿,便如守着父亲一样……然关山远隔,可我多想,再见你一面。”
    信的落款是云卬,古骜的双手颤抖起来……究竟什么时候,恩师山云子故去了?这……这是哪年哪月的事?
    古骜抬头问梅隽道:“……这……是什么时候的来信?”
    梅隽看着古骜的眼睛,仿佛看出了他目光中的关切与在意……梅隽又想到之前那识字的仆役,曾给她读过信中的内容,这都是一个叫‘云卬’的人,写给丈夫的带着爱意的信。
    古骜以为梅隽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这是什么时候的来信?”
    梅隽的眼神渐渐变冷,她轻轻地拿开了古骜握住他双臂的手:“夫君,你弄疼我了。”
    “是你刚出山的那会儿寄来的。”
    梅隽回答了古骜的问题,转身摔门而出。
    古骜没顾上梅隽的反常,他闭上了眼睛,抽了一口凉气,跌坐进了椅子里
    ——恩师尸骨已寒……自己却一直不曾知晓……
    睁开了眼,古骜忙拆开第三封信,来信人是简璞。
    ……梅隽走到外面,有些难过地哭了起来。这时,一个仆役打扮的青年从后面走近了梅隽,轻声安慰道:“梅小娘子,你怎么哭了?”
    ***
    古骜翻箱倒柜,终于将云卬曾赠予他那缕亲手所做之古锦腰带,寻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中。古骜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掌上捧着这方锦缎,仿佛怕错过了丝毫细节般,古骜伸手一点一点地轻抚上其上一针一线,再也没有逃避,他第一次正视了其中包含的温情。
    古骜这才发现,原来其上的针脚这么细密,透过这些,云卬对自己的那份心意,却在斯人已去的时候,令古骜第一次有了这样清晰的触感。
    古骜觉得手上沉重了起来……
    此时他不知不觉蓦地忆起,最后与云卬告别时相送的情形:
    他还记得云卬那时正茂风华,笑貌音容间,玉衫翩翩。他们是在一个西风烈烈的傍晚离别的,云卬看着他的神色如泣如诉:
    “你别不要……”
    “我当不起……”
    “……你都要走了,我送你一件东西,你也不要?”
    “高谊厚爱,无以为报,还望珍重。”
    “你……你……”
    云卬站在车辙后,一时间饮泣失声,古骜不是没有听见那哭声,可他没有回头……如今,那个哭着对他表达喜欢他的人,等他再回首的时候,已经不在了。遗憾留给了一个逝去的人,古骜盯着手中的腰带,胸口一时间沉痛无措。
    脑中还记得许多许多,那曾经与云卬相处的点点滴滴,记忆中的少年时光,曾同云卬、怀歆一道,三人偕行,走过了山云书院中多少美好的年华。
    尚能忆起,在一片冰天雪地中,云卬曾轻轻问他:“古兄,怀兄一去,你会想念怀兄吗?”
    “想,那自然是要想的。”
    云卬凝望着自己,寒风中,目光却似乎带着一丝深情的温度,耳边只余一声叹息:“我若有一天也走了,你也会想我么?”
    古骜当时道:“若你走了,我也是一样想你的。”
    云卬看着空山漫雪,轻轻地道:“……一样……么。”
    一语成谶,莫过于此。
    古骜轻轻地抚摸着腰带上凹凸的纹路——这是山云书院所藏古锦所作,那位执掌山云书院数十载的长者走了,而送他这缕腰带的云卬,如今亦就此玉损。
    接踵而至的伤怀,令古骜残忍地直面了人生的无常。
    古骜伸手,将这缕腰带,小心翼翼地系在了腰上。
    ****
    而此时在出龙山的另一头,梅隽终于哭够了,抬起眼来,看了看立在身前仆役打扮的青年。
    刚才这个人轻声问她:“梅小娘子,你怎么哭了?”
    梅隽知道这个人,前阵子,他还为自己读了古骜的信。
    梅隽从前对此人的印象,十分单薄,只记得他会唱歌;如今增加了一道读信的秘密,倒是令两人亲近起来。
    梅隽还记得,这个人是自己十四岁那天夜里出现的。父亲从山后掳了他,他自称是商人之子,行商路过此地,父亲原本准备杀了他,将抢劫财物作为自己的生日贺礼。可青年却对着满山的篝火,道:“大当家的,小的会唱歌,还请大当家让小的给小娘子唱一首歌再死。”
    他唱得很好听,后来他也没有死,而是直接被充作了自己的仆役。
    梅隽知道,她有时不经意总会发现,他的目光似乎无时无刻不追随着自己。梅隽不以为意,她从小习武,心气高傲,又何曾将一名仆役放在眼中?
    虽然是土匪之女,但是少女时的梅隽,又何曾没有幻想过,自己会被一个骑着骏马,披着锦衣的将军接出山寨,从此过上锦衣玉食的美满生活……
    可梦想实现得太顺利,便往往破碎得越彻底。
    如今,那个曾穿着锦衣,披着貂裘,骑着骏马与他成亲的男人负了她的诺言。
    他曾答应过她们姐弟,让寨子里的人,人人都能吃饱穿暖,他食言了;
    不仅如此,除了初见的那一面,他亦再也不穿锦衣了,也再不披着貂裘,更别说骑在马上英俊潇洒地送给她一只花……
    原本,这也就罢了……如今,他甚至不知在哪里又沾花惹草……信都寄到了家里!
    梅隽满怀着愤怒想,这是看不起她不识字么!他答应过她,一辈子不负她,她才嫁他的,他为何言而无信?
    好在那青年仆役似乎察觉了她的窘迫,恰不失时机挺身而出,建言献策道:“小娘子,小的认得字!这信,不如小的念给小娘子听?”
    梅隽那时好奇地点了点头,可是越听,越忿懑——那字里行间,是情人间才会用的,爱意绵绵的字句。
    她如被当头棒喝,愈来愈为自己不值。
    等信念完,梅隽一时间感到如七窍都生了烟,那信中甚至还写道:“古兄,你可记得从前你我曾在月下畅饮至夜……”
    一时间梅隽只觉一口血闷在胸口,想吐却吐不出,倒是那仆役柔声安慰道:“小娘子,莫急。”
    梅隽直到这时才正眼看了看那仆役,他见梅隽看他,不禁腼腆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梅隽冷哼了一声,道:“看不出来,你还挺俊俏的嘛,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
    那仆役答道:“并非如此,有人家有薄产,可就因行路之中,看见一位心仪少女,便从此倾心,有家不回,不顾兄长催促,却只愿守候在她的身边。”
    梅隽闷闷地道:“那都是话本里的,我成了亲才总算是知道,男人都负心薄情,不过是拿女子来消遣。”
    那仆役却向她保证道:“小娘子,这是真事,小的不骗你。”
    梅隽抬了抬下巴:“继续念!”
    “……那缕腰带,不知古兄是否随身佩戴。每次想到我赠与古兄此物……”
    “够了!”梅隽不禁决然地道,她倏然耸动起肩膀,呜呜地抽噎了起来。
    事情并没有结束,却是另一个开始。
    那天夜晚,梅隽发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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