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动了真气,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丫头果然从房里拿了戒尺出来。莫殊静接了,看着不知所措的琳姐儿,满是气恨,沉声道:“伸出手来。”
琳姐儿颤巍巍的伸出手,莫殊静猝不及防就是一下。琳姐儿被打的倒吸一口冷气,号啕大哭即将出口,却被这口冷气给噎着了,小身子一颤,就是一个哆嗦,接着便打起了嗝。
莫殊静犹不停手,一把拽过琳姐儿的小手,死死的握住了,另一只手上的戒尺就毫不留情的打了下来。
琳姐儿不曾受过这种苦楚,吓的哭都不敢哭,只是张着嘴,一声接一声的打嗝。
莫殊静直打了十下,琳姐儿的手都肿起了老高,可是看着琳姐儿那副受气脓包又不敢哭的模样,更是气恨,当下打的更狠,同时骂道:“死丫头,你倒是改不改,知道错了没有?”
乳娘和丫头们跪了一地,劝道:“二夫人息怒啊,姐儿年纪还小着呢,您只管慢慢教养,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这大冷的天,别让姐儿受了寒气……”
莫殊静也是又恨又心疼,有了台阶,便顺势松了戒尺,早有丫头接过去拿走,乳娘便把琳姐儿抱到怀里安慰。琳姐儿这会才扯开嗓子大哭了起来。
看着她那小脸上纵横的都是眼泪,哭的都能清晰的看见喉咙了,莫殊静竟奇异的觉得心里的气消散了。
她不耐烦的道:“哭什么哭,除了哭你还会做什么?抱走。”
琳姐儿在眼前,她只会觉得自己人生的失败、无能,恨她不是个男孩儿,也恨她不够聪明伶俐,更恨她不懂得体贴母亲。
可是打了她,虽然解得一时之闷气,又难免心疼。
眼不见心净。
琳姐儿的哭声渐远,莫殊静才冷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陪嫁丫头,道:“都打听出什么来了?”
“二夫人,奴婢也只知道姨娘怀孕了。”
莫殊静只是冷笑,道:“罢了。”
她怀疑费耀宗的胆量,却不怀疑他的智商。这件事,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有了前些时的青楼女子为鉴,费耀宗会这么不小心给她这么大一个把柄?他就不怕她豁出去再闹一场?就算是费家子嗣呢,费家也没人能耐她何。
可他竟然有意无意的就透露给了琳姐儿……
莫殊静总觉得有种请君入瓮的味道。
也因此她在这院子里守了十天了,也没见米素心有什么反应。莫殊静是做过母亲的,知道如果女人怀了孕,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站起身,道:“都散了吧。”起身进房,换了衣服,径直去了长青院。
老夫人对谁都挺客气,就假装不知道各人屋里都发生了什么事。莫殊静也就面上恭恭敬敬,行动上孝孝顺顺。
却对老夫人用起了缠功。
把从前花在歌华院里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老夫人这,或是哀求,或是软语,总之就一个意思:“娘,您就可怜可怜媳妇膝下无子,把瑜哥过继给媳妇吧。左右就在一个院子里,大哥和大嫂想看都方便,就是想留他在歌华院住都是可以的……娘……”
抱着老夫人的腿,潸然泪下。
老夫人扶她起来,道:“这件事,我说了不算。”
“娘,谁不知道大伯最孝顺最听娘的话?只要您一句话,大哥大嫂没有不应的,您就试试看么,就算是不成,也只当是让我死了这条心……”
老夫人禁不起这么缠磨,只好推脱道:“行,这事,我心里有数了,容我琢磨琢磨怎么开口。”
莫殊静深知老夫人这是推脱之辞,她说想想,不定要到什么时候了,当下只攀着老夫人的手臂:“姜是老的辣,您一出马,能抵俩,不用再想了,我这就去把大嫂请来。”
最后还不忘幽默的加一句:“其实大哥也是听大嫂的,只要大嫂同意,大哥那就没问题了。”
素言安顿好瑜哥,自带了人过来。
行礼毕,老夫人叫她坐了,道:“瑜哥最近可好?”
素言回答:“都好,这几天有点受寒,我就没叫他出来走动……”是在莫殊静那受了点惊吓,好在瑾瑜壮实,这几天已经略有好转了。
老夫人就道:“那就好生养着,等开了春再叫他给我请安来也不迟。”
素言笑道:“娘说的是,瑜哥已经会走路了,等暖和了,可以领着娘在院子里散步看草赏花了。”
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道:“好,我等着他领我看花儿草儿的。”
莫殊静插话:“瑜哥真是个招人疼的孩子,不怪我喜欢……我瞧着大嫂就是过于严厉苛刻了,这大冷天,也舍得把瑜哥带出来练走呼。其实他还小呢,再晚些也不迟。”
素言垂子眸子不接腔。她自己的儿子,知道怎么是爱怎么是害,倒没见过莫殊静这样动不动就打骂自己孩子的母亲。
老夫人也就和稀泥:“招人疼好,越多人喜欢他,越多的福气。”
莫殊静惟恐老夫人不肯说过继的事,便亲手奉了热茶给素言,道:“大嫂,我这正跟娘说呢,把瑜哥过继到我这如何?”
一忍再忍,她真拿自己当成软柿子捏了?
素言不等老夫人开口,便道:“这话是从何说起呢?不说大房人丁单薄,现在也不过一个盈儿一个瑜哥,要说过继,为时尚早,就是二房,现下正是人丁兴旺之时,怎么就谈到过继上头了?”
莫殊静被噎的一滞,老夫人却开口问:“怎么,是谁又有身孕了?”
素言也就微微一笑道:“如今这府里都传开了,说是二爷的姨娘有了身孕,传的活灵活现,一准是个男丁,听说就连琳姐儿也一口一个弟弟呢。”
老夫人高兴的道:“我说最近两天眼皮老跳,昨个儿那喜鹊又在外面的树上叫了半天,敢情是应在这上头了,可曾确实诊过脉了?”
莫殊静毫无愧色,也无怨言,更没有一点不甘心,只笑吟吟的道:“媳妇也只是听说,寻思着要替姨娘请太医把脉呢,又怕二爷嫌我多事。”
“胡说。”老夫人道:“这有了费家子嗣是好事,是喜事,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也不只是你们这一房的事,来人,去请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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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八、决心
老夫人发了话,下人们不敢怠慢,急着紧着的去请太医。
素言看着在一旁忙碌的莫殊静,倒有一种自落陷阱的感觉。她把素心有孕的事曝出来,的确有自保之嫌。莫殊静不是任人拿捏的软弱之辈,费耀宗都未必能把她降服得住,她肯这么乖乖就范?
定然是心里早有算计。
素心就住在她的院子,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什么,她会不知道?喜欢不喜欢,她不会一点应对都没有。
可是她竟然顺势而下,太轻易了,让素言心里着实不踏实。
莫殊静朝素言走过来,笑道:“劳烦大嫂去把素心妹妹带来。你们姐妹难得相见,也好借机说说知心话。”
这会叫素心妹妹长妹妹短,这么亲热亲密,倒像是她们相处的多么无间一样。这还不算,又无形之中将素言贬低了与素心相近无几的情势之下,话里话外,倒像是她们姐妹素日不曾走动,要在这会团结同心,密谋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一样。
素言没动,只是轻微的笑了笑,道:“素心已是费家妇,其次才是我的妹妹,要说话平日里说多少都可以,这会么,却还要劳二婶不拘吩咐谁把她叫来就是。”
素心如何,都是二房的家事,目前轮不到她这个做长姐的来管教。上有老夫人,下有费耀宗,还有莫殊静这个主母呢。素心虽然从前是姻亲,可这会却连半个主子都不是了。
老夫人觉得有道理,看向莫殊静道:“还是你去叫吧。”
莫殊静也就当仁不让,派了自己手下的一个小丫头去了。
太医几乎是和素心前后脚进来的。素言早就和莫殊静去了后边,太医替素心诊了脉,倒也没说什么,只留了一张方子走了。
送走太医,莫殊静迫不及待的出来问:“娘,到底如何?”说这话时才终于露出了一点急切,却还觑着素言,看她到底有何反应。
若是素心真有了,瑾瑜的事暂且不提,若是没有……看这米氏着不着急。
素言知道莫殊静在打量她,只垂眸温婉,神情不动,看不出一点异常来。莫殊静这会没心思多打量素言在想什么,又转头看向了老夫人。
老夫人脸上的神情很古怪,看不出是欢喜还是失望,一时竟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外响起脚步声:“娘,我回来了,太医怎么说?”竟然是费耀宗。
莫殊静诧异的看向费耀宗,一时又气又恨。素心手下的丫头不说有十个,可也有八个都是她派去,论忠诚绝对说一不二,可怎么就有人抽空又给费耀宗送了信?
费耀宗脸上倒是一派欢喜,看的莫殊静含恨在心。不过一个奴才怀的下溅的种,他这么高兴做什么?从前不是也不怎么理这个素心的么?怎么现在听说她要怀孕了就这么高兴?
男人还真是心思善变,女人要怎么才能跟的上他的心思?
老夫人望一眼规规矩矩的坐在下首的素心,对费耀宗道:“你怎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费耀宗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素心。
老夫人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见素心一脸的求祈和求希望,心里倒是一凉。耀宗回来,竟不是素心派人送的信么?
费耀宗收回视线,先给老夫人见礼,又恭敬的同素言打过招呼,问了问瑾瑜的情况,这才撩袍坐下,暖着手道:“正月里本来就没什么事,索性就先回来了。听说刚才太医来过了,是谁不舒服啊?”
莫殊静看着他的表情就生气,就碍眼,就恼火。这不明知顾问吗?米素心肚子有没有种,是他们两人合谋的,他还故意的装的像个两事旁人。
什么时候,他竟然和她离心离德,夫妻变的这样生疏和冷漠。他就宁可为了不相干的低贱的女人,抛下她这个结发之妻,没有一点宽容和原谅吗?
忍不住恶狠狠的望向米素心。
那女人愚蠢又自以为是,不知道费耀宗根本就是在利用她吗?他未必多喜欢她多爱她,不过是拿着她来气自己罢了。
可那又怎么样?她是正妻,米素心不过是个没有保障的小妾,她想怎么发落就怎么发落。
老夫人淡然的笑笑道:“没有谁不舒服,我是叫太医替素心诊诊脉,看是否有孕在身。你们年纪轻,不知事,可不得我这当娘的操心么?”
莫殊静插话道:“娘就别卖关子了,是不是喜事?也说出来让我和二爷、大嫂都高兴高兴。”
莫殊静言辞真够刻薄,或许,她就拿她的退让和沉默当成了软弱可欺。
素言微微的轻蔑的笑了笑,眼锋没动,看上去就真像是怕了,息事宁人的样子。
老夫人倒不计较莫殊静的无礼,道:“太医说现在时日尚浅,看不出异常。我问过素心的月事,也就在这几天……”
莫殊静暗忖:浣衣坊的妈妈们说过了,素心的小日子是五天前,迟来或早来倒也正常……只是都延迟了五天还诊不出来,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压根没怀孕?
费耀宗怔了下,随即道:“那也无妨,隔个几天再请太医来一趟就是了。”
一场虚惊,不了了之,素心在这是没资格待的,起身告辞,自带了人回去。费耀宗见无事也就要走,素言却站起身道:“娘,媳妇有件事想跟你说,正好趁着二爷和二婶都在,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她这一开口,费耀宗又坐了下去。
老夫人问:“什么事,你只管说,我若能做主,自然也就替你出出主意,这耀宗和莫氏也不是外人,一家子骨肉,就该同患难共担当么。”
这话便是说给费耀宗夫妇听的。
素言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大爷这世袭爵位的事,还请娘做主,就此写进宗谱里。”
费耀宗道:“这世袭的事,古来有例,自当是嫡子嫡孙继承,大嫂何必不放心?”
老夫人也道:“的确,这件事没有任何争议,没什么意外,定然要落到瑜哥头上……”
素言接话,不慌不忙的道:“就是为了瑜哥,我和大爷不只一次的提过,其实我们只希望瑜哥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开开心心的生活,至于什么世袭爵位,建功立业,都靠他自己的本事。若是成才,没有这世袭的命,也能出人头地,若是不成才,就算是父母将打拼好了的成果送到他手里,也怕他没本事守得住,倒落得全宗全族的罪人。”
老夫人不解,费耀宗隐隐的明白了,莫殊静更是惊喜之余又有了一点狐疑。她这是想把这瑜哥的身份就此排除在这世袭爵位之外吗?
老夫人倒是从前听费耀谦提过,有能者居之。可那会他还没有瑜哥。哪个父母不是为自己的孩子着想的?因此他虽然说的慷慨,老夫人并没当回事。
今日素言再次提起这个话头,她是真的不明白素言这个做母亲的心思了。
瑜哥不要,她想推给耀宗的孩子么?
她倒大方,却不是什么好事。就以目前耀宗这一家子来看,就是颗炸弹,早晚要炸出点事故来。
老夫人便沉吟了一瞬问:“你的意思是?”
“我和大爷也商议过,只是瑜哥年纪尚小,又没有别的兄弟,原本想等等再说。不过……”素言微笑着看向莫殊静:“不过,二婶三番五次跟我提过要过继瑜哥……”
莫殊静并无愧疚之意,费耀宗脸上已经有了怒色。
素言就又转过头来对老夫人道:“娘也想必听二婶提过……论理都是费家的子孙,不拘在哪过活,都是一样的,只是,娘,恕素言心胸狭獈,这瑜哥,素言是万万舍不得的。我得他不易,生下来也不易,不管他为人品性如何,是否有经天纬地之才,又能否将来建下伟业,可他是我的珍珠,我最爱的宝贝,无论如何我也不舍得错失他长大成人的机会,所以我不会把他过继出去。不如这世袭的事,就按大爷说的,有能者居之,不拘将来谁生下了费家的孙子,只要他有这个本事,就可以不必顾虑身份,承袭这个爵位……不知道娘意下如何?”
莫殊静先掩口笑道:“大嫂,大家都知道你疼儿子爱儿子,可是也不必拿到明面上公然宣扬,这毕竟是私下么,在歌华院里,随你怎么爱,别人都没有意见的。至于过继的事,大嫂要是不愿,自可以当面回绝,倒好像我逼迫了大嫂一样。至于世袭爵位的事,大嫂倒真是好大的度量。”
她忍不住就要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