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老师傅周全!”
宫女点点头,一身黑色刺碎花的宫装又迅速移开。老师傅也是已经心疲力竭地跌坐在地上,看着面前已经到身体极至的慕汐湮,忍不住无力地道:
“王妃娘娘,老夫不过是老骨头一把了,何需如此在意生或死!”
慕汐湮勉强一笑,摸着太后温热的手,想到等皇帝来,总算是可以暂时瞒住,护了靳沐盈的周全,便放了心虚弱地道:
“湮儿答应过师傅的。无论这宫中无何,都要保师傅日后一如既往的在民间悠然渡过。湮儿不能言而无信。”
老师傅看着这个时而凌厉满身杀气,足以斜睨天下,却又时而一幅小孩容颜,单纯无邪的慕汐湮,此时说着这番清脆稚气,坚定的话,惟有有苦涩的一笑,用手撑了床榻自嘲地摇头道:
“老夫一生总自以为清高。呵呵,。却是活到了这把年纪,才看到什么叫做不枉此生!小王妃,老夫不相瞒,进这宫时,老夫一半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想见识一下只在传说中的蓝蛊。这奇毒对天下名医来说,都是一见便死以足憾!却不曾想,到此时,亲眼目睹了王妃心怀天下苍生,大义凛然的气魄,老夫才觉得算得上死而无憾!”
慕汐湮黯然无力的嘴角轻扬,笑容却是灿若嫣花。
她使了最后一分力气,看着老师傅道:
“师傅。您不能此时便说死而无憾,因为,因为京城还有百姓在等着——”
话未完,黑发微散,人已昏了过去。
身边的另一个宫女吓了一跳,急忙连摔带爬地扶起慕汐湮,顺着老师傅的手势将慕汐湮放到太后平日看书时的长榻上。老师傅看着寝殿里死寂的一切,又望望躺在榻上娇小虚弱没有一丝力气陷入昏迷的慕汐湮,苦涩地坐在地上喃喃道:
“小王妃。你心疼全天下人。为何唯独不心疼自己?!连一把年纪的公主都那般脆弱,你这小小丫头又何要如此故作坚强!此次竭尽内力,恐怕没有一年半载的精心调养,你也不能恢复。而下毒之人用毒如此狠辣,定是有心挑起纷乱。到那时,血雨腥风,谁又来护你周全?!”
慕汐湮没有听到这喃喃地话,她在沉沉的疲惫中睡去,睡的极是昏沉。
依稀中,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与靳楚天无缘。唯有靳之阔一袭白衣,衣袂飘飘的持扇而立,站在斜阳映红的江边,吟吟地笑看她款款而来。靳之阔对她说:
“烟儿。我等你许久。你终于来了。”
她点头。刚要开心的走到靳之阔面前,眼前的一切却忽然变成猩红一片,似是血流成河,山河变色。猩红的血泊之中。她看到太后费力的伸手向她,看到面容端庄的皇后在痛苦中死去,又看到一个面容娇媚却狰狞的女妃子狠毒的高居朝堂指手划脚,而天下一片狼烟。四处有人逃难,百姓民不聊生,四处残肢断臂,横尸荒野。
只有她。心如万刀齐扎般痛苦孤独的站着。绝望而无助的看着一切。她想嚎啕大哭,却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面容所湿之处,尽是猩红的鲜血;她想努力的挽救一切,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把锋利阴森的剑闪向靳沐盈绝望愤恨的眼神。。。。。。
“不要!不要伤害我师父!她是我娘亲!”
“之阔,你在哪里?!不要丢下我!”
“师父,师父!快救救那些百姓呀!”
慕汐湮在昏沉的梦里惊恐地尖叫,小小的脸庞上尽是泪水,柔嫩的粉唇微启,嘴角眉宇微蹙了悲伤。白纱帐边守着一个英气剑眉的中年女子,轻握了慕汐湮的小手,眼眶红肿。
“好湮儿。既然师父是你娘亲。那么。娘亲怎么舍得让你再面对这样的恐慌和绝望?!娘亲要救天下人。也定会保护好你!”
女子淡道,声音微哑轻柔,抚着慕汐湮脸迹泪水的手也轻柔缓慢,眼神充满慈爱,却坚毅英气。
玉琼花开的窗外。深蓝的天空已经浮着浅白,天际微微的透着一丝金色的亮光,仿佛是一线希望,让看到的人心忽然就振作起来,精力也变得充沛。
房间里一阵清风拂过。多了一个黑色劲装的女子悄然跪地,恭敬的向床榻边坐着的中年女子沉声道:
“回庄主。少主昨日进宫前便已经派了十一皇子前往莫愁山庄集全力御敌,所以山庄并无任何损失,并在三个时辰前活捉了一名攻入山庄的高手,目前看押在山庄里,身上有夏国的信物。”
靳沐盈闻言,看着床榻上还昏睡着的女子淡淡一笑,眉宇流露着慈爱与骄傲。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她的湮儿果然是让让她骄傲和自豪的。靳沐盈头也不抬,淡淡地嗯了一声,轻轻地开口,似是怕吵到睡着的慕汐湮,道:
“嗯,看好他。别让他死了。待我回山庄再细细审问,你下去休息吧。”
黑色劲装身影一如来时,在浅浅的风中消失。靳沐盈仍旧怜爱的细细抚着慕汐湮白皙的脸庞,目光温柔疼惜。她一生未婚,一直把这个娇小的女子当成亲生女儿来看,从未料到,这个女子竟然会在大难临头之时舍了性命去救她!
蓝蛊。连她听闻都要寒气三分的奇毒。这个才十六岁,不到十七岁的小女孩竟然为了并不算危险的她毫不犹豫的就挡在面前!难道她不知道,习武之人在剧毒面前竭尽内力是一件何等危险的事情吗!?靳沐盈知道她知。可是她仍是毫不犹豫的做了。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唯独因为她这个师父而忘记了自己的性命。
是不是。人都是爱之深,则在难时心乱愈深,也将性命视若无睹?!倘若。倘若这个小小弱弱的女孩有任何不测,那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徒弟,更是一个亲生女儿,是她用心呵护了十几年比亲人还亲的宝贝!
第四十八章 相见恨晚
靳沐盈的眉头微皱。眼底隐约愧疚。这十几年来,她喜极这个小女孩甜甜浅浅的笑容,习惯带她一起做任何事情,似乎她根本就是她亲生的女儿。她想起她如同苏碧瑶般的精灵,想起她连莫愁山庄树林间的虫子也不舍得伤害的善良,更想起她小时候练功受伤,靳沐盈替她包扎伤腿,她扯了她靳沐盈的胳膊声音清脆如铃般的说,师父,等湮儿长大了就叫您娘亲好不好?!
靳沐盈眸中愧疚渐深。——她早就把这小丫头的声声师父,当成声声娘亲了呀!昨日梅儿一入宫太后的秘探便已经去找她。太后也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她并不担心自己会有任何危险。只是,忽然之间看到心爱的母亲在一场突如其来的阴谋中身中世间奇毒而亡,面容诡异骇人的痛苦,真的让她感觉无法承受。她一时悲极攻心,万念俱恢,竟然忘记了,自己亲手带了十几年的孩子慕汐湮会因为保她安危而毫不犹豫的出手点昏她,冲在前头!
好在这个女子冰雪聪明。好在这个女子安然无恙。否则,她恐怕比失去太后还要痛苦万分!靳沐盈淡淡的微笑,宠溺地紧紧地攥着慕汐湮的小手,小心的生怕这个女子一不小心便消失的无影。
“禀庄主。清王爷回来了。”
一个莫愁山庄的侍卫在门口声音不高不低的禀道。
靳沐盈微微睁眉,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起身理了衣装,负手在背走了出去。似乎昨夜那个孩子般哭泣的女子只是一个小小的梦,此时只有一个身材略高,满目英气的中年女子,气度不凡,闲庭信步的去处理一些家事。
过了起居的院,才到王府的正院。靳沐盈走到院中,靳楚天才一身月牙白衫风尘仆仆地闯进了院子。满院子的仆人赶紧跪拜行礼,靳楚天也气也没喘便向靳沐盈走去,一身玄色劲装的书玄只好对着还跪了一地的仆人道:
“你们都起来吧,王爷正烦心。各自忙各自的去。”
靳楚天看到靳沐盈便行了一个礼,急急地道:
“姑姑,这里如何了!?”
靳沐盈淡淡地看着靳楚天道:
“你母后带着宁雅和众人都已经去慈宁宫守灵了。母后则是有心饶贤儿一命。所以,早早就给了你父皇一道懿旨,将此罪怪在玉贵妃头上。你父皇昨晚下令暂时圈禁贤儿,也命人抄了玉贵妃的娘家。只不过没想到,玉贵妃为了儿子跟娘家人,竟然自己一个人扛了下所有罪。”
靳楚天微微皱眉。想了想,又看着靳沐盈微微怒道:
“父皇就这般笃信是玉贵妃一人所为?!皇祖母不是有心要撤去玉贵妃父亲的势力吗?!此时,为何只追究玉贵妃一人,而放过了她父亲和她的几个兄弟!?姑姑,我宁愿父亲留着玉贵妃,也不愿意玉贵妃的家人再在朝间撒野!玉贵妃的父亲竟然敢在中间搭线,让贤皇兄与夏国野心之人有染!”
靳沐盈叹了一口气,她如何不知这些。只是想起昨夜她醒来赶到慈宁宫时看到的那两只泛着浅蓝的白猫,心里有些哭笑不得。她的湮儿啊。也怪她昨天没有机会告诉慕汐湮太后的计划,才出了如此岔子,让她毫无防备地被慕汐湮打昏送回清王府。醒来便已经成了这样。但。这又算得上什么事呢,只要她的湮儿安然完好。一切都不是问题。
靳沐盈想着,微微一笑,看了一脸疲惫的靳楚天道:
“中间出了一些小岔子,加上你皇祖母的懿旨,你父皇又有心饶了贤儿,便笃定了一切只是玉贵妃所为。不过这些无妨大碍,接下来慢慢处理其它的便是。天儿,你先去看看你的王妃吧,她昨儿受了惊吓,姑姑很心疼她。”
靳楚天一听。便眉头紧蹙。白皙脸庞上两条好看的黑眉,似是快要拧到了一起,就连眼底,也是毫不犹豫的厌烦。他不敢抬头正视靳沐盈,只能略垂了眼眸小声地道:
“姑姑,见她还是免了吧。侄儿不敢瞒您,侄儿实在不喜欢这位任人摆布的潘家义女。求了皇祖母几次,皇祖母都不肯让侄儿休婚。这次出宫,侄儿心中已有佳人,更不会再见她一面。我打算等皇祖母的丧期一过便放她出宫,让她自在的过宫外生活,也免得一生都葬在这无趣的深宫里。”
靳沐盈眼底一笑。挑了眉在心里暗道。你说她任人摆布?!你心上已有佳人!?你还想放了她!?恐怕,到时候她若生气,你哭着求她留下也没用,还是她休了你呢!。自慕汐湮出宫,太后便一直派人暗中保护着慕汐湮,早已经知道慕汐湮和靳楚天见面之事。而且太后中毒之后,听梅儿说太后给慕汐湮留了一道懿旨。想来太后就是为防自己去世之后靳楚天意气用事,搞不清楚状况,连面也不肯见便休了慕汐湮,所以才出了如此之策。
靳沐盈想着,微微忍了笑意。只是将双手负在背后,美丽的眼睛一亮,英眉微挑如剑,颇是几分强硬的口气向靳楚天道:
“她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为了保护皇室安危,为了保你姑姑我安全,连命都豁出去了,如何是你想象的不堪女子?!天儿。就算是你不喜欢她想休她,也看在姑姑的面子上,念及救命之恩,去看她一眼吧。”
不等靳楚天再开口。靳沐盈已经负手离去,脸庞盈盈笑意,那微浓的英眉份外好看。靳楚天留在原地,看靳沐盈洒脱的背影无奈的郁闷。——在他心里,一个已经成了别人未婚妻的女子,还任人摆布嫁给另外一个人,如何能好到哪里,又如何会这般心胸和有能力保皇室安危!
可是。靳沐盈认真强硬的口气让他纳闷疑惑,又不敢不从。想了又想,靳楚天还是无奈地拖了疲惫的身子慢吞吞地在府里仆人的带领下走向新房。
新房里静悄悄的。安静清冽,收拾的干净整洁,素净清雅。似是一个清雅少女的闺房,完全没有一丝艳红与俗套。桌柜及隔屏之边,皆摆放着几盆清雅宁静的白色玉花,在微微温冷的空气里净澈的绽放。房间休憩的坐榻旁,笔墨信笺在一小盆碎花边摆放的清淡悠雅,静静地,仿若只在等着梦里那个传奇女子来提笔书写。
靳楚天一进这房间看到家俱摆设与素净清雅的感觉,心里的厌烦忽然间少了几分,但仍是忍不住微微皱眉,在心里哼道:这潘府义女倒真是毫不客气!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踏入隔屏,才及卧房中的圆桌旁,靳楚天便透过浅白薄薄的床幔看到一个娇小的女子盖了微薄的被子静静的躺着,仔细听闻呼吸,还有几分惊恐与不安。靳楚天垂眸暗自叹了一口气。欲再上前,忽然间竟然感觉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忍不住回头朝带路的仆人看去,可带路的仆人已经退出房间,毫无踪影。
靳楚天忍不住自嘲的一笑,抽了腰间的折扇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在心里笑着叹道:原来我靳楚天也会对毫无好感的女子良心不安啊。
这时。床榻上的女子在梦中似乎隐约委屈,惊恐的低声喃喃了一句:
“不要伤害我师父!”
微低带着哭泣的声音,吐字仍然清楚。正在犹豫挣扎和矛盾的靳楚天忽然听见这一句低低的梦呓,像是被一记雷劈过。惊呆了些许片刻,他才回过神来,一脸茫然,身子震惊的跄踉不稳,高大的身躯几乎坍塌倒地!
那声音。委屈,倔强。惊恐,悲伤。可是,那声音也熟悉,清脆如珠,如此独特,以至于一直深深的刻在他的记忆里!那婉如天籁的声音,与那一颦一笑,都像是前世的烙印,深深的,清楚的他一刻也不曾忘记和模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这里听到!!!!怎么可能??????
靳楚天的身子微微抖。就连第一次出手杀人,他的心也不曾跳的如此激烈!手指微抖。身子几分不稳。一步步走向纱帐,几乎是目不转睛。可是到了床幔之前,手指却颤抖的像是在抖筛子,眼睛竟然胆怯的紧紧闭上!!!
满脑子。都是那清澈婉如天籁的声音。仿佛忽然间又回到了与那个女子在街上初见时。她扬了精致的小脸,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朝他微微地歪了头,疑惑而清冽地向调侃她的他道:那要如何,他总是知错了啊!
一切都清晰如在眼前。有那浅白如梦的衣衫。有那清澈如泉的眸子。有那浅浅的嫣然一笑,淡淡梨涡。还有在暮色之时迷朦的委屈醉眼,躺在他怀里浅浅的蹙眉,还有她隐忍着悲伤,笑了抽掉他手里的玉箫,笑着对他道:
“之阔,这箫送我好不好?!”
“别说你没有这江山天下。就算有这江山天下。我一个小小女子,要它来做什么。还是要这短玉箫来的实在,又精致又有曲乐可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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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相见有恨
一幕幕。如画似梦。靳楚天怦跳的心似乎快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手也颤抖的厉害,仿佛那个脱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