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只是不知弦书皇子喜爱何种花朵?”
“你在弦和皇朝多年,应该知道宫中花的种类不多,也惟有花草园中一处有些花花草草。因而我所见过的花并不多,也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花。”
“弦书皇子,不如你耐心等一等。等我栽种的花都绽放后请你来看一看再由你来做决定如何?”
他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除了在束白面前,我极少看见他面上有笑意,这还是头一回。
我还是会像从前一样收集绿叶上的露水,尽管弦书皇子后来跟我说我不必再做这件事了,但我还是想尽一些自己的绵薄之力来帮助弦和皇朝。其实弦书皇子当初会让我做这些事我想得明白,不过是他让我有事可做以免胡思乱想以及减少我在弦和皇朝的不适罢了。
他这番好心好意,一番关怀做得毫无痕迹,当真是细心。对我尚且如此,对束白想必更是心细,也难怪十多年的时间里,束白公主仍能保持孩童心性,纯真如初。
在花草园中洒了花种后便一直想象着枝头冒出花骨朵儿,由含苞待放到花瓣层层绽开的美丽样貌来。
想着想着,我便想到了一个人。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去过西崖了,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再去过西崖,有没有带上柔絮花枝,有没有再崖上留下只言片语。
思绪一飘远就再也没有心思侍弄花草了,心里还没做好准备脚步就已经跨了出去。到宫门时,两旁的侍卫并未拦我,这倒让我有些奇怪,我记得除了弦书皇子皎白将军他们一行人之外,其他人包括束白公主都是不能够随意出去的。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竟也不限制我的出入自由了。
我未作他想,只是匆匆赶去了西崖。崖下照旧蓝光泛起,崖上柔絮花枝插在地面上,地面上还刻了几个字,这一切都在告诉着我司琏刚走不久可我看遍空旷西崖的每一处,独独不见他的身影。
正要离开这里,耳旁却又传进来一声不太真切的声音,这么称呼我的只有乌纪那只鸟儿。我转了身向着天空看去,只见天空中一个小小的黑点逐渐的变大了,离我还有些距离时我就已经看清那只快速移动的黑点就是乌纪无疑。
不再缩小自己身形的乌纪兴冲冲的向着我飞来,那硕大的羽翼带出的强风几乎把我吹翻至崖底下,所幸乌纪那双翅膀紧紧的将我包裹住了。
一松开我,它又迅速的缩小了自己的身形绕在我身旁不断的飞来飞去,许久也不觉得累。最后它才恢复了自己的高大的身形,却是紧紧闭着嘴,一双眼睛也是半眯着。见我不说一句话,它自己憋不住了,万分委屈的同我说:“晚晚殿下,你都不回来看我一下。”
听它这么一说,我心里冒出丝丝的愧疚之意来。这段时间我其实就没想起过它。
乌纪仿佛看出我的心思,发出一声一声的呜咽之声。这声音着实不太好听,但我在葛云山壁同它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早就习惯了,此刻再听来竟然觉得高兴。
它气呼呼的转过了身去背对着我,片刻之后又转过了神来,脸上已没了刚刚生气的神态。
“晚晚殿下,最近有好几个人接二连三的出现在葛云山壁下方了。要是被那些人进入到葛云山壁的话,葛云山壁会倒塌的,乌纪也会死的。”
乌纪一脸的担忧,我起初还以为是它在同我开玩笑,但看它如此忧心又不像说假,一时之间我也不知如何作答。
乌纪一直盯着我看,我被它看得不太自然便稍稍的别过了脸去,却在刹那间也想到一个问题,急忙问它:“你不是说葛云山壁常人看不到吗?那些人又怎么会去到葛云山壁那里去呢?”
“他们是不能看得见葛云山壁,因此他们只是在那里打转。可乌纪害怕他们终有一天会突破葛云山壁前的那道障碍入到葛云山壁中去的。”
“常人既看不见葛云山壁的存在又如何突破那道障碍?”
“如果是像晚晚殿下那样身为神族之人,或者有人带路葛云山壁的防线自然而然就破了。”
“既是神族之人又怎会不在神族?或者说神族之人会带常人来他们不能踏足的葛云山壁?这有点说不通。”
“晚晚殿下,乌纪也想不明白这一点。神族之人都很好,况且现在神族不是不知所踪了吗?”
“你先不要着急,等我回去想一想,我一定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乌纪终于不再郁闷,蹲了下来让我坐在它的身上,我明白它的意思是想带着我回葛云山壁去。我本来想说自己不会那里去了的,但一想到它如此记挂我我我也就不好拒绝了,只好随着它回了山壁之上。
隔了一天,乌纪同然同我说曾经跟着那几个人去过他们所住的地方。乌纪口说不清,加上观世石已破,我只好让乌纪带我去了那个地方看了一看,在高空中,我还是看得清楚,那里正是夜延皇朝域内。
和夜延扯上关系,我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回到弦和皇朝时,是五天之后了。
我就知道回来以后大家定会问我去了哪里,我正想着是否要如实告诉他们时,皎白将军抢先替我回答了他们的问题,说是去看望一个朋友。我想了想,皎白将军这样说其实也没有错,乌纪虽然是只鸟,但我与他在葛云山壁十几年,也算是我的朋友了。
回来之后我还是每天都花草园去看看那些花花草草,隔了几天后我惊喜的发现我洒下去的花种,有一些已经长了嫩芽出来,在一片红深绿浓的花叶里很是耀眼。
从白岺院到花草园的路上,总能遇见束白公主以及弦书皇子。每每看他们嬉笑不已的情景都因为被我打断时,我就总觉得愧疚。
当初答应搬来白岺院住着时一方面觉得自己经常生病受伤让大家跑来跑去很不方便,一方面也是觉得离皎白将军的住处近才愿意的。只是,我不曾想过,这白岺院不仅与皎白将军的白芷院近,也与弦书皇子所在的白蘅院近。算起来,这白岺院与白蘅院是离得最近的,难怪同弦书皇子在路上撞见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这一日前去花草园时,远远的就听见了束白公主的笑声。我正想避开他们走另一条路时,束白公主已发现了,隔了一段不近的距离她就兴奋的冲着我跑了过来,面上的笑容犹如花草园中开得最灿烂的花朵。
她拉着我的手,笑呵呵的说:“晚晚姐姐,刚刚弦书哥哥答应我可以满足我五个愿望。我送你一个好不好,不管你想要什么,弦书哥哥都会答应的。”
弦书皇子正赶上来,听见束白公主的话并未有任何的反应。我正要推迟,却听见弦书皇子开了口,他的声音淡淡的却带了丝丝的笑意:“你说说看。”
想起此前乌纪说的话,我犹疑了半天才道:“我想要一小瓶瑞池的池水,可我不知道瑞池在哪里,弦书皇子能帮我找到吗?”
我这话才刚说完,束白公主就捂着嘴笑了起来,让我想不明白有哪里是好笑的。而弦书皇子由最初的短暂的惊讶过后也笑了。
他说:“这算什么愿望,明天我就给你准备好。”
我正想开口问,束白公主便笑着对我说:“弦书哥哥的意思是你还可以再说一个愿望。晚晚姐姐你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想要的?”
“我弦书皇子,我能不能把我的朋友带到皇宫里面来和我一起住着?”我说的还是乌纪的事情,怕弦书皇子为难,我又补充了一句,“弦书皇子要是为难不答应也没关系的,我可以常常出去看它的。”
还未待弦书皇子作答,束白公主便急急的问我:“你的朋友,她多大了,和你一样好吗?是不是又多了一个人可以陪我玩了呢?”
对于束白公主的一连串问题我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太冒昧了。要是弦书皇子和束白公主知道我的朋友其实是一只全身都黑乎乎的鸟,不知他们会有何感想。
突然之间我就后悔了,正想开口说不必的时候弦书皇子却答应了我的要求。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许是被我看得久了,弦书皇子有些不自然,这才同我说道:“你鲜少向我们提出要求,一个朋友而已,答应你也无妨。”
听完弦书皇子的话后我其实想立刻就去到葛云山壁告诉乌纪这个好消息的,我想它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但我想着等明天拿到了瑞池池水再去也不迟,便按捺下了想要立刻去葛云山壁的想法。
一夜之后,弦书皇子果然就给我拿了一瓶装了池水的瓶子过来,我本以为他会遣人送来给我的,没想到清晨他便自己给我送过来了,而且还不止一瓶。
作者有话要说:
☆、神族之史
本来已经走到了宫门口,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让弦书皇子跟着我一起去。乌纪不仅是只鸟儿还会说话,让弦书皇子事先知晓再做决定我想这样会比较好一点。
同弦书皇子骑了马前去葛云山壁时,还是忍不住问了他一个问题。“听乌纪说惟有瑞池池水才对它有用,我以为瑞池池水是很珍贵的,弦书皇子一送送我好几瓶,难道这池水极为平常吗?”
“和其它的池水也没有什么不同,你要是需要我可以天天送你几小瓶。”
“弦书皇子这么快就给我送了来,这池水就在宫里头吗?”
“就是你和束白出事的那个水池了,那水池其实很深,但你和束白都不懂得危险,怕以后再出意外所以才把那池子封起来了,独独不许你们两人靠近。”
自那次事情之后我每次去那水池时那些侍卫总不让我靠近,去了两三次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了,竟没想过是这个原因。
正说话间,转眼便到得了葛云山壁下面。考虑到乌纪说的话,我略带歉意的让弦书皇子先在下面等着,自己尽量快的到山壁里头去了。
听说我带了个人来,乌纪不高兴的变回了石像,直到听说我带了瑞池池水过来,听到我说以后都可以跟着我之后它才从石像又变回了一只活泼乱蹦的鸟儿。
它喝过瓶子里的池水之后,一下子便张开双翼冲到地面去了,待我从山上走下来时,弦书皇子和乌纪不知说了些什么,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开心。
见我过来,乌纪那张嘴不停的一张一合,它此刻说话的速度极快,听了很久我才大概的听出乌纪是在埋怨我不早点带弦书皇子过来,我正想要问是怎么回事,乌纪突然不再说话了,反而在弦书皇子的那匹马旁边飞了几圈后附在马首旁嘀嘀咕咕的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匹马儿就如离弦之箭一般离去了。
我还在惊奇乌纪突如其来的举动时,乌纪已经带着弦书皇子沿石阶而上了。我在后面默默的跟着,看着他们一人一鸟却相谈甚欢的情景,我恍然有种错觉,不是我带着弦书皇子来看乌纪,而是弦书皇子带着我来看乌纪。
大概是我平常不爱说话,对乌纪又一贯爱答不理的,乌纪此刻喋喋不休的和弦书皇子说着话,弦书皇子坐在一旁很有耐心的听着,时不时的还和它交谈几句。一人一鸟默契的模样,让我深深认为乌纪十之□□是认错了主人,弦书才是它的主人。
他们完全没顾得上我,好在我对这里太熟悉了,随便在周围走了一圈回来后觉得累了,趴在桌上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我也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时,四周连成一线哗啦啦的快速从眼前闪过。风也呼呼的吹着,满头发丝凌乱不已。
彻底清醒时,我才发现自己靠在弦书皇子的身上,而我和他正坐在乌纪的背上在离地面几万里的高空之上翱翔着。
许是我的茫然太过明显,弦书皇子便耐心为我解释。原来是乌纪要带着弦书皇子在高空之上俯瞰整个弦和皇朝,看完之后顺便带我们回到宫中去,这才把还在睡梦当中的我也给带上了。
乌纪逐渐的向低处飞去,低到我和弦书皇子能将弦和皇朝域内的所有事物看得清清楚楚。弦和皇朝域内无论是哪个地方,都是一派祥和氛围。看到这里时,我瞧见弦书皇子面上露出了笑容。
在经过一处地方时,乌纪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来了个大翻转,我直直的便从它身上摔了下去,弦书皇子伸手拉我时自己也掉了下来。
我不断的往下掉,满心惊慌时听见弦书皇子叫着我的名字,他的手也向我伸了过来。刚刚触及到他温热的手还没来得及牢牢抓紧,我已坠入了一片昏暗之中,隐隐约约间似乎看到一个人影也掉落了下来,和我一同掉落在了地面上。
醒来后全身酸痛不已,周围昏暗暗的,没有一点光线,似乎处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里头。摸索着往四周走了一走,没有发现任何的人影也没有听见任何的声音,这里寂静得可怕,让我没来由一阵心慌。
我也记不清自己到底走了有多久,总觉得这路似乎总也走不完,好像没有尽头一样,走到后来,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到底要走向哪里,双腿麻木之后脑袋似乎也麻木了,甚至于连自己什么时候走出了那片毫无生气的地方都不知道。
我感觉到有个人背着我往前走着,他一步一步走得安稳,趴在他的背上我觉得很安心也很温暖,仿佛我认识这个人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了。
然而,我睁开眼之后所瞧见的仍然是那昏昏沉沉的一片景象,就好像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我只是累了困了然后睡着了,方才的一切不过是我做的一场梦,醒了之后,我就还是在这个地方,没有什么人背着我向前走,我也根本就没走出过这个地方。
一瞬间,恐慌惊惧绝望各种感觉齐齐涌上心头,我不知要如何才能解决我所面对的这一切,想要走却发现双脚疲软无力动弹不得,只能靠墙上坐着,瞅着一片昏暗。
维持着靠墙而坐的姿势太久,全身都僵硬起来,然而双脚还是不能够动弹分毫。双手捶打着双腿的同时也动了动自己的脖子。
头往两旁摇动时,目光也渐渐看清墙上的事物,顷刻间全身血液如被冰冻,全身冰凉不已。惊恐的望着那张面具,满身心的恐惧冲破了脚不能动的束缚,我捂着自己的耳朵紧闭着双眼接近全身的力量向前跑着,却还是不能够摆脱身后那一群带着面具的人追赶。无论我怎堵住自己的耳朵,他们尖锐的声音总能够从四面八方传入我的耳朵,让我颤栗不已。
那些人在我身后紧追不舍,我跌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毫无出路可言。拼了命的向前跑着,他们还是将我追上了并且将我围堵在中间,他们发出高高的尖叫声,手中凭空幻化出的利刃齐齐向我刺过来,这一刻,原本还卡在喉间的那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