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琏。”我低低叫他,却哽住了喉头,许多的话堵在那里说不出来,眼泪珠子就那样掉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别哭。”他伸手拭去我面上的泪水,嘶哑着声音同我说,“现在不是好好的麽?”
“这些年,看你瘦了这么多,这些年你在那里过得一定很不好。你是怎么出来的?”他一手抚着我的头,一面柔声问着我。
“他们都对我很好,我在那里并未受苦,只是想你想得难受。”想到这些年在弦和皇朝强忍的苦,说着说着就又难受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心绪渐渐平复下来之后才对他说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为了不让他担心,我隐去了自己跳下西崖,隐去了受了重伤几近身亡的事情。
司琏听完后,面上尽是诧异神色,他道:“我从来不知道弦和皇朝有书信送来,也从未在桌上看见过什么纸条。”
他想了想,然后不可置信的道:“是姐姐!难怪有段时日她看着我时总是不对劲,原来她向我隐瞒了这件事,等回到宫中我去问问她为何要这样做。”
“不,司琏你不要去。长溪公主她本来就不太喜欢我,你若去问她只会让她更讨厌我。这次同你见面了,我只想好好的和你在一起,不想让你因为我而与长溪公主起争执。”
“都怪我不好,让你无端受了这么多苦。”他紧紧搂着我,让我有些喘不过
我与司琏在西崖相并着坐了一夜,靠在彼此的肩上就着满天的星光沉沉睡去。第二日清晨,远方天际泛出光亮时司琏携着我的手入了宫殿。
当他看到各色的花儿时明显的停了一会儿,握着我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力道。“以前你都只是站在我旁边看着我侍弄花草,这几年你独自种着那些花一定吃了许多苦头。”
“之前见你做得轻松没想到自己亲手栽种时竟是困难重重,一开始的确很气馁,但后来也就慢慢的习惯了。现在,我有些明白你为何会这样喜欢那些花儿了,花开的那一刻感觉很美好很奇妙。”
他笑了笑,这笑容让我有些出神。在弦和皇朝时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都回想过他温和的笑容无数次,但幻想里头总也不如亲眼所见来得真实。
受他情绪所感染,我也笑了出来,同他两两相望着,只觉这几年分隔所受的相思之苦在这一刻都化作风沙散去了。而此时此刻,四周的花草树木都只是陪衬,衬着我与司琏此刻的幸福情景。
我与司琏走在路上,望着在这宫殿里头住了十七年的一瓦一墙,在弦和皇朝时那些被掩埋在心底深处已经有些模糊了的记忆顿时又鲜活了起来。
我指着路旁高大的云芷树,所看见的是它开出花朵结出果实的样子。“云芷树开花时最美了,而且它还会结出好吃的果子,我还记得以前吵着闹着要吃果子,司琏你被我缠得没有办法,给我弄了一些果子下来,我还嫌少了,结果那果子没熟又酸又涩的。”
“是啊,那时不知怎的你一张小嘴特别馋,看见果子就想吃也不管熟没熟,但是又不肯吃饭,真是拿你没办法。”
司琏说这话时无奈的摇着头满脸笑意,仿佛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便是当年的那个小丫头。他这么一说,让我想起当年的自己来。那时整天整夜的都喜欢跟在他身后,总是缠着他让他既看不了书也种不了花,想必那时候他对我的无理取闹一定束手无策,好在这样的情形并未持续多久。
一想起这些,我便突然想要知道如果我后来一直持续那个样子,司琏会如何待我,一时好奇便问道:“司琏,如果那时我一直那样馋吃,你那时候会怎么做呢?”
“嗯,我嘛。”他偏着头想了想,笑着说,“那就只好把晚晚送回到西崖去了,然后再抱一个孩子回来。”
“不是你将我从那里抱回来的吗,你才舍不得把我送回去呢。”我望着他,眉目含情,他亦深情的望着我,“因为晚晚也舍不得你。”
闻言,他眼角所浮现的笑意更深。附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让我心里头甜甜的,幸福不已。
他说:“司琏,再不离开晚晚。”
我与他如此快活的走在飘满花香的路上,以致于我暂时忘记了这里头不仅有司琏的存在更有长溪公主的存在。
司琏外出一夜未归,长溪公主一定很担心。像那次司琏带我出去玩直到很晚才回来那时长溪公主也是一直等着。这次,也一样。
长溪公主一夜都睡在石椅上,想来夜里头有些冷意加之又担心司琏所以定是睡得极浅。因此我与司琏一走过去,长溪公主便醒了来。
一见是她,我顿时紧张起来,握住司琏的手也微微的起了汗水。司琏低声同我说着别怕,心里便安稳了许多。
“姐姐。”司琏叫道,随即拉了拉我的手让我尽量离他更近,他说,“晚晚回来了,你开心吗?”
“开,当然开心。”长溪公主颇不自然的应了声,神情略有些尴尬。
“姐姐,我昨夜一晚未归以致让姐姐心里担忧昨晚不曾睡好,还请姐姐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会。晚点我会带晚晚过去看你。”
“好。”
长溪公主应了一声便先离去了,但她转身之前若有若无看我的那一眼让我觉得心慌。我偏头去问司琏:“长溪公主会不会让我离开?”
“有我在呢,不要担心。”
“嗯。”
司琏送我到晚柔院院口便离开回自己的屋里休息了。看着曾经住了一十七年的地方,一一花一木都还是旧模样,仿佛我这几年从不曾离开过。
绕着这院子闲闲散散的绕了一圈,想起诸多在这院子里同司琏嬉戏的欢乐时光来。走着走着,想着回忆里曾发生的事,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与司琏商量好去见长溪公主的时间。
司琏他找到我时我正躺在后院的花草堆里,那些花草的枝叶将我的身影完全覆盖住。让他找了许久。
找到我时,司琏笑着将我拉起来,待我站稳后又拍了拍我的头,宠溺的说:“你还是像以前那般总是让我好一顿找。”
我冲他笑笑,歪着脑袋说:“你也总和从前一样不管我在哪里你都能找到。”
时间好像真的回到了从前,我还是那个在司琏庇护下每一天都活得快快乐乐的我,司琏也还是那个喜栽花种草爱读书的司琏。
这样的错觉在见到长溪公主时戛然而止。
长溪公主的第一个问题同司琏问我的一样,只是没有关心。
她道:“你在弦和皇朝呆了这么些年,他竟舍得让你回来,可见他对你还是很好的。”
我自然之道她话中的他是指弦书皇子。我略想了一想,小心又谨慎的回答:“弦书皇子他只是可怜我孤身在那无亲无友是以才对晚晚很好。”
“如此说来,你同他并无半分情意?”
“晚晚心中只有司琏一人,对他只有感谢之意。”
长溪公主状似不经意的问了我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我隐隐约约觉察到长溪公主似乎并不相信我是自己一人回来的,但她不相信的缘由我却想不通。心里正慌乱不安之际,身旁的司琏开口打断了长溪公主的问话。
“姐姐,晚晚才刚刚回来,姐姐就连着问她这么多问题让晚晚怎么反应得过来。再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晚晚回来了我们又可以生活在一起了。”
长溪公主看了一眼司琏,终是没有再继续问我任何问题。只是她那目光明明是看向司琏的却让我觉得心下一寒,仿若一盆冰水倾盆倒在我身上,从头到脚凉意满身。
此前长溪公主收了书信却并不告诉司琏也没有派人来接我,可知她是并不想我回来的。何况今日我出现在这里距离上次已有好几年的光景,她是更加的不想我回来了吧。
一想到这里,我心里便不安起来,若不是司琏就在我旁边好好的坐着,我真怕自己不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一连几日,日子波澜不兴。
但有一日晚上我去找司琏时,见司琏屋内烛火通明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却在靠近门口时生生止住了步子。
司琏与长溪公主的对话我只听到了最后几句。司琏很坚决的说我不答应,之后屋里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到最后,长溪公主也毫不退让的说着我已决定好了,不管你还是同意不同意。
透过窗见着长溪公主的身影移动知她是要出来了,慌忙找了一处地方将自己的身影隐在了暗处。他们一定是在讨论有关我的事情,也许,我心里所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长溪公主离去没多时司琏也从房中出了来,清冷月光洒在他的面上让我有些看不太清楚他面上是何神情,但我听他重重了叹了一口气,想必他现在很烦恼着。
我放轻了脚步向着他走去但终究不曾向他靠近,在距离看得清他面容的地方停了脚步。他的眉头深深的皱着,见他这幅模样,心里当真是疼得紧,慢慢蹲下来无声哭了许久。
他进了屋掩上门休息时我亦站起了身,此时双腿麻木不已几乎不能够行走。待到双腿知觉恢复,几乎是逃一般离开了司琏住的地方,害怕一个不慎便让他发现我这狼狈的模样,又要让他为我伤心。
第二日,司琏来找我时不如往日那样高兴,眉目间总锁了愁在里头。我问他他也只说没事让我不要多心,但我深知他心中越是有事便越不肯告诉我,尤其是这事还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之时。
常人都是这般,若有喜事则要在第一时间告知与自己亲近之人;若有坏事,便竭尽心力瞒着同自己亲近之人。但其实,他们越是沉默越是说着没事,则代表着那件事越是不好。
第三日之时他似恢复了精神,与我有说有笑。但相伴如我们,十七年日日伴着,即便分开了好几年,他心底里深深藏着的是快乐还是不快乐我岂能看不出来?但他不说我就不问,他要同我说说笑笑,我便也同他说说笑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我与司琏每日里都过得开心。仿佛那日晚他与长溪公主的谈话并不曾发生。
司琏似乎真的解决了问题一般,他展现在面上的笑容也轻松起来。瞧他这样,我心里亦是安慰了不少,也平静了不少。
我心里的这种平静更像是狂风暴雨来临的前兆,然而我除了等待之外再无他法。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两对峙
与司琏相偎着坐在高大的云芷树下不知不觉间就睡了一觉。醒来时,夕阳摇摇欲坠,红霞漫天,余晖将万物铺洒。
我赏着眼前的大好景色只觉心中满满的全是幸福之意。此时此刻,靠在司琏的肩上与他同赏美景,再没有比这更美的时光。
扭头去看司琏时,他还闭着眼,面庞柔和生辉。我伸了手去抚弄他被风吹至脸上的发丝,那么轻轻一弄他便醒了。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并没有。”他摇了摇头,“我早就醒了,只是见你睡得香才又闭了眼休息一会。”
“晚晚。”他伸手搂住我,语气不似往常那样轻松,“这几天或者将来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定不要妥协,记得我会解决所有的难题就好了。”
“我们现在不是很好麽,将来能发生什么呢?”
“现在好不代表明日好或者将来就好,你只要记者不要妥协就行,其它的有我。”
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这样沉重的表情我从未见到过,不由得心里也跟着沉重起来。我应了声好,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他与长溪公主的对话来,心里突然就是一痛,像被针扎了一下。
“司琏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妥协。”
“这样就好。”听我这样回答,他抚摸着我的脑袋,微微笑了一下,眉头舒展开来,口气也轻松了许多。
几日后,长溪公主让我们陪着她一起吃饭时我想司琏口中说的将要发生的事情应该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在沉默中吃过饭之后长溪公主直接就开了口同我说话,并不是商量的语气,可能只是碍于司琏在我旁边坐着,她委婉的让我离开这儿。
我正要开口,司琏抢先一步在我前头:“姐姐,我已经决定了过几日就成亲。”
他这话一说出口不仅仅长溪公主愣了一下,便是我也惊了一下。我竟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商量好了好成亲。
长溪公主很快的便恢复了常态,她并不理会司琏说了什么只将目光望向我,那目光里头似含着一把刀子。我想我刚才吃惊的神情一定落入了她的眼中,她知道那不过是司琏想留我下来随口说的一个理由。
“是吗?”
她的目光让我有些缓不过劲来,在她目光的逼视下我几乎就要摇头否认时手心里突然传来的一阵温热让我彻底惊醒过来。耳边响起司琏前几日对我说的话来,我便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我不同意。”长溪公主面上看不出是何表情,但语气坚决不留余地。
“早就料到姐姐不会答应了,因此我决定带着晚晚离开。现在司暄也长大了,可以替姐姐分担大小事物了。”
“司暄怎及你熟悉,他还有许多尚待磨练的地方需要你帮衬着。”
“不是还有姐姐在麽,以姐姐一人之力都足以将上溪皇朝打理得很好。正是司暄不及我熟悉才需让他磨练一番,若我事事帮忙反倒不好。”
“这么说,你是执意要同晚晚再一起不然就离开这里,是这样吗?”
长溪公主忽然松了一口气,她的目光也不再紧逼着我,看样子她是后退了一步。
司琏却仍未松懈下来,他仍旧语气坚定:“是的。”
长溪公主忽然叹了一口气,过了许久方才低声说道:“这段时间你先教教司暄,你与晚晚的事就搁一搁。”
从屋中出来时,我松了一口气,偏头问身旁的司琏:“长溪公主这样说是不是代表她同意了?”
“以姐姐的性子来看,更多的是拖延罢。”司琏淡淡的说着,然后握紧了我的手,再一次叮嘱我,“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妥协屈服。”
“嗯。”我重重的应了声,好让司琏知道我已将他的话都已记在了心里。
虽然与长溪公主同在上溪皇朝,同在一座宫殿中相处有十多年,但我对长溪公主的了解远远不如司琏。
司琏说长溪公主那日的话更多的是拖延,事实证明那也确实是长溪公主的权宜之计。
我现下身处在一间房屋内,门窗皆被紧锁。这样的情形已持续了好几日,每到该吃饭的时候便会有人开了窗从窗口递进来放在靠窗的桌上然后再锁了窗离开。
这期间长溪公主并不曾来过也不曾让人带话给我。她不说我也能大致猜到她这样做是想让司琏同我分开,我并不想弄明白这其中的原因,只是担心这几天司琏见不到我会如何做。
耳边时不时的就响起司琏同我说的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