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仲枢在手边茶几上轻敲几下;宫女这才带着惧色上前重新倒了茶。他也不避人;“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九叔的人;母妃得在冷宫度过余生了。”
柳贵妃大惊,“什么!”
“母妃多修身养~性~吧,对你对我都没坏处。”
柳贵妃攥紧拳头,长长的指甲戳进肉里都不自觉,“是皇后?还是国师夫人?她们都没安好心!儿子,你要脑袋清楚啊!她们都想生分咱们母子!”
乔仲枢怒极反笑,也再懒得反驳她这个糊涂还被害妄想晚期的母亲。果然是哀莫大过心死,他站起身,迅速恢复了平静,“儿子今后每隔一个月会来探望母妃。”
之前,她们母子都是平均十天必要见上一面。言毕,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离去,全不理会身后已然嚎啕大哭的贵妃。
二皇子浑身散发着负面因子,走至宫门口,便见到他九叔微笑着向他招手。他的确急需安慰,心中一喜便摇着尾巴快步奔到真正疼他在乎他感受的长辈身边。
叔侄俩先是默默地一前一后地走路,直到上辇时,乔浈忽然揉了揉二侄子的额头,觉得手感不错还特地捏了捏,“觉得难受你可以哭出来。”
二皇子心中一暖,再也绷不住,直接提了要求,“九叔,回去我想多跟九婶待一会儿。”
乔浈十分大度地应允了。
二侄子也不顾周围一大堆的侍卫和属下,扑到九叔怀里,牢牢挂住他的腰身半天都没动劲儿。
乔浈也没那么多规矩,搂着侄子后背笑道:“怎么越来越像你九婶了,等你九婶肚里那个出来,可不能让他跟你一样黏糊。”两个儿子,甭管是一前一后,还是一左一右,他都没地方留给老婆了……
“九叔,”二侄子闷声道,“你真好,还差一点就赶上九婶了。”
乔浈也不生气,抬手就给了侄子后背一下,“臭小子。”
回到国师别院,崔琰和崔珩已经备好了饭,正等着叔侄俩归来一起开吃呢。
崔琰大胃王吃饱喝足,挽着老公去绕着府里的若干小湖水坑亭台树荫散步消食。自打怀孕,太糟心的事儿乔浈不会再主动提起,除非崔琰先开口问,“伊夏那边怎么说?”
乔浈有问必答,“给那边留个念想。”这意思是要灭掉伊夏一支主力骑兵的意思:以骑兵的机动力,想全歼需要大晋投入和耗费的人力心血和费用其实远大于这支主力的价值,不过收获也不止于给对方一个教训,好歹能给带兵在西北征战的四皇子加些筹码。
崔琰点点头,“内应如何处置?”
乔浈也很光棍儿,老实道:“一时半会儿真拿他没办法。”明知内应就在苏家,而且身份还是苏家的掌权人物,但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国师拿人家也没辙——苏家的靠山可是皇帝和太子。
“你脾气好了不少。”崔琰摸了摸丈夫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管怎么说,我受宠若惊啦。”
乔浈嘴角微挑,睫毛一个劲儿地忽闪。
崔琰再也绷不住,扑到丈夫怀里捶着他胸膛大笑,“咱们二侄子眨眼,又萌又软又可爱,你细长眼做这个动作怎么瞧都觉得你不怀好意呀。”
乔浈颇受打击,“真的吗?”卖萌不成真伤自尊……
趁着气氛心情都好,崔琰便和丈夫商量,“如今我这胎也坐稳了,正可以继续钻研我手头那些玩意儿。”
没经验也得有常识,乔浈知道老婆这肚子比一般四个月的孕妇要大一些,不多运动怕要难产。他果然没有阻拦,只是要求,“要什么我给你备齐,演练什么的这府里也有足够的地方。”
崔琰喜笑颜开,在丈夫脸上亲了一口,“我爱死你啦!”
湖边的凉亭里,崔珩正和乔仲枢吹风喝茶……喂蚊子。
哪怕有帘子有熏香,二皇子身上也多了三个大包,在他终于忍不住开始抹药挠痒的时候,崔珩开口了,“殿下想怎么待柳家?”
乔仲枢抿了抿嘴唇,“人少些,心就不这么大了。”
崔珩笑了,“殿下选几个送到西北充任后勤官员吧。”
乔浈是靠山,崔琰是设计师,崔珩不能在京城久居,崔家的军火生意在京里迫切需要一位足够分量的代言人。乔四是国师属意的下任皇帝,乔三并不擅长细务且与辽王一系十分亲近,所以崔琰订下的二皇子的确是最佳之选。
最妙的是,崔珩经过与这位二殿下多番接触,发觉名利甚至那张龙椅对他吸引力都比较有限,但用情意却让他彻底心向国师夫妇,推而广之一下,乔仲枢对崔家也异常亲近。崔二公子便想趁着他在京里的这段时间,把能交出来的一部分权限交到乔仲枢手里。
乔仲枢对他人的善意十分敏感,看在九婶的面子上也只会尽力与崔珩交好,所以一个晚上下来,两人亦能勾肩搭背,甚至乔仲枢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称呼崔珩为“二舅”了。
这一声清晰的呼唤害得经过此地的乔睿脚底一滑,心道:妈呀,二叔你居然真叫得出口!难道我也得管崔二公子叫舅爷爷吗?
二哥告辞,乔仲枢心情也好转不少,到了崔琰这儿无论言谈还是神色都与平常无异。
崔琰一瞧,觉得自己可以省事儿了,不必花脑力费唾沫安抚二侄子的心灵创伤,便搂着他肩膀跟他说起正事,“皇后身子一直不好,你母妃又出不来,你的婚事我就不客气地揽过来了。”
爹不疼娘不爱的二侄子笑容里还带着点满足,“我巴不得呢。”
这眼看着就九月了,再不用心操持明年开春的婚期准得耽误。毕竟二侄子迎娶的是唐家大小姐,真出了丑,可就全大晋都“喜闻乐见”了。
崔琰跟乔浈商量得很好,侄子的郡王府由乔浈负责修建和监工,其余杂事大事她亲自出场,小事儿就交给庄庄、弄琴处理,也方便这对小情侣约个会偷个情什么的。
能公然“假公济私”庄庄和弄琴都挺高兴。两个人上午都尽快做完份内事务,禀告过崔琰得了允许之后,便手牵手坐马车进京采买二皇子成婚所用的物件,还能在外大大方方地吃饭听戏……如此几天下来,他俩气色越发滋润,脸上透着股一目了然的,从内心散发出来的喜悦和满足。
庄庄过得幸福,还不是因为自己而幸福,此事严重碍了一个人的眼,苏愈在多番不顺的情况下,终于按捺不住,跳出来“狂刷存在感”了。
之前苏大公子一直按照他与庄老板的密语不停送信,却从未得到过回信。偏偏庄老板新抱上的大树乃是国师夫人,而国师又爱极了国师夫人……在京城,得罪了国师,还怎么混?所以苏愈动庄老板必须讲究时机和手段。开始他只是装作偶遇,寒暄几句便罢,在得了北面战况,手弩大展雄威之后,就变本加厉,在人多嘴杂的公共场合,一间豪华酒楼的大堂里硬生生地拉住吃晚饭的庄老板,还故意凑近说些暧昧的话。
其实苏愈也只是遵循“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的标准原则,半威胁半拉拢而已。无奈身边还有弄琴——弄琴可是堂堂正正的将军之女,庄琼芳一直自卑于自己的身份,又经常担忧丑事为爱人所知,而不得不强颜欢笑,陪着苏愈做些令人作呕的“表演”。
早早为崔琰所救,庄琼芳哪有前世的果决与疯狂,他正担惊受怕之时,弄琴却忍不住了:作为崔琰的心腹,比起虚与委蛇,幻想着两不得罪,还不如当机立断只做好本分。
这个时候充分证明了这丫头被崔琰所器重所重视绝不仅是因为她的出身不凡:弄琴冲上前去,在周遭随从还反应不过来的时候,一脚飞踹在苏愈右肩上。苏大公子一个趔趄,便被亲信们牢牢扶住,看着弄琴的目光十分不善。
弄琴怒目圆睁,指着苏愈喝道:“亏你还是世家公子,我呸!总缠着我情郎,你究竟想干什么!”
庄老板小脸涨得通红,惊怒、羞愧之余,还带着点满足。在脑海中闪过“终身有靠”四个金光大字后,他猛地握住弄琴轻微颤抖又泛着凉意的小手。
弄琴脑子狂转,琢磨着退路的同时,感受到情郎那手虽然不够厚实不够有力,却……足够温暖。
苏愈挨了一下,怒意竟是一闪即逝,转瞬之间便开始思量如何把此事运作一下,让自己捞得最大利益——至少表面看起来,庄庄与弄琴尊卑不分,又暴起伤人,但不管如何,国师或者国师夫人亲自赔罪这真是想也不要想。若是能因此得到国师这边一个允诺,得到些有用的消息,比如最令他和四妹头疼的苏家线人为何会为伊夏人利用之事……这一脚就挨得非常值了!
不过苏愈运气也不好。出事的时候,崔琰正和乔浈在京里闲逛,想替二侄子专门定制一些新鲜玩意儿,比如莲蓬头,再比如密封程度稍好些专门用于存放手术刀的盒子……
崔琰听到消息,第一时间便和丈夫杀到事发现场。她出场时气势相当骇人:她是被国师亲自搀扶着进到已经清了场的酒楼大堂里的。
崔琰瞄了苏愈一眼,发觉苏大公子肩上只有个不太清晰的鞋印,心里立即有底,于是语气轻松又带着十足的调侃意味说道:“苏公子你敢动我的人,我跟你拼了哟。”
苏愈反应极快,直接把左肩迎向崔琰,“夫人您来吧。在下还扛得住。”
、64章
面对着一位身份极其尊贵的孕妇,尤其是孕妇的丈夫还在一边虎视眈眈;只要苏愈脑袋没被驴踢过;就绝不会在此时跟国师夫妇发难,甚至连讨价还价都不会有。
崔琰看了看苏愈凑过来的左肩,回身从丈夫腰间掏出折扇;轻轻在苏大公子的肩头敲了一记。她又冲着弄琴招了招手——弄琴与庄琼芳这对儿小情侣如今依旧紧紧地拉着手,一心一意同进同退,看得苏愈好生不爽。若不是因为动了真情,苏愈又何苦对庄琼芳死缠烂打?只可惜苏大公子对爱人“好”的标准跟一般人不大一样。
崔琰把苏愈表情的微妙变化全看在眼里;还在丈夫温柔得腻死人的目光下,手下照旧是一扇子;拍在弄琴的肩头:这分明就是各打五十大板的意思了。
苏愈与弄琴都是官宦子女,换句话说他俩都是贵族,起了纠纷,用这么看似“公平”的处置其实相当妥当;若是苏愈跟庄琼芳直接掐起来,贵族对上良民,甭管庄庄有理没理,崔琰也得先罚他一个不敬之过。
苏愈有些失望,但又无可奈何。弄琴和庄庄也都还绷得住,只是小情侣偶尔的对视时能看出彼此目光中的轻松。
崔琰反手挽住国师的胳膊,把大半身子都压在老公身上,得了乔浈一个舒畅的笑容,这才冲着苏愈笑道:“有空到我那儿坐坐?自打我怀了孩子,就门可罗雀了,真是太寂寞了。”说完,又客套了几句,便牵着丈夫,再带着弄琴、庄庄已经一大堆随从扬长而去。
苏愈望着崔琰离开的方向,百思不得其解:这女人容貌不绝顶,身材也不傲人,性格也不温婉……她究竟是怎么把国师迷得神魂颠倒啊!
既然回了京城,就必须叫上二哥,大家和和美美地吃了顿饭,两口子慢悠悠地回到别院。亲热之后,夫妻俩睡得很香,可半夜里崔琰又饿醒了……
看着老婆慢条斯理地吃了两屉素包子和两碗粥,乔浈也不免忧虑,只是语气依旧温软,“饭量总怎么大也……不太好吧。”
崔琰擦着嘴,认同道:“我也觉得是。”
今年秋老虎凶猛,孕妇又怕热,崔琰明知自己得多动弹,也找了不少事情做,但比起平时还是懒了不少,运动量显然远远不够。
崔琰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老公大约不怕麻烦,不如直说,“弄个池子,咱俩游泳吧。又锻炼,对肚子和腿脚负担也不太大。”对了,大晋管游泳叫凫水。
乔浈显然听得懂,“老祖在这个别院里弄过这个。”
翌日,用过早饭,乔浈献宝一样,把崔琰抱到了别院后山的一个依山而建,看起来挺像待客宴请专用的大厅里。
崔琰觉得自己又长了回见识:居然是个室内游泳池!她再次对本是同代人,穿越后变成人家不知多少代孙子媳妇的这位开国国师……肃然起敬。
崔琰跟着老公在清透的池水里泡了一会儿,便兴冲冲地回去准备泳衣。乔浈看着老婆身上那三块巴掌大小还半透明的衣料——半遮半掩永远比一览无余要诱人得多。他揉了揉酸胀还有些发热的鼻子,目光根本挪不开,“比基尼?”
崔琰有些哀伤地扭了扭越来越粗壮的腰身,恶狠狠地往丈夫身上一扑,两人便一起下了水,溅起了无数清凉又晶莹的水花。
每天一到一个半时辰,这么游了几天,又稍微控制了下食量,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夫妻两个都觉得崔琰活动灵便了些。随后连降两场秋雨,气温骤降,崔琰就更活分了,甚至跟着丈夫一起晨练,乔浈的剑法怎么看怎么像太极剑法,崔琰自然也乐得打套太极拳来配合他。
一个指导一个学,从单纯模仿动作演变到贴着身子互摸,连呼吸都在缠绵……随后,国师和老婆深层沟通并交公粮的时间也改到了清早——居然还号称新式早课。
议事时,看着端坐在上,行事越发无耻、气色越发滋润、精力越发充沛的九哥,成王心里也在打着小算盘:回去跟老婆也试一试吗?
转眼到了苏愈休沐的日子,这位京城赫赫有名的贵公子登门拜访。除了脸蛋不予置评,身材气质打扮谈吐四项累加,崔琰也承认,“当世才俊”这个评价苏愈当之无愧。
两人客套半天,崔琰笑称“累了”自去休息,叫来乔睿招待苏愈。此举正合苏愈之意,他本就想单独和触角遍及整个京城的暗部密探大统领乔睿见个面,好探听下自家那几个人的详细动向以及往来记录。
苏愈来的时候“很巧”,乔浈带着二侄子去巡视京郊大营了:守城的御林军大多数时间都牢牢掌握在皇帝手里,但京郊大营就是国师的自留地了。
这一回大营,真是不得不去,因为崔家专门为国师一系定制的手弩零件和特种箭头到货了。有崔琰手把手教会的二侄子和庄庄做技术指导,还得有国师亲临压阵,崔家这些“私货”总不至于第一时间就泄密外流。
国师不在家,自有二哥崔珩前来作陪,而且乔睿和成王也都各就各位——免得伊夏刺客趁虚而入。
兄妹俩闲来无事,崔琰便打算用家里熔炼废掉的材料改善下农机、农具,免费借给西北的百姓使用。在西北,无论是汉子还是女子,也许前一秒还在地里耕作,下一刻听到报警的钟声后,便把活计一丢,冲回家里抄起甲胄和长枪,立即成了民兵。
西北能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