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用柔情化作羁绊,不想牵制他的心。她知道,他是属于穆国的、属于百姓的,保卫江山是他的使命。她永远相信,他心爱的人是天下无敌的。
她会用一生,为他守候……
作者有话要说:
、《雏鹰展翅》番外一 放手去飞
穆英帝元丰八年,萧潼二十二岁,萧然十五岁。
五月,芳郊绿遍,皇宫中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争相吐艳,阵阵清香被暖风送入凤清宫,熏人欲醉。
年轻天子端起茶杯,轻轻拿杯盖拂着水面的茶叶,目光却一直落在面前的萧然身上。极其复杂的目光,似欣赏、似研判、似欣慰又似不舍,这目光看得萧然有些局促,微低了头,恭恭敬敬地问道:“皇上召见属下,不知有何旨意?”
萧潼这才回过神来,把目光移到茶杯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然仿佛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从大哥嘴里发出。他越发茫然,俊眉微敛,星眸中含着疑惑,默默注视着兄长。
“刚刚靖安军大将军冯谦来见朕。”萧潼重新抬起眼帘,看着萧然,唇边掠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三弟,你的宿愿就要实现了。”
萧然一愣:“皇上之意是……?”
“冯大将军戎马半生,落下无数伤病。如今年岁渐长,体力有些不支。”萧潼的语气里掩饰不出惋惜之意,道,“他今日来是向朕请辞的。”
萧然大吃一惊:“若是属下记得不错,冯大将军年方四十。去年属下随他征战乌桓时,他尚且雄风不减,怎的突然想要辞去大将军之职?”
萧潼微微一笑,宽容地道:“冯卿已为朝廷立下无数汗马功劳,难道朕真的忍心见他将军白发、英雄迟暮的那一天?既然他想辞归故里,享受天伦之乐,朕自不会驳了他的意。”
“那么靖安军……?”
“冯卿向朕举荐一人。”
萧然心头突地一跳,他一下子明白了大哥刚才那句话的意思。自己的宿愿不就是要当大将军么?难道大哥对自己的考验已经通过了,他愿意让他到军中去?
一霎时浑身的血液都奔腾起来,看着大哥的双眸中已闪动着璀璨的光芒。
萧潼笑了:“如你所愿,冯卿举荐的正是你。三弟,自从你夺下乌桓,你在靖安军中已是威名赫赫,朕将你留在宫中做侍卫,委实是屈才了。”
萧然心头一热,唇边展开感激的笑容:“大哥是为了磨砺小弟,大哥对小弟的厚爱,小弟铭感于心。”
萧潼招手,将萧然唤到身边。萧然在他身前跪下,萧潼拍拍他的肩,蔼然微笑:“朕给了冯谦半年时间,让他栽培你。从明日起,你这位神英将军不再是朕的御前侍卫,你去军中任职,听从冯大将军教诲,熟悉军中事务。待半年期满,你就要接任大将军一职。”他看着萧然的眼睛,端肃了面容,语重心长道,“三弟,朕将保家卫国的重任交到你手中,你可愿用你的双手,托起朕的一片江山?”
萧然挺直脊背,双目炯炯,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凤清宫中:“臣愿为江山社稷粉身碎骨、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萧潼双手扶起他,在萧然没有注意的时候,他的眼角微微湿润了。
三弟,你已长成十五岁的伟岸少年,有着绝世风姿、绝世才华、绝世武功,朕为你骄傲。你的羽翼已经丰满,可以像矫健的雄鹰,搏击长空。你想让自己活得轰轰烈烈,为国为民捐献一腔热血,你不辞辛劳、不畏艰辛,愿意去过血雨腥风的日子。你可知道,朕心里有多不舍?可是,朕又怎能阻碍了你的抱负?
靖王府即将竣工,你就要真正离开皇宫、离开朕。此时此刻,朕反而变得婆婆妈妈了……想到这里,萧潼又不禁暗笑自己。总是责怪然儿有妇人之仁,责怪他像酸腐文人一样多愁善感,可朕自己呢?
第二天,当一身戎装的萧然走进靖安军,军中欢声雷动,所有去年与他一起参加乌桓之战的将军们蜂拥而上,完全不顾萧然的王爷身份,与他热烈拥抱。
大将军冯谦满含赞许地看着眼前这位英俊绝伦的少年将军: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儿,就如一把出鞘之剑,焕发出绚丽的光彩。而他那双沉静深邃的眸子,闪动着睿智的光芒,有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萧然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末将萧然拜见大将军,从此追随将军麾下,听从将军教诲。”
冯谦连忙伸手相搀:“王爷免礼,折煞臣了。”
萧然微笑:“在靖安军中,末将只是将军,不是王爷。”
冯谦看着他漆黑的双眸,听着他温和的声音,心中既钦佩又感动。身为皇室贵胄,不仅没有丝毫骄奢之气,反而待人磊落,心地仁厚。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皇上得此兄弟,真乃朝廷之福、江山之福、百姓之福。
十日后,萧潼巡视军营,亲眼见自己的兄弟在帅台上指挥千军万马演练阵法,鼓声如雷,兵器在阳光下折射出万道光芒。而台上的少年有着傲人的身姿,一举一动稳如泰山,即使隔着很远,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令人折服的力量。
黄罗伞盖下的年轻天子翘起唇角,从眼底悄悄流露出骄傲。
又两日,下午,宫中太监前来传旨,命萧然到靖王府去。
靖王府刚刚竣工,工匠们还在处理善后工作,花农正在园中种花。内侍领着萧然往正厅走,萧然一眼看到自己大哥正蹲在厅前的庭院里。
他一下子怔住,因为他发现自己大哥正在种树,而侍卫统领宇文方正恭敬地站在他身边。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哥?身为皇帝,亲手植树?
内侍见他发愣,连忙报了声:“皇上,靖王千岁驾到。”
萧然如梦方醒,连忙撩袍跪下去:“小弟拜见……”
不容他说完,萧潼连忙摆手:“免了,地上脏。”
“大哥,你……?”萧然疑疑惑惑地看着萧潼。
萧潼站直身子,拍拍手上的泥土,内侍连忙捧了水盆来给他洗手。萧潼净过手,一甩袖子,看着自己种下的那棵梧桐,笑吟吟地道:“朕为三弟亲手植下这棵梧桐,就当朕送你的乔迁之礼。”他抬头看看屋脊,扬眉笑道,“等这株梧桐长得与屋檐齐高时,朕相信,朕的三弟已经成为天下赫赫有名的大英雄。”
宇文方看萧然一眼,含笑道:“皇上,王爷如今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大英雄了,若等这梧桐长到与屋檐齐高,只怕天下都在王爷掌握之中。”
萧潼哈哈大笑,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油然而生。
萧然微微一愣,宇文方此话……难道大哥有囊括天下之心?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他的心很快被大哥的温柔宠溺填满,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似被甘泉浸透,无比惬意。
“大哥……”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表达,萧然微窘地低下头。
萧潼轻轻皱眉,却终是没有责备,只是拍拍他的肩:“要当大将军的人了,说话吞吞吐吐、扭扭捏捏,不怕被军中将士知道了笑话?”
萧然更窘,小声嘟囔:“小弟只有在大哥面前如此,大哥积威太深了……”
“嗯?”萧潼一瞪眼,“你嘀咕什么?”
萧然赶紧噤声。
“好了,朕回去请礼部择了良辰吉日,好让你搬进靖王府。”萧潼说着,见萧然脸上迅速露出怅惘之色,心里微微一涩,连忙岔开,笑道,“以后你自由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后院栽下修竹、梧桐无数,正好引来你的凤凰。”
一句话说得萧然心头狂跳,眼前出现秋若水那张清丽绝俗的脸,有些晕眩。
水儿,从江南回来还不到两月,我却已觉得如隔三秋了。多少回对月抚琴,遥寄对你的思念。多少回梦中见到你,雪衣素颜,宛在水中央。
不知你和秋叔叔还好么?
想到秋若水,萧然心中又有强烈的负罪感。这件事至今还瞒着大哥,而大哥却那样纵容自己,认为自己脸皮薄,所以一直没有追问水儿的身份。
大哥,我对不起你,你若知道我与父皇指定追杀的钦犯之女相恋,你会如何对我们?你对父皇至孝,你岂能容得下水儿,容得下秋叔叔?更岂能容得下我娶水儿为妻?
水儿,我恨不得自己不是王爷,只是一名普通百姓。可是这身份不由我作主,苍天弄人,令人进退维谷。
我不能没有你,也不能没有大哥。你是我一生挚爱,他是我一生敬爱,叫我如何取舍?
大哥,少不得,小弟只能欺瞒你了,求你原谅……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烟雨一直太累,到现在才动手写番外,让亲们久等了。。。。。。
、《雏鹰展翅》番外二 三生石上证前盟
六月,暑热渐生。小孤山上草木葱茏,浓密的绿荫间有斑驳的阳光洒下来,洒在秋若水细瓷般光洁的脸上。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儿,久久凝视着前方。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黑眸中有一抹浅浅的温柔荡漾。在她的瞳孔深处有一个影子,一个白衣如雪的影子。而她的耳畔,有一缕箫声在幽幽环绕。
那个刚刚逝去的春天,带给她每一个美好的白天与夜晚,因为她的记忆里有他。那个坐在岩石上吹箫的少年,那个搂着她骑马的少年。
萧然,你在京城,在巍峨雄伟的九重宫阙中,是否也在想念我?
“等我,等我得尝夙愿,等我当上大将军,我来接你。”那一天,他在她耳畔如是说,用他比箫声更加动听的声音。
她的唇边缓缓展开一缕笑容,犹如深谷中一朵莲花,冉冉绽放。
可是很快,那抹笑容被眉间的忧愁取代,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自己的衣角。她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爹爹还不知道我的心意,他虽然欣赏萧然,可他会容忍我与萧然两情相悦、共结鸳盟么?还有当今天子、萧然的大哥萧潼,他对萧然管教极严,若是被他知道萧然背叛先帝、背叛他,喜欢上我这个朝廷钦犯之女,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断了兄弟之情,将萧然斩首或者驱逐?
尽管这些念头已在脑海中反反复复过滤了无数遍,可除非不去想,每次想起,秋若水心中仍然会掀起滔天巨浪。
“萧……”喃喃吐字,出口时,一个然字自然地变成“郎”,而秋若水的脸上已升起红晕,心头犹如鹿撞,好久才平息下来,“……萧郎,我该如何是好?我岂能让我的情成为你的负累?岂能因为我误了你的前程、毁了你与皇上的亲情?还有爹爹,他若知道,又会如何?可是,我明明知道不可以,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水儿。”身后传来的呼唤打断了秋若水的低吟,来不及掩饰自己的慌乱,一张桃花般绯红的脸不得不迎向她的父亲:“爹……”
“水儿,你在这儿干什么?”秋卓然看着自己的女儿,眼底有一抹深意。
“女儿没事可做,出来随便走走。”秋若水垂下眼帘,避开父亲探询的目光。
秋卓然看了她一会儿,道:“水儿,你有心事?”
“没……没有。”秋若水连忙否认。
秋卓然宠溺地笑了笑,可笑容中隐隐有些苦涩:“傻丫头,对爹还有什么话不能说么?”
“爹,女儿没有……。”
秋卓然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语声中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以为爹看不出来?自从萧然来过,你就整天魂不守舍的。爹也年轻过,也曾与你娘有过那段相识到相知的过程,爹明白……。”
眼泪霎时涌进秋若水眼睛里,她的声音一下子哽咽了:“爹……你不怪女儿?”
“看这小子是否值得我女儿喜欢吧。”秋卓然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蓝天,“老天爷捉弄我们,让我们与皇家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该来的就让它来吧。”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秋卓然唇边微露笑容:“去吧,萧然来了,爹刚才在山头看到他了,所以才跟你讲这些话。”
看着女儿窈窕的身影像蝴蝶般飞去,秋卓然默立良久,沉沉地叹了口气,喃喃道:“雁词,想不到,先皇当年没有得到你,如今他的儿子却要把你的女儿骗走了……”
马蹄踏上门前的青石小径,少年飞身下马。随行的侍卫统领李云亭伸手接过缰绳,正要上前举手敲门,门却从里面轻轻开了。
李云亭有刹那间的恍惚,好美的女子,原来,这就是王爷的心上人么?是啊,也只有这样美得不似人间所有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我们风华绝代的王爷。王爷一向从容优雅、波澜不惊,可这一路过来,他简直恨不得肋生双翅,直接飞到小孤山来。那样激动、那样迫不及待,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像一位十五岁的少年,一位初涉爱河的青涩少年。
李云亭迅速退开两步,微微躬身:“王爷请。”
接着,他看到萧然展开双臂,迎上秋若水,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微笑,柔声道:“水儿,我来了,这些日子可曾想我么?”
李云亭不禁愣住,原来,王爷在他心爱的女子面前,竟是如此风流倜傥,而且,那样会“甜言蜜语”么?
秋若水脸上发烫,挣脱萧然的怀抱,低嗔道:“萧公子,男女……”
萧然唇边的笑意更浓,看着秋若水,不想让她难堪,伸手拉住她的手:“抱歉,水儿,我一见你,就欢喜地忘乎所以了。怎么?不想看见我?不请我进去?”
秋若水无奈地看他一眼:“你啊……爹爹在呢……”目光又瞟过李云亭,李云亭赶紧再退两步,恨不得将自己化作空气。
正在这时,秋卓然出现在门口。萧然连忙放开秋若水的手,长揖到地:“秋叔叔,萧然冒昧造访,还请秋叔叔见谅。”
秋卓然伸手相搀:“然儿,里面请。”
到屋内坐下,秋卓然支开秋若水,正视着萧然:“然儿,此番是专程前来,还是路经此处?”
尽管一路上早就设想过无数次见到秋卓然后要说的话,萧然还是被秋卓然问住了。千言万语盘旋在喉咙口,竟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秋卓然的手握在茶杯上,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正下意识地使力。默注萧然良久,深邃的眸子中含着极其复杂的情绪,缓缓开口道:“想好了再告诉我吧。”
“不!”萧然仿佛突然清醒过来,站起身,走到秋卓然面前,单膝跪下。仰起头,直视着眼前这位青衫磊落的男子,目光变得格外坚定、沉稳,字字清晰地道,“秋叔叔,然儿已经想好了。我是专程前来拜见秋叔叔的,大哥已为我建好府第,我已搬进靖王府,如今一切安定下来,我想来实现对水儿的诺言。秋叔叔,我与水儿两情相悦,还请秋叔叔成全我们,让我带水儿进京,好么?”
秋卓然脸色微微一沉:“你俩私订终身?”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