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万里缓缓爬坐起身,靠在椅脚上喘气,用衣袖抹去满脸血迹,歪着头咧嘴轻笑:“别担心呀小妹,我现在虚弱得很,不能拿你怎样的。”
善缘见他笑得开怀,眼底却一潭漆黑,半丝光亮也看不到,想到薛支也曾一度有过这样的眼神,不觉心中一动,低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愁万里撇撇嘴:“跟你大哥一样,不过是个听令行事的爪牙走狗。”
善缘蹙眉:“你的内力并非佛门的工夫,拥有这么强的内功,就算你是宗院的人,地位也不一般。”
愁万里低笑两声,笑声嘶哑,听在善缘耳中竟有一丝凄凉之意:“地位、身份对我来说都是多余,也不会有人在乎,谁说佛门之人就不能练外家功夫?你知道吗……”说着伸出手轻触她的面颊,“差一点……你就成了那门内功的助力,我太高估道清观的门人,也太低估你了。”
善缘拂开他的手:“说清楚,这到底是一门怎样的内功?”
第58章 擒王
愁万里摇了摇头,仰头望天不再说话,她正打算继续探问,却忽闻右护法嘶声高呼:“再过来一步,我立时让这小娃魂飞魄散,哈哈……哈哈哈!在复平道隐没这么久,终于得到了!用这小娃体内的灵焰之气定能助我炼成【混元弘阳大法】!”
只见他纵跃到一丈开外停步回身,一手夹着灵珠一手高举着挥动,摇头晃脑癫笑不止。
冷如月没听过【混元弘阳大法】,见他还对灵焰心心念念,不由怒从心起:“那鬼火只是人的内气而已,纵然真的有用,过了这么多年,还不早就烟消云散了!”
右护法斜嘴一笑,“不明白的是你,若无灵焰护体,薛支怎会入虫沼不腐,水盈香那个贱人告诉我灵焰离体即灭,纵然知道有诈,我又怎敢冒险?哼哼哼,你那男人会一门回形御气之法,我曾在这女娃身上投下血毒,想试试那方法能否渡气解毒,虽然后来被他脱逃,但看这女娃眼下还活蹦乱跳,想必张宣公早已将灵气渡给了她!”
释剑佛老闻言心道:莫非在北境时,得到命令要去捉那女娃正是为此?
善缘这时也才知道那些黑衣人为何要擒捉灵珠,看向愁万里,问道:“混元弘阳大法又是什么?”
愁万里偏头瞅着她,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你不是好奇我的内功吗?这便是了,只可惜我功力浅薄,少了你相助,纵然有十名百名娇嫩女体滋养,尚不能满足。”
善缘微怔,转瞬便知道指的是什么,见他舔着嘴唇笑的暧昧,心中突生厌憎,冷声道:“原来是采阴补阳,哼,可怜,手段用尽,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愁万里“噢”了一声:“还以为能看到小妹你娇羞的样子,如果我身边也有名女子,能像你对待薛兄一样对待我,或许我就不会这么可怜了。”
善缘淡淡道:“这世上没那么多好事,你就认份吧。”说罢不再看他,起身走远。
而冷如月听右护法提到往事,心中怒极,却因顾及灵珠在他手里,不敢轻举妄动:“右护法,只要你放开灵珠,灵焰我可以给你。”
右护法贼眼上下打转,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你?徐娘半老,用不上了,我已经找到比回形御气更妙的方法来吸取灵焰,本打算等这女娃再长个三五年,是你自己等不及了,也好,有道是处子补阳,幼女补气,你就安心把闺女交给……啊!!“
话没说完,便被灵珠一口咬住耳朵撕扯,任他如何拖拽也不松口,只咬的满嘴是血,双手还不停在他脸上狂舞乱抓,像头发疯的小狮子。
冷如月吓的手脚冰冷,连声喊道:“灵珠,别乱动!”脚下不停,追到近处却也不敢贸然出手,就怕一个不留心伤到灵珠。
右护法的耳朵几乎要被扯掉,剧痛之余心头火起,正要出掌,却听脑后风声呼啸,浑身一怵,当即蹲下身,一道黑光平扫而过,将他的头冠削掉大半,同时肩上一轻,回身看时,就见戮天行臂夹宿猎鬼龙刀,一手抱着灵珠旋身两圈后站定,气势凛凛,眼中盈满冷厉的杀意。
灵珠张大嘴巴,半天发不出声音,只呆呆的望着戮天行,两行眼泪就这么滚落下来。戮天行也不看她,从右护法身边缓缓走过,竟视他如无物,径直来到冷如月身前将灵珠交给她,冷冷道:“退远点。”
冷如月纵使有千头万绪,也深知这不是该发问的场合,忙抱起灵珠腾跃到丹木林里,远离这一片纷乱。
卫法师虽然武艺不差,对上五行道子却如螳臂挡车,不一时就被制服,奉节先生本想趁乱逃走,却叫明道子当胸一掌,打得吐血倒地,再也没有半分抵抗力。
薛支这时已来到佛家席上,观察右护法许久,走到释剑佛老身边轻道:“你看那人的身法是不是与度毗罗相似?”虽然面貌不同,但他自幼浸泡虫沼,都是由执首亲自喂食毒虫,对他的动作再熟悉不过。
释剑佛老面色突变,瞪向座上的无头尸体,不禁愕然:“难道这个只是替身?”
药德鬼老上前将手指插入断颈内,俯身嗅闻,脸色微变,道:“血液粘稠,有沙质感,看来此人事先被下了药,易容成执首的模样。”
贤诚圣老亦执起那尸体的手腕轻捏:“练过武,观骨形此人生前擅使棍术,极有可能是檀部的僧兵。”
他二人早已与释剑佛老接上头,本还有疑虑,但薛支既然能安然到此,想必西境那边早成定局,而眼下深陷江东,四面围敌,谷外重兵布阵,有人愿给他们一个台阶,自然乐意顺阶而下。
薛支从怀中抽出一卷黄帛递给二老:“这是太子的诏令,请二位先过目。”
两人拉开看毕,相顾一眼,面露喜色:“没想到我派还能延续香火。”本以经此变故,未来掌权者定然会拆庙倒佛,但看诏令中所书,声称佛宗院乃为西境第一教派,字里行间不乏继续支持之意。
释剑佛老道:“太子殿下不日将登大位,会取缔僧兵制,还归我佛家本源。”
二老眼神交互,不多迟疑,弯下腰将诏令高举过顶,齐声低呼:“阿弥陀佛。”
法满王坐在高台上,始终冷眼旁观,见属下一个个叛离,忽而厉声狂笑,双手往座上一按,腾身直起,竟是冲向对面的皇座。
他没想到那个看似无能的颂德太子竟是深藏不露,一旦失去西王朝这个靠山,就意味着多年积聚的势力土崩瓦解,处在异地,身周尽是敌人,唯一能逃出生天的办法就是挟持天子。
珠帘噼啪一荡,从里面伸出一双手掌,猛力拍击在法满王胸前,这掌力道沉厚,出招迅猛,法满王防备不及,立时被拍的口角溢血。他在空中变换姿势,后翻一圈,落地又滑出三尺远,抬头看去,就见一道白影翩然跃下腾龙壁,风帽儒衫,长须过胸,一派隐世仙风,竟是朝隐居士——游子楚。
众人都大感意外,这文士是谁,怎么会在皇座上?
善缘看他出手不凡,有些讶异却又似乎在意料之中,早知道游子楚不是他自己说的那么简单,却没想到会这么厉害,法满王好歹是一宗之主,竟被他一掌就拍的吐血,心下好奇的很,佛家那边是找人替换执首,江东可更了不得,连皇帝都能替。
法满王狠狠道:“找人做替身,可真是不把本座看在眼里。”
游子楚负起双手,来回踱步,面上不改悠闲的神态:“怎会不看在眼里?这盘棋便是为你所设,要怨就怨你自己太大意,也不想想为何圣上座前只有两名护卫。”
戮天行横握鬼龙刀,冷声道:“二师兄,何必与他废话。”
游子楚笑容不减:“师妹,我难得回来一趟,多废话几句又何妨?”
原来游子楚竟然就是道清观失踪多年的二当家,善缘咋舌,这回她可真是一点也没猜着边。
释剑佛老等人从对岸纵跃至瑶母台,将法满王围住,薛支却跳上了岸,与戮天行一人一边,把右护法夹在中间。
法满王冷眼环视,仰头狂笑,忽的面目一变,胡须箕张,皮肤逐渐转黑,而右护法亦是同样情况,戮天行在天连决上曾见过这种异变,提醒道:“留意,别被他的掌气扫到。”
三老也从没见识过这门功夫,各自摆好架势不敢轻慢。
游子楚笑道:“这便是【混元弘阳大法】,根据我道家还精补脑之术演化而成,近来江东会接连有少女失踪,必是与修炼此功有关。”
善缘虽知道这大法需要采阴补阳,却不知此中究竟有何道理,那日天连决上愁万里竟能以此重创戮天行,他还自称功力浅薄,道家武功也着实玄妙。
不及细想又听游子楚续道:“这与道家曾一度崇尚的阴阳养生之法又有不同,我查阅典籍无数,终于找到与之相似的采女经集,需以三百名少女的初血为引,配以茯苓、桑蛇草等入药,或洗浴或服食,凡吸纳阴精者皆遍体赤黑如墨,美称为真阳玄气。”
戮天行闻言面上更冰冷三分,冷如月紧紧抱住灵珠咬牙切齿地瞪向右护法,灵珠眨眨眼睛:“娘,什么叫真阳玄气,这到底是一门怎样的功夫?”
善缘跳到她身边,手指一伸,轻弹她的脸,嬉笑道:“不就是采阴补阳吗?万变不离其中呀。”要说她真懂那也不然,只是一时半解,知道了这个词儿,但凡沾点边的都往上套。
灵珠还是不明白:“采阴补阳又是什么说法?”
冷如月大窘,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却听善缘道:“你只要知道那是专用来祸害女子的坏手段就成了。”当下松了口气,这么说也不尽然全对,但……灵珠目前只要有这种程度的了解就足够了。
暗宗三老皈依佛门多年,手底下虽人命无数,也是为了自身理念才坚持贯彻杀生之道,但就算是杀,也只针对于任务的目标,没有需要时绝不轻易动手,更嘱咐部署尽量避免开杀。采女炼气这种淫邪之道与佛家所倡导的六欲皆空理念相悖,自然为他们所不齿。
释剑佛老持剑向前一步,对法满王怒目而视:“师弟,老衲自甘堕入修罗道永不见天日,是相信你能将我派发扬光大,岂料你权欲熏心,竟堕落至此。”
法满王仰头狂笑:“西境教派唯我宗院独尊,就连整个西王朝也尽掌控在老衲手中,老衲所做所为,早已超越历代宗主,若非大意失足,独霸三境指日可待!”
游子楚啧啧摇头:“辨不清人心归向,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你的和尚头,留香万世怎么也好过遗臭千年。”
法满王冷声道:“既然栽在尔等宵小手中,老衲自无可辩驳,只是道家在自己的地盘上以多欺少,逼压外客,传出去恐怕不好听。”
游子楚正要开口,却听释剑佛老道:“扫除叛徒是本门子弟该做的事,无需外人插手!这位施主,你先退避吧。”
游子楚本就没打算要多管闲事,听他这么一说当然乐得轻松,挥挥衣袖退远了观望。
第59章 归定
释剑佛老又命提罗与疕刹退下,与二老分站在三个不同的方向,各自摆好架势,法满王身形不变,眼神讥诮:“扫除叛徒?这该是老衲说的话。”
贤诚圣老叹道:“并非吾等背叛你,而是你违背佛训,堕入邪道啊……”
药德鬼老一言不发,率先舞动鬼手抢攻上前,另两人紧随其后,一出手便是毙命杀招,轮番连攻,不敢留给对手丝毫喘息的余地。
薛支、戮天行对右护法,三人呈三方僵立,各寻敌手死角,没有一人先动手,看的围观者心焦如焚。
戮天行道:“大师请先退下,此人杀我师兄害我徒儿,仇深似海,不报不行。”
薛支也道:“道主请先退下,此人害我亲人离散,此仇薛支定要成倍讨回。”
戮天行大笑:“猎物只有一只,谁也不愿退让,该如何取舍?”
薛支冷冷道:“那便看谁能在他身上揭下第一块肉了!”说罢气暴全身,丢开龙头杖,双脚前后分立,五指并掌,拢在胸前,竟是要以掌敌掌,内力相拼。
戮天行喝声“好”,将宿猎鬼龙刀倒插在地上,气贯双臂,掌化两仪,“天连决我曾败在这邪功上,眼下便是一雪前耻的时候了。”
这哪是为了要报仇,只是杀意高涨,再也收不住虎牙狼爪,想要将眼前的猎物撕扯成碎片。
右护法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竟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登时怒冲七窍,全身皮肤不仅发黑,更隐隐透出红光。
薛支与戮天行双脚离地,同时俯冲上前,从两侧夹击,右护法冷笑一声,双脚分开扎牢,平举双臂,各承下他二人的掌击,再猛然发劲,宏大的内力从掌心放出。
戮天行沉喝一声,横野邪气充斥周身,竟将灌臂而入的内力又逼压回去,薛支罡气罩身,亦不服输。
右护法暗暗心惊,且不说薛支的护体功坚如铜墙铁壁,他还未将弘阳大法完全炼成,单论内力,两者不相伯仲也就罢了,但戮天行练的并非硬气功,天连决上她明明败在愁万里掌下,而愁万里的弘阳大法只练到第五重,为何今日却能抵挡得住?
他哪知道戮天行早已脱胎换骨,炼成鬼禅邪功,此刻所用并非道家功法。
四掌僵持之时,戮天行与薛支又挥动另一掌分别朝他两边太阳穴拍击,右护法沉肩猛喝,只听哐哐两声,掌心拍在头上竟似撞上金石。他力振双臂,使出一招龙王分浪,将二人推开。
薛支、戮天行被他震退两步,又变换方位各攻头顶、下盘,右护法双足腾地而起,在空中与戮天行四掌轮番相击,薛支一击未中,又攻向他背后,三人战成一团,从腾龙壁前一路打杀到瑶母池边。
右护法虽以一敌二,但既炼成金刚不坏之躯,任薛支、戮天行如何发力也难损他分毫,而他却也占不了便宜。
这难分难解的缠斗看的众人无不心惊胆跳,游子楚凝神观察良久,突然叫道:“打他坎位练门!”
右护法激斗之中猛听他叫这一句,虽不知道坎位究竟是指何处,料想这是他门内行话,又听他提及练门,登时大惊。
功夫越高强身体的某一处位置便越是薄弱,练硬气功的尤是如此,这处便是练门,如果真气勃发之时遭到重击,会导致真气逆行甚至丧命。他被吓的出了一身汗,想也不想,当即急转回身,一手挡住薛支攻击,一手往下腹护去。
戮天行眼神一变,五指聚拢,变掌为椎,整个手形犹如蛇头,朝他耳内插去,右护法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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