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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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栈-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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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见她停在关键的地方突然不说了,急的连声催促。

善缘轻叹一声:“唉,香灰上的佛气毕竟有限啊……,若怨气越来越大,超过了佛气,你们村,唉……唉……”连连摇头,神情无奈,似乎早看透了这小村悲惨的将来。

村长给她吓的浑身发抖,扑地跪倒,老泪纵痕:“姑娘,大师,这……这可咋办,你们一定要救救咱村啊!”

眼见其他村人也要相继下跪,善缘连忙扶起村长,“别别别!你这一跪会让大师折寿的!都别跪,我又没说无药可救!”

村长抹掉鼻涕眼泪,昏花花地望着她:“有救?”

“知晓根源自然有对策。”善缘把老先生扶回座,“目前来看,香灰还是能压得住红煞的,但若再让怨气进一步扩大,那可就难保会怎样了。”

“你的意思是……”

“那妇人陈兰花,我看她身上煞气很重,一旦死掉必成厉鬼,活着遭受火刑的人,会记住被火焚烧的痛苦,应验在田里便是种子被灼,若应验在人身上,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那该怎么做?”

“首先陈兰花不能死,至少不能让她带着怨气去死,再则你们的村规得改,火刑乃是犯恶煞,动私刑不祥,民间不比官家,没有镇魂罡气,容易招到厉鬼的报复。”

她说的有理有据、头头是道,众人越听越觉得有谱,村长夫人却还有些忧虑:“那……就这么算了?咱万节村可是以贞节闻名咧,出了这么一个淫妇,若不惩治,可不被外村的笑话?削咱们的脸面哩!”

善缘哈哈一笑,“惩治当然是必须的,只是换种方式,那座贞节牌坊无人打理也是一个隐患,最好建座土庙,罚陈兰花终生看顾,添香纳贡,也好安抚地底的那些怨魂,以后若再有女子犯忌,皆罚她们去以鬼魂为伴,这可不是一举两得?”

村长跟几位年长的村名一商议,都觉得此法甚为妥当,瞬即叫人取来那一纸村规当众增改,又拖着薛支要他讲经传道,直磨到傍晚也不肯放人,当晚就在村里落脚。

问到汤泉的所在,村长只知其大概的方位,有段时间来探问汤泉的人还挺多,但因那处地势险峻,大部分人都无功而返,也不乏为探泉而坠落山崖的亡命之徒,至今也没人能细说那处真正的形貌,很多山里人都觉得这汤泉也只是个传说而已。

次日清晨,善缘与薛支辞别众人,依着村长的指点,继续朝山顶攀爬,越往上地势越陡,山石嶙峋,确实不好走,却也难不倒二人。

途间,薛支时不时看善缘两眼,眼神里若有所思,停下来歇脚的时候,善缘抹了把汗,笑问:“大哥,你有什么话想问吗?”

薛支盯着她瞧了一会儿,“你想救那女子直说便是,胡话连篇,若是遇到有见识的,怕是我俩都会被当成骗子,何必要节外生枝,徒惹麻烦。”

“我就是看他们都不像有见识的么,外头都有颁布女子守寡一年便可以再嫁的官文,那村里竟然还为此施火刑。”善缘靠在树上抬头望天,掀动袖子扇风,“你看他们那么迂,我直说能成吗?再说就算救得了一个,日后那村里再发生类似的事,还是会有人冤死,那村的名声,还真是一条条怨魂堆砌起来的。”

“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好心了?”

善缘瞪着他:“我一直都很好心呀,大哥,我对你不好吗?”

“好……”薛支拍拍她脏兮兮的花猫脸:“你向来只对你在意的人好,会随便插手其他人的事吗?你把那女子留在村里,往后她的日子,或许生不如死。”

“好死不如赖活着。”善缘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上,眼神有些黯淡:“贞节对女子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不重要吗?”薛支反问。

“大哥,你在乎?”

“在乎。”薛支看着他,眼神深沉。

善缘微垂眼皮,斜眼睨他:“我以为大哥无所谓那些世俗观念。”

“不重要的自然无所谓。”顿了顿伸手轻轻按在她心口,感觉掌下有回避,轻笑道:“我在乎,也是因为你在乎,我替你摸骨、吸毒……”

手自心口滑至肩头最后停留在颈间微微用力,“若非如此,你也不会提出要我娶你,这不也是为了成全你的名节?”

“是有这些因素,不过为什么由大哥来说,就变得这么冷酷无情呢?”善缘笑眯眯地握住他的手腕,“男女感情总是要有个契机的嘛,女子总是希望把最完整的自己献给心爱的人,我也是一样呀,被大哥你得到了一部分,再给别人,就不完整了,不如把剩下的也一并给你。”

薛支眼神一变,五指轻扣,但注视她半晌后又放松力道:“你在生气?”

“不敢。”善缘把脸别向一边。

薛支沉默片刻,把手从她颈间撤开,扳过她的脸,和颜悦色道:“告诉我,你为何生气?”

“我该高兴你竟然还能发现我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怨气。”善缘鼓起腮帮瞪着他,没瞪多久就眨眨眼睛,挫败的叹了口气,“大哥,你别总是试探我啊,贞节是重要,但不是为了别人的眼光,是我自己不愿意不喜欢,换做你以外的人,光是碰到手都觉得恶心,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薛支无辜瞟她:“是你起的话头。”

善缘无语,“好,都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提这个了。”想想又道:“等等,我提这个,是心里不安啊,你说女子都那么重贞节……像姨娘对她相公情深意重的,万一知道现在那个张宣公是假冒者,而又万一,我说万一啊,她……他们俩……那个了,呃,姨娘会怎样?我实在不敢想。”

“原来你在顾虑这件事。”薛支面色舒缓不少,抬手按住她的头,“近来道清观事务繁忙,张宣公要招待来客,冷如月又有灵珠陪在身边,你多虑了。”

“嗯,希望是吧,不想了不想了。”善缘把包袱往肩上又提了提,挽住他的胳膊:“咱们走。”

两人顺坡攀行,爬了约大半天,已近山顶,山势变缓,树木渐稀,善缘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有点似火药味,又见脚下泥土变黄,心知离目的地不远了。

又行数十里,远见山洼处白气蒸腾,一阵阵热浪逼面而来,左首一块山壁上刻着“太古龙泉”四字,壁上覆着大片小黄花,花叶下隐约透出三个小孔,正汩汩地涌出细流,善缘连蹦带跳的跑过去,伸手接水,回头冲薛支叫道:“大哥,这水好热!咱们找对地方啦!”

忙不及往山洼里跃去,下面宽敞平坦,四面黄土坡上遍布郁郁葱葱的树木,平地上花草丛聚,一汤清池横卧在花丛中,池边方石紫白相间,层层叠叠,泉水就从这些紫晶石的隙缝中喷涌而出,泉眼喷吐出白沫,又被嵌在大石上的黄石粒分割为千缕万缕,乍一看有如飞瀑流云,加之周遭热气蒸腾,白雾缭绕,真不知是身在山里还是闯入天上仙境。

善缘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薛支下来,才猛然回过神,兴奋的扯着他的袖子:“到了到了!就是这里!大哥,快、快脱衣服!”

第50章 冤家路窄

善缘先摘取池边药草为薛支擦身,擦到皮肤发热变软,让他半身浸泡热泉中,针刺上身二十八位穴道,再以自身内气催动血毒,待梅针变黑,立即换针,连换三套,见管中血液已由黑转成鲜红色,不敢再继续,拉薛支上岸,又用药草擦拭一回,扶到进风口晾凉……

善缘在谷地来回兜绕一圈,又发现了大大小小小的水洼十来个,越靠近紫晶石壁的泉水越热,甚至有两处沸泉。

她在沸泉旁的土地上挖了个小坑,热泉慢慢浮上来,汩汩的冒着气泡,她又爬上山壁摘小黄花,兜了一裙洒进坑里。

薛支半抬眼皮看她忙忙碌碌,不明所以:“你在干什么?”

“我以前查过关于泡汤泉的事,都早有准备啦!”

善缘打开包袱,从里面摸出五六个鸡蛋和一把瓢头菜,折了两根细枝当筷子,先把鸡蛋放进黄花水中,招呼薛支过来,一起坐在沸泉边上烫菜吃。

薛支头上又开始冒汗:“亏你想的出来。”

“不是我想的啊。”善缘嚼着满口菜,含糊道:“书上有写,你知道,那些文人最喜欢把自己享受的小日子写出来显摆,生怕世人不知道。”

“也写了用泉水烫菜煮鸡蛋吗?”

“可不是,还煮茶呢,万节村能带的食物也不多,你又不吃荤,不然挖个盆底锅煮荤素三鲜都没问题。”她现在后悔没向村长老婆讨两罐子酱料,吃白水煮菜味道真不咋地,“但这倒还是有依据的,泡汤泉是体力活,泡多了易衰,泡之前不能饿肚子,泡之后也要及时补充体力,讲究着呢。”

薛支头一次觉得自己没头发见识也短,淬完毒后又舒活了筋骨,虽然这里热气蒸腾,但体内那股积聚多时的燥热却消散无踪,整个人都舒适不少。

吃完瓢头菜后那边鸡蛋也煮的差不多了,善缘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一个一个夹上来兜在裙子里,又跑回进风口。

薛支走过去与她并肩同坐:“这来回换地方又有什么讲究吗?”

“有啊,太热了嘛。”善缘嘟着嘴吹鸡蛋,“而且有说一次不能泡太久,每泡约一炷香,歇半柱香再循回反复,稍冷的泉水可以再加长些。”

薛支道:“我泡虫沼,都是连泡数日。”

“那是大哥的专用澡池,一般人泡不了的。”善缘敲碎蛋壳一片片剥开,递给他:“大哥,来,张嘴。”

“我不吃荤。”

善缘歪头,“我看你并没把佛门戒律当一回事,为什么在这上面还要坚持?酒肉和尚多的是呢,又不缺你一个,再说虫子肉就不吃肉啦?”

善缘笑着,把鸡蛋掰成两半,自己先咬了一口,把另一半凑到他嘴边:“今日特别一次,你就当卖小妹一个面子。”

薛支难得露出嫌恶的表情,但见她笑的谄媚,也不好退却,勉为其难吞了半个鸡蛋,拿起水囊仰头灌了一大口水。

善缘讶然:“就这么难吃?”她还特地加了黄花想去掉鸡蛋本身的腥味。

薛支淡淡道:“我吃的毒虫,有些便是以蛋做巢养出来的,你会去吃鸡窝吗?”

善缘正把鸡蛋往嘴里送,听到这句话僵住动作,薛支继续道:“但你也可以把它当燕窝来吃。”

燕窝?据说只有皇室贵族才吃得起,善缘突然觉得手里的鸡蛋千斤重,硬着头皮塞进嘴里。

她吃吃玩玩,眼神不住朝泉池那边瞟,一会儿挠挠脖子,一会儿舔舔嘴巴,拧着襟口不停扑扇。

薛支看了好笑:“你觉得热,就进池里去吧,我不看便是。”说罢还真转身盘坐,念起经来。

善缘心里嘀咕:其实我是想跟你一起泡。

这话她没脸说出口,只好自己宽衣解带下汤泉,当然还留了内衫内裤,不会脱的光洁溜溜。

虽然一起泡澡会引发的种种后果善缘都有幻想过,但以她大哥高深的修为来看,最多也就搂搂抱抱,然后说一句“你自己泡吧”,果断出池,结果眼下他连一起泡都不愿意,没听错的话他在念功德经呢,连静心诀都不念了,显然心如止水,没动半点邪念,本来以为泡汤是个增进感情的好机会。蕴量蕴量还可以旖旎一把。

想的太美,她大哥做了二十多年和尚所养成的习惯,哪是说变就能变的,善缘不禁开始担忧……照这种发展速度进行下去,他俩还有修成正果的一天吗?

“大哥,咱们下山后就直接去残人堡吧,说什么也要叫曹老大先给你解毒。”这块揪心的大石头不先放下,做什么都不能安心。

薛支只说了句“随意”,又继续修炼禅定功去了。

善缘心里不快活,趴在石头上托着腮帮看他的背,双肩开阔,腰板直挺,姿势端正到可以直接抬上贡桌,这一路上听他对人讲经诵道,大道理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不知道的还真当他是心怀慈悲的笑面菩萨。

可是善缘不满,对外人,他装的道貌岸然也就罢了,对自己……其实变化也不大,没几回真情流露,近来连牵手搂抱都少了,说好听点是温柔体贴君子作风,没错,好说话的很,除了几次试探,其他时候都顺着她的心意,很少说个“不”字,但说难听的就是冷淡了……关系定下来以后难道不该做点什么实事吗?

回头想想,每次做实事都是她先主动,言语暗示外加上下其手才能得到点回应,善缘满面血泪,算了,主动就主动吧,两个人之间总要有一个推磨的,她就得认命做那头驴。

“大哥~”她嗲着声音叫唤。

“怎么?”

“不再泡会儿吗?咱们爬山爬了半天,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不急,你自泡你的。”

善缘叹气,那句憋在心里好久的“一起泡”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正在纠结的当儿,忽见薛支拿起龙头杖豁然转身。

她一惊,听到身后水声,心觉不妙,这里的环境让五感变的迟钝,竟连有第三者闯入都没发觉,连忙手脚并用想爬上岸,无奈在热泉里泡的久了,全身发软,脚还没离水就一阵头晕目眩又跌了回去。

她闭上眼睛抑制住晕眩感,双手死死趴在石上,忽觉肩头一阵刺痛,就听身后有人哈哈大笑:“臭丫头,这回你可是肥羊自送进虎口,看你还怎么逃!”

这声音甚是耳熟,正是薛支的师兄提罗。

善缘睁眼低头,见一根拇指粗细的铁刺贯肩而过,尖锐的疼痛登时从伤处蔓延开来,登时让她臂上脱力,刚一动,后颈就被人卡住按下摁倒在石面上。

薛支面色一变,提杖冲上前,只迈出数步,后腰突然便被人顶住。

“别动,你动,那位小妹可就没命了。”

嘶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薛支驻足,眼神倏然变冷:“是你,释剑佛老?”

“嘿嘿……要你叫声师父就那么难吗?”释剑佛老从他身后走出来,一手持剑,一手拧着个酒葫芦,已是喝的满面通红,说一句话打了三个嗝,但他手上力道半分不减,剑尖从肋下滑到心口,薛支不敢擅动。

善缘费力的偏过头,眼角余光瞥见提罗拿着一根长鞭,贯穿肩头的钢刺便是这根长鞭的鞭尾,她咬牙道:“你这家伙……不是被遣回西境了吗?”

“呵,你也太小瞧我们了,一道关卡而已,过江的方法多的是!”提罗手一抖,将鞭子卷回手腕,鞭尾脱肩时,倒刺带出大量血肉,痛的善缘把头往石面磕去,但咬着唇半声没吭,她怕,如果薛支真的在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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