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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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栈-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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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一句话,叫善缘整夜翻来覆去没睡着觉,次日城里有庙会,他三人还没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倒也不急着动身,冷如月声称要去城外打听一些事,大清早就出了客栈。

善缘挽着薛支在市集里缓缓而行,周围人来人往,摊前摊后的吆喝喧闹,她似乎都没放在心上,只是低着头往前走,偶尔心不在焉的往两边扫几眼。

薛支拉住她:“怎么?你不是最喜欢看热闹吗?从刚刚便一直闷不吭声。”

善缘叹口气:“没心思,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

善缘又叹了口气:“我在想,到底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做我的大嫂,才能做你妻子呢?”

薛支看向她,眼神古怪,隔了好半天才缓缓道:“出家人不谈儿女私情。”

“出家人又不是不能还俗。”善缘瞥了他一眼,眉心打了个结:“我阿爹只有你一个亲儿子,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有责任帮咱家传宗接代的知道不?”

薛支笑道:“我从未想过这些。”

“那就要从现在开始想了呀。”善缘揉揉额心:“阿爹也老是对我说什么婆家公家,说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想来每个人都要经历一回吧。”

薛支“哦”了一声:“那你想过吗?”

“想过,为了让阿爹放心……可是没人选,我宁愿一辈子侍候爹。”善缘皱了皱鼻子:“我又没关系,你不一样,男子不都有延续香火的责任吗?”

“我不打算还俗,对这些世俗也不甚在意,只是一个姓而已,将来让你相中的男子入赘,孩子从母姓也是一样。”

善缘“哈”了一声,甩开他的手:“你不想担责任就推给我担?”

薛支看着她笑道:“因为你会在意你义父的情绪,而我不会,你若是不在乎,也可以终生不嫁。”

善缘愣住了:“亏你说的这么轻松,他可是你亲爹呢,不是都说血浓于水吗?你不在乎?”

“从没见过面,没有相处过,只是一个身份,何谈感情。”薛支平淡的陈述,语调不带一丝起伏,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你说的真无情。”善缘咬着下唇,眼睑半垂:“那我们也见过面,也相处过,你就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薛支没有回话,把脸别向一边,善缘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她孩子心性,什么烦心事愁一下就算了,看到街边上有人耍枪弄棒,注意力立即被拉过去,又扎进人群里玩得不亦乐乎,玩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时才拖着薛支去找吃食,经过这镇里最大的一家酒楼前,闻到肉香味 ,善缘走不动了。

“大哥,今天到这里吃好不好?”

薛支抬头看了看匾额——“醉香楼”,问她:“银子带够了没?”

善缘笑眯眯地拍了拍腰囊:“上次堂主给的还没用完,姨娘今早又加了些,说是让我们随意玩儿。”

“那便无妨,你想去便去。”

善缘拧起眉:“每次问你好不好、行不行,你回来回去总是这一句话。”

薛支笑道:“什么都依你,你还不开心吗?”

“不开心,上次陪杜姑娘,你也是处处都依她,你依她是为了避免麻烦,你根本不在意,你对外人都一个样。”

“那你是外人吗?”薛支反问她。

“当然不是,我是你小妹呀。”

薛支伸手揉揉她的头:“那不就行了,赶快进去吧。”拉着她的手就往酒楼里走。

两人在一起,总是善缘主动,像这样被他牵着走实在难得,他的掌心粗糙、厚实又有力,与义父的温软修长很不一样,人说长兄如父,可是这个大哥却不同……

善缘看着交握的双手,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不觉笑了起来,心中欢喜,但与平常的高兴有些差别,欢喜之中带着一丝惶惶不安的忧虑。

他们一个和尚、一个姑娘,结伴同行自然引人侧目,好在二人都对他人的目光不甚在意,挑了个靠里的桌子坐下,刚想叫菜,楼上传来砰砰乓乓一阵乱响,就听一个尖细的声音叫道:“这座儿明明空着,你却说有人!怎么?嫌本小姐银子给的少了吗?我就偏要坐这里!”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场景。

善缘看着伙计连滚带爬冲下楼梯,跑到掌柜面前哭诉,不由同情万分,歪头冲薛支一笑:“大哥,怎么办?”

“为何要问我?”

“杜姑娘中意的人是你不是我呀~”

薛支眉梢一动、嘴角轻挑:“那你是要我陪你逛庙会,还是要我陪她?”

善缘看过他冷笑、狞笑、假笑,可没见过现在这个笑容,有些邪、有些坏,却让整张脸都生动了起来,这种笑脸看得她心里莫名发慌,一种难以形容的窒闷感堵在胸口,是以前遭他威胁所留下的后遗症呢,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在作祟,连她自己也不太明白。

“算……算了,我们还是换家店吧,这姑娘,我也挺怕她的。”

说着便跟候在桌边的小二打了声招呼,离桌刚走到门口,就被个冒失鬼迎头撞上,后退一步,又不慎踩到裙角,往后仰倒,被薛支从身后抱住。

那冒失鬼口里连着说了一叠“抱歉”,抬起头,三人一照面,都愣住了。

“是你!”

“你们不是………………”

第30章 异地重逢

“哈哈哈,善老弟是女娃家我倒是有那么些感觉,不过,薛兄,我是真没料到你是……你是……哎哟喂呀!”杜少凡躬身到桌下抱着脚哀嚎,“小妹,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杜尔娜哼了一声,看向薛支,眼里滚着泪花,带着哀怨。

薛支道:“女施主,贫僧也不是有意欺瞒,只不过出门在外,为了行路方便才乔妆改扮。”

听到“女施主”这个称呼,杜尔娜心中一酸,小声问:“你……你们真是兄妹?”

善缘笑呵呵道:“不过是变了身装扮,大哥还是大哥呀。”

杜尔娜双手捧着茶盏,指尖被压得泛白:“那你……你以后还是用原来的称呼,别叫我施主,好吗?”

薛支道:“杜姑娘。”

这毫无迟疑的一声“杜姑娘”,让杜尔娜面孔微醺,双眸如水,这含情脉脉连杜少凡都看不下去了,忙在她耳边小声道:“妹子别看啦,人薛兄是个和尚呀。”

杜尔娜白了他一眼,这才别开脸。

这时伙计战战兢兢地端上水食,善缘先帮薛支张罗素食,一边忙一边说:“大哥,我特地帮你叫了佛家素斋,这是半月沉江,这是功德豆腐,这是醋溜素黄鱼,在西境可是听都没听过。”

杜少凡看了只是不住叹气,端起碗划了口白饭包进嘴里,含含糊糊地咕哝:“唉,看看别家小妹,再看看我家小妹,都是为人兄长,怎么差别那么大?”

杜尔娜闻言,伸手夹了一筷子豆芽放他碗里,没好气道:“怎样?满意了没有?”

杜少凡忙不迭点头:“满意满意满意,我家小妹是天下第一的好小妹。”

善缘肚子饿极,就着辣菜闷头吃了大半碗饭,杜少凡看她豪放的吃相,再对比自家小妹吃一口嚼半天的细作样,忍不住笑道:“善老……呃,善缘姑娘,你还是那个性子。”

善缘抬起头:“杜公子不也是一样,对了,你们不是在堂主家做客吗,怎么也跑到江东来了?”

杜少凡笑道:“你不知道哇,你跟薛兄一走,小妹就闹着要跟去……哎哟喂呀!”脚上再度中标。

杜尔娜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满面通红地对着他吼:“谁要跟?不是你说江东青山秀水非来见识见识的吗?”

杜少凡把手挡在胸前,后背抵墙,连声讨饶:“是是是,不是你要跟,是我……是为兄的非要跟!”

善缘笑道:“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杜尔娜气哼哼的侧过身,夹着手臂把碗捧在身前,自顾自的细嚼慢咽,时不时掀起眼皮偷瞧薛支两眼。

善缘与杜少凡边吃边聊,从江东的景聊到江东的人,无不新奇趣怪。

这会儿正谈到江东道门的传奇事迹,便看到三个羽服云冠的道人从楼梯口走上来,伙计引领他们坐在对面靠楼台的一张大圆桌上。

杜尔娜恨恨低语:“原来他不让我坐那儿,是留给了这三个道士呀。”

其中一个道人想是听到这埋怨,转过头来,善缘偏身一看,发现这道人正是那日在茶铺里遇到的王道乾,而另两个却是生面孔。善缘本还踌躇要不要打个招呼,王道乾却看到了她,再一瞧她身旁的薛支,微一愣,道:“这位师傅,何家大宅已经被封了,那日你没跟着庄客们一同回去么?”

原来自冷如月走后,何家庄无人料理,庄客仆从找不到庄主,以为他遭遇不测便报了官,官府派人四下里搜索,在猴子林发现一片焦枯草皮,地上乱土成堆,正是当日善缘用翻地龙炸出的痕迹。

官府在清理乱石时发现了通往地底的密道,进入地窖查探过后,认为灭寺的惨案正是何士元所为,而死在地牢里的丹王则被当成受害者入土安葬。凡是从西境招来的庄客在得到一笔辛苦费后都被遣返。

薛支这几日在城里走动,也听过些风声,见王道乾提起这事,知道他心里存疑,竖掌一礼:“小僧并非西境人士,乃是华法寺宣教堂的僧员。”

王道乾脸色稍济,“原来是虚空禅师门下,失敬。”又与杜家兄妹相互见礼,瞧向善缘,“原来你们认知?”

善缘笑得天真无邪,拉拉薛支:“道长,这师傅是我大哥呀,他自己来玩,却撇下我不管,我可是答应了灵珠妹妹要来这里找她呢。”

“灵珠?”王道乾愣了愣,那桌另两个道人也看了过来。

善缘眨了眨眼:“是呀,灵珠妹妹告诉我她住在道清观里,道长,你认识她吗?”

王道乾撩须笑道:“怎么不认识,虽然我们师父不同,但灵珠也可算是贫道的师妹。”

善缘喜笑颜开,“那道长,你能不能带我去找她?”

王道乾笑容微敛,蹙眉道:“找她却也不难,待到封山结束,你自可去道清观见她,只是最近有些不太平,这位师傅和杜公子,恕贫道多事,你们还是快带二位小妹回乡为妙。”

“这……怎么讲?”杜少凡问,他才刚进江东没两日,已被这里的风土民情所吸引,没打算太早回去。

王道乾似乎有些为难,那桌一道人说道:“师弟,你但说无妨,既是相识的人,更要他们知道,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也脱不了责任。”

杜少凡看过去:“那二位是……”

王道乾道:“他们是我的师兄。”

两道人隔桌抬手高高一拱,自报了名号:“贫道通玄子。”“贫道潘师真。”

各自招呼过又对起茶来,王道乾道:“近两日各地衙门都接到报案,数十名少女无故失踪,失踪人数还在不断增加,疑是采花贼所为,却始终抓不到凶手,才向我道门求助,两位师兄与我便是为了查案来此,那些失踪的少女跟这两位姑娘年纪相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杜尔娜冷哼道:“小小采花贼,本小姐还不放在眼里!”

杜少凡小声道“别乱说”,善缘却趴在桌边问道:“那采花贼长什么样?道长,你跟我们说说,以后见了好绕道。”

王道乾只当她年少无知,“若是知道真面貌,官府还会束手无策吗?直到现在,也没人真正见过那凶手。”

善缘歪着头问:“那会不会根本就没有凶手,是鬼怪勾人?”

话刚说完就被薛支敲了下头,她捂着脑袋叫痛,却暗暗对薛支挤眉弄眼。

王道乾哈哈一笑:“小娃娃就信这些,世上哪来的那么多鬼神,不都是人在装神弄鬼?”

杜尔娜插道:“奇了,道士不是专门拜神捉鬼的吗?怎么连自己的老本行都不认了?”

杜少凡抬手也想敲她脑瓜子,但被她一瞪又缩了回去,只能轻斥了声“无礼”,王道乾却不以为许,“无妨无妨,也不只她一人误会,与西境佛宗一样,江东道家也是分门别类,我云影派与符箓派不同,更注重个人潜修,不尚符箓,更不事黄白之术。”

善缘听得好奇,还想再问,那桌通玄子与潘师真却开始催促,要他回桌斗酒。

王道乾又拱了拱手:“贫道只是提议,并非逼迫,若真想游山玩水也无妨,只是凡事需多小心。”

四人异地重逢,善缘与杜少凡谈得投机,杜尔娜对薛支又情根深种,便结伴闲逛,可巧的是,他们落脚的客店也在一条街上,所隔不过两三间民坊,杜少凡听说薛支二人要去蓬云山地带游览,便提议结伴同行,这倒正合杜尔娜的心意。

晚上回客栈后,善缘对冷如月提起这件事,冷如月道:“也好,我有一急事正待查证,不能与你们同行,我在定风堂也观察了他们一段时日,那杜家小子品行不坏,你们结伴,相互有个照应,我也能放心离开。”

“姨娘,你不在,万一我大哥毒发了怎么办?”

冷如月笑道:“梅针淬毒,只要找准穴位,手法并不难,我会在这几日全部教给你,以后你大哥不就离不开你了吗?”

善缘耳根一热,跳到她身后帮她揉肩:“姨娘说什么呀,我今儿还问大哥娶妻的事呢,你知道他说什么来着?他说他不打算还俗呢!”

冷如月咂咂嘴,摇摇手指:“那是因为他还没碰到心仪的女子,我看那个杜丫头脾气是骄纵了些,但人长得挺美,与侄儿倒是般配。”

“我大哥又不在意她,再说这么个凶巴巴的大嫂,我才不要!”越说手上的动作越快。

冷如月按住她的手:“缘儿,你想把姨娘疼死吗?”

善缘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加重了手劲,变揉为捏,变捏为抓,连忙停住。

冷如月把她拉到身前坐下,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你的义父和义母也是异姓兄妹,知道吧?”

善缘点了点头,她又道:“那……你就没想过要做姨娘的亲侄媳吗?”

善缘呆呆的看着她,突然“啊”了一声跳起来,满面通红连连甩头:“没……没没,他是我大哥呀,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我也是把他当我亲大哥来看待的!”

冷如月幽幽叹了口气:“是吗?我本以为侄儿对你有情,你也对他有意,岂料……可惜,可惜了,不然亲上加亲可不更是大喜?”

就因为这一番话,于是这一夜,善缘又失眠了……

第31章 中秋夜

正值中秋月夜,浮廊桥下灯火点点,善缘站在桥中央观赏飘在水上的浮灯,有莲花、有兔子、有小船,隔着薄薄的灯面,透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晕,让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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