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战上海滩》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谍战上海滩- 第2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家属们的哭声又起。

“重庆政府和延安分子的屠杀行为,令人发指!鄙人不胜愤慨!”梁仲春的声音高亢起来,他涨红了脸,因为过于激动,连脖子都变得很粗,“法租界内的无良报刊,造谣污蔑,中伤我76号的名誉。在这里,我郑重地向大家保证,我一定会将制造‘新年谋杀案’的凶手绳之以法!还上海滩一片朗朗青天!”

汪曼春的鼻孔里喷着冷气,她转身离开了。

梁仲春看着汪曼春娇小傲气的背影,对手下说:“我们要同心协力,抓获上海滩上所有的抗日分子,为大日本皇军,为汪主席分忧,守住我们的阵营。不可退缩,不可畏死,不予人攻击的口实,力求忍耐,早日捕获真凶,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汪曼春独自走出76号的大门,门口居然有人在等她,她十分意外。

阿诚一直在76号门口守着,他并不知道汪曼春什么时候会出来,他只知道,等着汪曼春出现,等这个女人迈出76号大门的第一时间看到自己。因为此刻自己代表明楼,代表明楼的关怀。

果然,汪曼春看见阿诚站在岗哨底下受着冻,着实心尖一热,有人在默默关心她,照顾她,注视她。

“汪处。”阿诚迎上去,“我家先生叫我在这等着您,带您回汪公馆。”他在雪地里杵着,寒风割着他的耳朵,他的耳根通红,手上和耳垂上有明显的冻疮。

“你怎么不戴个手套和耳套啊,或者坐在车里等也行啊。”汪曼春毕竟是女人,看着阿诚受冻心里有些不忍。

“先生吩咐,就在门口等着。坐车里等,对汪处不尊重。”阿诚恭敬如仪地替汪曼春开车门。

“师哥在我家?”汪曼春一面坐上车一面问阿诚。

“是,昨夜里他就去了,忙着布置灵堂。原本要叫您的,知道您这里也出了事,就没惊动您。先生请了法师替汪老先生做了水陆道场,准备着初七出殡。先生说,出殡的时候务必隆重,所以,请汪处过去商量一下,筹备一下。”

车缓缓启动。

汪曼春隔着车窗看着两旁逆行急闪的树木,幽幽地说:“人已经死了。”

阿诚不说话。

汪曼春说:“槁木成灰,没意义了。”她说的是自己的心,心只剩下一堆灰了,她别过脸去,不让眼泪滴下来。失去了叔父依靠的汪曼春,不仅感到恐惧,思绪甚至还有些凌乱。

明楼,靠得住吗?她在想。

如果这一生一世都要靠自己,自己还有什么欢乐可言呢?

靠自己,对于女人来说,不是要强、而是时势逼得你要强。

路,已经被自己越走越窄,路,变得荒凉且寂寞,没有人有义务陪着自己走在一条看不见前景的蓬蒿丛里。

包括自己的心上人。

湖水泛着涟漪,雨雪初晴的天空泛着天蓝色的暧意。

法国公园的茶餐厅里一片宁静、祥和。黎叔坐在茶餐厅的中间,面向着靠湖水的窗,阳光绚丽,湖水的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多姿多彩,变得一片光明。

明台的手里拿了份报纸,走了过来,径直走到黎叔身边的位置上坐下。这是上海抗日联盟不同寻常的一次会面,预示着国共两党的间谍坐上了同一条风雨同舟的战船。

“你好。”明台因自己年轻,所以主动问好,这是他明家的规矩,习惯成自然。

“你好。”黎叔作答。他对这个出手不凡的年轻人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就像在香港来福巷他一出手就要将自己置于死地,那股狠辣的劲,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我来拿事先说好的东西。”明台说。

利益均沾,明台想,中共地下党搞到的汪伪军需库的情报材料,自己有权分一杯羹。黎叔微笑着从皮包里取出两根“黄鱼”,用一张手帕包裹好,递给明台。明台接过来,心里就纳闷了。他浅笑了一声,“怪了,我像是来化缘的吗?”

“我的前任与你的前任合作过多次,都是这样均分利益。这次行动中,我的人在获取军需库情报的同时,做出了‘劫财’的假象,拿走了军需官身上的三根‘黄鱼’,我分你们两根,作为报酬。你不是化缘,我也不是施主。彼此分享所得而已,我得情报,你得钱财。”

“这可不是什么好建议。”明台的口气很淡,他脸上的余霞还未褪尽,依旧露着温雅的笑容。可是,这笑容里隐隐透着一股敌意。

黎叔笑笑,说:“如果将来贵党有人落难,我们也会出手援助。”

明台握着两根“黄鱼”,扭头瞥了一眼身后。

“你找什么?”黎叔问。

“找你手下,值两根‘黄鱼’的人。”明台答。

黎叔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你们不是第一次合作?”

“对。”

“你结婚了吗?”黎叔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

“我想,快了。”明台从容不迫地回了一句。他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翡翠钻戒还给黎叔,这是黎叔昨天给锦云的一个暗号。

“那我要恭喜你了。”黎叔收起戒指,说,“现在的上海就像是一艘风雨飘摇中的海船,而我们就是这艘千疮百孔海船上的水手,为了这艘船能够平安靠岸,我们要不停地给这艘船补漏,不停地扬帆,不停地打着求救信号,不停地调整航向和罗盘。我们需要联合起来,在上海打开一个新局面,只有同心协力,才能与76号分庭抗礼。”

明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来,他抽出一支烟,点燃,吐出一口烟圈,香烟袅绕笼罩着他的脸。

“你有什么意见或者想法,都可以提出来,大家商量。”黎叔很客气。

“你问我啊?”明台敏锐地侦视了黎叔一眼,他加重语气说,“我和你,我们俩的‘前任’都殉职了,现在的军统上海站A区行动组,是我说了算。‘毒蜂’的规矩就得改一改了。”他言语犀利。

黎叔知道明台是有所指,说:“据我所知,你们行动组资金短缺……”

“这是你该操心的吗?”明台不客气地堵了黎叔一句。

“我想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应该说,是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毒蜂’能与贵党长期合作,想必都是‘黄鱼’居间促成。我跟他不一样。我什么都缺,缺情报来源,缺枪支弹药,缺可靠的线人,我唯独不缺钱。”刷的一声,他把那两根“黄鱼”推还给黎叔,“我与你,有如此杯中之茶,和而不同。”

“和而不同,事物都存在双面性,人也一样。我们不会强求与你们合作,但是,也请你们时刻记着,我们和你们现在是抗日联盟。”

“你想告诉我什么?”

“电台。”

“电台?什么意思?”

“‘毒蜂’留在影楼的那部电台是双用的。”

明台顿时露出难以控制的惊讶表情,真的是难以想象。

“……你是说,‘毒蜂’跟你们,跟中共地下党曾经联用同一部电台?”

黎叔点点头。

“荒唐!”明台克制自己的情绪,压低了声音,带着怒容。

“那部电台,是我们提供经费在苏联购买的,我的前任跟‘毒蜂’事先有约定,当时我们的报务员被杀害了,所以起用了你们的报务员,也就是你现在的副官郭骑云,这部电台负责向重庆和延安两方面汇报工作情况。影楼的租金也是各付了一半。我们希望,贵党能以大局为重,‘毒蜂’虽然走了,电台不能废弃。”

“我没打算废弃,也没打算跟贵党共享。”

“和而同也好,和而不同也罢,总之,大家在一条船上,就该同舟共济。”黎叔看着明台,目光深远。

“年轻人,把目光放得远一些。你们的蒋委员长尚且放下身段来联共抗日,你有什么理由来拒绝抗战联盟呢?”黎叔的话讲得很平淡,像家常话,“我觉得你是怕不知不觉地跟我们走得太近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怕被赤化,所以,你违心地要拒绝合作。”他话中深意寄于言外。

明台的眼里像蒙了一层烟雾,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黎叔、“惠小姐”,他们的形象,他们的风度和谈吐,与传说中的“共匪”实在是相去甚远。

他绷着脸,其实悬着心。

他有点怕跟他们多接触。但是,骨子里他又对他们有亲切感,绝非好奇那么简单。

黎叔走了,他把那两根“黄鱼”留在了茶桌上。

大年初七,汪芙蕖出殡。

街面上很肃静,明楼事先派人清理了街道,素车纸马都堆在一辆租借的卡车上,没有用吹打鼓乐,请了很正规的西洋乐队,演奏悲伤的哀乐,棺材上盖着青天白日的国旗,用一辆车运载棺材,一切都像是西洋人在办丧事,没有搭千里篷来让人吃喝送礼。

那幅旗帜,明楼跟汪曼春商量了很久,按理说,应该盖新政府的旗帜,可是南京政府沿用着重庆政府的青天白日,附加标志还没有研究出来。如果盖伪满洲的旗帜,汪曼春觉得不妥,汪家又不是旗人,而且,汪曼春始终认为,汪家是为国家做事,不是为皇家做事,所以考虑再三,他们决定沿用了国民政府的旗帜。

明楼心底觉得汪芙蕖棺材上盖这面旗,不仅滑稽,而且刺目。但是,汪曼春认为这是盖棺论定,无论新旧政府都要给汪芙蕖这样的荣誉。因为汪芙蕖为新旧政府的财政和金融都作出过很大的贡献,在乱世中能凭一己之力稳定金融市场也是一件极大的功德。汪曼春对于明楼取消长篷丧宴,感到很满意。

她觉得这种仪式既隆重又从简,她也没有炫耀富贵或者权势的意思。

汪芙蕖没有子女,所以,汪曼春成了唯一的“孝子”,她依旧穿着军装,眼睛里含着杀气,在她看来,只有杀人,才能避免被人杀。

明楼和汪曼春一起送走了汪芙蕖最后一程。

明楼的心里,对这个曾经做过自己经济课导师的人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他对所谓的汪导师早就麻木了。从他第一天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死于汪芙蕖精心设计的经济圈套,他就把这个人踢出尊敬的范围之外,从他第一天知道汪芙蕖附逆,他就把这个人当做是“死人”了。

明楼站在一处清静的佛家寺庙里,听着梵音绵绵。汪曼春垂手立于栏杆下,凝望着放生池中的清水,他们一高一低地站着,阿诚在远处候着,很安静的一幅画面。安静到池水都无涟漪,静静的如死水一潭。沉重的宁静,美丽而忧郁的痕迹,最终以明楼脱下外套,包裹起汪曼春,揽她入怀,而结束整个漫长的“葬礼”。

是两颗曾经相爱过的“心”的葬礼,也是爱的葬礼。
第十章 姻缘天注定

汪曼春是在“烟花间”遇到明台的,这让汪曼春很是惊讶。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明台的变化使她感到一丝诧异。

因为,她记忆中的明台是一个特别阳光的男孩子,干净、爱笑,像朝阳。明家的规矩很严,明家子弟从不涉足烟花场所。

这个人是明台吗?

明台的反应很机灵,他站在“烟花间”的走廊上,看见汪曼春朝自己走过来,眼见得自己避无可避,索性站着不动,脆生生地叫了声:“曼春姐。”

“哟,真的是明家小少爷啊?”汪曼春用打趣的口吻说,“几年不见,变成英俊少年了。我都快不认识了。”

“曼春姐,几年不见,您可越变越漂亮了。”明台笑吟吟地恭维她。

“小家伙,嘴还挺甜。你怎么到这来了?”她审视着他。

“明少……”于曼丽收拾好了手上的东西,拎着皮箱,从楼上下来,她穿着一件很洋气的立领旗袍,绲着金边的排扣,套着雪白的狐皮坎肩,浑身上下散发着脂粉香气,脸上娇嫩的肌肤仿佛嫩豆腐般吹弹可破。

汪曼春隔着楼梯都能闻到于曼丽身上的风尘味。那种味道即使是风月场中的头牌也装不出来的,这是天生的尤物。

明台显得很尴尬,他抬眼望望汪曼春,回头看看于曼丽,压低嗓子问汪曼春:“我大哥没跟您在一起吧?”

汪曼春听了这话,心底很温暖,至少明家还有个人,认为自己应该和明楼在一起,她绷着脸,吓唬他道:“可不,你大哥就在前面大厅里坐着呢。”

明台故意显得惊惶起来,说:“曼春姐,我先从后院走了。待会见了我大哥,您可别说看见我了。”

于曼丽也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她挽着明台的胳膊说:“明少,说好了看电影的。”

汪曼春不知怎的,初一看见于曼丽,觉得她脸上刻着一个隐形的“妓女”招牌,再细看于曼丽,眉目间竟然藏着杀气,嘴角处时隐时现地挂着鬼魅般的邪气,再好的锦缎旗袍穿在她身上,都能穿出阴气来。

她仔细环视观察了一下明台和于曼丽的神态,于曼丽手上拎着的那只精巧的皮箱也落入她的视线中,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们看电影,还带着行李啊?”汪曼春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明台的心一紧,脸上带着一抹莫名的笑意。

于曼丽把手里的皮箱往明台手里一顺,说:“哟,哪家的少奶奶,查丈夫的岗呢,还是查男人私贴的贴己啊?”

明台瞪着于曼丽,故意跺着脚,说:“你胡说八道什么,这可是我……未来的大嫂。”于曼丽顿时傻了眼。

女人是情绪化的动物,特别是汪曼春这种女人。一句“未来的大嫂”,就把汪曼春的疑窦消得干干净净。她甚至脸上泛起一层红晕,心旌摇动起来,嘴上骂着:“明台,小小年纪就会打趣人了,小心我撕了你的嘴。”她言语娇叱,心上是欢喜的。

明台笑着说:“曼春姐别跟我计较,我一直都很欣赏您的。”他凑近汪曼春说,“我大哥的私人影簿里有好多您的照片。”他说完这话,不待汪曼春反应,就迅速抽身站回去,拉了于曼丽从汪曼春身边走过,说:“曼春姐,再会。”

汪曼春心里想着明台说明楼私藏自己照片的话,所有的反应都慢了。唯一记得明台滑过自己身边时,他头发上散发出的柠檬香味,在哪里闻到过?她一时半刻想不起来。

而明台与于曼丽从容地离开了“烟花间”。

皮箱里装的是汪伪军需官陈炳的人头。

“烟花间”的走廊上,隔着四五步就是一间卧房,房间都是珠帘丝垂,隐隐有大烟的香味和断断续续的琵琶声。

汪曼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种地方,她是最不屑来的。

她来,是因为接到了“孤狼”的电话,“孤狼”说“烟花间”里有自己需要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