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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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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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疯了一样跑过去抱着他,哭得肝肠寸断,捂着直往外流的血,说着:“不要怕!会没事的!你不要怕!”¬;
赵云天抬起手为她拭去满脸的泪水,只说:“你…别哭!”¬;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没了气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紧紧抱着他,用一方白绸帕擦净他嘴角的血迹,想着自己竟把他推到了这一步。¬;
黎绍铮一时也呆愣住了,等回过神来,才知道一切已是不可挽回。记忆里的他和她都随着那一枪灰飞烟灭了。他一步步走过去,要把她带离赵云天身边,而她却一次次甩开他的手。他也是乏了倦了,便不管不顾地抱起她,她却连挣扎都没了力气,只看着赵云天在她面前一点点模糊,直至消失。 ¬;
¬;
回到官邸后,黎绍铮便把自己和她锁在房里,孩子他早就让妍秀抱了下去,现在只余了他和她。¬;
云殊缩在离他远远的地方,只一直抽泣着。黎绍铮目不转睛地看了她几个小时,却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会到了这一步?最后,他走过去想把她抱在怀里,没想到她却狠狠甩了他一巴掌,说着:“你这个杀人凶手!”¬;
黎绍铮终究见不得她为了赵云天这样心碎欲死的样子,一下便扣住她的手腕:“真的很悲壮!他不仅为了你不要天下!如今连命也丢了!也难怪你心痛。”¬;
又说:“但是,给我听清楚了!如果你一天不收了你那该死的眼泪,你就一天别想见我的孩子。”¬;
之后便甩门而出,在回廊里唤来姚任浦吩咐道:“看着她,没我命令不准放她出来。”¬;
云殊听着他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远去,心里只想起了赵云天,想着如果自己不见‘玉老板’,如果自己不跟他一起逛花灯,如果自己今晚不去见他,那他应该还是他不可一世的湘军都统,还是他挥洒自如的‘云少’。可是,哪里有如果?他遇上了她!爱上了她!也因着她丢了家国性命。古人说过‘红颜祸水’,她想她柳云殊才真真正正是一个‘红颜祸水’。
隔天早上,报纸一出来便轰动了整个京都,无非是宴席上水漾儿喧宾夺主,大有取而代之的意图与赵云天为佳人魂断锦春堂,倾世爱恋让人为之动容。直到那时,黎西谨与黎瑛琳才知道昨夜在锦春堂发生的事。她们也许想过在战场上黎绍铮与赵云天定不能两全,却从没想过是为了一个女子。回忆着孩童时赵云天那机灵俏皮的模样她们都不禁悲从中来。黎西谨只恨着自己当初没有坚持立刻送他出国,而是答应让他见云殊一面,否则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
黎瑛琳听说云殊被黎绍铮囚了起来后,便怒不可竭地赶到‘西处别苑’,却见到整座宅子里里外外守着的都不是官邸里的侍从,而是从新壤调遣下来的东北军。她知道这些都是只识黎绍铮军令的士兵,要他们让她见见云殊并没有任何可能,当下便唤来姚任浦问:“黎四这是在做什么?他以为官邸是他的囚牢?”
姚任浦见她要硬闯进去,立刻就上前拦住,只说:“请三小姐不要为难我们!如今除了总理以外并没有人能制止住绍官。”
黎瑛琳听了只把马靴重重朝地上踱去,狠狠地扫了一眼那些面不改色的东北军后才愤然离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多久,云殊并不记得很清楚。只觉得那镂花的小窗便这样轻而易举地隔出了两个世界。她走不出去,而别人也走不进来。
黎绍铮真的就从没再来过,也不准她见孩子一眼。而每到夜里,她总是梦到孩子在哭,她拿小玩意哄着,孩子却只还是哭,哭着说:“妈妈,萌萌疼!”
她想抱住女儿,问她哪里疼?可是就在她伸出手去时,孩子却越来越远,她哭喊着也再没有回来。被这样重复的梦境扰醒时,她便出了一身的虚汗,夜风拂过她也并不感到冷,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被抽空一样,最后又毫无知觉地闭上眼睛。
她的日子就在这样无尽的恐慌与对孩子的思念中过着。她越来越瘦了,那样单薄的睡衣套在她身上倒更显宽大了起来。脸色也不好,只如那未着过墨的渲纸一般苍白。每日里妍秀来给她送饭时,她总是问:“我的萌萌还好吗?”
而妍秀的每次看着那丝毫未动地饭菜也只说:“小小姐这几日感染了风寒,其他都很好!倒是少夫人您要保重自己才好。”
她听着也没有回应,自己一个人坐在榻上,不一会儿竟睡了过去。妍秀看着心疼,便拿了一方毯子盖在她的身上,帮她拢了拢鬓发才掩门出去。 
那夜,是下了极大极大的雨,仿佛要把整个天给压塌下来。中庭的池子被雨水灌得满满的,那梨树的花儿早就因为经不住风吹雨打而全部落了下来,只顺着池子里溢出的水游满了整个中庭。
云殊觉得自己睡了很久,醒来时都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那外面黑压压的一片都是雨水,隐约中她好像听到黎瑛琳在朝谁喊着:“你们去告诉黎四,他的孩子快不行了!如果他今夜还不放云殊出来,定要他后悔终生。”
她突然就抓住妍秀的手,睁大眼睛问着:“她说谁的孩子快不行了?是我的萌萌吗?”
妍秀突然就在她面前跪下,只低着头泣不成声。云殊心里唯一支撑着的天就在那一瞬间土崩瓦解了,她只一直抓着妍秀的肩头,连气都喘不上来,好像只要一放手她便会让那大浪卷去而灭顶:“怎么会是我的萌萌?怎么能是我的萌萌?”
看着她疯了一样开门跑了出去,却被雨淋了一身,妍秀追到中庭去扯住她,直喊着:“来人!快来人!”
顿时十几个军官围了上来把她架住,任她哭得没有声音也并不放手。云殊一抬头那铺天盖地的雨便打得她睁不开眼睛,她那时便绝望了,她的孩子,她的一生,就这样离她而去了。 
黎绍铮在司令部接到姚任浦的电话时,整个人就没了心智,双脚只是没有力气,连站都站不稳。程运灵上前扶住,即使关山被困时也并没见过他这样子手足无措,连叫了他几声也没反应,完全是方寸大乱。最后才说:“回官邸!我要他们救活我的孩子。”
一下便拨开众人,只自己一个走了出去。 
站在孩子房间的门口,黎绍铮始终不敢去掀那竹帘,他害怕那帘子后面他的孩子正在一点点死去。姚任浦站在他后面也不敢催他进去,知道他一时并不能接受,只说:“那夜您从锦春堂回来后孩子就发着烧,也叫来医生开了药。可是醒来后却一直哭着要找妈妈,只说‘疼’,等发现是肺炎引起的高烧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突然便掀开帘子,进去后一把扯住医生的领子:“我的孩子快死了!你救她啊!”
那医生额头冒着冷汗,只惊恐得看着他。黎夫人早已泣不成声,黎斯年扬手便打得他嘴角渗血:“你也配为人父母?”
黎西谨过来把他拉到床边,只对他说:“抱抱她!让她好走吧!”
他只是不敢伸出手去,孩子的小脸早已是一片青紫,在最后只扇了两下密密的眼睫便没了气息。黎绍铮紧紧将孩子抱在怀里,却是怎么也留不住她。也就在那时他终于哭了,哭得断断续续。他的这一生什么也没有圆满过,连这小小的孩子他也无力留住。其实他今生输得彻底,龙楼凤阁后只剩他一缕孤独的灵魂。 
云殊醒来时便只有黎绍铮在她身旁,两人望着彼此眼中的自己,一个颓废不堪,一个憔悴如昨日黄花。她伸出手去抓着他的,悄悄地说着,生怕怕被旁人听到:“慕棠,他们说我们的孩子死了!你去把他们抓起来。”
说着便抱起身边的枕头,一下下地拍着,就好像在对待宝贝一样,又笑着说:“他们总是爱乱说话,萌萌在我怀里抱着呢!你去把他们抓起来。”
黎绍铮见她这样心里突然就生起了一个自己不敢去承认的念头,他抓着她的肩头,要她看着自己:“你醒醒!孩子没了!你这是怎么了?”
她却突然变起了脸,乱挥着手朝他打去,只说着:“你这个坏人,你咒我的孩子!”
黎绍铮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抱着她说:“你不要这样!孩子真的没了。”
她听了突然就如婴孩一样‘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狠狠推开他,把房内所有的东西全部摔在地上,闻声进来的黎西谨赶紧叫护士给她打了镇静剂。
黎绍铮就这样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瘫软下去,合上双眼时她看着他,像在控诉,像在求救,想起她说过‘慕棠,我只有你了!”他仰起脸,可泪终究是流了下来。

云殊到底还是疯了,一时笑,一时哭。医生个个都说是急火攻心及外界刺激所引起的失心疯,她心里自有一个过不了得门槛,药石并起不了什么作用。也许她明日会好,也许她永远只愿活在自己的世界并不愿醒来。看她整日里抱着个枕头唱摇篮曲,也并不准别人靠近,不高兴时便把所有东西都砸碎,高兴时又像个孩子一样痴痴笑着,黎家人真是没了任何办法。见了黎绍铮她有时喊‘慕棠’有时又喊‘云天’,他也却不在意,只抱着她!哄着她! 
对于官邸的变故外边都在猜测着,为了官家的颜面,对外便只说‘黎少夫人与小小姐在从国外回来的途中飞机失事,不幸罹难!”也碍于云殊情况并不稳定,黎家便让她在郊外的别墅里静养,让妍秀和一些贴身的侍从跟着。
时间毕竟是匆匆过去了,当伤痕渐渐淡去时,那如此刻骨铭心的往事也便被深深地埋葬了!回头看去,人也不在了,真真是繁华落尽,一切便归于尘土与流水中。 

一年前,黎绍铮大婚,娶的却不是水漾儿,而是内阁左参某姜舜卿的小女儿,一时才子佳人的美谈也在坊间传开了。每每在报刊杂志上看到时,夫妻两个倒也是相敬如宾。那段轰动一时的故事就这样埋葬在了市井生活与岁月蹉跎中。 
黎绍铮刚从内阁督府出来,姚任浦便迎了上去,说道:“绍官,今晚法国大使夫妇邀请您与少夫人共进晚餐。”
他停了停脚步却依旧没回头,只说:“推了吧!我今晚要去一趟‘舒荷’别墅”
姚任浦听了心里一震,又问:“那少夫人那边怎么说?”
“让她自己看着办!她有的是地方玩。”
之后便上了车绝尘而去。¬;





第二十二章:红莲凋落情缘灭

看着一阵车队驶进别墅的停车场,妍秀和桂嫂便迎了上去。见黎绍铮下车来只笑着问:“绍官,今日怎么过来了?”
他也不答,看着她们问:“她在哪里?”
桂嫂见他来看云殊,心里定然是高兴的,便说:“柳小姐今天可能是知道绍官要来,精神比往日都好,刚才还在花园坐了许久,现在回房了!”
他听了便自己一个人往楼上走去,推开门时只见她坐在阳台的软榻上,已是入了秋,可她却只穿了件单衣,风撩起她耳边的头发,一直挠着她的脸颊,而她只是睁着眼定定地看着远处。黎绍铮取了件外衫披在她身上,然后在她身旁蹲下,说:“外面冷,去里面好不好?”
她只转过来看了他一眼便又看着远方,许久才指着院里的玉桂对他说:“云天,你知道吗?我就是在这时遇见慕棠的!他真傻,这时桂花怎么会开?”
黎绍铮轻笑着握住她的手,说:“是啊!他真的很傻!”
云殊又转过来看他许久,突然就抱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上,只说:“我累了!想睡一下!”
黎绍铮抱起她走进房内,把她放在床上后她却紧拽着他的衣襟不放手,他无奈,只能靠在床上,让她枕在自己怀里,此时已日薄西山,四周静极了,只有落日的余晖透过窗纱在房里跳跃着,她叫他‘慕棠’,他轻轻应了一声,她说:“这一路走来,我真的好辛苦!”
他答:“我知道!”
她又说:“如果有来世,我便不要爱你了!”
他说:“好!”
之后她便好久没再说话只沉沉地睡下去了。黎绍铮握着她的手,心里也是一派平静。 
到了夜里竟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云殊被雨声扰醒,屋里只亮着壁灯,一切都朦朦胧胧的。阳台的窗户并没有关,凉凉的风吹着窗沙,若隐若现中好像有一个孩子抱着个小皮球站在那里对她笑着,她也笑着,赤足下床一步步朝孩子走去,低低说着:“萌萌,妈妈好想你!让妈妈抱抱好不好?你看妈妈给你做了布娃娃!”
说着便抬起手来。
黎绍铮是被那一声枪响惊醒的,看见自己搁在桌柜上的佩枪已经不知去向,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天崩地裂了。
他疯了一样地四处寻着她,却见一堆血从阳台流了进来,染着洁白的窗帏就如最艳丽的朱沙。黎绍铮一把拨开窗帘,便见她靠坐在栏柱上,眼角含笑,像是终于拥有了全部,而右手还握着他的枪。
他紧紧抱了她在怀里,良久良久才终于大哭出声,那样心恸的声音穿透了孤寂的雨夜。
他与她纠缠一生,却终究逃不过一个‘命’字。这样兜兜转转间一切转头成空,他赢得了天下,却输了她!于是她便成了他心头永远的一朵盛世红莲。为他生!为他长!也为他灭!¬;

——全书完





晓寒

一直以来,晓寒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得意非凡,万人景仰的家世,冠盖京华的容颜。这样的女子拥有一个举世无双的男子似乎本就理所当然,而放眼天下,能配的上她苏晓寒的似乎也只有那个男子。那个兰芳雅度,富贵流洒的男子;那个叱咤风云,指点江山的男子。与他携手共进那一刻,晓寒赢得了天下人的艳羡与凝望。那一刻,她是多么地幸福!因为,她以为自己已经拥有,她以为自己今生已经拥有! 

早在新西兰大学读书时,晓寒心里便已经有他。那时,他初掌天下,甚至连国外的报纸都对他极尽溢美之词。新西兰‘国家时报’上登了一张他就职时的照片,他有如日月一样立于中间。一身藏青色戎装,衬得整个人更是清俊霸气。身旁围了一地的幕僚下属,晓寒自己的父亲也在其中,倒真真是众星拱月。脸色上虽不显山露水,倒从眉目间的志得意满可以见得他的抱负与决心。这样的他令晓寒无端忆起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的场景。于是,她便以为铮铮铁骨的大丈夫就应该如此。 

岁末回国过年时,父亲却突然将她唤进书房。那时,晓寒还不知道父亲要把自己送到他的身边。犹记得,那日父亲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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