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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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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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绍铮双眉紧拧地看着水漾儿,微含薄怒地说:“你来这里做什么?还有,谁让你喝酒了?”那样的语气倒是嗔怪的。¬;
水漾儿挽了他的手,娇媚地回说:“我今天是来见见姐姐的!你怎么不让我喝酒?”¬;
说着便拿起黎绍铮的酒杯对着云殊道:“以前是漾儿不知轻重,今天就借薄酒一杯向姐姐赔礼道歉。”¬;
说完便一饮而尽,身体更是摇摇晃晃了起来,黎绍铮把她护在怀里:“你在闹什么?你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
此时,全场人更是惊呆了,那样的暧昧,真真是让人看得心里发虚。而水漾儿的那一声‘姐姐’叫得很是讽刺,让云殊在这里成了一个莫大地笑话。¬;
只见她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缓缓站起身,众人以为她就要这样认了水漾儿,没想到她却是整杯酒朝黎绍铮脸上泼去。而黎绍铮任清酒从脸上流下,湿了衣襟也并不看她一眼,任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独自一人拨来重重人群朝外走去。¬;
黎瑛琳瞧着云殊那样单薄决然的背影,心里一阵悲恸是怎么也隐忍不住了,终于对黎绍铮说:“黎四,你如今翅膀长硬了,当着这么多叔叔伯伯的面你竟也丢得起这个人。你怀里这个女人如果不趁早处理掉,父亲那边还有得你受呢!”¬;
黎西谨也是面色凝重,今天可真是闹了一场天大的笑话,遑不论有这么多长辈在场,门外候着的大批记者可能也早就知道了,明天怕是有要热闹一场了。她做为长女,如何能不理?当下便唤来管家,只冷淡地说:“永叔,送客!我们家不欢迎水小姐。”¬;
那管家答了一声‘是’后,便遣身边的侍女去扶水漾儿,没想到黎绍铮依旧把她护在怀里,说话的语气并没有一丝退让:“我的女人,我自己看着办!”¬;
黎瑛琳冷笑一声,问他:“她是你的女人?那云殊是你的什么?”¬;
黎绍铮并不答,只扶着水漾儿要走出去。黎瑛琳看他这般绝情,又说:“早知道你这样,当初就该让她走!”¬;
黎绍铮知道是他错了!但,他又能怎么办?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给她一切,如今才发现原来并不知道她要什么!看着她,他会怪自己,会恨自己,那种如火烙刀削的疼痛,让他直想永远避着她才好。¬;
¬;
云殊一路毫无知觉得走回了‘西处别苑’,并不是很长的一段路,她磕磕碰碰地撞倒了许多东西。¬;
回来后只觉得累,便合衣躺下,却又睡不着,脑中也并没有想什么,倒觉得冷,她想自己可能是生病了,不然在这样仲夏的夜里,披着薄被躺在床上,怎么还会觉得冷?¬;
女儿不知什么时候推开房门,自己一个人爬上床来,满脸稚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好像想了很久才终于问出了口:“妈妈是不是哪里疼疼?不然怎么哭了?”¬;
云殊看着自己的孩子,理了理她碎碎的额发,说:“妈妈只是累了,想好好睡一下。”¬;
女儿听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又说:“原来妈妈和爸爸一样!困了就会流眼泪啊!”¬;
说着便用白嫩的小手帮云殊擦掉脸上的泪水,然后轻轻拍着母亲的背,笑着说:“妈妈乖!萌萌唱摇篮曲哄妈妈睡觉。”¬;
听着女儿稚气地唱着儿歌,那样清澈的声音,那样纯真的歌曲,她听着终于睡下了。¬;
她做了个好长的梦,梦里她见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枣红的刺花小袄,站在母亲旁边看着她用杆子挑树上的杏果。¬;
那杏果就如密密麻麻的春雨一样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她‘咯咯’地笑得畅怀,东奔西跑地捡了满满一兜,地上却还有好多。明明已经装不下了,她却还是要捡,直让兜里的果子往下掉,母亲见她这样,慈爱地笑着说:“殊儿,要知道满足,不能贪心。衣兜就那么大,你怎么能把所有的杏果装下呢?”¬;
小女孩听了,只愣愣地站在那里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笑着对母亲说:“殊儿的小兜是世界上最大的,我要把所有的杏果都装进去。”¬;
母亲听了便笑着摇了摇头,依旧回过身去打着树上的果子。¬;
云殊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小女孩还在捡着,而兜里的果子依旧在往下掉,这样回环往复,到底那里是个头?¬;
她想着,这样的辛苦不过是因为她太贪心,总想着所有杏果都能在她兜里,总想着一切都可以圆满,她终究不懂得世上的事就如那散了满地的杏果一样,总是会顾此失彼的。¬;
醒来时已是深夜十一点钟,整座官邸里一派静谧,只偶尔听得见古槐上栖着的鸟儿鸣叫几声,看来那宴席早已结束了。¬;
女儿在她床上早已经睡的香甜了,嘴角还冒着泡泡。她走过去为孩子掩了被角,便披衣在窗下地软榻上坐着。手边触到椅背上罩着的芙蓉蕈,密密织着的丝线,繁杂的花纹,就连周边缀着的流苏也是极为锁碎的,就好像人的心思一样。她不懂,为何如此美好的东西偏生了这满腹的心事?¬;
正想不通时妍秀便推门进来,云殊见了她便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妍秀想了极久才走过去把一个信封放在她面前的桌上,只说:“今天晚上门房那边送来一封信说是要给您的。可…您回来时就睡下了,所以就没给您看。”¬;
云殊指尖拂过那洁白的信封,只见那上面用凤书写着‘柳云殊亲启’几个字,她看着心便漏跳半拍。一时并不敢去拿信封里的信纸,很久后才终于拆开来看,只有寥寥数语,写着‘我想见你,今天为止我都会在‘锦春堂’等你。’落款处并没有姓名,但她早已知道是谁,急急地便问妍秀:“现在几点?”¬;
妍秀看了一眼座钟才回答:“已经十一点半了。”¬;
她站起身随手拿了一件外衣便朝外走去,妍秀看她匆匆忙忙地就好像怕错过了时辰,自己也便跟在她身后问:“这么晚了少夫人要去哪里?妍秀让侍从室备车吧!”¬;
她并不停下脚步,只对她说:“你不要跟着我,如果他问起,你就说我回来自会与他说明白。”¬;
妍秀听她这样一说便心虚了起来,原来她早就知道黎绍铮要自己看着她。只是一直没挑明罢了。¬;
既然她已经这样说,妍秀也不好再跟着,眼睁睁便见她上了黄包车,只对那掌车的师傅说:“去‘锦春堂’,请快点!”¬;
那车夫马上便拉了车朝‘锦春堂’方向跑去。¬;
一路上云殊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手上紧紧捏着手袋,一直催促车夫快些,怕晚了他便走了。事到如今,她没奢望过他还愿意见她,只是想着他能好好活着便好。毕竟自己如此卑鄙地对待他,害得他亡国失家,成了他人的手下败将。¬;
可是真到了‘锦春堂’她却并不敢走进去,因着怕面对他,怕不知道与他说什么,怕见他过得并不好。¬;
‘锦春堂’的主人也是一位雅士,见她一个人在外徘徊,便对她说:“小姐快进来吧!楼上的公子已经等了小姐极久了。”¬;
她抬首望了一眼二楼那透着微微光亮的半掩窗户,终于拾步进了店内。店伙计为她推开房门后便退了下去。¬;
云殊进去后只站在远处看着赵云天,桌上的茶盏已是换了一盏又一盏,从热到凉,凉了又热。而此时赵云天也在看着她,一身锦锻黑绸的春衫,倒显得文质彬彬,完全没有落败失意的狼狈样子,依旧是那个潇洒随性的赵云天。只除了看着她的眼神有一丝寂寞,一丝不甘,一丝无奈。倒恍如隔世,经过了千重万重的轮回才又见到了她。¬;
她唤了他一声‘云天’,他才回过神来,只痴痴地轻笑着说:“你来了?我以为你不来了!”云殊依旧不敢走近他,而他却一步步走了过来,立在他面前,那样的长身玉立,确实包容了整个渺小的她。极久极久她才终于哭了起来,只对他说:“我对不起你!”¬;
赵云天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好了!不哭了!我现在不是也很好吗?”¬;
她却依旧轻轻抽泣着,他又说:“你这样哭,真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要不我给你变个戏法吧!”¬;
说着手便往她脑后一抓,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手中平白就多了一朵白玫瑰。云殊看着心里也便欢喜了起来,伸手去接了他递过来的鲜花,问他说:“这花你是怎么变的?”¬;
他笑着指了指她身后,云殊回头一看才知道原来自己后边就有一瓶白玫瑰,只是自己一直没注意到,当下也便笑了起来。¬;
赵云天帮她把鬓发别在耳后,含情深深地对她说:“你跟我一起走,我们到国外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花枝上的小刺扎了她的手,一滴小小圆圆的血珠红得醒目,赵云天把她的手含在嘴里为她吮去血珠,看着他的脸,她说:“我对你这样,你还如此待我!我真的不配!”¬;
“我知道我该恨你才对,恨你偷了我的心,恨你爱的不是我!可是…我却不能!因为见不得你的眼泪,因为我爱你!”¬;
云殊并不知道说什么,他不止一次说了他爱她,而她也不止一次伤了他。现在再来谈爱,那爱便显得苍白无力了。¬;
见她并不回答,赵云天又说:“既然爱他这么辛苦!那你何不选择让我爱你!我并不会让你掉一滴眼泪!”¬;
云殊拨开他的手,只摇着头说:“我怎么能这样对你?况且我还有孩子!今生我是真的辜负你的一番情意。”¬;
赵云天突然就生起了无力感,知道她并不可能跟自己走后,他的一颗心反倒坦然了,自己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让自己不再有奢望的答案。而且她已经这样辛苦了,自己又怎么能逼她?¬;
于是他上前轻轻吻了她的双唇,这是他第一次吻她,竟然也是最后一次,他说:“如果可能的话,就离开他吧!不管去哪里!”¬;
她点了点头,便开门准备离去。却在看见黎绍铮的那一瞬间气血全部回流然后冻成了冰渣子。只见他坐在楼下大厅的靠椅上,不疾不缓地斟着茶,整座茶楼里里外外全围了满满的东北军。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慢慢地酌了一口茶却依旧不说话。¬;
赵云天见她突然停住脚步,也便出门向楼下望了一眼,果然是黎绍铮。¬;
他单枪匹马却没有一丝惧怕,缓缓步下楼去。云殊跑过去拉着他的手直摇头,赵云天却反而牵着她的手来到黎绍铮面前。黎绍铮见他们十指紧扣也并不动怒,直笑着说:“怎么就这样迫不急待呢?说不定我明天一高兴就成全了你们!”¬;
赵云天也并不拐弯抹脚,只说:“我要带云殊走!”¬;
黎绍铮点了点头,转而看着云殊问:“他说要带你走,你怎么看?”¬;
说着手中的枪‘咔嚓’一声,子弹便上了膛。云殊伸手去按住他手里的枪,眼底全是哀求:“放了他!求你放了他!”¬;
黎绍铮手用力一挥便把她甩出极远,等云殊回过神来,黎绍铮手上的枪已经顶上了赵云天的脑门,只恶狠狠地说:“你找死!”¬;
眼看他快要开枪,云殊脑里一片空白,冲过去抓了他的枪口对准自己:“先杀了我!全是我的错!是我勾引他!你先杀了我!”¬;
黎绍铮看着她已没了任何感觉,一颗心早已被她淘空!只静静的说:“你以为我不敢?”
说着那枪便重重往云殊额头上顶去,赵云天哪能眼睁睁见他那样对她,刚想上前阻止,却被两个军官架住。
云殊绝望地轻合上眼,心里在这一刻倒觉得畅然了起来,只等着他用一枪来结束这一生的纠缠。
黎绍铮的手竟在颤抖,他何尝不想一枪便了结了她?他何尝不想用这一枪来解救自己?可是…看着她眼角挂着的泪珠,那样晶莹,那样圆润!他从里面看到了自己的不堪,自己的不舍,自己的憎恨!就在那一刻,他收了枪,只抓住云殊的衣领,轻飘飘的便把她提到面前。四目相对时,他竟从她眼里见到了深情,他在这时并不敢去承认的深情。于是他绝情冷冽地对她说:“不准在我面前为他流一滴眼泪。”
云殊却依旧只是瞧着他,领口被他越缩越紧她也并没有任何反应,只说:“全是我的错!我不该与你在一起的!”¬;





第二十一章:秾华如梦水东流

黎绍铮听了,终于一掌便把她掴出了好远。¬;
云殊跌跌撞撞地碰在了厅柱上,头上插着的花簪落了下来,那青丝便如云似瀑地铺在背后,黎绍铮却仍然不依不饶,只把她压在墙边,无比痛恨地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以为你这样做,我今夜便会放了那姓赵的?”¬;
她一下没了理智,只胡乱抓起身边的花簪顶在黎绍铮的喉口,顿时所有兵士都提起了枪。全场静得连穿堂而过得风声也听得一清二楚,赵云天也被她这一举动震住,一时却也反应不过来。黎绍铮笑得凄冷,看着她的眼神却是没有了一丝情绪,就如垂死的人一样连挣扎也没有了,说:“我这条命本就是你和他的,如今你拿了去,我们便两不相欠。”¬;
拉着她的手深深地往喉咙刺下去,看着血一滴滴流出,云殊才终于清醒过来,那簪子便从她手中落下。她像受了惊吓得小兽一般直往墙角缩去,黎绍铮捡起地上的簪子又塞回她手里,吼道:“你刺下去啊!我们一了百了!你不是要救他?”¬; 云殊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是被他逼疯了。手上的簪子被她紧紧捏着,只一直摇着头,泣不成声地说:“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了他?”¬;
“我可以放了他,但我要你一世都待在我的身边。”¬;
赵云天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不过就是要囚着她。如果是为了自己让她今生都飞不出去,那他怎配说‘爱她’二字?当下便毫不犹豫地扣动一直顶在他腰间的枪,‘砰’的一声,赵云天在她面前双膝跪地,血从嘴角渗出,像是开在这尘世最美的花朵。他看着她释然地笑着,云殊终究没想到他会了断自己以成全她,脑中闪过他巧笑倩兮的样子,他与她逛着花灯时天真的样子,他为她做过的种种,如今都已烟消云散。¬;
她疯了一样跑过去抱着他,哭得肝肠寸断,捂着直往外流的血,说着:“不要怕!会没事的!你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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