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镜(典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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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镜(典藏版)-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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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镜(典藏版)
作者:沧月
  
【内容简介】
临安城。天水巷。小小的花铺,永不见苍老的神秘女子。付出最昂贵的代价,买下能把宿命击破的奇异之花。繁华城市里隐秘的角落,深藏着集谋杀、毒药、悲凉于一身的可怕故事。
【编辑推荐】
郁金香碎了,唐菖蒲碎了,花儿是荒野的灯……
以花为镜,洞穿世情,古色古香,恣意言情。
一朵花,一个女子,一种人性。
【正文】
序曲
『那一滴血仿佛引燃了铺天盖地的红莲之火,一瞬间便席卷了花海。』
作为碧落三山中的司花女史,女夷还是一个极其年轻的神仙。
七百年前,她刚刚从须弥山的一朵莲花里诞生。在尚未睁开眼时,她便依稀听到身边将她从莲池里抱起的女仙在相互低语:“看啊,这个丫头和白螺天女是不是有点像?”
“是呢,也是从莲花里生出来的,说不定也是个花仙吧?”
白螺天女——那是她诞生之后,听到的第一个名字。
她在袅袅的檀香里听着经文长大,满目满心都是佛陀睿智悲悯的面容。三百年后,她离开了佛陀的甘华殿,来到了仙人们居住的三山——先是在蓬莱侍奉青帝,后来又来到了瀛洲这个空置已久的碧落宫,做一个司花女史。
青帝说,这『是一座失去了主人的宫殿,在旧主人不曾归来之前,必须要派遣一个新的司花女侍暂管,否则满庭的千年奇葩便会枯萎死亡。
当女夷来到这一座空空的宫殿里时,一推开门,幽冷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她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徘徊,发现里面虽然冷清,却不曾有丝毫的灰尘堆积。那是一个被冬之神停止了时间的地方,珠帘低垂,庭院深深,玉阶之下花草凋零,庭园中冰冻雪封,已经有整整三百日不见一朵花开放。
她带领着青帝派来给他的十二位侍女,在这一座空空的宫殿里日夜不辞辛苦地工作。日复一日,以她的心血来浇灌着碧落宫——一百年的枯荣轮回过后,那些寂静已久的玉树琼花渐次开放,宫中渐渐又充满了优昙花、素馨花、曼陀罗花的芳香。
不久之后,十二花神也再度回到了碧落宫。
年轻的女夷是一个勤谨的花仙,每日清晨,在羲和没有驾驶着金乌马车巡天之前,她便带领侍女们穿行于百花之中,从晨曦之上采撷晶莹的露水,轻轻抖落在碧绿的翡翠杯里,等积满了一盏,便倾入玉瓮里封存,做为一百年后的王母寿宴上百花酿之用。
那一日,当她拂动优昙花的花茎,抖落一滴露水时,新任的雨师赤松子赶来布雨,忽地道:“你还真像她啊……”
她抬起眼睛,询问地看着他:“谁?”
仿佛知道失言,赤松子笑了笑:“碧落宫的前任主人,白螺天女。”
女夷蓦地愣了一下——仿佛有一阵清风吹过脑际,那个睽违了几百年的名字重新唤醒了她初生时的记忆。白螺天女……是这座宫殿以前的主人么?她的离去,让这座碧落宫百花凋零,冷冷清清,就如冰封之地。
“她也是莲池化生出来的,在两百年前被谪到了下界。”赤松子含糊地道,“以前白螺天女也曾用百花之精华酿过酒——其中一种叫做‘竹露’,另一种叫做‘梅雪’。”
“是么?”女夷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好奇。
“可惜我没口福品尝。”赤松子遗憾的叹气,“白螺天女是一个很孤傲的人,她亲手酿的酒,除了玄冥和湛泸之外,即便是天帝王母也没能品尝到一口。”
“是么?”女夷这一次是真正的好奇起来——一个连天帝王母的面子都不卖的神女,又会是什么样的呢?她又是为何离开了这座碧落宫?离开天界之后,她又去了哪里?
她忽然记起来:“玄冥?那不是前任雨师么?”
“是啊。他是三百年前和白螺天女一起被……”赤松子点了点头,说到一半猛然顿住了口,仿佛记起这是一个禁忌的话题。那一日,这个平日饶舌的雨师分外地沉默,只是在宫里布了一刻钟的雨,便匆匆离开了碧落宫。
只余下女夷在优昙花下静静伫立,手捧翡翠杯,长久地凝思。
白螺天女……在女夷来到碧落宫的时候,她的前任已经离开了整整三百年——然而整个清冷冷的宫里,却仿佛还依旧到处残留着属于她的种种气息。每一阵风吹过来的时候,每一朵花,每一棵树,每一片叶子,似乎都在低声叹息窃窃私语,怀念着前任主人。
她想,她不过是一个过客,来到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然而即便如此,对于那个离去已久的前任,她心里依旧充满了无限的好奇。每天得了空,她便会在瀛洲四处走走,寻觅着一切那个人留下的踪迹。
终于有一日,被她找到了一个特殊的地方。
碧落宫的后面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池塘,上面开满了奇异的各色莲花,有白色的,金色的,甚至有冰蓝色的。每当金乌从西方消逝,那些五色莲花便在夜里静静开放,光芒四射,四溢的幽香如同远处高楼上缥缈的歌声。然而,它们生命比昙花还短促,在清晨第一缕日光射到的时候,便会凋零枯萎,化为水面上的波光。它们的名字是夜咏莲。
每一次,夜里莲花盛开的时候,她都会看到那个黑衣的男神。
应该是个属于黑夜的神,他总是在夜晚出现,独自坐在池塘边,怀里抱着一柄漆黑的长剑,就这样靠在桫椤双树下,静静凝望着那些莲花的开谢,一坐便是一整夜。空空的碧落宫里寂静无人,只有花木独自纷纷开且落,伴随着这个黑夜里的沉默神祗。女夷穿行在夜的宫殿里,站在深深的花影深处,没有去打扰这个不知来自何方的神。
她想,这个人,必然和曾经的碧落宫主人有着某种深远的联系。否则为什么在她离开后几百年里,他还是一夜一夜地回到这个地方?
后来,她才知道他就是湛泸——如今天界里唯一喝过白螺天女百花酿的人。
女夷远远的望着莲池边的那个男子,不由地想:那个白螺天女,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她和前任的雨师玄冥,以及这个人之间,又有过怎样的往昔?
那些疑问堆积在她心里,渐渐令她产生了无法解脱的执念。
有时候,她甚至会梦见她。
那是一个绝美的女子,穿着一身白衣,行走在无边无际的花海里,美丽空灵,仿佛是雾气凝结成的精灵。她身材单薄,有着漆黑及膝的长发和苍白清瘦的瓜子脸——深不见底的黑瞳下,左眼角边有着一粒朱红的美人痣,宛如颤颤的泪滴。
女夷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地凝视着自己的前任。
奇怪的是,那个渐行渐远的白衣少女仿佛也觉察到了时空另一端的凝视,忽然在花海里站定了身,也静静地回首凝望着她。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她竟然看到那个白衣少女的眼角、流下了一滴血红色的泪水!
“啊!”她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
那一滴血仿佛引燃了铺天盖地的红莲之火,只是一瞬间便席卷了花海。
那一瞬间,梦里的景象变得无比惨酷也无比美丽——火焰散开的时候,晨雾消逝了,花海凋零了,她看到那个白衣女子出现在一座高台上,四周都是烈火,头顶交错着闪电惊雷。无数天兵天将执剑而立,面色肃杀。
女夷认出来了:那,正是处罚天界神人用的诛仙台!
那个女子被置于火上,有一条巨大的金色锁链穿透了她单薄的身体,把她和另一个青衣男子背向被捆绑在刑柱上。那是天罚到来之前的可怖景象:九天之上乌云密布,雷神手持巨锤,电母舞动光镜,千万道白光腾起,雷霆织成了网罗!
“白螺天女,你认罪么?”
有声音从苍穹之间传来,电光里映照出天帝和西王母的脸,威严而震慑,响彻天宇。然而,那个火里的白衣女子直视着苍穹,决然回答:“不。”
闪电映照着她漆黑的瞳子,并无丝毫惊恐,也无丝毫哀怜。她身侧的那位青衣男子也只是微微的笑着,同样抬头仰视着苍穹,平静而从容——他的衣袂在火里翻飞,奇怪的是,那红莲烈火居然不能将那青色的衣袂燃烧分毫。
那是水之力量,在守护着雨师玄冥。
“雷部,行刑!”
轰然巨响中,女夷听不到火里那两个人的声音。她只看到九天之上雷霆震怒,电光宛如千万道利箭,击向了少女的头顶!那一袭空灵翻飞的白衣最后碎裂在漫天的闪电里面,化为千百只飞舞的火蝶,簌簌向她扑面飞来。
她失声惊呼,在碧落宫深深的帘幕后醒来。
血与火都在瞬间熄灭。碧落宫里,只有花香幽冷浮动。
女夷坐在重重帷幕里,满身冷汗涔涔。那一刻,白衣女子的脸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远远近近地凝视着她。
她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翻身坐起,绕过云母屏风走到了门外。
夜已经很深了,后院的池塘边上依旧坐着那个黑衣男子。湛泸低头凝视着塘中光华四射的夜咏莲,眼神有些恍惚,不知道看到了哪里。女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忽然间愣了一下——冷月下,神光离合的水面上隐约映照出朦胧的光影,里面浮现着集市和人群,居然是下界人间的景象!
他孤独地坐在夜里,长久地凝望着,眼里神色复杂地变幻,对着水面伸出手去,试图去触摸什么。
此刻的下界,正是高宗绍兴年间。
宋室在沦亡了半壁河山后仓皇南下,在临安建立了新的都城。北方的金国尚在虎视眈眈,然而渡江之后的贵族们却依旧醉生梦死,歌舞升平,山外有青山,楼外更重楼。
在熏然的暖风里,白堤上草长莺飞,人群熙熙攘攘。一个白衣如雪的女子转过头来,眼神宁静而淡漠,似在看着天空飞卷的浮云,又似看到了远在九天之上的凝视——正是日落时分,西湖边宝石流霞,雷峰夕照,暖暖的光影映照在她冰雪般洁净的脸上,竞折射出一种清冷的光辉。
那一瞬,女夷忽地明白过来了:这,就是被谪下凡的白螺天女么?
原来,他一夜夜地停留在这里,是在注视着凡世里她的漂泊踪迹。
女夷默不作声地叹息了一声:已经三百年了,每一夜莲花开放的时候,他都会回到这里来,独自默默地注视着那些花朵和水面上波光荡漾的凡尘影像么?
而在天的另一边,白螺天女和雨师玄冥被打落下界,背负着来自天庭的诅咒生生世世地飘零,历经千万劫难——当她在下界红尘中片刻小憩,偶尔仰起头凝望着星空时,会不会看到九霄这个人独坐的影子?会不会记起百年前他们三人一起花间小酌时,那恍如隔世的片刻欢喜?
或许,看得到和看不到的,记得起和记不起的,都已经不再重要。
如今的她离他迢迢万里,有着属于自己的人生,与他再无关联,她和所有凡人一样在红尘中辗转,成了一间小小花铺的主人,过着隐居于闹市的生活。
——而那个花铺的名字,叫做“花镜”。
壹 蓝罂粟
『崔夫人紧紧抱着儿子,盯着眼前这个奇异的少女,颤抖着问,“求你不要告诉我相公……求求你!”』
高宗绍兴十一年。临安。
“娘,你看!那盆花儿在跳舞!它是活的耶!” 
临安城的天水巷里,行人陆陆续续走过,小商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忽然间,一个小孩清脆的声音叫了起来,带着十二万分的惊奇。 
一个严妆的美妇被八九岁的儿子拉着,立住身回过头来,看见了巷子深处一个小小的门面——那里,门半掩着,门口的台阶上摆放着几盆花草,懒洋洋地沐浴着盛世的阳光。 
显然是一个出售花木为生的人家——如今虽是江山残破,但南渡后那些王公贵族们纷纷涌入江南、也带来了奢华的风气。 
那些达官贵人为了自己奢靡的生活,大兴土木冶园造景,不遗余力的收罗奇花异卉——当今徽宗皇帝更是专门立了花石纲,天下凡是有新奇点的花草,全被人收罗一空。 
风气当头,所以临安城里也出现了很多以此为生的花匠,有名的如善于养花的百花曾家和制作盆景的夏家,后者的盆景被指定专供大内玩赏,徽宗皇帝还特赐了一块牌匾,上书“夺天工”三个大字。 
历来地位卑微花匠和园子,在当世忽然成了炙手可热的行当。临安府中大街小巷里,也雨后春笋般的冒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花铺子。 
天水巷不是临安交通要津,行人也少。这户花匠将铺子开在此处,显然生意也不是很好。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花木可以装点门面,几盆花草毫不起眼的随意搁在台阶上,来往的行人看也不曾看上一眼。 
如果不是儿子这么一嚷嚷,那个美妇显然也不会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 
台阶下有一盆开着浅黄色小花的碧色草儿,居然无风自动,对着街道不停地左摇右摆,婀娜舞动。 
“呀,真好玩——娘,我要我要!”显然是平日里被母亲宠坏了,那个孩子不依不饶的撒娇起来。 
做母亲的美丽妇人笑了起来——她的眼睛里有与年龄不相称的苍茫的感觉,仿佛经历过很多事情。她应承着孩子,一边往那个小小的铺面上走了过去。 
到了台阶下,她举步走上去。稍一抬头,脸色忽然苍白: 
花镜。 
略微破旧的小牌匾上,写着两个朱红的小篆。 
华服严妆的妇人手忽然一颤,几乎抱不住自己的孩子。陡然间,仿佛见了鬼一样,她连连倒退几步,踢倒了阶下的花盆也不管,更不顾儿子的叫嚷,踉跄着转身。 
“张夫人。”仿佛是花盆破碎的声音惊动了铺子里的人,门忽然无声无息的开了,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妇人的脸色陡然白的犹如透明,全身僵了一下,一动不动。 
打开的门后面,是室内幽暗的光线,一个全身素白的美丽少女站在门后面的阴影里,看着抱着孩子的妇人背影,幽幽唤了一声:“张夫人……你踢碎了我的花盆。” 
被唤作张夫人的美妇缓缓转头,似乎用尽了所有勇气才看了那个门后的少女一眼,脸色却再度苍白了一下,灼烧般垂下了眼睛,喃喃道:“白姑娘……” 
房间里摆放着数不尽的花草,有盆小如拳的、也有长的直冲房梁的。奇怪的是,每一株花草上,都系着一张小小的书笺。 
虽然开了窗,室内的光线依然被植物阻挡而有些黯淡。一个爬满了曼陀铃花的架子后,有一个小门,似乎是通向后面的一个院子。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和十年前一摸一样。 
室内到处浮动着奇异的暗香,根本不知道是哪一盆花草散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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