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击掌道:“干得漂亮!日本的白川大将是他炸死的,王亚樵这回死定了!后来怎么样?”
沈醉道:“后来日本领事把陈中军找去,道:‘王亚樵轰炸白川大将,我国政府正要擒拿,如能诱王亚樵登我国海轮,保你做中国驻日大使。’谁想,陈中军对王亚樵忠心耿耿,不为所动,密告道:‘日本海轮万万不能乘,他们已识破你的身份,我已设法托上海华侨联合会会长许冀公同英领事交涉,已得到同意,保你去香港,保险金为一亿元。’”
戴笠道:“消息绝对可靠?”沈醉道:“我是花重金临时收买了陈中军的下人,在帘下听得真真切切。我还告诉他,我们是戴笠的部下,如发现消息是假,将满门抄斩,他还敢不说真话吗?”
戴笠道:“要不惜一切代价紧盯,千万别断了线。”
沈醉道:“我已探得王亚樵乘坐的轮船的时间和班次。”
戴笠大喜,于是日亲临上海某码头坐镇指挥。
这一天,上海港口晴空万里,远处一望无垠,泛出点点白帆;近处各类轮船如水母般相互拥挤,大吊车伸展长臂在高处转动着装卸货物。码头上人群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有手执文明棍的绅士,有穿学生装的留洋学生,更多的是普通旅客和搬运工人。
沈醉说的船次的旅客都上了船,戴笠立即下令上船搜查。特务们各持王亚樵照片一张,于通舱、房舱、官舱逐一检查。
沈醉手持驳壳枪,令手下重点注意官舱,逐个对照相片,被检查者因不明底细,一个个诚惶诚恐。
搜查几遍,一无所获,船长催促起锚,请特务下去。沈醉一个人从官舱来到货舱,一个特务道:“沈组长,要不要上去检查?”
沈醉探头进去,只见肮脏的货舱里烟雾缭绕,堆满了货物,搬运工人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横七竖八地躺在里头抽烟、说粗话……一股臭气扑鼻而来。
沈醉受不住了,手一挥,道:“走!”
轮船远去了,沈醉上岸向戴笠复述,戴笠听说只有货舱没有细搜,连呼坏事。沈醉道:“说不定王亚樵临时发现情况有异,改乘另一艘船。不然货舱那么臭,以王亚樵的身份,是受不住的。”
戴笠骂道:“蠢猪,王亚樵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物,在棺材里和死人都睡过觉,他会怕一些臭气?我看他一定是扮成码头工人,扛货件入船底了。”
一会儿,一个瘪三模样的人来到戴笠身边,上下打量他,然后问道:“请问哪位是戴笠先生?”
瘪三估计前面的就是了,掏出一封信道:“刚才开走的那艘船上,有位王亚樵先生,托我转一封信给戴先生,他还说戴先生长着副马脸,一口江山官话。”
戴笠接信,长叹一声,自嘲道:“上海几万军警加上我的特务处都奈何他不得,确非等闲之人,如今他脱险去了香港,如大鱼入海,到时又会兴风作浪,与我作对!”
话分两头,当戴笠在上海布置追捕王亚樵的同时,日本军在东北计划成立“满洲国”,准备大举进攻山海关。
日本也有一位像戴笠一样的人物,名字叫做土肥原贤二,于进攻前先行潜入华北,在平津两地大肆收罗失意的军阀政客、地痞流氓,诸如齐燮元、石友三、张敬尧之流,让这些人为日本人效劳。
为了对付日本特务,蒋介石把戴笠找去,要他在华北地区加强特务力量。此时,郑介民已从德国学成回来,戴笠对他寄予厚望,派他去华北建立继上海特区的第二大外勤组织—华北特区(特务处)。郑介民任区长。
1933年3月11日,日军在长城与中央军和东北军作战,血战五十个小时,中国方面大败。日军得胜后,继续结集兵力。
蒋介石大惊,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害怕日军发动全面进攻,于是急召戴笠,劈头盖脸道:“日本人这么凶,我们要亡国啦。我的学生没一个中用的,都死光了不成!现在日本人就要大举进攻了,我们连他们的活动部署、兵力情况一点都不知道!”
戴笠明白蒋介石的意思,道:“学生这就去办,保证尽快摸清日本人的底!”
蒋介石说:“你的保证我不要听,你保证提王亚樵的人头,到了今天他的毛都不见一根。哪天拿出成果来我就信你,给我滚,我再也不要见你!”
戴笠出得门来,挠着头自语道:“这事如何下手?以前我把精力都用在南京、上海,华北地区一直都不够重视,尤其对长城前线从来就没有布置。现在华北区才刚刚组建,力量不足,郑介民又才从德国回来,对华北地区一点也不熟,这又如何是好?”
蒋介石催得急,自己亲赴华北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王亚樵的追捕工作也没有眉目,只得电令郑介民,要他亲自到长城前线布置情报组织和了解战场情况。急电发出后,戴笠又想:郑介民素来怕死,胆小如鼠,他肯定不会冒险深入敌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捕风捉影肯定得不到有价值的情报,于是,又去一电令催促。谁想,几天后郑介民从华北跑回来了。
原来,郑介民得到第一份电令,电令上明文规定他亲赴前线,登时吓得全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老婆柯淑芬见状,一把抱住他哭道:“你不能去,日本人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你死了,一大堆孩子咋办?呜……呜……我不要你去死,我知道戴笠是有意谋害你的,要你死在华北!”
郑介民于是下令部下去搜集情报,自己则躲在家里。第二份电令来了,他再也赖不掉了。这时柯淑芬横下心,道:“要死就一起死,让孩子当孤儿,由政府抚养。”
两口子硬着头皮,手牵着手在长城前线边沿胆战心惊地行走,一路有几十个护卫,有时从草丛中窜出一只野兔都会吓得柯淑芬失声尖叫,夫妻俩抱成一团发抖。这样过了三天,郑介民再也熬不住了,把情报组和电台留下,做了一些布置和交代,匆匆赶回南京。
郑介民和戴笠见了面,戴笠早知道他不会带来什么好情报,为了开脱关系,就领他一起面见蒋介石。
蒋介石见戴笠领着部下来了,问道:“戴处长,长城前线的日本军情报如何?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大举进攻?军队布置情况怎样?”
戴笠看了郑介民一眼,回复道:“报告校长,学生因王亚樵一事脱不开身,把任务交给了耀全。耀全从德国归来,正是初试锋芒的时候。耀全果然不负校长厚望,很快就满载而归。耀全兄,是不是这样?”
郑介民万没料到戴笠会来这一手,一时张口结舌。
蒋介石见久不回答,不耐烦道:“你调查的日军情况到底怎样了?快说呀!”
郑介民被逼到绝处,胆子也大了,答道:“我深入敌阵几天,因人生地不熟,工作开展得很艰难。不过总算好,我已探得日本特务头子土肥原贤二暗中发展了张敬尧,让他加入特务活动中,与校长作对。”
蒋介石眉头一皱,觉得郑介民的回答虽是答非所问,但也算一条很重要的情报,当即指示戴笠道:“这个张敬尧的事,你一定要搞清。如今国难当头,民族将亡,对汉奸绝不能手下留情!”
这一关总算过去了,戴笠松了一口气。蒋介石说:“耀全,你先出去,我找戴处长谈点事。”郑介民走后,蒋介石道:“戴处长,王亚樵要追、张敬尧要杀,但最首要的问题,还是要搞清日本军队的情报。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一点进展都没有,你们那帮人是干什么吃的?”
戴笠道:“耀全是老同志了,我不能不相信他,可谁知他……”
蒋介石打断道:“他是你的手下,不关我的事,我向你下过了命令,只要你执行。”
戴笠道:“我以为耀全出了国应该有所长进,可谁知还是和过去一样胆小怕事,据说这一次,他根本没有上前线,只在边沿地带走了一圈就吓得屁滚尿流。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好了,望校长批准,我一定深入敌方。”
蒋介石说:“好吧,唐纵也回来了。南京的事可交他处理。”戴笠出了蒋介石的官邸,见郑介民还站在外头等他,便道:“耀全兄,真有你的,三言两语就把校长打发了。”
郑介民苦笑道:“雨农兄不要再取笑我了,这是赶鸭子上架。”
戴笠道:“我以为你掌握了重要情报。”
郑介民绕过话题道:“校长和你说些什么了?是不是被骂了?”
戴笠摇头道:“他不会骂你,是训我呢!还打,打我了……”接着,装成哭的样子,揭起衣服给郑介民看前两天因王亚樵事挨打的伤痕,“我的部下犯了错误,校长总是这样拿我出气,而且还不让他们看见,刚才要你出去正是这道理。”
郑介民低头不语。
第二天,戴笠在特务处选了几个精干的情报人员准备赴华北。行前,把特务处的工作一一向唐纵交代。
唐纵回国后,本不想再搞特务工作,想转到行政方面。因戴笠想按照唐纵学的那一套来加强特务处的工作,一再向蒋介石请求,并亲自找了唐纵几次,硬要拉他回特务处。唐纵见无法推辞,加上蒋介石也要他去,只好回到特务处。
唐纵现在的工作虽然还和以前一样,但官衔多了一个“长”字,戴笠要大家都叫他“书记长”。
戴笠一行来到河北保定,被郑介民留下来的特务因无人督阵,每天只在据点打牌,戴笠一来,他们不敢怠慢,一起去敌区搜集情报。
戴笠及其部下在华北昼夜活动,入虎穴、探龙潭,终于掌握了重要情报,经过分析总结,得出结论:日军目前尚不具备在华北发动全面进攻的兵力和准备,摆出步步逼近的进攻气势,其目的是通过虚张声势威胁国民政府签订盟约,承认日军对东北地区的占领。
结论通过密电传到蒋介石手里,蒋介石总算松了口气,命何应钦在华北采取“一面抵抗、一面交涉”的方针,对日本妥协。
另外,在戴笠赴华北前夕,郑介民已在北平成功地刺杀了张敬尧。
张敬尧是安徽霍邱人,从北洋军阀举办的保定军官学校毕业,曾任湖南督军。因屠杀无辜、奸淫女青年等罪行,被逐出湖南,回到吴佩孚手下充当爪牙。国民革命军北伐时,他率兵抵抗,被打得落花流水。日军侵略华北后,特务头子土肥原贤二发展他为汉奸,并任命他为平津第二集团军总司令,提供七百万元活动费。他潜入北平城,住在东交民巷六国饭店,进行组织伪政权的秘密活动。此事被戴笠的特工情报人员侦悉,由郑介民具体负责指挥。为了确保完成这次任务,戴笠与郑介民反复研究,决定集中特务处北平站、天津站的所有力量,合作执行。
郑介民根据与戴笠共同制订的方案,召集天津站负责人王天木,北平站特务陈恭澍、白世维、戚南谱等人,分派具体工作。陈恭澍、戚南谱在北长安街待命,伺机出击。
东交民巷是1901年《辛丑条约》的印记,在当年是北平的“化外”之地,通常也称使馆区,中国政府不能在此行使法律上的权力。六国饭店因坐落在这个“化外”之地而受到外国势力的特殊庇护,一时声名大噪。其实,六国饭店只是一幢四层楼的旧式建筑。许多身份特殊的人物因看中此地的安全而喜欢在这里下榻。为张敬尧做服装的掌柜,摸准了张在三楼的房间号码。一行人据此进一步制订了行动方案。凑巧的是,当王天木、白世维5月7日到六国饭店二楼开房间,准备伺机动手时,却偶然发现张敬尧并不住在三楼,而是住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王天木、白世维见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就来不及请示郑介民,当即由白世维从腰间拔出手枪,对着张敬尧“砰!砰!砰!”开了三枪,张敬尧当即倒下。王天木、白世维迅即逃出六国饭店。
话说蒋介石采取对日妥协、集中力量“剿共”的时候,冯玉祥、方振武、吉鸿昌等爱国将领在张家口成立了抗日同盟军,声势浩荡,应者云集。
蒋介石历来不许有势力超过他之人,他害怕冯玉祥势力壮大,进而威胁到他的地位。于是,急令何应钦不惜一切手段瓦解这支同盟军,并令戴笠密切配合何应钦的行动。
冯玉祥的察哈尔抗日同盟军成立后,与国民党四十一军军长孙殿英的防区接壤。冯曾派人找孙殿英接洽,争取他合作抗日。何应钦得到消息后,立即派刘建群、戴笠前往天津拉拢孙殿英,以阻挠冯、孙联合。刘建群原是何应钦任南昌行营主任时的秘书,是何应钦的心腹,因写了一本小册子《我对党的一点意见》,鼓吹法西斯主义,又被蒋介石引为亲信。刘平时高谈阔论,能说会道,在法西斯理论方面的见识比戴笠还要进步十年。
刘建群是有名的理论家,戴笠能够和他一起前往孙殿英处当说客是颇感荣幸的。
在何应钦的引荐下,戴笠和刘建群见面了。在此之前,为了接近刘建群,戴笠已做了一番准备,认真研读了他的一些著作。
戴笠道:“久闻建群兄大名,却无缘一起交谈,这次蒙何长官撮合,雨农真是三生有幸。”
刘建群道:“哪里哪里,徒有虚名而已。”
何应钦见戴笠如此敬重他的部下,很得意,道:“这是委员长的特意安排,你们一个是理论专家,一个是行动专家,珠联璧合,这次一定能成功。”
戴笠道:“不敢当,不敢当。这次我只能起陪衬作用,全仗建群兄的金嘴,定会说得孙殿英心服口服,举双手投到委员长这边来。”
两人上了车,一路上,戴笠有意追捧刘建群:“我读过建群兄的《复兴中国革命之路》,其中那句‘需要即是真理,行动就是理论’真是金玉良言,令雨农刻骨铭心。”
刘建群本来得意,听戴笠口出此言,内心更是舒畅。因为这句名言并非他的创意,只在书里多处引用,如今被戴笠说成是他的名言,岂有不高兴之理?转而他又有些瞧不起戴笠,觉得他读书不求甚解,只是浮光掠影、走马观花。
根据事先约定,二人见到了孙殿英。
一开始因摸索不清底细,戴笠指着刘建群向孙殿英介绍道:“这位是刘先生,中国当代最负盛名的理论家。那句‘需要就是真理,行动就是理论’正是他在他的名著《复兴中国革命之路》里提出的。”孙殿英微微点头,似笑非笑地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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