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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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凝云-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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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他要让叛徒付出背叛的代价。他要亲手杀死那个狗皇帝的妹妹,那个叛徒的妻子。
面前两个同样衣着华贵的女子,他不知道哪一个是秀殷,那么便两个都杀掉。
话无半句,他抬剑出招。
然达琳面无惧色,一手将秀殷推至自己身后安全的地方,另一手沉着应对着聂潇凌厉的攻势,一时竟滴水不漏。
聂潇自是惊讶,却对这女孩儿的蛮勇颇是不以为然,亦不认为她会什么真正高深的武功。于是漫不经心地腕底生力,层层深入。
两人大战百余回合,竟不能分出胜负。
于是他不耐烦了,决定如今不管什么公平不公平,先解决了那个弱小的再说。他抽身出了与然达琳的战局,向秀殷攻来,同时用眼神示意他的手下一起上。
然达琳再强,终不及十数名高手夹击,很快便体力不支,且战且退,然而仍用身子牢牢地护住秀殷。
她咬紧牙关,终想不出可杀出的生路,只得东躲西闪,稳固防守,就是不让聂潇的人靠近秀殷一步。
秀殷正是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得唰的一声,冷寒一道光影划过,血溅上了她的脸颊,炙着她的肌肤。她尖叫了起来,但见然达琳湘红色衣袖登时成了骇人的大红。
“你……你受伤了……”她颤抖着。
“我不能让李拓的人死在他们手上!”然达琳的剑已掉落在地上,却仍死死护住秀殷。
聂潇不屑地瞥瞥然达琳,心道如今没有必要对付她了。
步下生风,他不费吹灰之力绕过了然达琳。她只抵抗几次,便再无还手之力,只得眼睁睁地瞧着他举剑刺向了秀殷。
剑划过时飒厉的气声格住了然达琳的喉头,她发出一声听不见的尖叫。
不可以,不可以……
然而,没有血腥味,没有人倒下的声音。她重又睁开眼。
聂潇的剑被格在了半空中,没有落下来。一支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控在了他的前臂上。然达琳和秀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李拓。
  
  三五 漫血夜幕香魂断
作者有话要说:龙胤,我听到了,我全听到了。
玉牌,竟是玉牌!
若非路家,今夜的圣泽宫被围,你生命垂危,是原本不会有的事!
即使你能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就让我最后再保护你一次吧。如此一夜,果如一幕近终时□涌起的戏剧。
当人人撕下自己的面具,当人人面对旧昔与现今的交织,当人人可以搭上自己的命放手一搏,紫禁城上空将凭添多少瞬逝的烟花,过隙的流星?
聂潇心道,如今见了李拓,随后便是龙晟,或许还会有她。
昔日的兄弟,终于也到了兵戎相见,不共戴天的一刻。
英雄无奈是多情——他,李拓,龙晟,龙篪,甚至那个皇帝,全是被绕在了一个情字上。
看着李拓如今可喷出火来的一双坚目,他冷笑了,后退几步,剑舌舔上秀殷的粉颈。
他的手下登时会意的分成两股,分别围住李拓和然达琳。
“居然伤害两个弱女子——聂潇,你果真变了不只一点半点!”李拓狠咬了牙,握紧的双拳指节格格直响。他不能抑制的胆战心惊。黄沙战场,他可快意着奋勇杀敌,身负重伤仍豪情不减的释放着高笑。
然而,如今搁在妻子颈边的剑已瞬时绵软了他的心,让他不寒而栗。
聂潇冷哼。“你背叛龙晟时,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你不明白!”李拓急道。
“我是不明白!我不明白那个弑兄夺权的狗贼怎么能安稳坐在王位上!我更不明白为什么我要为龙晟报仇,你却老老实实地被那个狗贼收服,一门心思为他尽忠!”
“不!”李拓咆哮道,“你不明白的是,龙胤并不曾辜负这天下,他比龙晟更适合那个皇位!昔时两王相争,已是牵涉众多;如今龙晟已经死了,我们又怎么能为个人恩怨再掀起惊涛骇浪,荼毒众生?”
聂潇嗤之以鼻。“我看你是被鬼迷了心窍。”
不久以前,任芙没有任何预兆的出现,将那个石破天惊的秘密送到了他的面前——龙晟还活着。
当他赶到众生殿时,已是人去楼空。
然而他的复仇从此有了意义,他更加尽心地为自己背后的大人物竭力。终于等到这一晚,他不信再逼不出他。
李拓见他神色有异,却还只一心为秀殷和然达琳起着急,并未深想。“放她们走!我们两个的恩怨不要牵扯到其他人!”
聂潇神念闪回,眼见李拓因愤怒扭曲的五官,嘲讽的笑笑。
叛徒,必须被处决。
“你自我了断,或者我了断了你的妻子。”薄唇轻翕,他冷冷吐出这句话,腕底使力,“绝巅”毫不留情地划上了秀殷白皙的肌肤。
然达琳在一边,只一阵胆战心惊。自她的角度,可清楚地瞧见李拓双拳都在抖动。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自杀,秀殷便要死;然而若他自杀,秀殷便也失去了最后的保护。
如今她负伤在身,再不能保护任何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聂潇终是等不及了。邪笑勾起他嘴角,似因终可大开杀戒而欢愉。
“你权衡的时间似乎太长了。”
聂潇手起剑落,李拓飞身腾起,众高手即刻一拥而上,打作一团。然达琳再不能看的分明,只急得心如刀割。她强忍着疼痛去摸索自己方才掉落的剑。
夜渐深,天际已被火染出一抹噬人的血红,势可压城。巨响不断自玉华门传来,被堵在宫外的御林军似乎正在极力打通进来的路。圣泽宫方向似乎也有异动,马蹄踢踏,铮铮剑响。
噩梦,抑或地狱,都是此刻的人间。
或许是她的血流的太多了,知觉已在慢慢殆尽,她只觉得风声被丝丝抽离,不远处似有清喉婉转,如幽溪百折。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
她定睛看去,第一眼便瞧见李拓仍好好的站着,并未受伤,心中一阵欣喜。秀殷在他身边,惊魂甫定。而聂潇,定定地看着她身后的方向。
迷惑半晌,终于明白了自己方才听到的声音。
“潇!”
这声音如此熟悉。
那人珠纱遮面,鸳鸯眉与墨珠瞳深隐在卷曲的刘海下,远观便是蹙了双眸的幽离秋水。魂灵欲醉,她本便有缟仙之姿,如今这般从天而降似的,薄纱挂耳,绝美面容忽隐忽现;湘白单衫,约成身姿娇小玲珑,更添灵气万千。
秀殷惊了,然达琳亦惊了,竟会是她!
聂潇似是再顾不得手刃李拓的渴望,只趔趄几步,颤抖的双臂扳过她的双肩,再多的话亦不足以描述此刻的排山倒海。
又是旧人重逢。
又是百感交集。
影逐烈阳身去京,琴断残今空余半,春别三日独不寻。
谜底一个珍字,数年前的误解,数年后的重逢。
珍……是谁的梦起,谁的劫终,又是谁与谁的生羁,至今终是明了。
  
物换星移几度秋,两人再次相逢,竟已是六年以后。如今不知会有几人忆起,被礼亲王找回前,遗珠民间的珍儿亦生在那片钟灵毓秀的江南乐土苏州。
江湖之远,庙堂之高,当宫廷中进行着硝烟弥漫的夺储之争时,珍儿还只是个纯洁的豆蔻少女,聂潇却是龙晟的知己重将。
既是战争,便有输赢。当龙胤终究技高一筹,龙晟“死于非命”时,聂潇却隐下一切仇恨,出走苏州,为自己选好了靠山力量,潜伏着等待复仇的良机。
相逢或许是上天注定的,然而之后的一切,全是事在人为。
“潇哥哥……我等了那么久,为什么你不曾说出口过?你知不知道,民间的天空如此自在,我是不想与父王回京的,那时……如果你说过,如果你只给我一句话,我就不会赌气离开你,就不会入宫,就不会又遇到了另一个他……一切,或许都会不一样的,对么?”珍儿苦笑,桃涡含冷霜,被白纱遮的隐约模糊。聂潇默默凝视着她,手上的血仍是温热的,沾染了她的素衣。
他仰天长叹一声,不曾说过的话,真是太多。
可是说过的话呢?
“我的话……只会给你带来灾祸啊。”
影逐烈阳身去京,琴断残今空余半,春别三日独不寻。
他以为自己说的明白了。
他以为她会幸福。
然而她竟是时时处在不自知的水深火热中,死过一次,疯过一次,人不成人形。亲情是假,爱情又逝,空空一场,她仍是独自一人,落寞前路。
那座阴暗的皇宫,先夺走了他的挚交,又夺走了他的挚爱。当仇恨在心中扎根,当愤怒遮蔽了双眼,他甘愿被人利用,甘愿以这最极端的方式宣泄一切,终结一切。
  
珍儿身后,龙晟在暗处觇视着一切。手掌紧握“众生”的剑柄,他一任聂潇的面孔在自己眼中逐渐模糊,发誓不去理会“众生”舔血时,他心中如砍掉自己右手一般的剧痛。
玉珠鸾宿,三句之字谜,绝巅剑,属于他好兄弟的记忆。
如今心中仍有不忍,然而,再踯躅片刻,会不会就失去了最好的时机?
  
戏剧至此,已是□。
置于暴风风眼中的圣泽宫,在一层高过一层的欲摧狂风中岌岌可危。
御林军仍被堵在宫外,正绞尽了脑汁攻门;圣泽宫周围守卫不足一百人,誓死保卫着最后的防线。
龙篪与副将商议许久,仍不可下定决心分出兵力至宫门处,自内解围。
如今是叛党在内,我军在外。圣泽宫中一个战略不慎,主将的命便不保。
然达琳走后,林若熙留在偏殿,踱着凌乱的步子。她的脸色愈加苍白,小腹微微痛着,她却不加理会。
龙篪的话,她听的清清楚楚,心中亦分析的清清楚楚。
望望窗外,殿外的硝烟,更衬殿内万籁片刻稍寂。她仿佛回到了长春宫蕙心殿。初入深宫的那个夜晚,同一轮月,同一斛星,她许下过怎样的心愿呢?
如今,内殿中守在他身边的,仍是那个人。
如何能赢你一次,路凝云?
欣然的笑浮起若熙唇畔,想我生在天朝宿将世家,虽身为女儿,只要能得来一匹马,一把剑,何愁不能平生纵情搏命一次?
这就是我,这就是林若熙,只要能赢,命也可拼掉。
  
内殿中,尚瑾心神不定,却仍逼着自己凝神,悉心调制解药。如今,天下苍生的命运不啻压在她一人的手上。
和田玉盏的杯沿,随她一双纤手翻飞,变幻出不同色的光晕绚采。她不是没见识过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人,因此今夜的黑云压城,并不会使她惊慌。然而,她秀眉间渐蹙起一丝不详,在她久未惊过的心上,忽覆上了彻骨的寒冰。
她抬眼望向内殿。
凝云仍守在龙胤床前。他面上的血色几乎已尽失。
尚瑾心中默算,知他至多还能捱上半个时辰,忙回过了神,百般调试着手中的解药,眼下的状况,任她如何谨慎小心也不为过。
半晌,她舒了黛眉,呼出屏了许久的一口气。
龙篪已交代过圣泽宫的人,因此解药立刻送入了内殿。
尚瑾沉然坐下,纤背挺的溜直。细指拂颔,她眯眼瞧着窗纸上的烽火映影,试图清空思绪。公子给她的命令是“救他”。那碗解药,显然只是救他的第一步。叛军不久便会杀入,到那时,凭她长孙尚瑾的灵术武功,策反个把人,手刃个把人,均是轻而易举的事。
镇静若她,如今解药已成,那不祥却波浪高涨地叫嚣着要淹没这一切。
究竟是什么?
闭目片刻,心目乃开,思之所及,天地间万物,身外亦为念中。
俄而,尚瑾忽地惊惧了。
两股灵力,一如脱兔,一如翔雁,冲入了她的力场。一股离得尚远,却势力强大,有翻山倒海之力;另一股虽弱着些,却是直捣圣泽宫而来。
  
内殿。
凝云咬着一双如今已为冷色的唇,白皙十指紧紧握着龙胤的手,玉颜上的血色早已与龙胤一起消失殆尽。
解药一滴滴进入他口中,她随之颤抖的越发厉害,几如落叶般,任无形的风卷着,不能自止。纤手慢慢滑落自他腕处,他的脉搏便握在了她温软掌心中,希微却轻远,如同握着他的爱,他的生命。
一直以来,他的爱如风中之烛,忽明忽暗,时常需她倾尽全力,圆睁流过无数泪的眸,才能看的些许分明。然而她知道,他的爱一直在那里,一片黑暗之中,虽然略闭双眼便会丝毫瞧不见,但是,是在那里的。
她数次闭上眼,也便数次陷入无垠的苦寂。
那么生命呢?
他说过,纵有艰难险阻,我们执手一同迎接,只要你不再将我推离你的身边。
晶莹泪珠自水眸而坠,涤了万千的痛悔,淀了从此幽闭她一世的自责。
龙胤,我岂止闭上了眼睛,将你推离了我身边呢?玉盏竟藏毒,是我,竟是我,亲自吹熄了你本已微弱的生命之光。
  
龙篪方与副将商议完毕,便得空来内殿守在了龙胤身边。他在近旁立着,俊眸因刻意的忍耐而涨的生疼。
叛党竟有路家的玉牌作护身符,路贤妃又亲自送上了鸩毒,不论内情如何,路家的谋反罪都已坐实。
反逆,为不赦十恶之一。
然而他怎能相信,如此的凝云,会对龙胤意图不轨?
此外……尚瑾的话仍在耳……竟真是婉依……公子,她何时也成了聂潇的人……
婉依,她的避宠,她的疏离,她的清冷,她的神秘,她深紫眸中时而浮现的厌恶与仇恨,片羽点滴,一切都有了解释。
他正是怅愕,却见尚瑾端步走入内殿,紫芝眉宇间印了隐隐的恐惧。
她直视龙篪双眼道:“四王爷,我是否可相信你有能力保护你的皇兄?”语中凌然的大将之风颇有震慑力。
龙篪诧异地瞧着这个似乎无所不知,无所惊讶,无所畏惧的沉静女子。
大哥相信他,于是离开圣泽宫去亲会聂潇;孙增相信他,因此在如此的关口将指挥大任交与他;然而眼前这个纤弱女子,却不相信他。
尚瑾逼近一步道:“尚瑾再问一次,四王爷是否自信可以保护你的皇兄,即使……纳兰婉依在此?”
龙篪浑身一震。
果然,是要到这一步的。
他对婉依的爱,尚是朦胧,仍在禁忌,却生被迫着,在如此的时候做出决断。尚瑾担心的并非他的能力,而是真的到了生死关头,他的心是会倾向真爱还是至亲。
不过片刻,稍费思量,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我的命,今夜首先属于二哥。”
话音甫落,尚瑾便转身消失在了长廊之中,衣角翩飞,风飔然撩起一阵飒飒之音,倾时被淹没在了刀剑声中。
龙篪握紧剑柄,快步出了内殿。
  
毓琛宫。
殿内昏暗如晦,静廖可怖。院角数支若半妆美人般的细颈紫藤,此刻似也被漫天的烽火熏呛,玉软丝香不堪浓烟,只得微微回探入窗棂,颀身婷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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