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午娘的话众人都将视线投向了桌上的毒药,凌夫人也唤来了儿子,低语问道:“锋儿,这女子与王爷的关系不一般,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知道母亲问的是哪一方面,凌锋微笑着拍了拍母亲的肩膀,示意让她安心,凌夫人点点头也看向了陈列于桌上的毒药,未再问话。
府上的丫环和家丁早已听闻了风声全都聚在了大厅,藏匿在暗处的隐卫以及天御等人,相府大厅已是人满为患,这样人多的大厅却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没人敢说话,没人敢大声呼吸,午娘皱眉将桌上的瓶子瓶塞打开一一检阅,越到后面,她的神色越是严肃,眉头皱得更深。
“午娘,怎么了。”凌锋第一个问道。
午娘深吸了一口气,似释然,似悲伤,她没有回答凌锋的关切,而是转向了天御请命:“天御兄,可否将那女子交给午娘。”
“午娘你认识她。”
天御再次问了相同的话,午娘的目光深深的看进龙芊芊的眼里,只是那眼神已没有了与她相认的殷切,只有毫不掩饰的恨意,只听午娘咬着牙齿唤那女子:“二娘。”
众人呼吸皆是一窒,那被绑在柱子上的美妇竟然与她还有这一层关系。天御点头应允,午娘拿着其中一个剔透的玛瑙瓶慢慢的走向了龙芊芊,众人只是静静的看着,午娘的心却绞痛着,握着毒药瓶的手微微颤抖,终于来到了她跟前,午娘举起瓶子,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问你,这是什么?”
除了凌锋和秦羿,众人怕是都不理解午娘的这番行为。龙芊芊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敢面对午娘直视而来的目光。
“我问你,这是什么?”一向坚强的午娘话语中竟也带起了哭泣之声。
午娘抬起了龙芊芊的下巴,迫使她的目光看着自己手中的毒药,龙芊芊别过头想要不看,午娘手上的力道就重了几分,又道:“你心虚了是不是,十六年前午毒堡的那起灭门惨案是你干的是不是?”
众人心头一惊,有些不明所以的继续看着。
“我……”龙芊芊喉咙哽咽着,她有些艰难的将视线投向秦羿,脉脉含情,若说当年她是为爱冲昏了头脑才干出这些心狠手辣之事,有几人会怜悯。
午娘顺着龙芊芊的目光恨恨的看向了被绑在对面的秦羿,已然明了,她的双目微红,她在强忍着,强忍着不掉泪的冲动,再一次艰难的开口问道:“为了他是不是?”
龙芊芊闭上眼,眸中已有一滴清泪掉落。
午娘忽然嘶吼道:“午毒堡几百条人命啊,虽然父亲杀戮无数,可是他是你的丈夫,午毒堡都是你的亲人啊,你怎么下得去手……秦羿他可怜,可是你认为他爱你吗,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你竟然杀死了父亲偷走了他毕生的心血,你好狠的心哪。”
众人为之动容。午娘再支撑不住,这些年她为寻找杀父仇人所受的苦与罪,在此刻都化成了辛酸的泪自眼眶汹涌而出,她千算万算,万万没有算到杀害父亲的凶手就是她毫无心理防备的枕边人。
“还有你!”午娘转过身直指向秦羿,恨道:“卑鄙小人,是你引诱她犯下这滔天罪行的是不是。”她依稀记得事发一年多前的一个雨夜,一个年轻俊俏的男人跪在午毒堡门前恳求自己的父亲救他危在旦夕的妻子一命。
父亲牵着她的手,撑着伞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淡漠说道:“我只会下毒不会解毒,你走吧。”
男人的执着看在年幼的午娘眼里,她心有不忍,他在午毒堡没日没夜的跪了几日,直到府上传来了他妻子的噩耗,他才支撑不住晕倒在地。因此事,她知道了他叫做秦羿,也万万没有想到,父亲虽得罪的人众多,杀他的竟然是一个痴情种。
龙芊芊似乎在瞬间苍老,眼神疲惫的看着站在厅中泪指秦羿的午娘,秦羿眼神中的淡漠像毒药啃噬着她的心脏,她又想起了午娘的话:“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你竟然杀死了父亲偷走了他毕生的心血,你好狠的心哪。”
与秦羿谋划杀死午毒堡主后,她偷走了他的制毒药方,不想秦羿更为狠毒,杀死了整个午毒堡的人,纵火将其一夕毁灭。为了不让他看不起,不被他抛弃,她苦炼毒药,以求在他身边保有的一席之地。即使知道他只是在利用自己,她也心甘情愿,不悔不倦。
“不是他的错,是我,是我痴心妄想,是我鬼迷心窍,你别怪他。”
“你到现在还帮着她说话,龙芊芊,你没救了。”午娘又气又恨,她真想将龙芊芊所携之毒尽数灌于她喉中。“我真想亲手将这些毒药喂给你喝下去,可是那样脏了我的手,脏了父亲的心血,你不配!”
秦羿事虽关己仍高高挂起,眼神淡漠没有一丝情绪波动,龙芊芊似乎瞬间看透了什么,幡然悔悟:“是我错了,这一辈子一开始我就错了。秦哥,我的死真的就不会让你留下一滴眼泪么。”
秦羿的眼神依然淡漠,她于他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
“哈哈哈……”龙芊芊忽然抬头大笑起来,笑声绝望而悲凉,她张开嘴,牙齿咬住舌头狠狠往下一咬。
“二娘……”午娘惊得掉下了手中的药瓶,直奔龙芊芊而去,可惜午娘出手已晚,龙芊芊的脑袋已耷拉而下,她已咬舌自尽。
众人唏嘘,鲜活的生命就这般失去了生机。
章五十二 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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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寻了十几载的仇人,真相竟是那么的晦暗不堪,午娘淡漠的表情中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眼神如死鱼般直勾勾的盯着已死在木柱上的龙芊芊。秋寒料峭,枯黄的树叶在树枝上瑟瑟发抖,似在挣扎着离开大树的怀抱,终于,秋叶经不住寒风的追求,脱离了树枝在风中摇曳,不知飘渺了多久才缓缓落入尘埃。午娘怔忡了许久,直到飘散的落叶乱花了她的眼,她才从喉咙里闷笑出声,笑声支离破碎,大厅内也是一阵静默,飘离的思绪被午娘的笑带回了现实之中,众人深深吸了口气又呼气,似要把刚才忘记呼吸的空气补回来。
午娘颓然的跌坐在地,没有一丝报仇后的快感,只有无边无际从内心深处蔓延而开的痛楚,忽而她的目光狠厉的转向了秦羿,眸中的怒火似要将秦羿活活的烧死。她咬牙冷冷的道:“你满意啦!”
秦羿眸底有一闪即逝的悲伤,他念起了死去的妻子,面对午娘充满仇恨的目光,他缓缓闭上眼视而不见。
“午娘。”凌锋走到她跟前将她扶起,眼神难过的看向这个教自己武艺的俊秀男子,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带着午娘来到桌旁坐下,凌夫人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女婿,再看了看被绑在柱子上的妹夫。左顾右盼,最后终是将目光定格在了面沉如水平静无波的天御身上,嘴唇蠕动着想劝说些什么,但谋杀几百条人命那犯的可是死罪啊,清官最难了断家务事,更何况这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隐情所在,凌夫人心急如焚,心内盼望着老爷能快些回府,好挽救秦羿一命。
李昭捻起一颗白子置于棋案,伸手对着凌言仲微微一笑:“凌爱卿,该你了。”
凌言仲温文儒雅的点头一笑,捻起黑子看着棋盘思索,却迟迟不落子。秦羿的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行动,看这日头已经到了中午,断不会还没有行动的道理,难道是中途出了变故?他得赶紧出宫一趟,如此一来凌言仲便把子落在了绝路上。
“爱卿这子落得荒唐。”李昭笑着将白子落在了凌言仲的黑子之上,继续道:“爱卿选的这条路看似生实则亡,为何不退而求其次,选旁边这条路,似死犹生,一往无前的上前冲,似乎不合乎爱卿秉性啊。”
凌言仲假露恍然之状:“那是因为皇上棋艺精湛,老臣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
李昭嘴角一扬,站起身颇有深意的看着凌言仲,微微一笑:“爱卿能身为众官之首定是有其超凡脱俗之处,这就认输了,莫不是不愿与朕对弈,借口敷衍朕?”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无端让人心生出一股寒意,本欲借口推托离开宫中,不想皇帝咄咄逼人不放,凌言仲立即低头赔礼:“皇上恕罪,老臣是万万不敢敷衍皇上的。”
“不敢?”仿佛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李昭扬起唇角,慢慢的走到凌言仲跟前饶有兴致的问道:“爱卿倒是给朕说说,怎么个不敢?”
凌言仲眼波流转,抬头对上李昭探寻的眼神,心中一惊,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措词应对。
“好了,凌爱卿,朕也不为难你。”李昭边说边站起身,接过太监双手奉上的折子重重的摔在了凌言仲的脸上,冷冷道:“凌爱卿只需要给朕好好解释一下,倒底是贪污受贿中饱私囊不敢,还是背地招兵买马谋权篡位不敢!”
突如其来的变故猝不及防,脸被甩过来的折子打得火辣辣的疼,喉咙里仿佛被塞了一把稻草,咽得他难受,凌言仲不敢拾起地上的那本折子,额角沁出的冷汗显得他很是狼狈。李昭嗤笑一声,眸中看不出悲喜:“任礼部侍郎时的科举作弊,到礼部尚书时的招兵买马,以及后来升为相国,勾结枢密院枢密使唐诀与昶国签定丧权辱国的秘密协议,致使南海战役兵马损失惨重,国土流失。待朕继位之后,爱卿更是苦心积虑的欲置朕于死地,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的滋味,朕、是不是也该让爱卿品尝一下!”
凌言仲倒吸了一口凉气,瞳孔中的惊慌深不见底,那些是他记录在自己的秘密账簿上的内容,怎么会……他欲辩已无从去辩,整个人像是被挑断了筋骨,瘫软的坐在地上。见他不打自招的模样,李昭只恨不得将他一刀刀的割肉凌迟,父皇究竟是怎么想的,安排了一只老狐狸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竟然未曾发觉,李昭依然静静的端详着凌言仲,对方或平静或冷笑的面容都好,偏生他露出一副惊慌忏悔的模样,李昭不由得道:“凌爱卿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朕说?”
“老臣……认罪。”仿佛瞬间老了十岁,凌言仲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沧桑得不像话。
如此简单的就承认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让李昭颇感意外,旋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桀骜不羁的笑:“爱卿韬光养晦,扮演了卑躬屈膝的角色这么多年,倒真是委屈了你。你放心,你为大函效力这么多年,功过相抵,朕会好好厚葬卿家的。”
“来人,将罪臣凌言仲押往刑部审讯画押,择日处斩!。”
听到自己的处置结果,凌言仲彻底的崩溃,漆黑的双眸中仿佛蒙上了一层雾,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臣!谢皇上!”
李昭挥了挥手,看着凌言仲被押走的身影,难过的闭上眼,不愿再看。
相府内龙芊芊的尸体已被松绑抬去火化,大厅内的气氛却依然僵持着。龙芊芊已经被处置了,接下来被处置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双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天御,他的宣判结果会是什么?
“王爷,秦先生你将如何处置?”每一秒的等待都有如凌迟的煎熬,凌夫人终究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却干的发涩。
“岳母,秦先生有要案在身,本王也无法定夺他的生死,待芸儿醒来,本王就将他带去刑部,交由皇上发落,一切公事公办。”
“公事公办……”仿佛呓语,凌夫人定定的看向秦羿,不敢再深究下去。
半梦半醒之间,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温润如玉的脸上荡漾着暖人心窝的笑容,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芸儿,走,我带你回家。”
时语微笑着伸出双手,就在即将触及到另一双手的一刹那,那笑容的主人突然消失不见,滚滚浓烟从地面升腾而起,黑色的烟雾化成一条条细小的蛇钻入了她的体内,啃噬着她的血肉……
“啊……”时语害怕得尖声惊叫。
昏昏欲睡的侍寝婢女被这尖叫声惊醒,连忙唤了她几声,见她仍不停的呓语没有醒来的迹象,心中不由的着急,连忙派人去禀报了王爷。
不一会,天御大步流星的赶了过来,看到躺在床上不安的摇晃着小脑袋的时语,心头一紧,脚上的步子不由得更快起来。时语的脸色苍白,秀气的双眉紧锁着,额头上冒着大颗的虚汗,只听她断断续续的说着:“救我……天御……带我回家……我不想死……别离开我……”她挣扎着,似乎那场噩梦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在与其拼斗。天御只觉心脏仿佛被人用槌子狠狠的敲击了一下,疼得他四分五裂。心疼的将她纳入自己的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温言安慰着:“芸儿,别怕,天御在,别怕……”
用汗巾拭去她额上的汗珠,温暖的手覆上她的眉,抚平了她眉间的褶皱,怀中的人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了下来,天御的心却无端的往下沉,漆黑深幽的双眸亮如寒星。秦羿,他一定不会放过!
章五十三 一定要娶我
更新时间2012726 9:36:20 字数:2363
相府与西郊树林极近,午娘站在树梢上,从陶罐中掏出一把骨灰,五指张开,骨灰纷纷扬扬的落下,像极了冬日里的雪。风吹过,扬起她的发梢和衣裙,衣袂飞扬犹如在阳光下飞舞的七彩蝶,美得虚幻。泪水在眼眶中徘徊,午娘用力眨着眼帘,竭力不让眼泪落下。凌锋远远的看着,看她将骨灰从陶罐中一把一把的掏出,一次一次的随风落下,从未见过午娘失魂落魄的模样,如死鱼一般的双目让凌锋的心微微的疼,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安慰:“午娘,节哀顺变。”
又扬起一把骨灰撒入空中,午娘唇角扬起了一抹笑,却没有任何温度:“凌兄弟,你不用劝我,我不是为她难过,我是在为我自己开心,我终于报仇了。”说完,她仰头对着天空大喊:“爹,我为你雪恨啦!”午娘的声音带着哭腔,甚至有些虚弱,陶罐从她的手中滑落,忽然她的身子直直的往下坠。
“午娘……”凌锋快速的飞跃过去,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安稳的落在了地上,看到她唇角的血液悚然一惊,快速的在她身上点了两道穴位。
“凌兄弟,没有用的,是我自己给自己喝的毒药……”午娘依偎在凌锋的怀里摇摇头,唇角依然有血溢出,声音虚弱得不像话。
凌锋也急了,说着就要走:“午娘,你怎么那么傻,我带你……。”
午娘伸出一根手指止住了凌锋的嘴,唇角荡漾开来:“嘘!你别说话,就让我在你的怀里靠一靠,好不好。”
“不,午娘,你刚刚大仇得报,今后还有大把的好时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