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锦年- 第4部分

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像在刚才一样地臭骂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按理说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而且她从小就不是一个凡事爱较真的人，一般的事她都是得过且过，能凑合的就凑合，脾气不敢说是好得没话说，但也从来没有像最近这样日益趋向那传说中的“鬼畜”！

“最近”！就是“最近”！准确地说，就是遇见年秋彦以后——而刚才，绝对就是一次集中的爆发！

她哀叹着抱住脑袋，很想拿自己的头去撞墙。

她很确定：她在嫉妒那个谁。

——她是真的在嫉妒那个谁！

为什么？

为什么！

程晓洛瘫坐在门边，心情就好像那被砸烂的主机，各种乱七八糟的零件的线路纠结在一起，伴随着经济损失带来的无限肉疼。

难道她……

？！

“不会吧……”她瞪大了眼睛，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她喜欢上了那个gay？！

她喜欢上了那个一心一意想着他的前男友并且为之哀哀切切自暴自弃还要靠她来开导疏导加引导才能决心重新做人但是心里依旧对那人放不下忘不了充满了小媳妇似的哀怨忧愁的gay？！

好吧，就算随着时间的推移时代的变换他对那个人的感情会慢慢地变淡变没最后将他划为曾经的年少轻狂而放下这段情去寻找此生真爱所以她还可以不把他这一时的放不下忘不了当做障碍，但是作为一个gay他就算放下了忘掉了当他重新开始敞开心胸时要追寻的那个此生真爱也应该叫做他的真命天子而不是真命天女所以他的目光只会停留在他身边的那些同性身上而她就算与他再怎么亲近在他的眼里也只会是他最最亲爱的那个闺中密友好姐妹或者叫手帕交——总而言之一句话，她就算喜欢他，也只会永远得不到回应，这注定是一段天残地缺先天不足惨绝人寰无疾而终猜得到开头也猜得到结局的凄苦单恋而她就是那个身世凄凉情路坎坷历尽磨难不得善终最后只能青灯古佛了此余生的悲凉女配角——

这怎么可以？！

她程晓洛是什么人？她是国内漫画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是自主自立自信自强自尊自爱的大好青年，是爸妈的乖女儿闺蜜的最损友出版社的好长工，她的人生，怎么能变成那种样子？

不可以，不可能！

程晓洛抬起头，天花板上参参差差地贴满了各种树叶样子的墙贴，环绕着花簇状的吊灯——人生啊，本来就应该像这样绚烂多彩才对，她怎么能为了一朵采不到的玫瑰而放弃整个花园？

……

年秋彦整个人陷在沙发里，看着穿戴齐整正在收拾东西作出一副要出门模样的程晓洛，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不会吧……你要出去？”

“嗯。”程晓洛依次把钥匙，钱包，雨伞等各种要带的东西都清点了一遍，漫不经心地应道。

“God！这个日子可真是值得纪念，我算算……你都多少天没出过门了……”

程晓洛用力地拉上手提袋的拉链，斜眼狠狠地瞟了他一眼。

——要不是你这个祸害我至于吗？

还好，果真在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的某老实人由于低着头，躲过了这饱含仇恨，杀伤力极强的一眼。

“我走了。”抓起帽子，程晓洛面无表情地换鞋。

“什么时候回来？”年秋彦十分殷勤地笑问。

“不知道。”她打开门。

“那怎么办，家里有没有电话，我要不要给你留饭呢？”他为难道。

“随便。”罩上帽子，程晓洛只留下这一句话就出了门。

“该死的年秋彦，我诅咒你喝凉水塞牙缝，上网系统崩溃，看电视信号屏蔽，看上的男人被人抢——啊！好冷！！”

哆哆嗦嗦地站在小区门口等车，程晓洛在心里把那个现在还高卧家中不知道有多舒坦的始作俑者翻来覆去地骂了一万遍，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会给自己招来了这么一个大祸害？又到底是为什么要为了他来忍受这种苦难啊？

就是觉得不能再这样与他朝夕相对，每天看见他的次数比看见苍蝇还多，她才不得不躲出来遭这份罪……

去你的前男友！走你的人生真爱！

——谁能赐我一辆出租车啊啊啊啊啊……

冒着风雪在路边等了接近二十分钟，程晓洛终于坐上了一辆出租，就算是这样，当她到达与穆雨约定的餐厅时，也已经迟到了半小时。

但是鉴于她向来有着迟到的优良习惯，穆雨以及和她一道等在这里的何紫也表现得很淡定。

“我不是故意迟到的。”刚一落座，程晓洛马上解释。

抬起头看眼前两位，两位都微笑着，没有什么反应，程晓洛又低下头：“我们还是来点菜吧……”

“洛洛啊——”穆雨先开口了。

“嗯？”程晓洛一边看菜单，一边答应道。

“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为难事？”穆雨凑过来，神秘兮兮地笑问。

程晓洛抬头瞟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你要不是有什么麻烦，会想到请我们吃饭？”穆雨一边说着，一边欣赏着自己修长的手，顺便秀秀无名指上那枚钻戒。

程晓洛黑线了一下：“没事啦。”

“不会吧？”穆雨还没说话，何紫先诧异了一下。

“我就是觉得……阴阳师系列终于完稿了，我也很久没出来放过风了，所以应该和大家聚一聚。”程晓洛弯起嘴角作微笑状。

“可阴阳师完稿已经大半个月了……”何紫和穆雨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信”两个字。

“呃……已经大半个月了吗？”某人毫不脸红地装着傻，“呃，每天在家里睡觉，对于时间已经没什么观念了……”

“你每天在家睡觉？！”一贯淡定的何紫一听这话就要发飙了，“我要你构思的新作呢新作呢？你还敢睡觉？”

和已经嫁为人妇的穆雨不同，何紫同程晓洛一样是单身，而且何紫还是出版社的编辑，准确地说，还是程晓洛的责任编辑，和程晓洛在工作上也有很多往来。程晓洛的上一部作品是改编自一部当红小说的系列漫画，在上个月已经完稿，鉴于她此前的几乎所有知名作品都是改编自小说，这一次，何紫希望她能自己构思一个故事，创造一部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原创作品。

只可惜，已经习惯了“拿来主义”而不肯在故事方面多动脑子的程晓洛至今还没有一点头绪，每天在家的“工作”，除了随手画一点人物，就是给几个作家朋友画插画。

可是，“没有一点头绪”这种话怎么能说给暴走中的何紫听呢？

“哪有哪有？这只是利用了一点点夸张啦！”躲过何紫的魔爪，程晓洛连忙辩解道，“再说，你也知道，‘构思’这种事也不是说成就能成的啊，你这么着急又有什么用？”

“那也不能睡觉！”何紫强词夺理。

“好好好，不睡觉，”程晓洛撇嘴，“过几天你去我家给我收尸好了。”

两个人斗嘴的工夫，穆雨已经默默地点好了菜，插话道：“阿紫你也不要难为她了，洛洛又没有谈过恋爱，你那些‘甜蜜中又带着淡淡的忧伤’什么的爱情故事她哪里想得出来？”

“就是！”程晓洛靠在椅子上，挑眉附和道。

“去，”何紫用手扶了扶眼镜，看了程晓洛一眼，若有所思，“说起这个……洛洛是不是也该谈个恋爱了……”

程晓洛朝她投去幽幽的一眼。

穆雨深以为然：“就是啊，我们家洛洛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要事业有事业，要性格有性格——也是该找户好人家嫁了……”

程晓洛又朝她投去幽幽的一眼。

正谈着恋爱的女人——何紫。

找户好人家嫁了的女人——穆雨。

“你们存心炫耀还是怎的？”程晓洛闷闷地说道，“欺负我孤家寡人呢？”

“哪里哪里？”穆雨双手托着下巴目光专注地看着她作诚恳状，“说真的，我家莫辉有个同事挺不错的，三十岁，单身，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

程晓洛瞥她：“律师？”

穆雨半眯着眼睛作花痴状：“律师啊，有前途，而且人家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要事业有事业，要性格有性格——和你绝配！”

程晓洛给了她一个白眼：“小雨啊，除了事业我勉强承认，有关我的其他三项都只是你的幻觉好吧？而且要像你说的，人家四项全部都符合，如今都三十了尚待字闺中，那就只有三种可能：一是他眼光太高，一般人看不上；二是什么不解释；三是……”

“他是gay！”何紫两眼发光地接过话头。

程晓洛翻了个白眼：“所以不管哪一种，我——没戏！”

穆雨一下子蔫了：“你不要这样子啊……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程晓洛别过头去，一副“我不合作”的表情。

于是何紫适时地在旁劝道：“洛洛，我也觉得你去和他见上一面，看看有没有发展的可能也不错啊，你又没有在为谁得守身如玉，就当是平常见个朋友也行嘛，反正也只是一种可能，说不定就对上眼了呢……”

她后面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什么程晓洛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的脑海里只来来去去地播放着那一句——

你又没有在为谁得守身如玉……

为谁得守身如玉……

守身如玉……

玉……玉……玉……

——守身如玉？！为他？！

她突然不可思议地冲何紫大喊：“你开什么玩笑？！”


第7章　第7章　去约会吧


程晓洛是下定决心要远离某人一整天，好好地缓解一下自己这段时间来总是有些失控的情绪。于是，吃完饭后她又主动提出要去逛商场，做SPA，这样一来随随便便就混到了天黑，三个人又去吃了晚饭，程晓洛还死活拉着她俩去了趟KTV。

“洛洛啊，不是我说你，”从KTV出来，穆雨忍不住说道，“你今天还真是有点反常啊，怎么感觉有点儿精力过剩似的？”

“听你唱《画心》，我有种要死的感觉……”何紫取出车钥匙，看了她一眼，也附和道。

歪着脑袋，程晓洛故意作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你们怎么会懂得在家关了一个月的人那种快要发霉的感受……”

“去……”穆雨对此说法表示不屑一顾，“你这种人，在家闷上一百年也只会变成干尸！”

“喂……”

“上车吧，这么晚了，何小姐免费送二位回家。”止住程晓洛的话头，何紫给她们打开了车门。

“哼哼，”穆雨甜笑着作娇羞小媳妇状，“我家莫辉来接我了，你们请吧。”

“嚯嚯，”程晓洛僵硬地假笑道，“‘我家莫辉来接我了’——你就得瑟吧！”

“我就得瑟了，怎么样？”穆雨笑得更得意，“那，那件事就这么说好了，改天给你们约个时间见见面吧。”

程晓洛假装没听到，早钻进了车里。何紫朝穆雨神秘地笑笑，两个人彼此交换了个“不解释，你懂的”的表情。

而潜台词就是——哎呀呀，我们家洛洛居然害羞了哇……

程晓洛回到家里时已经过了十一点，客厅里的灯全都灭了，只有电视屏幕还幽幽地亮着，而且正在播放的还是让她肉疼的某时尚收费频道。

“年秋彦？”她换了拖鞋，走到沙发前。

超大号的棕色泰迪熊与银色的沙发靠背之间，赫然露着某人熟睡的脸。

看着他孩子似的抱着大熊的睡姿，程晓洛心里微微地有些触动。她“心爱”的大熊自从他来的第一天起就被他不动声色地强占了，从此无论看电视还是睡觉都总是要带着它，形影不离的程度令人吃惊。有时候她不由地会想，在他的心里，这只熊是不是正在成为某种感情的寄托呢？

她默默地看着眼前这只巨大的熊——招风耳，大饼脸，水桶腰……

寄托寄托寄托寄托寄托寄托……

你就拿这么个东西来做寄托？！

“喂！”她用力推醒他。

“嗯——”微微动了动脑袋，电视屏幕跳跃的微光中，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起来啦！要睡觉回房里去，”她没好气地说道，“大冬天的也不怕着凉……你要病了我可不管你！”

他眨一下眼睛，还未完全醒过来似地，目光迷茫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亲爱的？”

程晓洛懒得理他，揉揉有些酸痛的腰，就在旁边的沙发上倒下了。

“啊……你回来了？”他抱着熊坐起来，脸上写满了倦意，一双眼睛眯呀眯地眯个不停，那欲睡不睡的样子看得程晓洛莫名地来火。

“要睡觉就回房去啊！你又不是小孩，要妈妈哄吗？”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干嘛发这么大的火，就像个后妈在刻薄地虐待无辜的小王子。

他却一点也不介意，或许只是处于梦游状态没太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伸手摸索着把熊脑袋压下来，让自己的下巴舒服地搁在上面。

“……吃饭没有？”他半阖着眼睛，呢喃似地问。

“……”

程晓洛心里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或者像是有只讨厌的老鼠正拿爪子在那里挠啊挠，挠啊挠……

“你……不是在等我回来吧？”犹豫良久，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几乎已经睡过去的男人没说话，嘴角却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似乎在做着好梦。

她不由地皱起眉头，不知怎么地，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在过去，他每晚也像这样地，躺在沙发上等着他的那个谁下班回家的画面……

温馨的灯光，宽大的沙发，像猫一样慵懒地闭目养神的俊美男人，还有刚刚进屋，穿着一身西服，连领带也没摘的，温柔地看着他的英俊干练的年轻男子……

刚刚冒头的暖心柔软，就这样活生生地被这个该死的和谐的画面给撞击得粉碎。

终究还是没有找出半分的好心情，程晓洛暗暗决心无论如何她都得想办法把自己从这段某种意义上的“禁断之恋”里解救出去。

她只是因为很久没有接触过其他的异性才会莫名其妙地被眼前这只所吸引的。

她一定只是因为很久没有接触过其他的异性才会莫名其妙地被眼前这只所吸引的……

所以，听从穆雨的建议，去和那个什么律师见面，一定一定是必须的！

……

电视机的屏幕突然一闪，程晓洛家所在的小区居然有史以来第一次停电了。

……

“你看这件……这件好，端庄。”穆雨左手提着一件套装，却举着右手的大衣朝正忙着整理衣服上的兔毛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