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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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宋-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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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乾整理了一下衣帽,也走出巷口,远远的便见丁原站在大门处和熟人交谈,
不时纵声大笑,可眼角余光却是朝自己这边瞟来,他不由冷冷一笑,混在一群沂
州的官员中,进了大门。

时辰到,有人带着他们走出门厅,穿过一个有喷泉的院子,进入一条两边都
是高大石屋的小巷,

周乾抬头打量着这条石巷,暗黑色,仿佛已有百年历史,让人感到十分压抑,
他轻轻用手触石壁,暗黑色的东西竟剥落,再一捻,却成了片状粉末,望着石壁
上的大片暗色斑驳,周乾心中打了个寒战,眼中竟闪过一丝惊惧。

穿过小巷,眼前又出现一个大院,院子中间有两棵槐树,已枯死多年,有一
座用长条青石砌成的大房,正面无窗,一扇大门足有两丈高,用铁皮包裹,多年
风雨侵蚀,上面已经红锈斑斑。

二百多人心情忐忑,鱼贯步入大厅,却见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一样东西,墙
上挂着黑幔,遮挡住窗户,沙沙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偶然落下大团灰
尘,下面人急忙闪过,但激的尘土还是将不少人的官服染黑,大厅里光线昏暗,
压抑感甚至超过那条石巷,众人面面相视,都不知该如何进行述职。

突然,大门嘎嘎响,竟然合拢来,正不知该如何理会处,大门轰然关上,吞
掉最后一丝阳光,屋里顿时变得漆黑,黑暗中响一片惊呼之声。

“李总管,你这是什么意思?”有几个资历老的,开始忍不住喝出声来,声
音在大厅里来回激荡,却没有一个人回答。

周乾站在最边上,渐渐地他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见旁边就是窗帘,伸手想
拉开,却突然发现这黑缦竟然是簇新的,显然是临时挂上,只为掩盖窗子,难道
这窗子有什么问题吗?

他一把拉开,定睛细看,竟忍不住惊叫来,众人听到他的叫声,都扭头看去,
人人脸上露出骇然之色,只见窗子上都被横七竖八的铁条钉死,留下的缝隙,仅
能伸出一只拳头。

“这边也是!”有人跟着拉开其他黑幔,都一样地被铁条钉死。

“李思业要杀我们吗?”有几个胆小的,已经被骇得张惶大叫,众人闻此言,
尽露惶恐之色,若李思业有心,此时真的可以一打尽。

人之心理,惟有突然被关在被隔绝的空房间里最为恐惧,周乾的心坠入了深
渊,他最害怕的事终于来了。“是用乱箭射死我们,还是用震天雷炸死我们,射
箭不可能,一定是用火烧死我们。”他越想越害怕,少年时看见过几具被烧成焦
碳的尸体,突然又浮现在眼前,这是他一生中最恐怖的一幕,总在他最害怕的时
候跳出来。几天来苦苦支撑的精神终于崩溃,他狂叫一声:“我不想死啊!”便
向大门扑去,哭喊着:“开门!求求你们开门!”他用拳头使劲砸门,几个同样
心虚的年轻县官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跟着上去砸门,苦苦哀求放他们一条生
路。

所有的人都默默看着他们几个,却没有一个人感到好笑,这分明是李思业精
心设计的圈套,他要干什么,难道真的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仅仅因为我们是金
国吏部任命的官员吗?

一个时辰后,周乾蜷缩在门口,他声音已经嘶哑,鼻涕和眼泪混在一,凝成
硬壳,其他官员也坐在地上默然无语,等待着命运最后的宣判,多年以后,许多
当事者在回忆录上都仔细描述了这件事,一致认为这是让他们平生最恐惧的回忆。

突然,大门吱吱嘎嘎地缓缓打开,一片光明迎门怒放,所有的人都用手遮住
眼睛,无法适应这刺眼的阳光,但没有一个人的心被这阳光照亮,相反,却反似
落入冰窟,在阳光中冲进大群虎狼般的士兵,他们拿着画像,大声叫喊着名字,
从官员中揪出十人,其中就包括潍州刺史丁原,经吏部官员确认后,便动手剥去
他们的官帽朝服,精着身子,仿佛杀猪宰羊一般,将他们直接拖到门外,丁原拼
命挣扎,他放声怒骂:“放开我!老夫是皇上任命的四品大员,你们这群混帐!
李思业!你不得好。。。。。”

声音嘎然停止,一个士兵用破布堵住了他的嘴,又剥尽他的衣服,抓着脚脖,
揪着头发,往外抬去,丁原干瘦的身躯在空中扭动,‘呜呜’地叫喊,眼睛里尽
是哀求和绝望。

周乾简直要被吓死,他躲在人群后面,伏在地上,从众人的腿缝里向外偷看,
他看见一名高级军官正用狼一般的眼光在四处扫射,突然低头看到了他,眼光凌
厉得跟刀子一样,周乾只觉身下一松,尿液竟顺着裤管流了出来。

军官目光又扫到门外,他一阵冷笑,手一挥,十几道寒光闪过,竟将十人的
头剁掉,脖腔的血冲天喷出,唬得这帮官老爷当场晕厥了十几个,大厅中屎尿之
气弥漫。

一颗脑袋滚过,周乾突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马脸,眼睛是灰白色,生机尽灭,
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周乾心碎胆裂,蓦地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卷五山东(下)第十七章杀鸡儆猴(下)

(6D6D中6D文6D更新时间:200777 8:54:00本章字数:3512)

大厅里静悄悄的,静得连各人的心跳都可以清晰入耳,士兵已经退下去,十
具尸首被草席裹着,丢弃在墙角,只有地上大滩粘呼呼的血粥,腥气扑鼻,在阳
光下异常触目惊心。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上,进来的却是一群
身着青衣黑帽的官员,有人不小心踩到地上的血,惊叫一声,这才引其他人的注
意,小心翼翼地避开。

“这帮凶人!”低低暗骂几句,官员们步入大厅。

这十几个文官的出现,众人仿佛是婴儿看见父母一般,心情激动,立刻聚拢
上来,不少人甚至热泪盈眶,七嘴八舌,痛斥军人的残暴。

待大家安静下来,为首的官员才微微一笑道:“各位,我是吏部司考功署主
簿许衡,来晚一步,让各位受惊了,李总管的本意是在这里抓几个犯事的官员,
不料这群兵匪行事卤莽,竟当场杀人,我一定禀告总管,好好惩处为首的军官。”

虽然明显是搪塞之词,但众人的心中却舒服了很多,至少不会再杀人了,几
个躺在地上装死的官员也不好意思地爬了来。

“他们究竟犯了什么事?”语气严厉,几个老官欺许衡年轻,竟又忍不住摆
架子来。

许衡心中冷笑,从袖中扯出一书道:“我来就是想给大家讲讲这十人的劣迹,
望诸位引以为戒,平日慎行慎言,多做有利百姓之举,自然无事。”

展开书朗声念道:“潍州刺史丁原,已查实所贪钱物折合白银十万两,更有
甚者,在宋国移民中私收人头费十二万贯,据为己有,罪大恶极,当杀!其子交
刑部司立案,所有家产,一概没收。”

抬眼看了看众人,见脸上阴晴不定,皆表情复杂,又继续念道:“滨州刺史
蒲乃速,曾暗通蒙古人,欲献滨州以求富贵,为叛国之罪,当处极刑以儆天下。”

。。。。。。

许衡逐个念完,或私通蒙古人、或私征移民人头费、或受人贿赂草菅人命、
或纵容妻党强夺土地、或为子不肖虐待父母,但凡种种,却无一件是金律中明确
规定要杀头的,众人都渐渐听出味来,若说贪墨,包括他们在内十个有九个都有
问题;若说纵容妻党强夺土地,这里面还有更甚的,尤其蒲乃速竟然定罪私通蒙
古人,实在荒谬,他可是前工部尚书,皇上的心腹,就是为了滨州的铜矿才派到
山东来的。

这分明是挂羊头卖狗肉之举,大家心里都开始亮堂来,若自己再不识实务,
还向金国事臣,恐怕那亮晃晃的刀子下一个砍的,那就是自己的脖子了。

刚才几个嘴硬的也沉默了,声音嘶哑、试探地道:“请问许大人,这述职之
事?”

许衡淡淡笑道:“元大人并没告诉我什么述职之事,只是吩咐,最近出台律
法颇多,难得大家都在,索性一学习学习,倒也事半功倍。”

“什么学习?”众人皆心下一惊,不知李思业又想了什么折磨人的花花子,
许衡却不再理会他们,只吩咐道:“大家且先回去,明日自然会有人将课程安排
送来。”

这几个月来,山东的律令不管是新颁还是修改,林林总总有数十种之多,诸
如廉政令、宋民安置令、税、限田、劝商、劝学等等,倒也好懂,但水源保护、
林木保护等却有让人摸不着头脑,前朝倒是有过禁猎禁伐的律令,但那只是针对
名山秀岳,象这样覆盖所有山川河流的却是第一次听说,不让伐木,老百姓烧什
么?

心中疑虑,却不敢说出来,这李思业的手段大家是见识到了,连私通蒙古这
种‘莫须有’的罪名都敢安,若真提了什么意见,倘若被有心人听去,这‘罔上
’的罪名可就真坐实了。

“周大人,学生才疏学浅,见识浅薄,我对这林木保护令却不太明白,若是
不让伐木,百姓如何做饭?樵夫岂不是也丢了饭碗?周大人是一县的父母官,不
知可有良方解决。”

说话的却是新科进士黄宗耀,科举后,除前十名直接补充六部外,其他皆须
见习一年,这次的学习,也是见习内容之一,进士和官员打散在一,也能混个人
缘,这黄宗耀分到丁四组,正好和周乾在一组,偏他问题最多,其他老吏根本就
不睬他,惟独这周乾还能和他说两句话。

“嘿嘿!”周乾冷笑一声,昂头来,摆出副教诲的架势,杀人那会儿,他夹
着尾巴,看人脸色乞生,学习了这几天,他也悟出名堂来,李思业杀人其实是在
清洗异己,哪会把他这样的芝麻小官放在心上,既想通此节,心也就舒开了,每
顿都能吃三大碗饭,脸也渐渐变得丰腴来。

“那是你没有学明白此令,令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吗?‘林乃涵养水源之本,
不可断其根’,说白了就是不要让树死掉,你们这些书呆子,不通俗务,樵夫砍
些枝蔓,只要不伤树干,也就不妨事了。再者,你可知为何要保护林木,我记得
昌邑县前些年百姓随意砍伐,后来春旱,各处的井都枯竭,惟有林木茂盛处井水
不断,这才救了急,所以这保护林木,只有让老百姓清楚它的好处,才能有效果。”

“说得好!”

众人急转回头,却见门口涌进一大群人,正是李思业来视察官员的学习进度,
几个昏睡中的老吏此时反应异常敏捷,早头哈腰迎上前去见礼。

李思业笑容和蔼可亲,和众人一一握手,嘘寒问暖,又给了几人肩窝一拳,
说几句荤笑话,仿佛是多年未见的老友重逢。

他上下打量周乾一眼,笑道:“是我不通下情,这位知县我却脸生,好象没
有见过。”

“不敢!不敢!总管政务繁忙,属下又长了一张万人脸,记不住也是正常的。”
见李思业的手伸过来,周乾吓得一哆嗦,慌不迭伸出双手,象寻到无价之宝似的,
极小心地捧住。

“你刚才说到了子上,再好的律令也要百姓理解,方才能贯彻好。”又扫了
众人一眼道:“你们可记住了?”

“是!是!属下们都记住了。”李思业见他们答得顺口,知道是敷衍。他说
的可不是容易办到的事,自古以来,统治者都以愚民为要务,恨不得天下人都是
傻男蠢女,惟恐开了民智危害到自身政权安稳。因此,这律法从来都是对官不对
民的,官的话就是律法,草民只有服从的命,李思业却想反其道行之,要民知法,
说简单,要真正做到却极难。

心中暗暗一叹,不过眼前之人却似乎有与众不同,又笑道:“看你的品阶应
是知县,不知你在哪里为任?叫什么名字?”

“李总管,他是潍州昌邑县的知县,名叫周乾。”一旁的许衡见李思业颇重
视此人,急忙介绍道。

“潍州昌邑县?好象在哪里听说过,对了!”李思业登时记,萧进忠曾给他
汇报过,福星酒楼纵火案,不就是他吗?不过此时倒不好提此事,见周乾头发花
白,便关切道:“看你年纪轻轻,如何头发反倒花白了,可是公务太辛苦了么?”

周乾望着李思业亲切真诚的笑容,突然产生一种错觉,或许那天发生的屠杀,
主公并不知晓,是他手下人擅自所为,周乾鼻子发酸,心中一阵冲动,只恨不得
将心都剖出来,又想自己财迷心窍做下的蠢事,再也忍不住,‘扑通’跪在地上
道:“总管,我的头发不是公务繁重变白的”

于是,便将他如何发现案情端倪,王员外又如何夜访,送了二百两银子,他
又如何财迷心窍,收了贿赂,来益都后又怎么害怕,连头发都急白了,都一五一
十、毫无半隐瞒说了,最后眼睛通红,颤声道:“我的父亲临死前再三叮嘱,要
我清廉为官,不料我一时糊涂,让他老人家在九泉下难以瞑目。”

说完,竟捂着脸泣不成声。

李思业没想到他竟能主动坦白,心中微微有些惊讶,眼光一瞥,却见其他人
眼中都露出怒意,显然是恨周乾多事,在关键时候又兴波澜。

心中冷笑一声,又想萧进忠的报告,心中怒火再次慢慢燃,他急扶周乾,拍
拍他肩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迷途知返,方才是大丈夫本色,你敢于认
错,做得很好,我不但不惩罚你,还要重重褒奖你,从现在,我升你为潍州同知。”

又见一旁的黄宗耀眼中羡慕,想余阶和刘整都向自己推荐过此人,遂指黄宗
耀对许衡道:“虽然此人见习期未满,但可破格提用,这昌邑知县的位子既然空
了,就让他先做代理知县,一年后转正,算是我的特批,我回头再给元大人打个
招呼。”

“是!属下遵命。”许衡见周乾和黄宗耀二人膛目结舌,尤其黄宗耀,下巴
象脱了臼,张着大嘴合不拢来,便笑笑道:“明天你们可以直接来吏部司找我办
手续。”

李思业背着手走了几步,突然对其他人冷冷道:“你们以为我不问,就可以
逃过此劫吗?告诉你们,谁贪污了多少银子,受了多少贿,占了多少田产,我都
清清楚楚,我不杀你们,就是想再给你们一个坦白的机会。”

李思业盯着他们,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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