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李思业便大声嚷道:“师傅,这小子象个娘们似的,顶个屁用啊!”
“少放屁了!李子,这就是你雷师兄。”
“呸!一个南朝贱民也配叫我师兄。”说完不理李思业转身便走了。
刘二指着大门旁边的一片席子说道:“夜里你就睡在这里看屋,等一会我会
拿床旧褥子给你,那边还有碗剩饭你去吃了,从明天你负责做饭、打杂和收拾屋
子,过段时间我再教你打铁。”
当夜李思业躺在这个陌生的屋子里,这是他两个月来第一次躺实,两个月的
屈辱生活仿佛是一场恶梦,可身上的累累伤痕却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少年时自己做过比尔。盖茨的梦,想象着自己将来也能创立自己的王国,可
毕业时找工作的艰辛和买房的血泪,让他终于明白,自己在茫茫的人海中,何其
渺小。命运之神却突然把他抛到宋朝,他又能做什么呢?能改变历史吗?可是他
连一个弱女子的命运都不能改变。
李思业突然感到一丝讽刺,他叹了口气。
“算了,忘记过去吧!就当自己是真的转世到了宋朝。”
他细细地摸索着自己身上的伤痕,突然,当他触到腿上的一处伤痕时,心中
感到一阵哀伤,那是爹爹打的!李思业仿佛又看到爹爹临死前的呼喊:“小业,
快跑!快跑!”
虽然自己的父亲早已过逝,可是他怎能不承认李焕十年来的养育之恩,为支
撑家道而过早斑白的鬓发,还有他从不肯弯曲的脊梁。
“爹爹!”他低低地叫了一声,泪水狂涌而出。
“爹爹!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中,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
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
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
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
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在不知不觉中满脸泪水的他拥着一床破褥子沉沉的睡去,在梦中他仿佛又回
到了新买的房子中,嘉嘉已经上班去了,厨房的桌上放有馒头和粥,突然饭桌上
的粥全部变成了血,大碗里盛着蔡大婶的人头。
李思业猛地从梦中惊醒,这一个月来他几乎天天都做此梦,迷迷糊糊中他感
觉脸色有湿,下雨了吗?不会!这是在屋里,李思业用手指沾了一头上的水放在
唇边,一股腥臭扑鼻而来,是尿!
李思业腾地坐了来,黑暗中他隐约看见不远处站有一人,仿佛一双野兽般的
眼睛正盯着自己,一种从未有过的耻辱感深深地刺痛了李思业,但他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地站身来将头上的尿液拭去。
“砰!”地一声,雷黑子一拳重重地砸在李思业的脸上,李思业一个趔趄,
摔倒在地。
“小子,你以为不说话我就算了吗?给你喝尿已经不错了,要是大师兄在非
操得你三天下不了地,可惜老子不好这个调调!怎么!还想挨打?”他见李思业
正艰难的爬来,上去又一脚将李思业踹到一丈之外,头正撞到一个锄头的边上,
顿时鲜血直流。
“好了!”刘二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他喝住了正要扑上去的雷黑子,对李思
业说道:“天也快亮了,你去烧火,等会儿把门开了。”
说完给了雷黑子后脑勺一巴掌道:“把他打死了你赔老子钱啊!”
今天上午铁铺的生意比较清淡,只有几个人拿着几张破损的犁或锄来修理,
雷黑子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店里只有刘二在慢慢的做着活计,李思业则在一旁收
拾着打好的铁具。
突然雷黑子从外面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师傅,能不能先支我两吊
钱,听说翠花楼新来了两个宋朝娘们,皮肤那个白嫩啊!”
“前天才给了你两吊钱,你早晚会死在女人肚皮上!”刘二一边骂一边从怀
里取出两吊钱,雷黑子一把抢过便跑得无影无踪,李思业一旁听了心如刀绞,他
当然知道雷黑子说的是谁,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里滚落下来,刘二在一旁诧异地
看着他,片刻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一口气,转身上楼去了。
雷黑子直到天快黑时才哼着小调从外面归来,刘二一见便沉着脸问道:
“怎么才回来?”
“师傅你给我钱少,只排到第五十八号,宋朝娘们真的不错,哪象这里的老
娘们个个粗脸黑皮的,师傅,你也去试试吧!”
李思业再也忍不住站来怒喝道:“你也是汉人,怎么能这样残忍地糟蹋自己
的姐妹!”
雷黑子一怔,不怒反笑道:“老子早上那样羞辱你都不说话,现在倒叫来了,
难道她是你的相好不成,对了,那女子听说也是从岷县来的。呵呵!要不要我把
她的妙处说给你听听?”
“你这个王八蛋!”李思业随手抄一把刀便向雷黑子扑去,刘二一把抓住他,
反手一掌将他打倒在地,冷冷地说道:“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李思业抬头死死地盯着雷黑子,雷黑子正要再羞辱一番这个宋朝少年,不知
怎的,雷黑子和他似乎与年龄不相称的刻骨的目光一触,竟然有些心虚来。
“雷黑,萧老爷的管家来催过几次了,你快把那两个车轮给送去。”
“娘的,老子明天还去,操死她!”雷黑子嘴里骂骂咧咧的扛着车轮去了。
一个时辰后,雷黑子方才回来,他进屋时却有异样,瞥了李思业一眼,猛刨
几口饭便上楼睡觉去了。
正当李思业关铺子门的时候,刘二慢慢走到他身后,过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我刚才听雷黑子说,那个女子跳楼死了,唉!命啊!”
“哐啷!”手中的门闩掉到地上,李思业一头扑进褥子里,失声痛哭来。
卷一宋殇第三章行商随从
(5O5O中5O文5O更新时间:2007412 11:40:00本章字数:4132)
春去秋来,一晃五年过去了。
李思业的外形已长成了一个高大的青年,但他的思想已经到了三十岁,多年
的铁匠生涯彻底改变了他读书人的忧郁气质,眉宇间增添一丝彪悍之威,但李思
业也变得更加沉默。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等待身躯的长大,一直思考这个民族
和自己的命运,这一年听说成吉思汗已经死了,他知道,成吉思汗死后不久,夏
国和金国即将被灭亡,大屠杀也即将开始,如果不想被蒙古人杀死,必须尽早回
到宋国去。
宋理宗绍定二年,金哀宗正大六年,这一年成吉思汗第三子孛儿只斤窝阔台
即汗位,按照成吉思汗临死前部署,不久窝阔台与拖雷率军渡过大漠南进,准备
大举进攻金国。金朝急忙调整部署增强防御。同时开始在全国征兵,规定每两户
人家必须出一丁从军。
这天早上刘二默默的收拾好了行李,本以为自己腿瘸可以逃过此劫,不料军
中急需铁匠,便将他也征进了军队,今天正是报到的日子。
“李子,这块地已被前街的萧老爷买走了。”他递了一张纸和一面银镜给李
思业。
“你还是一去萧府吧!外面乱,你一个人会被抓丁的,这么多年我也没有给
你什么,这是一面银镜,也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送给你吧!关键时候说不定能保
条命,雷黑子又不知跑哪里去了,你就替我告诉他一声,给他的东西放在他的房
间里,这孩子。唉!”
刘二最后看了一眼铺子,抹了一把老泪,拉开门走了出去。
李思业打开纸片,这竟是自己的奴隶证明,在最下方释放自由的一栏里写有
‘临洮刘二’四个字,并印有手印,落款时间竟然就是他被刘二买来的第二天,
李思业只觉鼻子猛然一酸。
“师傅!”
李思业追了出来,这是他五年来第一次称刘二为师傅。
刘二惊异的回过头,眼角有了一些湿润,他微微一笑,挥挥手,步履蹒跚的
走了。
“师傅保重!”
李思业缓缓地跪了下来,这一别可能便再无相见之期。
直到天快擦黑时,雷黑子才出现在铁铺门口。
“老家伙走了吗?”
李思业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他终于走了,以后这个铁铺就归我了,李子,你若愿跟我,我决不会亏待
你!”
“师傅已经把铁铺卖给萧老爷了。”
“什么!铁铺卖掉了,那他留什么给我了?”
“留给你的东西师傅放在你房间里。”
片刻,楼上传来雷黑子的怒骂声:
“才五十两银子,老子给他干了这么多年活,才五十两银子吗?”
“你每月都拿工钱,这五十两银子是师傅额外给你的,足够你开一间新铁铺
了。”
“老混蛋!老杂毛!”雷黑子还是不停得地咒骂着,突然他脸上露出一丝狞
笑。
“那老东西可能到死的不知道,是老子替他报的名。”
李思业大怒,他上前一把将雷黑子拽了下来,摔翻在地,随即坚硬的拳头如
雨般向他身上、脸上打去,尽管雷黑子粗壮,但还是敌不过李思业的年轻气盛,
很快便满地打滚、哭嚎不止。
“你是个孤儿,是师傅从小将你养大,你明知他腿不好,为谋他的家产便将
他推进火坑。”
李思业索性把他拖到火炉处,将他倒挂在尚未熄尽火炉之上,不一会儿,雷
黑子便被烤得杀猪般的惨叫来。
“师弟!饶我一命吧!我下次再也敢了。”
李思业一把揪他的头发,森然说道:“你还记得五年前的事情吗?”
雷黑子的瞳孔突然放大,瞳孔闪过了那些日子里对李思业的肆意欺凌,他的
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李思业却摇摇头道:“你想错了,你从前欺辱我如家常便饭,那些我都不在
乎,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我曾发过毒誓:凡侮辱过孙小姐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
过,今天你就是第一个,我李思业恩怨分明,有仇必报!”
说完一拳将他的嘴打的青肿来,几颗带血的断牙从他的嘴里滚落出来。
雷黑子痛得一声惨叫。
李思业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把他拖到大门外,这时走过一队巡逻的士兵。
“军爷!”李思业大声喊道。
“什么事!”一名军官厉声问道。
“这里有一名逃兵,藏匿在铁铺里,现被我抓到。”
那军官大怒,手一挥,几名士兵将雷黑子架了过去,雷黑子拼命叫喊,嘴里
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
萧府的管家随即来接收铺子,李思业自然也跟了过去。
主人萧西炎是一个五十多岁商人,身体肥硕无比,长着一只巨大的鼻子,说
话间两颊的肥肉不住的抖动,只有从半眯的眼中偶然射出的精光才让人感觉到他
的精明。
他打量了一下李思业,那眼光仿佛象要把李思业剥光似,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突然萧西炎怒道:“见我为何不跪?”闻主人发话,立刻跑来两个心眼伶俐的家
仆,硬压着李思业往下跪。
李思业心中大恨,心道:“老子跪天跪地跪父母,怎会给你这死猪跪下。”
他一抖身子甩开了二名家人道:“回老爷,前段时间腿摔断了,还未全好,望老
爷见谅!”
萧西炎冷笑一声道:“我看倒不象。来人!给我把他赶出去。”
这时旁边上前一名汉子,半跪着说道:“老爷!这位兄弟出身低微,不懂礼
仪,就把他交给我吧!我会好好调教他的。”
萧西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头道:“好吧!看在你给他求情的面上,就
饶他依次,以后他就交给你了。”
李思业回头望去,只见这汉子脸色黝黑,身板挺得笔直,身时,冲他微微地
一笑。李思业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温暖,他是知道自己不肯跪的。李思业跟他走到
外间,他才笑笑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当年也和你一样,不过你知道变通,
比我强,我当时死犟不跪,腿还被打断,躺了几个月才好”
李思业默默了头,又道:“萧老爷是做什么的?”
“我们老爷主要做宋金两国间的贸易,在京兆还有很大的生意,对了,我叫
耶律信,契丹人,是他的商队首领,长你十几岁,你就叫我耶律大哥吧!”
“耶律大哥!”李思业见他护自己,心下有些感动。
“好!李老弟。”耶律信拍拍他肩膀不禁哈哈大笑来。
他随耶律信走过几条长廊,来到一座独院前,院子里沿着墙修了一圈平房,
中间是一个约五亩的空地。
“这里住着和你一样的随从约五十几人,你身份特殊,要少说话,这就是你
的房间。”边走耶律信边细心地叮嘱他,李思业不住的头。
耶律信推开一间屋,只见一人正躺在床上哼曲,见耶律信进来,触电般蹦了
来,耶律信介绍道:“这是新来的弟兄李思业,这位兄弟是先你一年进来,金小
乙,大家以后好好相处。”
又拍拍李思业的肩膀“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说完自己去了。
金小乙两只圆圆的眼睛惊异地注视着李思业,两只眼睛间挂着的一根孤零零
的小而发红的朝天鼻或许是因为嫉妒显得更加的红。他满脸堆笑地接过李思业行
李,瞥了几眼,见里面东西粗陋,脸上笑容便去了几分。
“李大哥,你可是耶律首领的亲戚?”
“不是!”李思业一面铺床一面漫不经心地答道。
金小乙的脸上悄然飘过了一片乌云。
“那李老弟可是府里有人介绍的?还是老爷的朋友推荐的?”
“都不是!金大哥可有铁锤,借我一用。”
没有人回答,李思业诧异地回头看去,见金小乙叉手靠在墙上,脸上布满了
黑云,嘴角挂着冷笑。
“怎么啦?”
“你滚开!那个床位是我的。”
李思业见此人突然翻脸,也微微动了气,拳头紧紧捏住道:“可这个位子是
耶律大哥指定给我的。”
“狗屁!我是先来的。”
金小乙大步跨上来,一把便将李思业的行李远远扔出门去。
李思业大怒,照准他的鼻梁狠狠地一拳砸去,只听金小乙一声惨叫,捂着鼻
子连滚带爬地跑出屋去。
。。。。。。
二个月后,蒙古和金开始在太原府一带开战,李思业也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商
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