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容贤太妃却没有继续说出她往日看在眼中却没有点明的其他事情,见此时容蓉的神色中夹杂着少有的一丝紧张,容贤太妃不由得放缓了神色,拉进自己容貌出众、才智少有的侄女,低声开口“蓉儿,你向来聪慧,怎就看不出皇上对你的用心?想当年,西靖帝对我,可不及玉乾帝对你的万分之一啊!这样的你,或许能够……”
有些话,容贤太妃并未说的太过明白,深怕说的多了会给容贵妃太大的希望,届时若希望落空岂不是白白的高兴一场?
但玉乾帝近日来的举动,却又似乎有这方面的松动,那瑶公主可是皇后嫡出的公主!宫中那么多的宫嫔,不乏有才情有家世的,可玉乾帝却是偏偏养在容华宫,这只怕也是一种暗示吧!
只是,蓉儿却是不开窍,竟让皇后有了翻盘的机会!
而容贵妃又岂会不明白自己姑姑的意思,半敛的水眸中划过一丝冷意,容贵妃抽回自己的双手藏于衣袖下,踱步到窗边,看着夜空中的漫漫月色,这才缓缓开口“姑姑,您认为皇后娘娘当真是软柿子没有丝毫的反击能力吗?”
见容蓉开口,容贤太妃随着她的步伐款步来到窗边,与他她一同透过窗棱望着外边无尽的月色,只觉清冷的月光下是一片银色的景致,望之静谧、实则心寒,而容贤太妃却没有立即开口,而是静等着容蓉分析下去!
“皇后是阮家的小姐!即便皇上想把瑶公主寄养在容华宫,只怕阮家也不会允许的!届时事情从后宫闹到前朝,姑姑认为咱们容家能够与阮家相抗衡吗?那些眼红容家的人,又岂会放过咱们家?而皇上是什么人?岂会因为一个女子而放弃阮家?那可是阮淑妃的娘家,是他最信任的后盾!即便此时皇上再如何被我吸引,亦不会为了我而得罪了阮家!更何况,如今朝中的局势这般复杂,皇上自然是想尽力的拉拢世家大族,又岂会轻易的得罪于人?且那瑶公主如今也大了,即便是寄养在容华宫,与我也始终不会和睦相处,万一她在容华宫出了事情,岂不是给他人发难的机会与借口?”面对自己最敬佩的长辈,容蓉自然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之前皇上已是在试探她,想从她的口中得知容家与楚家的关系,让她的心中始终紧绷着一根弦!
因此,玉乾帝说出让瑶公主住入容华宫的话时,难保也不是没有存有试探的成分!
寂静的觉妙殿中,唯有容贵妃清浅的声音缓缓响起,容贤太妃则是平心静气的听着,待容贵妃的声音停止许久之后,容贤太妃则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眉目如画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愁绪与对侄女的心疼!
当年西靖帝迎娶自己为妃,无非是想借助容家的财力来稳固他的帝王之位!
只是,当年西楚方平定,诸王亦是团结一致,朝堂之上尚且没有这么多的派系与争斗!
只是,经过这么多年,西楚早已今非昔比,看似日渐强盛,而诸王的野心也渐渐的冒了出来,加之西靖帝遗留的诸多皇嗣之间的争斗,更是使局势复杂化!
而他们容家这么多年间却始终保持着当年的模样,虽是御赐的皇商,实则却只是商贾之家,家中无一人入朝为官,即便已有两名女儿入宫为妃,却因为帝王的猜忌无法诞下皇嗣!
“你说的没错!看来,我真是老了!”两张相似的脸,静静的望着外面的月光,容贤太妃忽而淡雅一笑,缓缓开口!
“姑姑!”闻言,容贵妃低呼出声,顿时转目看向身旁的容贤太妃!
看着容贤太妃那已见浅纹的眼角,容贵妃心头百般不是滋味,若非姑姑这么多年的牺牲,容家又岂会平安的活到今日?相较之下,自己却……
“云鹤还没有来信吗?”虽是极力的隐藏住心中对容贤太妃的心疼,可对方显然早已洞察到容贵妃的心思,这看似冷漠的孩子,却有着一颗柔软的心!不再把话题围绕在玉乾帝的身上,容贤太妃转而问着容云鹤的现状!
“快了!相信云鹤已是得到祖母病重的消息了!”并未把容云鹤出京的事情和盘托出,容贵妃只是挑着能够让容贤太妃放心的话说着,心头却也是暗自焦急,祖母突然病重,却这么多日过去尚且不见好,若云鹤再不回来主持大局,即便自己身为贵妃,只怕也不能代替一家之主的父亲决定容家的事情!
容贤太妃听完,只是微点了下头,那双充满睿智的眸子中,闪烁的是经历大风大浪之后的冷静,脑海中所翻转的念头,丝毫没有因为她的一心向佛而比太后等人少“云鹤如今也有十六,母亲又病重,或许让云鹤及早的迎娶能够冲掉现如今容家的霉运!”
此言一出,容贵妃双目微微圆睁,不明白向来冷静的姑姑为何会冒出这样的言辞!
心疼于容贤太妃这些年为容家的付出与牺牲,但容蓉同样心疼弟弟这些年所遭遇的一切,加上云鹤与她同样的经历,让容蓉明白即便是为他娶得天下第一美人,只怕云鹤也不会展颜一笑!
“祖母吉人自有天相!家中有宫中御医尽心的伺候着,咱们又前来普国庵为她祈福,祖母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姑姑又何必……”忍不住的,容蓉开始为容云鹤说情,毕竟如今祖母病重,容贤太妃便是容家最德高望重之人,若是她打定主意为容云鹤娶妻,整个容家也唯有照办!
“蓉儿!”一声低喝却是突然从容贤太妃的口中呼出!
容贵妃抬眸看去,只见容贤太妃面色冷肃,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神色,双目中蕴含的威信更是让人不敢反驳“这一次幸而你在容家,这才把周姨娘驱逐出了母亲的静心居!若没有你,她那番胡言乱语让余公公当真,你以为皇上不会彻查云鹤?云鹤身为容家嫡长孙,不仅仅是继承家业,他还担负着娶妻生子的重任!若这一次你没有恰巧回容府,又是出现这样的情况,你认为云鹤日后在容家还有立足之地吗?”
“姑姑应当相信云鹤!也应当信任祖母的眼光与栽培云鹤的用心!若云鹤连这样的小风浪都应对不了,即便把容家交到他的手上,只怕也只剩落败一条路!姑姑,我明白您心中的担忧,也知您是为云鹤着想,只是,云鹤脾气倔犟,您硬逼着他为之,难道不怕当日在宫中的情景再现?或者您希望他撒手不管容家的一切,让周姨娘的儿子去接掌一切?”容蓉亦不是轻易妥协的人,尤其容贤太妃所说的事情又关系到容云鹤的一生,她岂能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弟与自己一样?才思敏捷的反口便问得容贤太妃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姑姑,此时已是夜深,您还是回厢房歇息吧!明日还要再为祖母诵经念佛呢!”看了看外面无边的月色,容贵妃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只是在与容贤太妃的交谈中,却也是夹杂了一丝尊重!
而容贤太妃眉宇间却尽是愁绪,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收敛了方才露出的凛冽,淡然对容蓉开口“你回去歇息吧,我再待会!”
见容贤太妃执意如此,容贵妃只能点了点头,轻唤守在殿外的鸳儿,领着她踏出觉妙殿,朝着另一边的厢房而去……
看着容蓉窈窕的身影款款踏入夜色中,容贤太妃却是转过身,朝着觉妙殿的里面走去……
“就知道这个时辰,你会在此打坐!”看着衣着简朴素雅的九玄师太,容贤太妃轻声开口,语气中多了一抹轻松,神色中却是多了一抹凝重,微拧的眉宇间,散发着身为长者的思虑,尽数的落入九玄师太的眼中!
“太妃请坐!”合上面前的经书,九玄师太把手中撒开轻转的佛珠一圈圈绕在手腕上,这才站起身走到桌边,为容贤太妃倒了一杯热茶,两人静坐在只点了一盏烛灯的厢房内,品茗静思!
“你还是这般的恬静,丝毫没有改变!”打量着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变化的九玄师太,容贤太妃话中无一不含着一丝钦羡!也因此,心头的担忧越发的明显!
九玄师太则是放下手中的茶盏,淡然开口“出家之人,自然是心静!若还存有世人心头的浮躁,又如何面对佛祖?太妃这么晚还未歇息,想必是因为心绪不宁的原因吧!”
见九玄师太一眼便看出自己的郁结所在,容贤太妃淡淡一笑,既不承认亦没有否认,只是接着开口“九玄,替我算两卦吧!”
对于容贤太妃的要求,九玄师太却并不吃惊,只是静静的喝着手中的茶,淡淡地询问“算什么?”
闻言,容贤太妃便知九玄师太这是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并从衣袖中掏出两张纸条递到九玄师太的面前,浅声道“算他们将来的人生!”
见容贤太妃说的这般慎重,九玄师太接过那两张纸条,细细的看了一番,却没有拿出自己算卦的工具,只是淡淡的开口“太妃,这两人,已是极好的命!”
“这只是现在,我想知道的是将来!”而容贤太妃却现在不满足如今的现状,只见她目色清冷,带着一丝凛然,让人不敢直视!
听她这般说,九玄师太便知这两张纸条上写的是谁的生辰八字,心头微微叹了口气,九玄师太缓缓开口“太妃莫要忘了,这世上之事瞬息万变,如今算的出的,将来也不一定能够作数!况且,世间的事情,算得了富贵、算得了生死,却算不了人心!”
听出九玄师太的弦外之音,容贤太妃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怔,心头猛然醒悟,不由得暗想,是啊,这一切,最难拿捏的,不就是人心吗?
看出容贤太妃眼底的了悟,九玄师太不动声色的把手中的纸条递还给她,两人不再开口!
十几日的赶路,已是临近京城,只需再行驶一日,便能够抵达京城!
这一日,车队在黄昏前便抵达了客栈,长途跋涉,让所有人的脸上均是显出疲态,做好防备的事情之后,习凛便让其余的人尽数回客房中歇息!
用过晚膳,云千梦见天色尚好,便与楚飞扬两人在客栈的庭院中散步!
“容贵妃与容贤太妃,如今已在普国庵内为陈老太君祈福!”手中捏着‘玉家当铺’刚刚送过来的消息,云千梦调皮的沿着鹅卵石路旁狭窄的小径而走,半笑着对楚飞扬说出这则消息!
楚飞扬见她玩的开心,便牵着她的手,防止她摔倒,听完云千梦的话后,只是勾唇一笑,故而神色神秘的凑近云千梦,低声道“我这里也有一则消息!”
见楚飞扬眼底含着一丝冷笑,云千梦停下脚步,转过身子转向楚飞扬,浅声问着“还有比这更具价值的消息?”
瞧出云千梦眼神中的好奇之色,楚飞扬心底泛起一抹柔情,朝着她的耳边凑近薄唇,极其低声的说了出来……
“姑丈怎还不就寝?”而此时客栈的二楼,面对庭院方向却是打开着一闪木窗,楚培面色冷沉的立于窗边,双目毫无表情的盯着庭院中真情流露的二人,却不想身后竟响起夏侯勤的声音!
背对着夏侯勤冷笑一声,楚培阖上木窗转过身,见夏侯勤已是径自坐在桌边喝茶,冷声道“这十日可真是辛苦夏侯王子了,这般不留余力的紧盯着本官!”
“姑丈客气了!本王子也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端起一杯香气扑鼻的清茶,轻抿了一口,夏侯勤双目微眯,十分享受的开口!
“只是这么晚了,夏侯王子是否可以回自己的客房?楚王布局这般严密,难道害怕本官逃跑不成?”并未走到桌边与夏侯勤面对面的坐下,楚培改而坐在窗边的太师椅上,冷然开口,口气中暗藏的不满与怒意已是显而易见!
不愧是楚飞扬,此番回京仅用了区区一两千人护驾便已是安然行驶了十几日!
更没有使用皇家惯用的手段,先派出一队前行,而真正的楚王等人却是选择其他更加便捷的道路!若非之前早已是做足了准备,只怕他不会这般大胆!
“闲来无事便过来坐坐!一如姑丈您,闲着没事便欣赏着庭院中的景色!”楚培脸上的不欢迎与不友善却没有让夏侯勤产生退意,只见他自得其乐的品着茶、欣赏着楚培越发阴沉的表情!
眼角余光注意到那扇木窗已被合上,楚飞扬眼底的笑意便不再隐藏,见云千梦已是消食的差不多,便牵着她走回客房!
已是入夜时分,再过一刻便是凌晨,云千梦端着茶点走进客房的内室!
看着独自对弈的楚飞扬,云千梦把手中的茶点放在桌上,目光却是看了看紧闭的门口,轻声问道“确定今晚他会过来?”
本想好好的休息一番,可用完晚膳后楚飞扬所说的那番话,倒是让原本有些倦意的云千梦顿时来了精神!倒是没有想到,那人竟这般穷追猛打的毅力!
“嗯,已收到他的亲笔书函!”楚飞扬浅笑着从衣袖中拿出一支竹管,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递给云千梦!
云千梦拆开后细细的看了一遍,随即微抬起手臂,把手中的纸条凑近烛火,静待那纸条在火焰中烧成灰烬,这才开口“他倒是胆大!”
“那本宫就多谢楚王妃的赞许了!”殊不知,云千梦话音还未落地,门外却已是传来了熟悉的阴冷之声!
从声音中听出来人的身份,云千梦与楚飞扬倒是不见丝毫的慌张,只不过楚飞扬却是站起身,顺手把云千梦拉至自己的身后,这才带着她踏出内室,走到外间!
与此同时,习凛已是跟在来人的身后,神色警惕地盯着擅自闯入的齐靖元,双手半分也不曾从腰间的佩剑上离开!
看到久违的齐靖元,楚飞扬浅笑着挥手,让习凛退出了客房,仅剩自己、云千梦与齐靖元在房中!
“想不到太子这般喜爱我西楚!回北齐不到四个月,竟有巴巴地赶了过来!更别说,这四个月中,太子还花了一两个月调理身子!”看着如今恢复健康后又露出凶残表情的齐靖元,楚飞扬冷淡的开口!径自领着云千梦坐在外间的桌边,丝毫没有请客人入座的意思!
“哼!这还不是多亏了楚王当初那三箭!若不是楚王,本宫岂会平白的浪费了那么久的时间!”想起当日败在楚飞扬的剑下,齐靖元心头便憋着一股怒火,阴沉的眼眸中如燃烧着两簇火焰,直直的朝着楚飞扬射去!
把手中的热茶推到云千梦的面前,楚飞扬端起另一杯,慢慢品了一口,这才浅笑着开口“太子今日前来,是与本王清算往日的旧账吗?太子可真是悠闲,竟有这样的闲心,从北齐跑来西楚,只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楚飞扬,你明知我是为了何事!何必在本宫的面前装模作样!若非你们夫妇为了替曲妃卿解围,蓉儿何至于被牵连其中?”看着楚飞扬悠然自得的与爱妻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