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王姬奇道:“怎么?”
伍封面露喜色,大声道:“月儿、小兴儿、小刀、小阳!”一迭声将四人叫过来,楚月儿讶然道:“夫君又想干什么?”
伍封道:“月儿,你去教王姬骑马。我想起了件物儿,要与小兴儿他们说说。”
楚月儿和梦王姬满腹狐疑,见他神秘兮兮地,也懒得问他,牵手去了。
伍封道:“小兴儿,我想起了件东西,如果我们依马背之状,用铜打造一个半圆的坐床,前后有栏子,骑马时是否稳当些?”
鲍兴道:“那是自然,不过战急奔时,马背甚滑,这坐床岂非很易滑下来?”
伍封笑道:“我们可以在坐床上安上革带,扎在马腹上,这便安稳了。”
圉公阳想了想,道:“这法子甚妙,马腹甚大,急跑之时内脏晃动,还容易受伤。
若用革带束腹反而安全,也易使力,就像人用革带扎腰一样。”
庖丁刀道:“坐床下得垫上厚厚的革布,上面也得有,这样骑马时既舒服又不伤马。”
伍封道:“是否还可以造两个蹬子放脚?这样便好用腿力,甚或站起来,用于马战威力只怕要大上一倍。”
鲍兴三人击掌叫绝。
伍封道:“事不宜迟,王姬正学骑马,若有此物,学起来便快得多了。小刀颇擅铸技,家中正有匠人冶炉,上次你们造出马蹄铁,这次仍由你们带着他们去打造。”
三人匆匆而去,这时夏阳骑马回来,问道:“咦,小兴儿他们干啥去了?”
伍封刚想出了个妙物,心中得意,将她抱下马来,在脸上重重吻了一下,笑道:“这事情为夫暂不能说,明天你便知道了。”
这一次打猎顺利之极,未生任何变故。晚间回府,将打来的兔子送了许多到王宫去,剩下的府内制肴,兔肉甚美,又是众女亲手所猎,吃起来只觉倍加开胃。
饭后,楚月儿道:“师父有天说过,吃这兔肉非得多配些膏脂蔬果不可,否则,每日吃兔肉,人会缺少精神,渐渐消瘦。”
众人大奇,追问其中道理。
楚月儿道:“这事情师父也不甚清楚,或是兔肉少脂有关。”
春雨道:“既然神医说过,定有其道理。”
庖丁刀道:“小人记住了。”
伍封道:“小刀,你与小阳的事情甚多,不必每日到庖室亲手制肴,不会在庖人中多收几个徒儿么?”
庖丁刀点头道:“其实小人对庖艺甚有兴趣,每日不转一下庖室,便会心痒。既然龙伯这么说,小人便收几个徒儿。”
梦王姬笑道:“夫君喜美食,小刀大可以多收徒,譬如我府上来的那几个寺人,庖艺还算过得去。你收上二三十个徒弟,几十人在一起精研庖艺,只怕人人庖艺精进。”
庖丁刀惭愧道:“不是龙伯和王姬这么说,小人怎敢有收徒之念?明日我便去试试。”
伍封道:“小阳也选几十人收为徒,学些养牧和驭车本事。”
圉公阳点头。
渠公呵呵笑道:“封儿这几位夫人各有所长,府上人才鼎盛,看着真让人放心。
封儿,这雨儿颇有计算之才,我这些天可要借她用用,你别要舍不得。”
伍封笑道:“老爷子这筹算本事天下少有,雨儿随你些时候,必能有成。”
次日骑马之时,等鲍兴将梦王姬的白龙牵上来,众人便见马背上多了一物,此物呈半圆之形,用青铜打造,上下各用了厚厚革布垫着,四条革带直束在马腹上,两旁还各有一个蹬子,刚好可放入一脚。
众人大奇,梦王姬道:“这是个什么物什?”
伍封得意地道:“你不是想放个坐床在马背上么?便是此物。昨晚我已经偷偷试过了,你骑上去瞧瞧,包管安稳之极。”
他将梦王姬抱上马背,又将她的双脚放在蹬子中。
梦王姬赞道:“这可舒服多了。”在蹬子上站起来,嫣然笑道:“想不到还可以站……”,忽然白龙嘶鸣一声,向前直奔出去。
梦王姬大惊,紧紧抓住马缰绳,伍封和楚月儿怕她跌下来,发足去追,不料梦王姬在马背上东摇西晃,却始终未跌下来,白龙跑了七八圈,渐渐止步。
梦王姬惊得面色苍白,但她独自骑行许久,居然仍能安坐马背,心下又十分高兴,道:“这白龙怎么不听使唤?”
伍封笑道:“适才我忘了告诉你,小刀在蹬子内侧造了两条刺,并不甚尖,但双脚夹一夹时,刺尖刺在马腹上。虽然不会刺伤马,但马也会有些痛的,负痛之下便会猛跑,好过用马鞭抽它。刚才你站起身时,未得其法,以致不小心刺到了马,下次站时便要注意。”
楚月儿埋怨道:“夫君早先不说,人若跌下来可怎么好?咦,我们能站在蹬子上,马战用力便容易多了,岂非威力大增?”
伍封点头道:“正是。不过这物儿叫坐床可不像,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名字,既然此物能让人安稳而骑,便叫马鞍,蹬子叫马蹬,刺叫马刺。不过这马刺还是不要装在马蹬上,还是装在屦上,骑马时才用较好。”
妙公主在一旁道:“马鞍马刺还好说,那蹬子明明是人蹬着,叫马蹬可不好吧?”
伍封笑道:“哪有你这么想的?既然都是马上的东西,自然要叫马蹬,就像那马蹄铁一样。”
众人见伍封竟然想出这么件宝物来,无不佩服到心里去。
楚月儿叹道:“夫君真是聪明之极,连弩、龙爪、马蹄铁、马鞍这四样东西,换了别人便想不出来。”
伍封笑道:“这都是好用斗狠之物,怎比得上王姬脑子一转便妙诗如潮、乐如天籁?这马鞍用于马战必能威力倍增,须得多多打造不可。”
庖丁刀道:“这事便交给小人去办。”
渠公笑道:“日后就靠这马鞍子卖钱,只怕生意比府上的‘须惠陶器’还好。”
伍封摇头道:“这些武器一类的东西还是少卖,我们卖得越多,便说明天下间战事越多。我想日后开个药坊,单是月儿的‘花露’和鼠药,便足以财源广进了,我们既能赚钱,又能造福于民,岂非更好?”
头几天打猎主要是伍封的妻妾,后来众女只是骑马追逐玩乐,伍封便让商壶等人去狩猎。商壶和天鄙虎都是极好的猎手,憋了好些天了,如今由他们动手,自然是兴致勃发。商壶打猎不用箭矢,只是提着大叉追逐捉拿,天鄙虎却用劲弓,几乎能百发百中。其余的遁者、铁勇各有所长,山中的兔子自然是大倒其霉。
庖丁刀每日在府中监造马鞍,不多日已经打造出不少来,渐渐将伍封府上的战马大多装配,使用中经验多了,偶尔有些小的改动,最后凡是骑用的战马尽配上马鞍,在打猎中试用,果然马战威力倍增。所有马蹬上都不装扮马刺,而是单独打造一些可以扣在屦上的马刺,可选择使用。
这日正在猎场,庄战赶了过来。
楚月儿喜道:“小战回来了?”
庄战道:“是。小人先前回府,父亲说龙伯和诸位夫人在此打猎,随赶了来。”
伍封问道:“你已将弦儿送到胡地?”
庄战点头道:“已经送到了,弦儿的舅舅在胡人中颇有地位,众人见了他都十分尊敬,也不知道是何官儿。小人回来时去了代国和中山,拜见了代王夫妇和平爷,也见了中山女王、中山君和招爷。”
楚月儿问道:“代王后、中山君、平爷招爷他们可好?”
庄战道:“都十分好。他们给龙伯和各位夫人送了许多礼物。小人携了许多礼物北去,又带了许多礼物南下,总怕遇到盗贼。好在龙伯名气甚大,一路打着龙伯旗号,未遇麻烦,反是沿途各国的大小官儿前来巴结。”
众人七嘴八舌问了许多,庄战与赵飞羽等人原来就不相识,是以也说不出他们比以前是胖是瘦。
伍封道:“小战一路辛苦,既然来了,这些天便也学习骑射。”
庄战笑道:“小人一路上随弦儿学习骑射,还算过得去,不过还得多练练。”
他又以拜见主人之礼向梦王姬叩头,梦王姬笑道:“算了,你在我府上许久,怎么现在还有这么多讲究?”
忽忽过了月余,庄战骑术练得甚好,梦王姬也已经学会了骑马,骑术虽不甚高,却也能安然纵马飞驰。
眼见伍封两年之期将至,众人不再去狩猎,伍封让众人开始打点行装。
由于梦王姬要随伍封回齐国去,准备的事情尤多,等一切准备妥当,早已经立冬了。
48。2 秦君夜访
这日伍封入宫向周元王说起回国的事,周元王与姬介都在宫中,周元王叹了口气,道:“两年之期这么快就过了,妹夫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寡人心中委实有些不舍。”
伍封叹了口气,道:“人生有离有散,微臣若有机会,自会到成周来觐见天子。”
周元王怅然良久,问道:“妹夫准备何日成程?”
伍封道:“微臣这几日就打算走。”
周元王道:“这么快?由成周回齐,乘舟更好,只是雪季将至,河上多有冰封,难以行驶。”
伍封道:“当日微臣送田氏四小姐嫁到赵家,离开时曾经答应过她,回齐国时定会饶道晋国去看看她,是以一直无舟行的打算。”
姬介道:“姑丈,眼下已入冬天,马上要下雪,陆路途行也不易,行一日之路,不及平日半天的路程,等回到齐国时,只怕已经是春后的事了。不如等春后水暖,姑丈先去趟晋国,然后折回来,乘舟而下,二三十日便可回到齐国。”
伍封心知他说得有道理,但他担心齐国之事,点头道:“太子之言也有道理,我是怕在外日久,国中生变。不如我回府与王姬她们商议一下,看看何时动身最好。”
周元王道:“总之是能多留一日,便不必匆匆赶路最好。”
伍封见他们盛意拳拳,叹了口气,告辞出宫,回府与众人商议。
渠公道:“天子和太子所言也有道理,眼下将至雪季,不利远行。我们这一路上辎重甚多,又有许多女眷,到时候有人在路上受点风寒,更是不妙。”
妙公主虽有些记挂儿子伍敬,但她却知道雪行甚难,也道:“既然如此,我们多留些日子也不妨。”
伍封问楚月儿道:“月儿,你觉得如何?”
楚月儿道:“夫君自己定下日子吧,月儿没什么意见。”
伍封向梦王姬看去,道:“王姬怎么不说话呢?”
梦王姬笑道:“以我的想法,自是想春后才走,只是我要这么说,夫君大人定以为我是一番私心,舍不得娘家人。”
伍封笑道:“岂有此理,一家人说话无须顾忌。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便留天暖后再走。”
渠公道:“既然如此,我可要先告辞了。”
伍封奇道:“老爷子不与我们一道走?”
渠公笑道:“我还有许多事,本来早该去趟吴国,只是因你的喜事才来,后来见雨儿是个算用人才,便留下来教教她。你不擅理财,府中每日收入开销都得有个人管管,王姬、公主、月儿身份尊贵,各有所长,要处理大事,这事情雨儿最有天赋,我才会尽心教她。”
伍封笑道:“老爷子说得是,日后便由雨儿管宝货钱财,风儿管武库,雪儿管战马信鸽,阳儿管药物。月儿专司武事,凡有大事,外事靠王姬,内事找公主,我便省心了。”
渠公笑道:“你这安排十分合适。”
伍封道:“既然老爷子也说雪行不便,为何定要现在到吴国去?”
渠公道:“我商营一生,只知道生意的事。我们家中除了邑产,还靠陶器、铜兵、渔盐获利,年初我运了许多铜兵和陶器到吴国,眼下正是收钱之时。”
妙公主好奇道:“为何现在是收钱之时?”
渠公笑道:“这事儿你们自然不知道,大凡到了冬天,都是每年收成之后,手有余钱,不到新春时分花费不了多少。是以收欠必须赶在新春之前,也唯有这时人手才有余钱。吴人欠我们不少钱货,我当然要去收。到了春后才去,又怕他们将钱花了,白跑一趟。封儿,你要记住,世上之人并非人人如你一般守信。”
伍封、梦王姬和妙公主自然不知道这些道理,楚月儿自幼便到钟建府上,后来到田恒府上,从未受过艰辛,她年纪幼小,也不知道这种事。四燕女却颇有感触,冬雪道:“是啊,民间每到年尾便叫年关,若欠人钱物,此时便有被人追讨,十分难过。”
伍封道:“既然如此,人家如果不还钱,说不好要打架,我便派……”,渠公摆手道:“我还是带我的那些人算了。眼下我走到任何地方,只要说是龙伯府上的人,便一切顺遂,谁敢打架?”
这时,庄城带着庄战、庄周上来,庄城道:“龙伯、王姬、月公主,小人想告老而归,带小周回楚国去,不过留下小战为龙伯效力。”
梦王姬忙道:“老庄怎会想着走?是否有何不如意处?”
庄城摇头道:“小人年纪高大了,不免有些思乡,而小周生于成周,从未回过故里。龙伯日后事多,小人年纪大了,小周又年幼,恐怕会有拖累,何况龙伯府上人材甚多,小人派不上用场。日后小战便听凭龙伯和各位夫人差遣,婚娶生死皆听龙伯的。”
伍封与梦王姬劝了老半天,庄城却心意已决,执意要走。
渠公在一旁叹道:“封儿,王姬,你们便由得老庄吧。大凡这人年纪一大,便生思乡之意,老死异乡又谁愿意呢?我看老庄并非有何不满,纯是思乡心切。”
梦王姬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好强留,老庄日后可要保重,小周,我教你的‘坐忘’可不要忘了。”
伍封对楚月儿道:“月儿,你便修书一封,让老庄拿回去,将你们那族老换下来。
我早看他有些不顺了,还是老庄靠得住,以后就让老庄和小周管理庄氏族中之事。”
楚月儿点头答应。
楚月儿和梦王姬赐了庄城许多金货珠宝。
商壶听说庄周要走了,上前抱起庄周,放声大哭,庄周笑道:“老商,你也不用哭,日后你想我时,便来楚国。等我大了些,或会去找你说话。人生分合聚散也是常事,只要我心里有你,仍是在一起。”他这么一说话,堂上人人皆惊,想不到这小孩儿居然有如此见识,委实令人惊佩。
商壶愕然道:“心想着便算在一起么?”
庄周道:“那是自然。譬如我昨日梦见老商在睡觉,似乎正在甜梦之中。今日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你在我梦中,还是我在你梦中,自是越想越不明白。不过后来想到有一个我,有一个你,还有一个梦,这不就明白了么?”
商壶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将庄周放了下来。
妙公主看着庄周,不禁张口结舌,好半天才道:“这小孩儿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