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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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兰-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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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三月中的天气,江南虽然仍旧寒风嵺峭,可是落下来的雨丝里已经隐隐有了春的气息。惊蛰那一天,雨水似倾盆一样从天上倒下来,密密的敲在窗台上,溅起的水雾混着尘土,慢慢把窗玻璃都染上一层雾蒙蒙的浅灰色,窗外行色匆匆的人都渐渐隐去,天色越发阴沉下来,“喀喇喇”一声雷响,似乎连楼板都震了一下,天空里划过一长道亮紫色的闪电,把幽暗的房间照得闪亮了一下,旋即又归于原样。楼风望着窗外,对着电话话筒淡淡说:“我知道了,我会去接她。”话筒里的女声尖利刺耳,“楼兰是下午四点的飞机,你要照顾好你妹妹,她头一回离开墨海,别叫我们知道你没照顾好她……”楼风从唇角扯出一丝冷笑,多少年了,只有楼兰才是他们的孩子,他们的眼睛里从来只有楼兰,他的口气仍旧波澜不兴,“现在三点半了,我要去机场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停了一下复又响起,“你快点去,不要迟了。”

楼风取了车钥匙下楼,老天仍旧象疯了一样倾倒着雨水,雨刷开到最快也扫不清楚前玻璃上扑面而来的雨点。马路上的车队排成长龙,他拧开收音机,交通台的主持人语调欢快,“现在全市范围马路拥堵,请开车的朋友们不要着急哦……”他啪的关上电台,低声咒骂了一句。前面的车缓缓开始启动,他赶忙跟上,顾不上什么规则,旁边的车子按起了喇叭,司机摇下玻璃探出身子晃着拳头大骂起来,他按下车窗,冷冷的瞪回去,看清楚他的军装和车牌,那司机才愣一下,喃喃的缩回头去。

风雨太大,往机场的高速路被封闭起来,他在关卡前面出示了证件,那警察犹豫一下叮嘱他尽量缓行才放他上去。他飞车在空无一人的高速路上,路面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雨水,他一路飞驰,两边飙起了细碎的水雾。就是那样一个相似的大雨倾盆的晚上,他很清楚的记得,他拎着箱子头也不回的逃出家去,背后犹有父亲的咒骂和母亲的尖声利语,“有本事出去了就不要回来!”他也记得,楼兰抱着她的小熊,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注视着这一幕,惨白的日光灯下,她的眼睛如暗夜的海,漆黑里只有一点冷冷的反光。

楼风猛踩了一脚刹车,把车子停在机场的停车场里,他没带伞,停车场到机场入口几步路的时间,就被雨几乎淋了遍。等候大厅里暖气开得很足,他摘下帽子,抬手看表,刚好是四点整。机场里响起轻柔的到站广播,楼风不耐烦的来回踱了几步,计算着走出飞机一直到提取行李要多少时间。他在等候大厅里转了两圈回到旅客出口,一张拥有和他自己相似的脸孔的姑娘已经伫立在那里,他知道不会错,楼兰仍旧有着十年前一样的眼睛,如暗夜里的海,漆黑的。



貌似大家对高速封路飞机还落下比较感冒。。解释一下我的想法,当然,我当时写好也懒得改了。。。

高速封路一般是能见度太低的原因,飞机这时候也一般不能降落,但是如果是长路程飞来,可能会几次试降,因为可能飞机上燃油已经不足,不足以飞回或者换个机场。有一年5月从米国回来,上海浦东机场已经基本一天没有飞机降落,因为雨太大,但是美联航的机长拉着747一飞机的人试降三次后成功降落,出来后TAXI司机说,今天一天他等着都没拉到活了,这是第一班降下的飞机。

今年7月去桂林,桂林暴雨,我们从上海走,记得是320的机型,还是降了,之后就没飞机降落,我们同事从广州出发的,飞到桂林又飞回去广州,然后等雨停了再飞一次。。。。

还有一次飞旧金山,旧金山大雾云厚,市内交通也基本堵塞,飞机不能降落,偶在PORTLAND等了两小时还是上了飞机,降后发现回中国飞机上只坐了一半人,其余一半通通没飞没降过来。。

PS,不是还有十里不同天的说法么。。。我闪。。。。等全写完我来修吧。。。第 2 章
楼风斜挑起眉定定看了楼兰一会,不用问就确定没有找错人。楼兰亦不问,第一眼望见楼风时,彷佛是千回百转的心中蓦然被一道闪电击中照亮,就如方才她在八千米的高空中望见翻滚的云层里泄出的耀眼电光,她有些激动,然而随即却生出怯意来。楼风神色淡漠,只是伸手接过她的行李,简短的说:“外面雨很大,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到门口去等。”一个利落的转身就把她甩在后面。楼兰快步跟上,有些讪讪:“飞机连着降落了三次才下来,今天天气真不好。” 楼风充耳不闻,并不回答她,楼兰那一声“哥哥”在嘴里绕半天还是咽了回去。

出口处的冷风挟着细密的雨丝扑面而来,楼兰虽然退了几步,已经裙摆全湿,坐上车被冷气一吹,忍不住打几个喷嚏,楼风皱起眉,还是关了空调。十年未见,几乎是纵使相逢亦不识,楼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双手拢膝,透过后视镜偷看楼风。她对他的所有印象,只有模糊的那一夜,他当初的样子已经忘记,记住的是他的愤怒屈辱与决绝,父母从来不谈起他,他也像是人间蒸发,没有一点一滴的消息传回来,楼兰不清楚这一次父母是怎么联系到他,更不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

回去的路上还是一样的堵,开十米停两分钟,磨得楼风心烦,他掏出香烟,在手指上转两圈刚要点,才想起楼兰来,“我抽烟你不介意?”楼兰点一点头,看他开窗点烟,直到一根烟抽完,他也不看她一眼,楼风对她冷淡疏离是在意料之中的,她也不敢想怎么麻烦他,十年,足以叫亲人变成陌生人,她心底幽幽侧叹,他是她盼望了十年的哥哥,然而亦不过如此。

红绿灯在眼前跳跃变幻,车子排成长龙就是不能挪动一步。楼风终于说:“什么时候去学校报道?”

“再过三天。”

“那你打算住哪?”楼风问得闲适。

楼兰愣一下,心里有一点委屈,随即却说:“最好是学校附近宾馆,可以熟悉一下环境。”

楼风瞄了一眼后视镜,楼兰望着窗外神色不动,可是背脊挺得直直的,几乎连脖子都僵着。他并不内疚,也不想改善,就这样很好,他在十年前已经割裂了与家庭的关系,亦不打算再改变什么,他答允父母去接楼兰,仅此而已,至于照顾两字,只看如何解释。

狂风暴雨外加下班时段,等开到到平南大学门口招待所的时候,天色已经沉黑,风小了,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下着。楼兰开了车门就要自己拿行李,楼风挡住她的手,“你先去办住宿登记,我来拿行李。”

楼兰撩起额前打湿的碎发望他一眼,转身往招待所去。前台小姐看她那个样子,就知道是赶着提前来的学生,低头做自己事,头也懒得再抬,说:“小姑娘,这几天这里都住满了,你来晚了。”楼兰一听有些着急,却无法可想,正犹豫,就听见楼风从背后道:“附近还有没有别的宾馆?”前台小姐猛然见到他,嘴角不由扬起,说:“最近都是提前来的学生和家长,哪里还有什么地方是有空房的,起码要等到报道日期过了才会空下来。”

楼兰赌着一口气,立刻道:“那我去市里的宾馆住。”她眉尖微蹙,扭头就出去。楼风看她转身过去就咬住嘴唇,委屈却又骄傲,彷佛幼时被亲戚小孩抢了心爱的玩具,不得不强忍着眼泪装大方,有一些记忆从久远的地方慢慢伸展开。楼风站了一会才回车上,语气仍旧平淡,“算了,还是先住我那里。”楼兰闷了一会方点头。

楼风在部队里年资小,因为隶属特种部队,又是军校毕业,才从市郊的家属楼里挖了一套二居室来住。楼兰进了门小心的四下打量,房间不大,紧凑整洁,连灯光也不是刺眼的白,而是温暖的橙黄,倒是她的几只箱子,塞得走道拥挤不堪。

“你睡卧室,自己打电话订吃的,我晚上还有事。”楼风言简意赅,指给她看厨房和洗漱的地方,自己拿着车钥匙转身又出门去。

楼兰匆匆整理一下箱子,头一件事情就是洗澡。盥洗室里简单干净,一墙之隔的老式热水器嗡嗡的发响,水很热,冲得她皮肤发红。洗完澡吃完饭,又看一会电视,时间已经半夜,楼风还是没回来,楼兰抱着被子在床上发呆,十年来第一次见面,她一直料不到是这样场面。电视里的半夜节目看得她困意阵阵,歪在床头就睡着了。

朦胧里楼兰听见门口蟋嗦做响,她新到一个地方总是睡得浅,立刻便惊醒,摸到门口,厨房里暗暗的灯光洒出来,空气里浮着烟酒混杂的味道,楼风低头在看桌上她刚放上的几包特产。离开墨海时母亲没有一点示意,她在机场想半天自作主张买了东西。楼风听见声音,抬头望见她,背着灯光的脸看不清楚神情,“你睡你的。”他一如白天的冷淡。楼兰轻轻合上房门,窗外天边已经淡淡泛起青色,她再睡不着,才觉得那极淡的烟草味道一直萦绕在侧,定下心来发现味道都源自衿枕之间,她哑然失笑,用的本来都是他的东西。

楼风睡得少,第二天中午不到就起床,洗漱收拾完了拿了车钥匙就要出门,临出门才回头说:“中午一起出去吃饭。”楼兰人生地不熟,除了答应也没有别的办法。

周末的平南市里热闹非常,昨天是倾盆大雨,今天已经艳阳高照,路上川流不息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楼风带楼兰去的是家中档餐厅,普通装修普通价格,他把菜单扔给她点,她小心翼翼的算价钱,不敢太过分。

服务员刚上来续茶,桌子旁边噼里啪啦的就是一群人的脚步声响过去,却又回转过来,一个极响的声音在那里笑:“楼队长,怎么这里遇到了,都有好几星期没见你去场子里了!”楼兰从菜单里抬头,一个三十多岁中年男子已经不请自坐到她旁边,一手使劲的拍着楼风的肩,“我那里还要你照看,怎么就不多去去。” 

楼风侧过身子也笑,“秦总怎么会上这里吃饭?”

“有人约在这,没办法。” 那秦总说着放低了声音,“场子里新来几个小姑娘,也不去看看?”桌子旁边跟着的一群男人,也暧昧的笑。

“昨天刚和小李去过,秦总的生意是越发做得大了。”楼风说,“你在云海路上那个,以后我让小李单独替你照顾着。”

“好说,小李我也信得过。”秦总又拍一下楼风的肩膀,“不过今天你穿这样,我差点就没认出来。”

“周末了,难道还穿那身,我带妹妹出来吃饭。”楼风朝楼兰这示意。

“女朋友就女朋友,什么妹妹,从来没听你说过……”秦总这才回头看楼兰,一面笑话,“咱们刚才说的都不算啊,回头被整别怨我。”

“我亲妹妹,楼兰,来平南念大学。”

“真是亲妹妹啊,对不住了。”秦总上下打量楼兰一下,回头道,“那我先走,你有空过来。”

楼兰望着这一群人往包厢里走,楼风也不解释,只问她:“点完没有。”

又是照看场子,又是新来的小姑娘,想起凌晨那烟酒味道,楼兰心里梗了一根刺,十年之隔,楼风现在究竟在做什么,父母含糊其辞,只说他从军,不过看社会新闻,黑白不分也是有的,楼兰捧着茶慢慢抿着发呆。

晚上楼风倒没有出去,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提电脑不知道研究什么,屋子里彷佛没有人一样无声无息。楼兰到阳台上去透气,这幢家属楼并不在作训基地旁边,倒在平南的市郊,是当初被地产商因为还不出贷款折给银行又兜兜转转不知道为什么到了部队手里,唯一的好处就是视野开阔,旁边几乎没有别的小区,几公里外就是窦原山,没有灯光污染,晚上可以看见繁星满天。春天的夜晚空气潮湿芬芳,楼上楼下隔着窗传出来柔和的灯光,低微的说话声,楼兰望向房间里,落地灯下楼风神情悠闲姿态挺拔,可是联想到中午,她心中总是郁着一团气。临睡时楼兰想了又想,还是把床单和被子通通扔在一边,裹着毛毯睡了一晚。

第二天晚上寒流来袭,一早楼兰醒过来就鼻塞眼红得了重感冒,量体温低烧38度。她提着箱子手酸脚软,脑子有些发沉,却一味坚持要自己去报道。楼风站在门口看她半天,丢了一整包面纸过去,“别逞强,我送你去学校。”

楼兰在墨海从来不住校,到了平南大学才知道有那么多手续要办,她鼻子通红眼泪汪汪,喷嚏一个连一个,自顾尚且不暇,所有事情全赖楼风替她一手包办,一直到把她送到宿舍里面。楼风替她安顿好行李就要走,楼兰几张面纸按着鼻子,突然觉得不舍得,怯怯拉住楼风的袖子,“哥哥。”她轻声喊。楼风转过头,沉默一会拍拍她的手,抽出笔写了几串数字,“有事情打我电话。手机周末开着。”第 3 章
大学生活有序而平淡,时光如流水般从指缝里一泻无踪,楼兰没有给楼风打过电话,他自然也没有给她打过,楼兰是后来才想起来,楼风根本就没有问她的宿舍号码和手机号码,她把他的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里,偶尔调出来看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倒是同宿舍的女生,五个里有三个问起过楼风,楼兰只淡淡一撇嘴,“我和他关系不好。”一下绝了春心初开的女孩子们的念想。十八岁的男女,到了大学里彷佛拿到恋爱许可证,几个月就开始蓬勃发展,好像通过高考只是为了这一件事。楼兰对站在宿舍楼下毛躁热情的男生却没有兴趣,总是觉得倦倦的,连正眼也不高兴瞧他们一眼,一两个月里就被赠送别号“冰山美人”。

美人虽冷,但是不妨碍热情如火以为自己可以融化冰山的追求者,二十来岁的男生,手段不过如此,在宿舍楼下招呼了兄弟们一起大吼爱的宣言,抱个吉他唱不成调的歌,或者每天教室食堂自习室图书馆围追堵截,传纸条托人传话,出尽八宝求偶一回顾。有一个家里顶有钱的男生,开着跑车到宿舍楼下,托人送上去一大捧进口玫瑰,他仰着脸以为至少会有开窗一探的青睐,窗是开了,劈头盖脸砸下的是他刚送上去的玫瑰花,丝绒般的花瓣在空气里飘飘洋洋,花束上夹的卡片都没打开过。这一下总算砸碎了男生的美梦,砸出楼兰的名声,以后的日子多少太平了许多。

平南的夏日来得迅速,学校里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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