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是对锦时说的,锦时早已知道,那天的信鸽就是三皇子的。想到昨日锦玉回来的状态,说的话,他觉得不好向三皇子交代。低头,沉声道:“好像是,病了。”
三皇子似乎是早就知道一般:“怎么还没好。。。。。。”沉默半晌,说:“我们,去看她吧。”
锦时闻声抬起头,看见三皇子眼神注视着窗外,他从未见过如此忧伤的三皇子。心想,果然,三皇子应该是喜欢那个女子。那么,自己在这中间,到底算是什么。
窗外秋风瑟瑟,已不见了飞鸟的踪迹。天空是一片灰白,云层很厚重,已是三九严寒,看着天,似乎是要下雪了。
将军府与丞相府不远,为避耳目,三人都进了将军府的马车,锦玉总是坐着马车去丞相府,因此不会引起怀疑,只是这一次,马车是停在后门的,开门的小厮很是奇怪,这订了婚的两人原本是不能见面的,而这年轻的将军此次偷偷前来,定是想念自家小姐了,只是将军身后跟着的两人,似乎出生不凡,但他们也不敢多问,匆匆去禀报了老爷。
尹华荣看见两位皇子很是惊讶,但也不敢张扬,俯了俯身后带着三位去见素年,只是一路上不说话,满脸的担忧。
天空开始飘雪,素年由春水搀扶着站在庭院里,伸出手去接白色的雪花,可是雪花一到手心就化了。她有些惋惜,但是盈盈的笑着,似乎还是开心的。
锦时在走廊里看着那个如花的笑容久久移不开眼神,想到什么又低头,那个美丽的女子始终不是自己的,更何况自己也给不了她什么,而且身后还有三皇子在。这种种,已经让他说服了自己远远的看着。
尹华荣带到后便退下了,想这是女儿与皇子们的事,自己也不好插手。只是突然想通了,面圣时为何皇上这么容易就赐了婚,大概也和皇子有关。
素年发现头顶突然没有雪飘下,回头一看,只见那夜吟诗的男子撑着伞站在身后,温柔的看着自己。素年转身,微微俯了俯身:“民女素年见过三皇子。”
眼前的人不说话,温柔地笑着。
素年低头,那晚自己暗示过。只是他不愿娶自己。所以,她只能嫁给可以娶她的人。
“不知三皇子有何事?”
“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李锐此时是真正温柔,“也罢。”
素年不懂他说的话,不知道是忘记了什么。皱眉。看着远处的白衣男子,腰间挂剑,眉头就皱的更紧了。
雪安静缓慢的落下,淹没了所有的声音。谁都没有说话。素年没有明白如今是什么状况,自己的夫君带着另外的男子来见自己,而他就在远处等着,让她和别的男子私会。她怎么都理解不了,这男子愿意娶自己的目的,当真只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妹妹免去进宫吗。而订了婚了,又把自己推向别人,倘若悔婚,那可是欺君。素年怎么都理解不了。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女声传来,似乎带着惊恐和难以置信。
素年回头,看见锦玉站在庭阶上,伞被丢到了一边。一手还提着东西。桃花眼睁的大大的。
☆、托付
雪安静的下着,没有风,它轻轻的落在地面上,没有融化。远远望去已经白茫茫的一片。几个人呆立着,谁也没有说话。
素年觉得清者自清,没必要解释。春水搀扶的手一颤,已被眼前的状况吓到。
而李锐却是希望别人看到的那样。他依旧淡淡的笑着,嘴角上扬,眼神却是冰冷的。
远处,白衣的男子显然也是被突然出现的锦玉吓到,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三皇子会怎么处理。
边上的六皇子显然是怒了。李筱沉声道:“锦时,你倒是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娶她的人是你,三哥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锦玉又是怎么回事。”
锦时低头:“就如六皇子看到的那样。”
“我怎么都看不懂,凡事都有缘由。三哥是什么时候和这尹二小姐勾搭上的。”显然李筱已经开始厌恶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美丽女子。自古红颜多祸水。可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却也被这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打动,听着她吟诗,看着她喝酒,他难以想象一个深闺中的女子,竟可以像男子一样洒脱不羁。但如今看到的,却是一个素衣黑发,脸色苍白郁郁寡欢的女子。
锦时也不知。她何时与三皇子有过渊源。或许他们从前就认识,中秋那夜不是第一次见面吗。难怪三皇子当日如此温柔。而她当时也是开心的。至少不是现在这样虚弱的病态。如此想来,那也是自己娶她才坏了他们的姻缘。那么伤心伤情也是理所当然的。可当初,要自己娶她的人,是她自己。
锦玉一直难以置信的盯着庭院中的三人,看着为她的嫂子打伞的三皇子。她从未见过如此温柔此刻骤然变的冰冷的三皇子。她知道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可就是谁也不告诉她。她听说哥哥愿意娶那漂亮的二小姐原以为是她哥哥爱那女子,她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的所以才会成亲,可是还没拜过堂就出了这样的事。她气不过。
李锐眯起眼睛直直的盯着锦玉,低下头,在素年耳边温柔的说:“外面天冷,我们进屋吧。”
素年不语,但已迈出步伐。她也不知怎样面对锦玉,于是低头不去看她。沉默经过锦玉身边。
突然袖子被人拉住,锦玉冷冷的说:“你解释清楚。”
素年身子还是虚弱,始料未及,几乎要摔倒,锦玉自己也没想到,她突然想起素年还生着病,自己后悔莫及,想出手去扶素年,却看见三皇子已出手。
面无血色眼睛紧闭眉头紧锁的女子靠在三皇子肩头。而李锐,一手环住素年腰间,一手抱住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在素年将要摔倒的刹那锦时已经迈出腿向这边飞奔而来,当他看到三皇子抱着素年站立,眼睛里满满的疼惜和温柔时他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太激动了,他们才是天生一对。于是停下脚步,慢慢的走到他们身边,也不顾身后还有六皇子呆呆的站立着。
李筱是局外人,他看的清清楚楚,锦时几乎是想到没想就冲了出去。他苦笑,恐怕锦时自己还没意识到。倘若真是那样,那可真是一场好戏。只是他不曾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这场剧中的一个。
锦时一到他们面前,抬手就给了锦玉一巴掌,那是他第一次打自己的妹妹,虽然不重,却已让兄妹两人都心碎。
锦玉知道自己让素年差点摔倒,是自己的不对,可她也是为了哥哥好,哥哥却动手打自己,她转头红着眼睛,忍着泪水,却不看她哥哥,而是愤愤的看着大庭广众之下抱在一起的两人,倔强的看了一眼后转身离开,伞和东西扔在地上,头也不回。
素年推开李锐。俯身道:“素年累了,要去休息了。三皇子和林将军请回吧。”语气里明显透着冷意。她气,她恼,她难过。气自己的身子这么多年了都不见好,恼自己的丈夫把自己推到别的男子怀里,难过世事尽不如人意。
不等人答应,她已背向他们向前走去,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春水及时扶住了她。
锦时皱眉。抬头看见三皇子注视着那个离开的身影,眼神里的担忧怎么都无法掩饰。自己,在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回去时雪已经积起,却还不停的落,似乎要到第二天的天明,到天明也不见得会停。马车行的很慢。一路上三人都不说话。气氛压抑。
突然三皇子开口:“素年八岁时跌入冰湖,昏迷了三天。从此体质性寒,到了冬天身子会很虚弱,特别是下雪天。”顿了顿,抬头看着锦时,“倘若今后我无法在她身边,那你代我照顾好她。”
还是那句话,“你帮我照顾她”,“你代我照顾好她”,锦时似乎已经听到好几遍了。他点头答应。似乎没听出话里的意思。“倘若今后”,那么现在自己就还是个看着他们的外人,而今后,三皇子又会发生什么,竟然会这样托付。
最令人不解的是三皇子究竟是何时认识的尹二小姐。而这,已不再是锦时该多问的话题。
丞相府,素年待客人走后又重新回到了庭院,走在积了雪的台阶上,弯下身捡起已有一部分没入雪中的伞和瓷饭盒,打开盖子,一股香味飘出来,虫草炖鸡和红糖姜汤,还冒着热气。素年微笑,她原是不想伤害锦玉的,可事情发生都是无法预料的。她想,改天登门赔罪就是。只怕是,锦玉不原谅她。可原不原谅是别人的事,而去不去赔罪就是她的事。
素年让春水把东西拿进房去。她自己握着锦玉的伞,站在雪中,看着远处绿漆的长廊,看了很久很久。回忆下午发生的事。想象着那个要娶自己的白衣男子冷眼看着那些情景是什么心态。毕竟,那是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人啊。
天色渐晚,天气越来越寒冷,素年感觉寒气就从体内升起。一到冬天就是这样,她只能好好的在床上躺着。让下人把房间的香炉点旺了,多盖一床被子,喝着红糖姜汤和各种驱寒的药,这样,她才感觉一点点温暖的感觉。她实在太怕冷了。似乎是从八岁那年,母亲说,是自己玩耍时不小心掉进冰湖里了,被人救起来时已经奄奄一息,昏迷了三天后醒来。但却拉下病根。
春水说是有人推她下去的,可她自己不记得。可能因为那次也忘记了一些事吧,比如说三皇子问她“一点也不记得了吗”,她真的什么印象也没有。也许在那之前,还会记得些什么吧。明明就只有十六岁,脸上还没有脱去稚气,心性却是这样成熟,在那美丽年轻的脸上显露着不该有的忧愁。
☆、偶遇
从那以后锦玉没有再来过,三皇子和锦时也不曾来过。素年就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人。天气寒冷,她身子不适,无法外出,整天整天的待在府里,大多数时候躺在床上,她不喜刺绣,从小偏偏学着男儿念书。小时候跟着爹进宫,混在皇子公主之间跟着念书。有时候她也会去母亲房里坐坐,在母亲面前撒撒娇。这么多年了,一到冬天就像只鹌鹑一样乖乖的待在府里,天气一暖又像匹脱缰的野马跑出去。大夫人看着眼前头枕在她腿上乖顺的女儿摇头。
“你要是一直像病中那样安静乖顺多好,病一好啊,你又跑哪里去也不知道,整天的见不到人。以后进了林家啊,也得乖一点,可要做将军夫人了,不能像个孩子一样任性。”
“我就算温柔了,但也已经嫁过去了,娘你还不是见不到我。”素年撒娇道。却一语道出了两个人心中的不舍。
“将军府离丞相府不远,可以经常回家啊。来看看娘,看看你爹。”
素年往母亲怀里缩一缩,敷衍地说:“知道啦。”
屋外是一片雪白。
那天之后,素年命人将锦玉的东西送回,她认真的将伞面擦拭干净。让春水送去,务必见到锦玉,道谢并谢罪,而最主要是去看看锦玉的状况。春水回来一脸怒气。向素年回报:“那锦玉姑娘根本就是欺人太甚。小姐你哪里的错要去认错,她不领情还说你,说你。。。。。。”春水脸色难看,似乎是难听的话她不敢说。
素年喝着茶,放下茶杯一摆手:“说吧。”
春水看了素年一眼,才说:“说你水性杨花。”吞了吞口水又继续道:“还说你已经有了夫家还勾搭别的男子。可这明明就是三皇子自己贴上来的,更何况还是她哥哥拉来的。”
素年问:“那你该不会是和那丫头吵起来了吧!”
春水吐了吐舌头:“差点。”
素年白了她一眼,没说话。
春水马上又解释道:“小姐我那是为你感到不公平。明明是她们家的人的错,干嘛都推到你身上。。。。。。”
春水还想说,却被素年打断:“罢了,那丫头也是受了委屈。”叹了口气,“以后进了门,肯定不好过,这水性杨花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恐怕将军府的人早就背地里讨论我了。”
春水低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心中有疑问,也不敢多问。倒是素年,问起春水来:“你说,我八岁那年落水,是被人推下去的,你可看清,是谁?”
春水听了愣了愣,随即俯下身低下头,靠在素年耳边轻声地说:“是二夫人。”
素年早就猜到是两个偏房中的一个,只是过去了这么多年,身体除了冬天也无大碍,这件事就没有追查下去。只不过,似乎没有那么简单,素年想知道和三皇子之间有过什么才会想会不会与落水有关。素年知道春水这丫头应该不敢和别人讲,而当时自己还在昏迷,当时春水要是说的话不仅没能使二姨娘获罪,可能还会陪了自己的小命。
素年刚想夸春水这丫头还是挺灵活的,耳边就传来一句:“夫人和老爷都知。”
素年惊讶,母亲知道不语她是理解的,可父亲也知,却不说话,恐怕,父亲是想袒护二姨娘吧。那么,母亲知道吗,知道后是不是很难过。素年喟然。
春水道:“小姐恐怕已经不记得了,那时小姐总是跟着老爷进宫,老爷去上早朝你就在翰林院念书,那时候有皇子和小姐走得近,三小姐就不能,二夫人可能是嫉妒了所以就对小姐你下杀手。”春水自己也是推测,但她觉得似乎事情就是那样发生的。
素年觉得也有可能。但就为了这点小事就要痛下杀手,她感觉二姨娘没这么大的胆子。
素年不解,不由自主就锁起了眉。而这个动作,不由自主就变成了习惯。
时间过得很快,京城已经挂起了大红灯笼。这两天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非常喜庆。丞相府更加,来年就有喜事,怎能不喜庆。吉日择在正月十二,三日后上元节回省去娘家与爹娘团圆共进晚宴。
人多了,热闹了,就感觉没那么冷了。素年忍受不了大家都在热闹她却一个人待在闺阁里,拉上春水硬要出去跟着人群热闹一番。府里看的紧,不让出去。于是她们又换了男装,从后院的矮墙上翻过去。素年让春水先过去,落了地后回应她一句,然后在下面接住她。可春水翻了过去后久久没听见回音。素年先是担心有没有摔倒,后来想到春水的身手觉得担心没有必要,挽起袖子就开始爬,到了墙头,刚抱怨了一句:“春水,怎么不回话。”就惊呼一声,一个不稳便从墙头摔下来。
白衣翻飞,青丝凌乱在风中。白色的身影腾空接住了往下掉的人,风吹起两个人的发丝,遮住双眼,素年看不清是谁。心中却已经了解。
随着缓慢的落地,青丝还在飞舞,素年看着接住自己的人诧异不已。而对方冷漠的表情她又不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