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我扶了起来,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无须谢我,只盼你在俗世中多行善事,莫辜负抬棺匠三字。”说完,他抬步朝房内走去。
我愣了一下,朝他喊了一句:“老人家,多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不知您的名号是?”
他身形停了一下,也没转身,说:“你可以叫我无名老人,对了,你手中那手机是琴儿姑娘的,到了俗世中,记得将手机还回去,莫要乱拿人钱财。”
我嗯了一声,再次朝他弯了弯腰,正准备转身离开,我眼尖的看到老人脖子处有个纹身,只露出一半,那一半像极了范老先生、吕神医他们身上的奇怪符号。
我掏出老王遗留的打火机,正准备对照一下,那老人已经进了屋子。
见此,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好作罢,转身朝竹林走了进去。
一进竹林,我不得不感慨一句,这竹林当真是个好地方,空气格外新鲜,甚至能闻到泥土的芳香,几只麻雀在竹枝上无忧的打闹着,这一切看上去,那么自然。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按照图纸上标记的位置,朝外面走了过去。
我从来没想过这竹林这么大,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方才走出竹林。
刚出竹林,我愣住了,这处竹林居然就在我们村子附近的一座山腰,这特么太奇怪了,我在坳子村生活了十多年,从未发现我们村子附近有片如此大的竹林。
玛德,这是咋回事?
我愣了一下,回过头去看那竹林,却发现那竹林算不上大,约摸占地两亩多,算不上特别大。
这下,我就纳闷了,刚才从这竹林走出来,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怎么现在从外面看竹林,只有两亩地的样子?若是真的只有两亩地,我特么就是爬着走,也用不上个把小时啊!
我在原地想了一下,本来打算再进去探究竟,但,想起无名老人说的奇门遁甲,我也就释然了,指不定是无名老人布了什么障眼法。
当下,我心中不由感慨一番,那无名老人当真是高人,不舍得看了一看竹林,作了一个揖,将图纸收了起来,便朝山下走去。
路上,我想过回一趟家里,离家快半年时间,不知道父母在家过的怎样,也不知道父母的身子怎样。
但,想到离家出走时,父亲的态度,我打消了这个念想,万一被父亲再次关在家里,或者送到广州的鞋厂,我还如何当八仙?
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不孝,而且是大不孝那种。可,哪个年轻人年轻时没几分叛逆心理,我们这代八零后,刚一出生,便被冠上叛逆的名头,一旦叛逆,便会违背父母的意思,等同于不孝。
那时候的我,也是如此,一心想着跟父母斗气,混点名堂出来,再回村光宗耀祖。现在成熟了,想想那时候的我,不由苦笑一声,当初太过于幼稚了。
下到山脚,我辗转几次,偷偷摸摸地爬到村子后头的山腰,看了一眼我家的房子,没看到父亲的身影,就看到母亲坐在房前的坪地,手里在捣鼓什么东西,由于距离有些远,我看的不是很清楚,隐约能看到好像在织毛衣。
盯着母亲看了三四分钟,我眼睛有些苦涩,眼泪不争气地掉了出来。那就是母亲,生我养我的母亲,我…我却因为置气,只能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她,倘若没有猜错,她正在给我织过冬的毛衣。
想着,想着,豆大般的眼泪掉了出来,作为人子却不能尽人孝,最大的讽刺莫过于此。
忽然,也不晓得咋回事,房前的母亲站了起来,放下手中的东西,朝我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吓得我立马蹲了下去,抬眼偷偷地瞄了过去,就见到母亲一双眼睛紧盯着我这个方向。
她大概看了一分钟,好像发现什么东西,向前走了几步,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到这里,我心里苦涩的很,我所在的位置与母亲所在位置,少说点至少一两百米,再加上我身旁全是树木,母亲不可能发现我的身影,唯有一个可能,母子连心,她是感应到我的存在。
说实话,我差点奔下山与母亲相见。但,眼下的情况,根本不允许我出现在坳子村,毕竟,老王的事情还没解决。
我心下一狠,将目光从母亲身上移开,瞥了一眼老王的房子,他家很安静,好像并不知道老王失踪的事,这令我稍微放下心来。
随后,我又看了一会儿母亲,转身朝老秀才的坟头走去,在他坟头作了几个揖,又说了一些心里话,把平常压在心里的事对着坟头说了出来。
在老秀才坟头待了约摸半个小时,我心里舒坦不少,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打算先去一趟镇上找阿大,让他把琴儿的手机还回去。至于高佬,我不敢去找他,主要是我身上的嫌疑还在,一旦找高佬,难免会害了他,人心这东西,当真不好说。
于是,我偷偷摸摸地出了坳子村,我怕走马路会遇到八仙,只好沿着马路一旁的小树林朝镇上走去。
现在想起那时的我,当真如丧家之犬一样,万人嫌弃,就连马路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走。
484。第484章收鸟(5)
几经周折,临近傍晚时,我总算来镇上。按照我原本的意思,直接去找阿大,但考虑到旁晚镇上人多,我怕被其他人看到,便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躲了起来。
一直躲到晚上11点的样子,镇上夜静人深,几乎没人在路面行走,我径直地朝阿大的墓碑店走了过去。
来到墓碑店,我敲了敲门,不到几秒钟时间,门开了,阿大探出头在我瞥了一眼,面色一喜,说:“小九,你总算来了。”
说着,他走了出来,朝四周看了看,将我拉了进去,又找了一条长木凳,示意我坐下,问道:“身上的伤好了没?”
我顺势坐了下去,点点头,说了一句好了,又问他要了一根烟,点燃,深吸几口,在这墓碑店打量了几眼,跟以前没啥变化,屋内摆满石碑。
那阿大见我在那抽闷烟,也没说话,一直站在旁边,身子依靠在墙壁上,偶尔会发出几声叹气声。
抽完一支烟,我扔掉烟蒂,又问他要了一支烟,点燃,继续抽着。
约摸抽了三四根香烟,我问他:“阿大,镇上有啥变化没?”
他叹了一口气,在我身旁坐了下来,说:“水云真人领着一票八仙回到镇子,将高佬一干本地八仙给压下了,现在这镇子办丧事的人,都是以水云真人为主。另外,以前跟着你跟高佬吃饭的八仙,不少人倒到水云真人那边去了。”
“高佬跟瘦猴呢?”我愣了一下,问道。
“他俩因为你的事,被驱逐出抬棺匠,终生不准抬棺材,一旦接私活,会被废四肢,赶出东兴镇。”阿大在我身上瞥了一眼,说。
我嗯了一声,陷入沉思当中,我这边刚出事,水云真人便领着一票八仙回到东兴镇,这中间是不是有猫腻?我记得在曲阳的时候,那水云真人纠集了一票地痞流氓想置我于死地,难道这次遛马村的事,是水云真人在捣鬼?
还有就是十几年前,遛马村的那场印七也是水云真人举办,老王的失踪是不是与他有关?
想了一会儿,我脑子越来越乱,这事越扯越大,一点头绪都没有,又是游书松,又是温雪,又是照片中的‘我’,现在又冒出一个水云真人,好像所有事情都凑在这个节骨眼上冒了出来。
这一切到底是咋回事?
那阿大见我没有说话,推了我一下,说:“小九,为今之计,你离开东兴镇是最好的选择,待时机成熟时,再回到这里一洗嫌疑,假如继续待下去,恐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我疑惑地问道。
他点了点头,在我肩膀拍了一下,说:“新来的庞所长跟水云真人熟,听了遛马村的事后,初步认定你残害四条人命,判了个枪决。”
一听这话,我再也坐不住了,立马站了起来,冷笑道:“那姓庞的办事不讲究证据吗?”
那阿大苦笑一声,说:“证据便是遛马村一部分村民以及你身边那些八仙,他们一致说你是杀人犯,小九,事已至此,已经无力回力,离开吧!”
“呵呵!”我冷笑一声,说:“我要是离开,不正好中了他们的圈套,这辈子都要背负杀人犯的罪名。”
他摇了摇头,疑惑道:“那你想怎样?”
“找到老王,找出真相,向他们证明我的清白。”我一字一句的说。
他笑了笑,说:“小九,你太天真了,就算你现在找出真相,你以为庞所长会信?他们现在是一心置你于死地,甚至可以说,这东兴镇的所长,一日姓庞,你就得背负杀人犯的罪名。”
玛德,我暗骂一句,怒道:“我去县里告他们,我就不信那庞所长能一手遮天。”
他苦笑一声,正准备说话,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听这声音,我警惕地朝门外看了看,难道刚才进墓碑店时,被人发现了?
想到这里,我朝屋内打量一眼,打算从窗户跳了出去。那阿大朝我罢了罢手,示意我先不要行动,压低声朝门外问了一句:“深更半夜的,是谁在敲门?”
“是我!”门外传来一道较为熟悉的声音。
“谁?名字。”阿大又问。
“我,郎高。”门外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听着这话,那阿大瞥了我一眼,问道:“开不开门?”
我想了一会儿,这郎高不是在被庞所长给抓了起来么?怎么会出现在墓碑店?难道是假的?
当下,我附耳在阿大旁边说了几句话,示意他问门外那个自称郎高的人。
“郎所长,你第一次见到陈八仙,说了一句什么话?”阿大问道。
门外静了一会儿,很快就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说:“趴下!”
一听这话,我立马朝门口那个位置奔了过去,我记得第一次在李村遇到郎高,他当时带人来抓我,第一句话就是趴下,正是这句话,让我记了他一辈子。
打开门,就见到郎高上身穿一件淡蓝色的衬衣,他神色有些疲惫,两道剑眉下的眼神已经没了往日的深邃,刀削般的面孔也没了往日的神采奕奕,整张脸给人一种沧桑感。可见,这些日子他也受了不少罪。
“郎所长,请进!”我朝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他微微一愣,面露苦笑,说:“先前看到一个人偷偷摸摸的钻进墓碑店,我就猜测是你,没想到真是你。”
我尴尬的笑了笑,也没说话,便将他请进墓碑店,就问他来找我有什么事,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将我惊到了。
他气冲冲地说:“老子懒得受那群狗东西的管制,也不想再当什么狗屁所长,与你合作搞丧事算了,乐得一份自在。”
一听这话,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说:“不当所长?当丧事知客?郎所长,您没开玩笑吧?”
他罢了罢手,“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在开玩笑吗?”
我一愣,就说:“我已成了通缉犯,你就算要当知客也是去找那水云真人,而不是来找我啊?”
ps: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阖家欢乐。
485。第485章收鸟(6)
那郎高微微一愣,在我身上怪异的瞥了一眼,缓缓开口道:“你当我眼瞎?那水云真人能有啥出息?顶多在东兴镇混混,再厉害点也就是在衡南县混混。而你不同,将来可能会混到外面的世界,我跟着你也能沾点光,至于你通缉犯的身份,我相信你陈九绝非那种人。”
一听这话,我正准备开口,门外再次传来一道敲门声,这下,我们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齐刷刷地看向门外?这次会是谁?
“谁?”阿大问道。
门外的声音非常低,由于我听力有些问题,听的不是很清楚,我问郎高门外说什么,他说门外是高佬跟瘦猴。
听着这话,我没有任何犹豫,直奔门口,一把打开门,就见到高佬跟瘦猴站在门外,他俩神色有些慌张,一见我,立马兴奋地喊了一句,“陈八仙!”
喊完这话,他们好像意识到什么,立马闭上嘴,不待我开口,他们便将我推了进去,高佬对我说:“见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祖先保佑。”
我点了点头,他俩因为我的事失去谋生的饭碗,面对他们,我心中愧疚的很,对着他俩跪了下去,哽塞道:“小九给你们添麻烦了。”
“傻孩子,说啥傻话呢!”高佬跟瘦猴俩人一左一右将我拉了起来。
瘦猴对我说:“陈八仙,你永远是我们这伙八仙的头子,没有你,我瘦猴也懒得当八仙,所以啊,你心中不要觉得亏欠我们,只希望将来你能将那水云真人彻彻底底地赶出东兴镇,别让那群畜生乱了我们的丧事习俗。”
话音刚落,高佬开口了,他先是在我肩膀拍了一下,说:“万事有因就有果,过去的事情,咱们也别想了,过好接下来的生活就行了。我跟瘦猴的心愿一样,别让水云真人那些人乱了咱们镇子的丧事习俗,这些东西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莫让丧事沾满铜臭味。”
我慎重的点了点头,说:“无论将来如何,小九一定将那群畜生彻彻底底赶出东兴镇,决不让他们乱了镇子的丧事习俗。”
“如此甚好。”高佬答了一句,在我身上盯了一会儿,说:“你身子好了吧?”
我嗯了一声,就问他们不当八仙打算做什么谋生,高佬说,他跟瘦猴家庭负担重,打算去广州的工地干重活。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中更是愧疚,他们平常在乡下当八仙,不敢说能赚大钱,至少能保证一家人不挨饿。而现在,不得不离乡背井去外地打工。
他俩见我没有说话,好像感受到我内心的愧疚,那高佬便将话题拉开,问我:“陈八仙,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深呼一口气,挥出心中那些沉重的情绪,就说:“留在东兴镇,找准机会将水云真人他们赶出镇子。”
那高佬罢了罢手,说:“不可,现在整个东兴镇的八仙,除了我、瘦猴以及另外三四名八仙,其他人悉数倒在水云真人那边去了,咱们已经没有人手跟他们抢丧事。再加上遛马村的事情让你背负一个通缉犯的名头,这东兴镇你呆不下去了,趁早离开这是非之地,等某天你能力足够的时候再回东兴镇。”
“对,我赞同高佬的意思,小九,以目前的形势,你必须离开东兴镇,别意气用事。”旁边一直没开口的阿大说道。
我愣了愣,说实话,我比较倾向于自己的想法,身为东兴镇的一份子,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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