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一声,说:“这位兄弟,你知道邵阳么?挨着衡阳,很近,我初中毕业就在衡阳上班,你们这边的风俗跟我们那边大同小异,很多环节相同,所以,我才会请教你。”
“哦?”我一愣,就问他:“你们那边没有八仙么?怎么还要问我这个外地人?”
“我们那边抬棺材不叫八仙,叫抬重者,他们只懂抬棺材,对于丧事那方面懂得不如你们这边八仙多,而我们那边办丧事的道士,多数都是滥竽充数。有本事的都是老人,那些老人上了年龄,身体诸多不便,不愿再办丧事,刚才看你旁边那两位兄弟对你的态度,我觉得你有本事,就想问问你。”他给我解释一句。
听他这么一说,想想也是,各地办丧事的人,参差不齐,有的地方办丧事的人,特有本事,有的地方却会出现一些滥竽充数的人,这跟当地习俗、环境以及经济条件有关。
倘若那个地方习俗繁杂、环境优美、经济发达,有几个正常人愿意干这行?这才造成一些地方办丧事的人,极度缺乏。
当然,也有些地方过于贫穷,没那么多钱财去办丧事,而是用祖上传来较为简单的方式,将死者送上山。这样造成办丧事的人没什么钱财赚,那行自然就会枯萎下去,说白了,这社会各行各业都是奔着钱去,没钱,谁愿意做?
于是,我打算给他点意见,就问了他一些详细问题,他告诉我,他叫王希,他妹妹叫王初瑶,出生于邵阳市邵东县蜡树村,家境较为贫苦,兄妹俩人初中毕业,便到衡阳一家大型超市上班,哥哥在超市当保安,妹妹当收银员。
就在今天早上,王希接到老家一个电话,说是他奶奶病危,兄妹俩人也顾不上刚从老家来衡阳没几天,便买了车票急匆匆地朝老家赶。
听完他简单的自述后,我对这兄妹俩人印象还算可以,至少他俩在知道亲人要过世,第一时间就往家里赶,不像有些人,以各种理由去搪塞,推迟回家的日子。
“九哥,假如我奶奶仙逝,我们这些后人应该怎样表示孝心?”王希在我身上盯了一会儿,也没在乎我年龄比他小一岁叫了一声九哥。
“你们能在第一时间赶回去,已属大孝,丧事上表现诚意点,再在棺材内给她老人家多一些衣物、陪葬品,烧东西的话,挑一些老人家生前喜欢的东西。”我给他解释一句。
“作法事的时候,脑子不要乱想,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去办丧事,老人家才能走的顺顺利利。”青玄子微微睁开眼,在一旁插话。
“还有吗?”那王初瑶在我身上瞥了一眼,低声问。
我想了一下,后人表示孝心这种问题不好回答,说市侩点,在丧事上表孝心,那是需要钱财,而这兄妹俩初中毕业便出来打工,肯定没啥钱财,那就只能在心意上做功夫。
想到这里,我就跟她说:“作法事的时候,后人多下跪。俗话说,后人跪一跪,死者贵三分,用你们的行动替死者赎罪,以求死者来世有个好出身。”
兄妹俩听后,对我们说了一声谢谢,掏了一个红包塞给我,说是心意。
我也没有客气,接过红包,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只要开口提到丧事,红包必须收。
随后,我们又聊了一会儿,眼瞧火车就要到邵阳,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开口的中年男子开始刁难了。
他先是瞥了王希一眼,抬手就是一拳砸了下去,骂道:“****崽子,老子忍了你个把小时,现在到了邵阳,你小子别想回去参加什么破丧事,给老子在邵阳乖乖地待几天,让你妹妹好好陪我。”
一看这情况,我就知道这中年男子是邵阳人,在火车站应该有些关系,不然,也不敢说这话。
那王希反应也是快,一把拽住他衣领,照着他肚子就是一拳,骂道:“到了邵阳又咋滴,别以为就你有关系,老子告诉你,老子初中毕业后在邵阳火车站混了半年时间,认识的人不比你少,玛德。”
说完,他照着那中年男子,就是两个耳光煽了下去,嘴里骂骂咧咧。
就在这时,火车的喇叭响起一道女声,“旅客们请注意,邵阳站马上到了,请在邵阳下站的旅客们提好行李,准备下车。”
240。第240章空棺替╭莮罖の痛鉩加更
那中年男子听到这声音,面色一喜,捂着有些发红的脸,恶声说:“小子,你完蛋了,我兄弟就在火车站门口接我,今天不弄残你们,老子跟你姓。”
“哟呵!还敢嚣张,老子最看不起你这种猥琐大叔。”王希讥笑一声,抬手又是一个耳光煽了下去。
“行了!”我在一旁出声道,这倒不是我大发善心,而是觉得王希既然回家准备丧事,最好还是少惹是非好,毕竟,这趟回家是冲丧事去,他的行为关系到诚意二字。
那王希听我这么一说,疑惑的瞥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冷哼一声,放下那中年男子。
有时候,人生真的好奇怪,我本以为这对兄妹只是我人生的过客,没想到,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却让我与这对兄妹多了一丝羁绊。
随着王希放下那中年男子,火车喇叭再次响起先前那道女声,“旅客们注意了,前方遇到崩山,火车暂时无法前行,我们将以最快的时间抢修,给您旅途带来不便,尽请谅解。”
这话一出,火车内顿时沸腾起来,吵吵闹闹要下车退票,有些人甚至已经打开车窗玻璃跳了出去,大家都知道,遇到崩山,短时间内肯定无法抢修,倒不如跳下车,反正前方不远处就邵阳。
“九哥,我们要不要跳下去?”结巴朝窗外探了探头,问我。
“看看情况吧!离开春还有六七天时间,我们不急。”我淡淡的回了一句,向青玄子抛了一个询问的眼神,想问问他的意思。
他微微睁开眼,在火车内打量一会儿,说:“时间不赶,在火车上等等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们几个人打消跳火车的念头,坐在那也没说话。
这时,王希领着王初瑶,背了一些行李,走到我面前,尴尬的笑了笑,说:“九哥,火车崩山的地方就在我们村子附近,几位若不是嫌弃,可以到我家休息几晚,据我所知,这崩山至少需要三天时间才能搞定,不知道几位意下如何?”
他这话的意思我明白的很,表面上是请我们去他家休息几晚,实则,恐怕是打丧事的主意。若是放在平常,我或许会看看那丧事,而现在,人生地不熟,没多大兴致,就跟他说:“我们几个人去曲阳有些事,不方便不打扰你们。”
“不打扰的,我爸妈好客,你们过去他们会很开心的。”王初瑶低着头,双手死劲搓衣襟。
“九哥,咱们在车上也无聊,倒不如去她家玩几天,刚才王希大哥不是说了么,要三天才能修好呢!”郭胖子双眼盯着王初瑶,给我打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我扭过头,斜斜地瞥了他一眼,就说:“死胖子,你特么有女朋友了,给我老实点。”
那郭胖子怪笑一声,拉了拉我衣袖,附耳道:“九哥,你误会了,我意思是,这王初瑶姑娘很适合你,你想想啊,那程小程的父母是一方富豪,二者家境相差太大,乔伊丝那就是个母老虎,娶了她,你以后的生活恐怕要在搓衣板上过,这王初瑶就不同了,乡村小姑娘,无论身世,相貌,跟九哥很是般配呢!”
玛德,这死胖子竟然给我说起媒来,我瞪了他一眼,就对王初瑶说:“不好意思,我们恐怕没时间去你家。”
“九哥,你…你…朽木不可雕也!”郭胖子没好气地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王初瑶听我这么一说,尴尬的笑了笑,也没再说话,就站在我面前死活不走,那王希站在她旁边,两兄妹也不晓得在打么子注意。
“陈八仙,我看你跟这兄妹两人有些缘分,倒不如去他们家看看,我在火车上休息几天,清理好前方崩山,我给你们打电话。”青玄子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我疑惑的瞥了他一眼,青玄子什么时候也爱管闲事了?他点了点头,伸手朝窗外指了指,意思是让我去。
既然青玄子这么说了,我也不好矫情,就跟那兄妹俩说了一句实在话,“假如你们是请我去办丧事,价钱方面要先谈好,假如是请我们去坐坐,我们几个人就不去打扰了。”
那王希面色一喜,说:“听我爸妈说,奶奶可能熬不过今晚,我希望几位帮我看看丧事,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让你们办奶奶的丧事,让她老人家走的顺顺利利,至于价钱方面,按照衡阳的规矩来办就行。”
“行!”我没再说什么,就跟郭胖子、结巴俩人,将车窗玻璃掰了上去,跳了下去。
跳下车后,我跟青玄子招呼几句,让他记得打电话,便跟王希兄妹俩朝火车轨道左边的方向走去。
值得一提的是,在我们下车后,那中年男子一直死死地盯着我们,眼神分外怨毒,好似恨不得将我们生撕。
我们走了十来分钟。期间,王希给我说了一些他们村子的情况。他所在蜡树村较为贫穷,八十三户人家,虽说他们村子靠近邵阳市,但,交通闭塞的很,根本没有像样的马路,想要去邵阳市,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步行,二是自行车。
我们这次比较幸运,崩山的地方正是他们村子附近的一座山,所以,我们只是走了二十分钟,便到了蜡树村。
刚到村口,只见,这蜡树村三面环山,中间是一块平地,最前面是一条河,河面较宽,足有几十米,蜿蜒流向远处。
村内一座座房错落有致,这些房屋多数是土砖房子,红砖房子只有三栋,外墙露出赤果果的红砖以及深色的水泥。
村口有两颗大蜡树,刚好长在村口道路两旁,一左一右,树身格外粗壮,几个成年人都抱不过来。
“九哥,我家就在那。”站在村口,王希伸手指了指村西头的一栋土砖房子,说。
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那房子不是很大,占地约摸三丈,门口旁边挂着一把锄头、一顶斗笠、雨披,看这情况,他家境也是够苦。
我点了点头,就随着王希兄妹俩朝那房子走去,刚到门口,就见到一位年近五旬的男子,神色匆匆地从房内走了出来,嘴里喊:“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241。第241章空棺(6)
“爸”王希伸手拦了一下那男子,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停住身形,在我们身上瞥了一眼,最后将目光停在王希身上,面色一喜,紧接着又沉了下去,说:“你奶奶不见了。”
“奶奶不是一直躺在床上么?咋不见了啊?”王希急问。
那人缓缓开口,说:“我也不知道啊,昨天一看你奶奶的反应,我们将她的寿衣寿裤全部翻了出来,一直陪在她老人家床边,等着送终,哪里晓得,我刚去上个厕所,你妈去别人家借簸箕,只是七八分钟时间,你奶奶就不见了。”
说完,那人也没再说话,神色匆匆地就朝村内跑了去,一边跑着,嘴里一边吆喝,“我家老母亲不见了,大家快出来帮忙找找。”
他这话一出,村里跑出来二十几个人,跟着那人就去寻人。看到这里,我心里暗赞一句,这村子好生团结,比我们那边的村子团结多了。
那王希见他父亲去寻人,也没啥兴致,将我们领了进去,让王初瑶给我们倒了三杯糖开水,就准备去找人。
我一把拉住他,问:“你奶奶是不是病入膏肓,一直躺在床上?”
他楞了一下,点了点头,说:“三年前,奶奶屁股上生了冻疮,也不晓得咋回事,那冻疮蔓延到大腿,让奶奶双脚失去行走能力,这三年时间,奶奶一直在床上。”
“腿脚不便利,哪能下床行走?不会是摔在床底下吧?”郭胖子端起糖开水喝了一口。
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摔在床底下,哪能看不到。”
说着,正准备再问王希一些问题,他好似很担心他奶奶,跟我说了一声抱歉,就朝门外跑去,房内剩下我、郭胖子、结巴以及王初瑶。
那王希走后,我们几个大男人跟一个姑娘家待在房间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于是,我就问王初瑶,“你奶奶平常睡在哪,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她腼腆的点了点头,也不没说话,领着我们就朝另一间房走去,这房间不是很大,约摸十来个方,房内的光线有些昏暗,摆设很简单,两张木床,一张放在门口的位置,一张摆在最里面,一个老式的红色衣柜,门口那张木床的床头放了一张小型的八仙桌,跟床的高度一致,上面放了一套寿衣寿裤寿鞋。
由于房间光线过于昏暗,有些看不清,我让王初瑶将房内的灯拉亮,抬眼在房间内瞧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
门口那张床,传来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床叠是一张深蓝色的被套,上面被磨出一个两个拳头大的洞,应该是老人家长年待在床上磨出来的,腐臭味就是从那个位置传来。
我沉着脸,问:“老人家屁股烂成这样,你们家没带她去看?”
王初瑶好似想起什么,低声抽泣,说:“看过了,三年前,爸妈准备好钱财盖红砖房子,奶奶病了后,爸妈就把盖房子的钱用在奶奶身上,跑了很多家医院,没能治好,后来没钱了,就把奶奶接了回来,一有钱又带奶奶去看病,始终没治好,医生说是奶奶的冻疮很奇怪,像是顽疾,不能根治,只能调养。这三年时间,爸妈为了照顾奶奶,将床搬到奶奶房间,奶奶拉屎撒尿都是爸妈抱去厕所,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奶奶身上就是臭,屁股也烂的厉害。”
听她这么一说,我不由在她身上多瞥了几眼,我们那边有个习俗,讨堂客先看娘,娘孝顺守妇道,女儿必定是好媳妇;嫁老公的话就要看三桩,猪肥狗壮地头光。这三桩齐了,说明男方家里有余粮,能把猪养肥、狗养壮,地头光是指地面干净,也就是男方爱干净。
像王初瑶母亲这样孝顺的人,可以说是地方少有,有其母必有其女,想必这王初瑶也是个孝顺的人,对于孝顺的人,我总会莫名其妙的对其有丝好感。
那王初瑶好似发现我的目光,将头埋得很低,说:“你能看出来什么吗?”
我楞了一下,回过神,挥去脑子那股想法,就说:“照目前这情况来看,你奶奶明显不能下床,但是,现在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只有一种可能,她知道要死,去收脚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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