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浓眉大汉走后,这阿弄又连劈了几根木头,待觉得劈得差不多的时候,便扔了斧头停了下来。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心道自己是有福不享,专门来这当劈柴工么?而且以他现在这指间起的茧子来看,恐怕日后也会影响到他弹古筝吧。
他正若有所思,身后又出现了女子那唧唧喳喳的声音。他不用回头看,也知又是这宅里几个经常来偷看他的小丫头。女子于此时正是情窦初开之时,可他已带了面皮,而与之前自己的真实相貌相比,他此时的样子也只能说是白净端正而已,不过有了那大汉相比,他倒还算是挺好看的。
他没理会她们,只坐在那把劈好的柴捆绑起来。他的发梢被风刮到眼前,于是他随手一拨,只如此接触到了这张假人皮,便一时有在想,也不知她能否认出他来。
ps:
风弄…你终于出现了。
☆、第二卷 蜀地篇 第二百六十七章 恁这阿弄
风弄心中的她,也就是二丫。而他在京城之时,为试试这假人皮面具可否瞒过旁人,他自是先从身旁之人开始试验。
一次,他故意戴着这假人皮面具在那胡同巷子内‘偶遇’淮风,只迎面而来,淮风却目不斜视,只完全当他是个陌生人。可风弄却觉得这样还不够,所以他用他原本的声音喊住了淮风,“请公子且慢…”
淮风一听只又转身,他起先是觉得这声音很似风弄,可再见面前这一张脸,却自认为已是笃定此人他并不认识,不过如果是有生意上门,那就自然是另当别论了,“公子是在唤我么?”
风弄还在试探,“这位公子看起来好生面熟。”
淮风于是直盯着戴着假人皮面具的风弄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笑得妩媚,“我以为以此方式来识人,当真是老套的很,公子不如直接说明来意,岂不更好?”说着,他靠近风弄,并一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这是把他当恩客了?风弄心中喜然。而如似淮风与他这般熟的人都没把他认出,那就是说他戴着这玩意儿完全是可行的。
所以当南风馆主宋寅看到风弄的房间里只留了一封信笺后,风弄已经只身到了蜀地。
他不似段凤染与二丫般,一路遇险。所以即使他比二丫去的晚,却反而还是他先到达。
一路上他均是戴着面具,一来是不想让宋寅的人寻到他,二来是此举可避过不必要的麻烦,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可避过与段凤染的直面相对。
而来到段衡所置办的宅子其实也是件巧合的事。他来蜀中,可以说只是一门心思而已。但是当这心思只顾及着‘走’而忽略了‘如何走’时,他才发现这导致的后果却是,他身上的银子已是所剩无几了。
他从京城来到蜀中,自离开了南风馆,也就自然不会在蜀中再做这些他早以厌恶的旧业。但他还未找到二丫,所以当务之急应是有银子和有房子住。
所以当他知道,有一处人家正是在招收小子时,他便去了。他一去应征,那管事的妻子就一眼看上了他,于是他便留了下来。
可大概过了几日后,他又听说这宅子要易主,不过好在这新东家可以让原先的奴仆都留下来,所以他自觉一切都似没有改变。
而那浓眉壮汉问他,这主子来了,为什么不出来迎接的时候,他其实已是远远就看到了二丫。二丫变了许多,不是单从穿着上而言。风弄是觉得这成亲之后的二丫,在这眉宇间,似乎已与段凤染有些相似,只是段凤染是一贯的冷,而二丫却是仍保留一颗善良的心,让人心中有了暖意。难道这就是互补,或者说是所谓的夫妻之相么?
见二丫颇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宅子周围的景色,所以风弄也乘机悄悄地尾随在她后面。
没有黑衣人护卫的宅子也让风弄成功地入得主院。他本是不怕二丫会发现他,只是他还暂不想以戴着假人皮面具的脸来与她相遇,所以当他被二丫发现时,也有些仓忙而逃。
可他实在是思念得紧,但就似淮风所说,“你人都被他打成这样了,怎么还是不死心?更何况那顾家小姐此时已是段夫人了…”
但风弄却在其后的一句话,只把淮风堵得无话可说,“我们这里的恩客,也不乏是那有夫之妇,淮叔难道是不记得胡夫人了?”胡夫人曾是他们在江南时的金主之一,虽然比不得荣世子,如今的国公爷,但于小事上,比如那营业批文,她却也是南风馆众人在当时需要笼络的对象之一。
“哎…你就好自为之吧。”淮风自觉多说无益,所以他甩了袖,便就这样不管他了。
风弄再绑好了第二捆木柴,在他起身之时,见一婆子本是怒气冲冲而来,可她发的火却全部喷向小丫头们,而对风弄则非常有礼,“阿弄,这么快就好了,厨房可是等着呢,快去吧。”
风弄淡笑点头。而当他走后,那些小丫头们却抱怨了,“嬷嬷这是偏心吧,怎么竟把火发到我们身上?”
“怎么,你们这小贱蹄子有意见啊,有本事也女扮男装让管事娘子看上呀。”婆子大声嚷道。
小丫头们听罢,便都撇嘴而不说了,而待那婆子走后,有人还就啐了口水于地,“呸,恁那老虔婆!”
这厢,二丫自进了主院后,便把各处的窗户都打开通风。而段凤染则饶有闲情地看着墙上的画。
☆、第二卷 蜀地篇 第二百六十八章 凤染画
从画中而观,这宅子的原主应是个寄情于山水之间的人,而且这景致多是些小桥流水,倒让段凤染觉得莫不是原主人在心系江南。
二丫也行至他身后看着画,她是觉得画不错,可意境她却是不得领悟,所以她讪讪于自己与段凤染根本在这等雅致的事情上不能交流,也就想着不如先去看看阿水,“也不知阿水安置得如何,我想去看看她。”说罢,她就启步想走。
可段凤染却道,“此时不宜。”
二丫停步回头,只不明为什么现在不可去,“为何?”
“我清楚阿荆的性子,他此时应该去见阿水了…所以你此时去,这虽是无意打断,但可别让他二人恼上你一辈子啊。”
听段凤染缓缓而道,二丫也不再坚持。可她不想休息,所以只能看看房间里有什么可收拾的,毕竟此时在这宅中,应该会住上一段日子才是。
可是段衡似乎没有给二丫这收拾的机会,毕竟他想得很周到,该有的东西,该备的东西或者是二丫没有想到的东西,他都已一应俱全的放在这儿了。
所以二丫觉得,怪不得这段衡在京城之时还是个管事级别的人,而且就像段凤染这斯所言,以他这般才干,却在一间典当铺子做掌柜实在是屈才。
所以二丫无事可干,她看段凤染却在此时摆弄起了文房四宝,所以想来他是要待在房里了。二丫无心扰他,便想着还是自个儿出去逛逛这宅子。
“去哪?”这是今日第二次被段凤染阻止着出去了,所以二丫也没好气道,“就出去逛逛。”
段凤染行至二丫身边,推门而出,但二丫没有迈步,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干嘛?”
“逛逛…”
虽然这两字说得轻巧,可二丫却觉得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吧。
二丫现在只要是涉及到段凤染的所有事,她都会不由自主地就把它想得更深远些,可这也不能怪她,只因这之前发生的许多事,都已印证了二丫的考虑是有道理的,所以她此时有些防备地道了句,“好。”才跟着踏出了房门。
这如果是二丫自己逛的话,那定会是随心而动,而她认为有头绪,有规律,有目的,才不叫逛吧。但段凤染明显是后者,也就怪不得二丫与他相处时已不自觉地要再多留些心思了。
而此宅子与一般民宅其实无异,坐北朝南是不必说的,内宅与外宅以垂花门为分隔。东西厢房旁都配有耳房,厨房,丫头婆子的住处在东西角落,外宅有马房,男仆的住处,整个宅子的大门则开在东南角。
二丫本想绕个走廊往厨房去看看,毕竟她还是比较关心这吃饭大事。可段凤染却要她从东南方向开始走,“我们要出门么?”这明明就是大门的方向。
段凤染却不答,只走到了二丫前头。二丫一边嘀咕着这人真怪,一边也只能跟着他行至大门。可段凤染这斯只在那停了下后,便又转至柴房、储存粮食的仓库,然后再到二丫想去的厨房。
二丫本也是在走马观花,但比起段凤染,她却觉得自己还不算是。比如她想进去厨房看看,可却被他催促道,“走吧。”
那还不如自个儿逛好了,二丫撇了嘴。但是一想到,她这么跟着他走下来,却越来越觉得这斯莫不是想做什么,所以这反常即为妖,二丫也只好继续跟他一起走。
待把这宅子走了一圈,二丫与段凤染便回到东厢主院。而一入房门,二丫便见段凤染执起笔,在一张白纸上画了起来。
二丫当然好奇他画的什么,所以见他不反对,她便整个人凑近他身旁看。
“这是…”这图上除了画了些框架外,还有标明了东厢、西厢等字样。
“呵…芙儿拿着这个,或许就不会迷路了。”段凤染调侃道。
二丫再仔细看,这纸上段凤染所画的俨然就是这座宅子的布置图。
☆、第二卷 蜀地篇 第二百六十九章 以棋释之
可二丫不会认为,正如这段凤染所说,这画的布置图乃是为了以防她迷路。一来她不觉得他会有此好意,二来这如果只是普通的布置图,那他为何还要把这座宅子的外围环境都一一标上。
“我又不会迷路,要这图纸作甚?”二丫嘟囔着道,心道,想把她作为幌子?没门!
“是么?芙儿难道不想知道,在这座宅子内哪里是最安全的?”段凤染放下笔,斜了眼二丫。
哪里是最安全的?从这迷路说到安全,这斯到底想说什么?
二丫低头详看着这布置图。她虽然不是很懂,但小时候跟随她爹上山打猎时,却知道猎物们此时的反映要不就是藏起来,要不就是逃跑。两者在不同情况下都可能会是安全,可是藏起来,只能是在固定的范围内活动,可逃跑呢,虽则会引起猎人穷追,但这至少是自己争取来的一线生机。
所以二丫道,“我觉得在宅子里怎么藏也不安全,如果一旦有人进来搜寻,那我认为倒不如逃出去呢!”
段凤染点头,当二丫以为自己的答案是为正确时,段凤染却加了个前提条件,“如果在你逃跑之前,这宅子外已被人包围,到时插翅难飞,你又如何?”
二丫以为段凤染这么说乃是因为他觉得藏起来最安全,所以她反问道,“可藏起来总也会被人找到的…就算一时没被找到,那温饱…总之我觉得不好。”二丫本想说人总有三急,这藏起来后,难道那藏处还有茅房不成?所以她才觉得藏起来比起逃跑定是落了下风。
而因为段衡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当然也就不缺这段凤染的喜好围棋了。此时他径直落坐于塌上,随即招手让二丫过来。
二丫见段凤染把那棋子取出,便问,“让我下棋?我可不会。”她连忙摆手。
段凤染只让二丫坐于他对面,然后随意地把白棋黑棋倒了些在棋盘上。他一边摆着棋子,一边道,“如你所言,这藏在宅子中,便似这颗白子,他被黑子围住,已算死棋,而盘活的唯一方法,便是…”他挪动了一颗黑子,继续道,“黑子自行离去,可这也要白子藏得深,藏得好,但主动权却还是在黑子那儿。”
“如果跑呢?这黑子在外围成包围之势,所以一定程度上,这除非是白子有妙计,要不自己够强,有绝地反击之力,要不就是早有那里应外合之谋,不然…这白子仍是死棋。”
二丫执起一颗黑子,遂不解道,“这藏也不是跑也不是,这黑子必定赢,那白子必定死咯?”
段凤染在二丫话毕后,把棋盘上的黑子全部扫落,只留白子,“这白子好比是我们所住的这座宅子,或者可以说代表的我们,如果这藏与跑都必死,那我们还有一个方法…”
二丫遂问,“什么方法?”
“在黑子欲攻之前,把黑子杀了。如此,我们便不用选藏还是跑了,因为这根本就用不上了。”
二丫有些恍然大悟,“哦…也就是说这宅子里没有什么地方算是安全的,所以藏与跑都不行…这就似那些说书先生说的,先下手为强?”
段凤染勾唇,他之所以会画那宅子的布置图乃是为了想纵观一下此地的利弊之处。他们此时的处境就似那白子,他的属下因有伤在身,恐怕还需争取多些时间疗伤,而他以为段凤举一时半会儿应还不会查到这儿,因此他想在这期间,充分布置好这防备之力。
所以此图也可称为布防图。
☆、第二卷 蜀地篇 第二百七十章 你不要死
布防图,二丫当然没有见过。但由于顾洪的缘故,她倒也知道这应与行军打仗有关。
段凤染这斯连这个都用上了,想必这一时的安逸也只是短暂的。二丫心中已是惴惴不安,但即使害怕又如何,此时的自己与段凤染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回想与他初初遇见时,便就已是伴来危险。但天意如此,遂避之不及,而如今她与他也成为夫妻,所以此时陷入危险境地,二丫即使没有准备好,也终究要面对。
可正如他所说,先下手为强的前提也是段凤举不知而黑衣人们的伤已完全无碍,不然,即使有所布防,这结果,终究还是有很大机会成为他的板上鱼肉吧。
难道那段凤举就不顾及那手足之情?二丫想着又暗自摇头,暗忖着,这往日的招招至狠,分明就是要至段凤染于死地,所以这些年的追杀,要说段凤染是他仇家,倒真有人相信。
怪不得这斯的脾性这么冷,原来竟是被逼的?二丫把黑子放回,她的眼神暗淡,连着段凤染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眼神还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可是害怕了?”段凤染问。
二丫一时有些如鲠在喉之感,待她说出话来时,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有些沙哑,“你…你为何还可以如此轻松地就说出这些?”
段凤染似乎也被二丫这样的情绪所感染到,他敛了神,又因急促而咳嗽了几声,“人之所以想长生不老,乃是因为想与天争命。我段凤染虽不削此道,可倒也惜命。可与他们不同,我只需看到那两人在我之前败去,那我人生便就足矣。”
二丫知道他说的两人乃是段凤举与其生母,败去而并未死去,由此可见段凤染虽狠极他们,但还是顾及他们为顾家之人。可是二丫觉得,这实在是过于不公了,“为何这老天爷总是如此,就似我娘,她是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