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宋国军士听了,一边抵抗着尾随而来的金兵,一边撤向西门下。
正在这时,城门守将站在城头说着金国语言向城下大声喊道:“唐括太后有令,命速速放宋国特使离城,不得有误,违者格杀!”
这一声大喝令原本在激战的金国兵士都楞住,一时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宋国兵士见隙,匆忙奔袭出城……
赵应乾冲出城下西门,却只见西门外安然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有一金国人打扮的俊朗男子,正审视着自己,笑而不语。
赵应乾一时顾不得许多,疾疾率兵策马向南而去——
“完颜希尹到了?”行宫内堂,完颜乌烈正同几名心腹在饮酒作乐。听到兵士来报,惊讶地放下手中的酒杯。
“不好!”完颜乌烈忽然拍手叫道,引发众人惊疑的目光。
“托雷!”完颜乌烈一时唤出自己的爱将。
“王爷!”托雷走上前,恭敬地施礼应道。
完颜乌烈示意托雷附耳上前,一时在托雷耳际言道如此这般……托雷领命,退出内堂。
托雷刚走后不久,一个器宇轩昂,身着乌青色盘领毡衣的金国男子走了进来。见到正在与部下玩乐的完颜乌烈,不由面上一沉。
“原来是我金国的宰相大人到了!”完颜乌烈大拊掌道,面上却是十分高兴,忙命随侍为完颜希尹设案备酒。又亲自走下堂来,给完颜希尹一个大大的拥抱,才道:“希尹,不知这次到此,有何贵干?哈哈哈!莫不是完颜乌烈这里的酒醇肉美,特意来我这里讨要酒喝?”
完颜乌烈声音洪亮,大笑连连,完颜希尹却并不答一言,只是淡淡地瞧着他,终又笑道:“王爷这里的酒确实是醇美无比,希尹很是惦记呢!只不过,今次无暇品尝了。希尹这次是特地前来传唐括太后的旨意的。”
“哦,唐括皇后又有什么新的旨意了?”完颜乌烈故作讶状。
“皇后口谕,要七王爷放宋国特使安然返回大宋国境,不得违抗。”完颜希尹字字铿锵。
“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新的旨意,原来是要我放人……”完颜乌烈笑起来,一把拍向完颜希尹肩头:“我对宋国特使多番礼遇,和解书也已早早签下,他们此时已经安然离城了,这次的事情,就此平息!我们的宰相大人,稍安勿躁,来人!快快给宰相大人满上!”
“王爷不要说笑了!方才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城下,那金国特使早已被王爷的羽翎军射杀于城门下!”完颜希尹表情严肃,直直地看着完颜乌烈。
完颜乌烈见状,这才收起笑容:“宰相大人!既然那宋国特使已经离开,宰相大人又何必来到完颜乌烈面前兴师问罪!你我素来相交甚厚,今日是何故……”
“你可知道,你险些坏了唐括皇后的大计!”完颜希尹侧目看着满堂兵将婢女。
完颜乌烈抬手一挥,众人慌忙退出大堂。
“你可知道那宋国特使是什么人?”见众人退出,完颜希尹一时负手而立,静静问道。
“知道!我早已命人查过他的底细,不过就是宋国的楚淮王爷罢了!若非如此,完颜乌烈绝不会多看他一眼!”那些个汉人,个个外表羸弱不堪,却又如狐狸般异常狡猾,还满口仁义道德,辱没斯文,想起来实在是酸!完颜乌烈一时不屑地道。
“收起你的刚愎自用!楚淮王爷乃是宋国皇帝的弟弟,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情,宋国皇帝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唐括太后数日前召你回上京所说的话,你全都忘了不成!这次若非太后为你多番与宋国皇帝交涉,你以为宋国就会轻易地与我大金缔结和约书,息事宁人?!”完颜希尹一时面色铁青,生气地道。
完颜乌烈见完颜希尹竟像是真动了怒,一时也恼怒地叫嚣道:
“宋国皇帝小儿算什么!最不济不就是开战,我完颜乌烈老早就想率兵为我金太宗皇帝拿下西江古城,荡平整个中原了!如今我不过是想活捉赵应乾,拿他交换城池,岂不便宜!就连太宗皇帝也默许我这么做!独独是唐括皇后,一再拖延,如此下去,何时才能完成我金国大业!”转身拿起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仍不解气,一下将酒杯摔个粉碎……
“你……”完颜希尹见完颜乌烈如此莽撞,一时气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良久,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与完颜乌烈。
“这是什么?”完颜乌烈接过一看,却是一张破旧的羊皮卷,上绘着一只狼兽图案。
完颜希尹在完颜乌烈耳际低言几句,完颜乌烈竟乐得长笑出声:“哈哈哈……”
完颜乌烈无奈地道:“唐括皇后本以为,那日将你严厉训斥一番,你便能明白她老人家的圣意,谁料,你竟如此鲁莽,险些酿成大错!”
“希尹,我知错了还不行么,你刚才所说的,可都是真的?”完颜乌烈笑道。亏了面前的人是完颜希尹,若是换旁人如此胆敢如此骂他,他完颜乌烈早就将此人鞭笞五百,拉出去砍头才算完事!
“是真是假,日后你便知。”完颜希尹这才走到案旁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坏了!”完颜乌烈正高兴之际,忽然想起已被派去的托雷,这才大叫出声。
“方才你进门之前,我已派托雷火速抄近路赶往狼谷设伏,活捉赵应乾……”
“什么!”完颜希尹闻言惊身而起——
天色渐沉。
赵应乾等人不敢有丝毫松懈,策马疾驰,唯恐追兵又至。行至一处,赵应乾忽然想起一事,忙向华将军问道:“华将军,可将和解书收好?”
“和解书安然无恙!”华将军在马上应道。和解书已被他放入锦盒,绑在胸前,绝不允许有所闪失。
“我们很快就可以到达狼谷,只要经过狼谷,再穿过青石滩,便安全了……”华将军一时又大声向跟在身后的兵士道。这二百军士,在城下已折损二十余人,虽然只有百八之众,但众人却是志诚意坚,誓死保护密使和合解书的周全……
正在这时,托雷已带领五百金兵,从近路抄过宋兵,暗暗埋伏在狼谷之中。
看着夕阳下苍茫的乔巴山,托雷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司空毓儿听到营帐外人马之声大作,匆忙走了出来。
见到方靖天身着战袍,正匆忙从大帐走出,司空毓儿暗觉心惊,叫住他问道:“方将军!”
“小司空,我们接到了王爷的暗号,正奉命前去狼谷……”方靖天边走边道。
“怎么?赵大哥他……”司空毓儿追随上前,顿时一颗心悬了起来!
“现在我们还无法确定王爷的情形,可是华将军临行前曾密告与我,若是完颜乌烈果真是居心叵测,他们便会释放暗号示警……西江古城离支瓦城只有百里之途,大半日的路程。若要回营,其中途径狼谷和青石滩,若是金国人设下伏兵,必是在狼谷。如今天色已晚,我们必须要抢占时机,以免王爷等人遭受围困!”
“即是如此,为何城中的枢密使不肯增派兵力?若是果真能大兵压境,完颜乌烈应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司空毓儿情急之下惊声问道。
方靖天闻言一怔,继而又道:“小司空,朝廷大事,一言难尽。这其中的缘由,他日你自会明白。速速回营去……”一时飞身上了战马,烟尘飞扬中随众兵马驰出大营。
司空毓儿站在木嚟前,看着大队兵马离营,双拳紧握……
一跺脚,司空毓儿飞奔回营内,火速找出一件赵应乾的白色战袍和银色盔甲穿上,一时在营中命人找来一匹战马。
“司空大人,这匹马新驯不久,性子很烈,您可要当心……”那牵来战马的兵卒惊惧地看着满脸杀气的司空毓儿……
他并不知这位“小司空”是何许人也,只是连日见他跟随在密使身侧,定是身份非同一般。
司空毓儿已经顾不得许多,飞身上马,冲向营门!
一个兵士正手持长鞭驱赶着几匹刚驯好的战马入栏,只觉一阵风驰过,一个声音传来:“借马鞭一用!”手中扬起的马鞭便已不翼而飞!
司空毓儿心急如焚,循着眼前尘土奔腾的方向追去……
自从燕大哥的剑被柴少康斩断,她已再无兵器可用,这根马鞭,权且一用!
狼谷伏兵
狼谷位于西江古城东北,因谷内常有狼群出没而得名。这里的谷地,接连着乔巴山脉,原始森林高大挺拔,正值秋季,植被稀疏干燥。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赵应乾等人策马前行进入山谷中,路面比较崎岖,速度也相应地慢了下来。
“小王爷,虽然金国人最后还是放我们出城,我们还需多加提防才是。”华将军赶至赵应乾身侧说道。
“华将军,你看这里,虽是深谷,但是地势坡洼,适逢秋季植被荒疏,无从遮蔽,金兵是绝不会将伏兵设在这里的。”赵应乾仔细审视着周围的环境,笑道。
“……”华将军虽然心中十分担忧,单听赵应乾说的亦有几分道理,便点头不再多言。
正行至谷中,忽闻一声响箭为号,众人大惊失色,金兵果然还是设下埋伏!
然而,更令赵应乾等人惊异的是,四处并没有伏兵擂鼓喧号助阵的声音,反而陷入一阵莫名的沉寂……
正在众人讶异之际,忽然,空气中传来了一股硫磺的味道……
“不好!金兵用的是火攻!”赵应乾暗叹自己失策,大喝一声,急急勒令众人夹马向前,火速冲向狼谷之外……可是,已经迟了……
一个个巨大的火球从两边的林中被金兵推下,原本荒疏干燥的植被,反而使火囊所到之处少了阻滞,不仅如此,干燥的苔藓和灌木,同着衰败的枯草,恰恰助长了火势,一时夜色笼罩下,狼谷中密林火势大起,火光接天!
托雷见计谋得逞,登时下令:“活捉宋国密使者本将军重重有赏!”
一时金兵从谷后围来……
赵应乾等人正在厮杀之际,早已受命潜伏在狼谷深处密林间的少量金兵早已备下了巨石,断木等物,挡住了宋军前行的去路……
宋国的兵士一时受到火势所挫,又受到金兵的连番痛击,顿时死伤惨重。原本百八精兵,几乎死伤殆尽。华将军与所剩无几的宋兵苦苦拼杀,保护于赵应乾身侧。众兵士俱是身上多处刀伤,战袍上早已被金兵的血染得殷红……
“小王爷,事态紧急,如今……唯有我等在此拖延金兵,王爷速速带着和解书冲出狼谷,返回宋军大营!只要和解书在,金国便不会轻易使自己落人口实,金宋两国便不会轻易开战……”华将军见情势危急,便已下定了必死的决心!
赵应乾看着那个染满了血迹的包袱,华将军将它递到自己身前,转身便冲进战圈……
将它接过,赵应乾竟觉得手中如同被压着一座高山!
再这么下去,所有的人只怕都要被困死在这里,只是……短暂的和平,必须毫无例外地要用惨重的征战死伤来换回么……
无声地看着华将军的背影远去,如刺在喉,赵应乾按下所有情绪,转身策马向前,越过巨石阵,试图独身冲出狼谷!
谷中原本少量埋伏着的金兵,此时见到赵应乾孤身一人,登时在林间以金国语言嚷道:“快!是他没错!活捉宋国密使!”
赵应乾挥剑砍向从右侧冲过来的一名金兵,那金兵应声倒地。
四周都是熊熊的火焰,长此下去,烟会将马的眼睛熏得难负重荷,到时……
正在疏于防范之际,忽而从林间飞出一只弩箭,正中赵应乾右肩!放箭的不是别人,正是率兵追来的金国将令托雷!
赵应乾顿觉右肩一沉,忍住疼痛,用左手那只弩箭生生地拔出,随手掷于火中,依旧向前越过障碍,急急行去……
正在马儿艰难地在燃烧着的断木中前行的时候,□前方,却传来一阵呐喊声……
“是宋国的兵马!”他们还是赶来了!赵应乾心头一阵狂喜……
果然,火焰闪动之中,人马跃动,一个个火把渐渐冲了过来……为首的宋兵已经看到了赵应乾,他们冲了过来,与散落在密林周围的金兵厮杀在一处!
一员大将策马从残木上一跃而过,口中大喊:“王爷,末将来迟了……”来人正是方靖天,身后跟随的,竟还有穿着自己战袍的司空毓儿!
赵应乾激动地道:“方将军,快!快去为华将军解围……”
一时早已有军医将赵应乾从马上扶下,包扎伤口。
“……你们不用管我,快去救华将军!”赵应乾喝道。
方靖天见状,只得夹马向前,离了赵应乾,冲入谷中!
托雷见状,心叫不妙,调转马头便走……
见到赵应乾受伤,右肩头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司空毓儿大惊失色,几乎要落下泪来:“赵大哥……”
“方将军带了多少人马?”赵应乾忍住伤痛,向司空毓儿问道。
“方将军他只带了一千人马。”司空毓儿心忧如焚。
“这已足够……”赵应乾听了一时心内稍安道,忽然眼前一阵昏黑,头晕目眩。
看着伤口乌黑色的血迹,一名军医惊声道:“弩箭上有毒!”
见到赵应乾几近陷入昏迷的样子,司空毓儿顿时心头火起,手中长鞭握紧,翻身上马,口中大喝一声:“赵大哥,我这就去为你报仇!”一时寻了托雷的方向,手持缰绳一跃,跃马跳入林中!
一时宋国兵马将道路上的阻滞清除,众兵士齐齐杀向谷中……
方靖天率众人往谷中去时,却看见华将军仍带着几个残兵在那里拼命抵抗。首当其冲的正是金国将领托雷的一员副将。鏖战了许久,华将军气力耗尽,战的艰难,两人战过了数十个回合,那副将在马上依旧是刀刀凶狠……
“华将军,我们的人到了!”方靖天见状,扔下托雷,大喝一声,前去解围,令马上的那员大将一惊。抬首望去,只见林间火把攒动,人马嘶鸣,军旗摇动,便知宋军援兵已至,顿时下令命自己的部下撤出狼谷。
方靖天见状与华将军齐齐追上前去……
众宋国兵士见状,亦哪里肯放过逃窜的金人。一路之上所见,华将军一行所带去的二百精兵死伤殆尽,宋国兵士见了无不血气上涌,誓为自己的战友复仇……
拖雷虽被方靖天放下,却不想被一员白袍小将紧追不舍。回头看时,那人穿的竟是谈判主将赵应乾的战衣,心中暗惊。
纠缠一时,托雷索性带了十几名亲卫转迹于浓烟密布的林间,想要借助偏僻的地形拖住司空毓儿。
司空毓儿此时怒火中烧,手中的长鞭不遗余力,怒视向托雷马后的几个散兵,卷起一名金兵掷于崎岖的路面上,那金兵顿时被摔得龇牙咧嘴,起不了身!
不知过了有多久,司空毓儿已经追出谷外。谷外却已是宋金双方兵旗接天。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