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
那孩童说毕转身,继而登上座驾,马嘶过后,便带领众人,消失于夜色下的密林之中。
碧游公子
慕容长风七十大寿当日。
却说当日小司空毓儿一大早起床,便跑到草屋外面的溪水边,去好好地将自己打扮了一番。毓儿穿的依旧是她最喜欢的那件粉色衣服,却将自己的头发用粉色的缎带编起来,结成两个辫子放在胸前。梳洗过了,返回草屋去做饭。
草屋很简陋。
小司空毓儿已经记不清她和师傅,已经是多少次在深山之中搭建一个又一个临时的草屋,然后又离开它们,到另一个新的地方去建新的草屋了。毓儿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只知道自己从生下来就被师傅捡回来抚养。毓儿跟着师傅学习医术,和他走南闯北,师徒二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很是清苦。师父向来严厉,却教自己辨认各种药材,学习医术。
但小司空毓儿却从不觉得清苦的生活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一个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师傅在身边。
饭做好后,小司空毓儿不由地看向师傅的卧室。
平日里师傅一大早就起来了,为何今日还不见动静?她走进卧室。床上空无一人,被褥竟是没有动过的。难道昨夜师傅不曾回来过?
毓儿心中不由的焦急万分,只得留在草屋内等师父回来。
太阳渐渐正中天。小司空毓儿越来越开始担心师傅的安危。她一次又一次地走出门外,希望能看到师傅的身影。
幽静的林间山道上终于出现了一个中年人灰色的身影。
她匆忙上跑上前去,当看到师父一身狼狈的模样和嘴边的血迹的时候,她不由得惊慌失措。
“师傅!是谁把您给打伤了?”
“毓儿,快,收拾东西,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司空曙的语气中带着惊慌和一丝恐惧。
“是,师傅。”司空毓儿更加惊骇了。师傅的武功向来不错,怎会被人轻易打伤?没有多问,扶着师傅往草屋里走去。
“司空曙,你往哪里去?!”随着一阵衣衫的声响,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司空毓儿惊呆地回过头去,他的师傅司空曙更是惊慌失措看着来人。
那是一个白衣少年。
只是一个白衣少年。
白色的衣服,白色的靴子,白色的腰带,甚至连头上的发带都是白色的,手中还拿着一把小小的白色折扇。
那是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小小年纪却俊俏非常,眉心一点朱红。
司空曙惊得跌坐在地上。司空毓儿忙扶住师傅。毓儿明显的感到来人的杀气。她又惊又怕,为什么师傅居然会如此惧怕一个小小的孩童?
“师弟——”
“休要叫我师弟。你早在七年前就已被逐出师门了。”语出平淡,那张俊俏的脸上竟没有一丝表情。
“是你将我师傅打伤的么?”司空毓儿不知哪来的勇气,怒斥一声。说毕竟跑到草屋的篱桩下拿来一把铰草药用的短刀,举在胸前,护住司空曙。
“毓儿,休要无礼。师弟,司空曙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得师傅原谅。我昨夜从你手中拼命逃脱,不是因为惧死,而是因为……在人世尚有未完成的心愿。”说到这里司空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毓儿。
“我知道此次师弟前来,定时奉了师门严令要将我这个师门败类铲除。司空曙不敢妄求活命,还只恳请师弟念在同门之谊,赠我一颗碧云丹,延我三天的性命……”
那少年听了,不置可否,步步逼近,手中的折扇缓缓张开,杀机顿起。
“碧云丹,碧云丹是什么东西?”司空毓儿心中害怕,问向师傅。
“那是本门秘制毒药,三日内可取人性命,服药者绝无生还之机。”那小小少年淡淡地道。
“毒药?师父……您真的要丢下毓儿么?”司空毓儿顿时哭了出来。
“师弟,你难道,连这等要求都不肯答应我么?我只求师弟能宽限我这三天的时间,让我将我这小小的徒儿安置与他人领养。可怜我这徒儿,自幼就与我一起东躲西藏,饱受颠沛流离之苦。我司空曙罪孽深重,唯独只做了一件善事,就是收养了这名孤女。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未了的心愿……还请师弟准我将这件心愿完成,一颗碧云丹便已足矣!”讲到这里,司空曙已经是声泪俱下……
“师傅……不要丢下毓儿……”听了司空曙的话,司空毓儿丢下手中短刀,难过地哭了起来。师徒两个放声痛哭。那少年停住了脚步,显然是有些动容。
良久,那少年从怀中拿出一个碧色翠玉小瓶,取出一颗丹药,来到司空曙身边,将那丹药径直放入司空曙口中。
“师傅……不要!你这个坏人,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师父!”
司空毓儿上前对着那少年又踢又打,不经意间,指甲抓到了那少年的脸孔,留下三个明显的抓痕,渗出血痕。
那少年不由得吃痛,将脸转过来,瞪着她,眼中满是寒意。
司空毓儿立刻被吓得住了手。那少年将手搭在司空曙的脉上,确认碧灵丹的毒性已经发作,这才起身。“司空曙,我就准你再活命三天,三天之后,我会回来为你收尸。”
又转向司空毓儿:“你虽是司空曙的徒弟,然今日之事,你不得透露给任何人知道。而且从今日起,你决不可对外以自己是碧游门的弟子自诩。你也不得以碧游门的旗号兴风作恶,否则,我定会回来寻你,取你性命!”说毕,他施展身形,如行云流水般掠入林中。
司空毓儿早已惊得怔在原地,碧游门的弟子?
那人用的分明是流云凌幻术,正是师傅交给自己的独门轻功秘术。
“毓儿……”此时司空曙的脸已经因为毒发而变得铁青。
“师傅,我去给你找草药解毒……”
“不用了,碧云丹是碧游门的独门圣药,无人可解……”司空曙沉声道。
“这分明就是毒药,师傅为何还称它是圣药!”司空毓儿哭得泣不成声。
“毓儿,为师时日无多,你且听师父吩咐,不得违抗。快扶我进草庐……”司空曙护住胸口,吃力地说。
毓儿忙点点头,不敢再说话。
进了草庐将师傅安放在床上,哪知司空曙却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吩咐道:“你去烧一桶热水,一会儿为师会告诉你该拿什么药材……”
毓儿遵命去了,将木桶滚至屋内放好,又去烧水,将师傅要找的二十七中药材放在桶里泡了,却不由得暗自心惊,这二十七中药材都是至毒的药材,不知师傅要拿它作何用途?
一切收拾完毕,天色已经是黄昏,司空毓儿又来到师傅身边。不料司空曙突然用仅存的气力伸手点住毓儿身上的几处穴道,将毓儿安放在床上。
“毓儿,你不要怪师父心狠……”司空曙挣扎走到墙边,将自己平日里出门为人看病用的褡裢拿来,取出一个布包,展开,里面是一根根十寸长的金针。
“师傅,您这是要做什么……”司空毓儿吓得哭了起来。
“毓儿,为师走后,你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我会将我毕生所学的碧游门内力尽传于你的体内封存,他日若你得窥灵窍,逢危难之时,定可化为己用。我亦会用我毕生所学,将你的身质炼化,一般的毒物将无法耐你何。你只要记住,你必须要活着……好好活着……”
“三日之后,你且自行去投奔遮幕山庄。遮幕山庄乃是武林的一大望族,你投奔到那里,为师也安心了。哪怕是为奴为婢,寄人篱下,你也要撑住。以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炼化的过程会非常辛苦,那些药物均是至阴至寒至毒的药材,你需靠的坚定的意志才能平安度过……”说毕,司空曙径直在毓儿的身上落针。
司空毓儿吓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惊骇地看着师傅将那一根根金针插入自己的周身大穴。不知过了有多久,司空曙将毓儿放进桶中。
霎时,毓儿便觉得全身如同有千万条毒虫在撕咬着自己的身体一般,噬骨钻心的痛袭遍全身……她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昏沉地睁开双眼,看见师父静静地坐在床上闭目调息。水温早已退去,虽然是在冰凉的水中,她依旧是大汗淋漓。全身疼痛的快要麻木,她再次昏睡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金针已经尽除。她已经足足昏迷了三天,师傅司空曙倒在床边,脸色早已经是面色乌黑,只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向她说完没说完的话。
“师傅……”毓儿泣不成声。
“毓儿,你听我说,你要活下去……你还要留着有用之躯,去查访你的生身父母……”
“师傅……我不要什么生身父母,我只要您陪在我身边……”毓儿呜咽道。
“毓儿,你的命……关系到很多人的生命……为师现在不能告诉你,他日你必会明白……我的毓儿如此聪慧,必能找到真相。你且去,打开为师的书箱……”
毓儿依言下了床,将角落里的一个黑木箱子打开,里面全是一本本的医书。
“在箱子的角落有一个红色的锦囊,在那里面,有着关系到你身世的信物。你将它收好,另外,为师还要送你一件宝物……在那个锦囊里,还有一支短玉箫……为师死后,你将为师的尸骨,摆在当堂,不必管我,自去那麒麟山后山山顶,吹一曲《画堂春》,自会见到为师送你的宝物。可怜我的毓儿,师父再也照顾不了你了……你以后要多多小心,江湖人心险恶,切莫轻信于人……”
“师父……毓儿长大了,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一定会的!”毓儿泣不成声。
……
天色渐渐亮了。
窗前的油灯终于耗尽,幽幽地熄了,只留下一缕青烟,末了,连青烟都化作无痕。
司空毓儿将师傅的尸骨安顿好在草屋当堂,留给那碧游公子前来验明正身。
带着满脸的泪痕,她走出屋外,径直走向麒麟山后山的最深处,来到山顶。
寒冷的山风吹着她的衣摆,毓儿打开那个红色的锦囊,里面是一个小巧的紫木匣子,打开一看,竟是空的。
匣子的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凹痕,凹痕内部有着细密斑驳的图案,仿佛一个狼首的图案。这就是那信物?司空毓儿百思不得其解,师傅,你让我去寻访我的父母,可是,天下如此之大,毓儿究竟该去何处找寻呢?
司空毓儿将锦囊中的红玉短箫拿出来,抹了眼泪,心哀欲绝,吹起那首断人肠的《画堂春》。
清晨的麒麟山谷,幽静非常,东方一轮红日渐渐高升,只听得哀怨的箫声回荡在山谷之中。忽然,空中传来几声奇特的叫声。
“晛——晛——”
这是一种司空毓儿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边有一朵云彩快速地朝着她飞来。
不,那不是云,而是一只羽毛洁白如雪的白鹤。
那白鹤在山谷的上空盘旋了几圈,翻飞着翅膀,昂声而起。
“师……父……”毓儿的喊声在山谷里久久回旋不去。
决战当晚,慕容世家祖坟内。
慕容羽谨遵慕容长风那日的叮嘱,自寿宴结束后,便带着遮幕山庄孙子辈的人来到后山祖坟的密室之中,足有三日之久。
慕容羽同嫂嫂柳如烟,南宫蕊儿,侄儿慕容政,慕容桦一道,慕容燕则带着怀中抱着慕容筠玉的
方柔和下人华清,众人一起躲藏在祖先慕容宜青的的坟墓内。一众人等在慕容宜青棺木前跪下叩拜。
慕容羽心中暗祷:“大燕慕容一氏第四十代孙慕容羽谨在此诚禀,今我慕容一族受仇家所累,惨遭屠戮。我父兄至今仍生死不明,恳乞祖先列为英灵保佑我慕容一族得以逢凶化吉,逃过此劫!”
他们不是没有听见逍遥宫大举入侵的暗号。可是,不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都必须留守在这里,因为他们是外面的人最后的希望。
众人都默默地坐在密道内,心中满是惊恐。慕容羽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那个盒子,里面还是那张字条。
忽然,她发现,那盒子的边缘上有一道裂缝,其中另有端倪。悄悄收起盒子,一时隐忍不发。
不知等了多久,南宫蕊儿拉起慕容桦,站起身,径直向密道外走去。“站住,嫂嫂,你要去哪里!”
“我受不了了!都已经三天了,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带着桦儿离开这里,回家去我父亲!我不要呆在这里,对着死人说话!”
“嫂嫂,难道你忘了此刻外面正被逍遥宫门人所包围,你现在不能出去,你若出去,只恐会受到逍遥宫的挟制!”慕容羽急声道。
慕容燕和方柔也忙劝阻。南宫蕊儿惊吓的泪眼婆娑:“我要回家!我不要呆在这里!我不要在这里等死!桦儿,我们走!”
“嫂嫂……”
南宫蕊儿已经拉着慕容桦走出了那道石门,石门重重地落下。慕
容燕追了出去,才快走到密室的出口,只听得外面一声闷哼,有人摔倒在地上,慕容桦的哭声音传来,他大声地喊着:“母亲……”突然,也没了声音。
慕容燕强忍住心中的悲痛,急忙返回密室。
“姑姑,逍遥宫的门人已经杀过来了,我们快进第二道密室!”众人忙在慕容羽的带领下,走进暗墙后面的那座千年寒冰室。
慕容羽想起了慕容长风的交待:“一旦逍遥宫的门人找到了密室之所在,一定要将抱一阁从此永远封死,否则的话一旦被逍遥门发现,定会遗祸武林。”
慕容羽心知,视线尽头处的那扇小门便是抱一阁的所在,便抬手按动冰层后面的按钮,将抱一阁门外的机关打开,只见一道冰层落下,将抱一阁的小门封死,这样抱一阁便同外面的冰室隔开。
从外面看,抱一阁的入口处,就如同一面毫无缝隙的冰墙一般。
慕容羽又打开了最后一道密室的暗格,只听得扎扎扎的声音在墙壁那头响起,在众人的左侧,一道石门豁然打开,众人忙走了进去。出乎众人的意料,这里不是密室,而是一道狭长的地下山涧。脚下是琐碎的沙石,四周一片黑暗。
忽然一片惊嗻之声乍起,之间黑暗之中一片黑压压的东西朝他们移动了过来。
柳如烟惊叱一声,吓得摔倒在地。
慕容燕掏出火折子,将准备好的火把点亮,他们看清楚了,那是一群蝙蝠。
慕容羽和方柔一起也将火把点了,向那群蝙蝠挥动着,众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良久,蝙蝠受到火的刺激才渐渐退去,飞向深处的涧顶。
一行人再次向前缓缓前进,他们看到了惊骇的一幕,走进这地下山涧没多远的地方他们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石棺阵。慕容羽忽然喊了一声:“慢,大家先停一下。我这里有颗药丸,大家先服下再往前走。”
慕容燕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