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有多久可以到达西江古城?”端起面前的茶杯,赵应乾问道。
方靖天忙应道:“三日后的黄昏便可到达。”
“虽然皇兄已经暗中派兵前去,可是此事若是处理不当,只怕会引起大的争端。”赵应乾叹道。
“主上已派去的华将军,素来秉性正直,在军中威望很高,相信他定会将此事处理得当。”方靖天一时也道。
“希望如此。但愿我们去的还不算迟。”赵应乾点头道。
忽然,隔壁传来一声碗盏落地的声音骤然响起。
赵应乾闻声,急急打开房门,冲向隔壁。
赵应乾与方靖天二人走进司空毓儿的房间,惊异的看着面前的景象。
只见司空毓儿表情十分痛苦,正在床上痛苦地挣扎着,身体纠成一团,腹部的伤口处已经再度裂开,一片殷红。
喂药的婢女见到二人,惊慌地跪在地上:“奴才也不知道为何,她就变成了这样……”
赵应乾上前,口中急急叫道:“毓儿,毓儿……是我!是你的赵大哥!”
床上的人却紧紧将身体蜷作一团,眉宇之际竟如结了冰霜一般现出森森白霜,口中连连喊道:“冷……好冷……”
赵应乾隐隐约约听见,急忙将被褥扯过为她盖上。
岂料,司空毓儿忽然大叫一声,痛苦地在床上翻滚着,面上的寒气渐渐退去,反而化作一片潮红,额间竟又冒出涔涔的汗来……
赵应乾抓起司空毓儿的手腕,只觉司空毓儿体内筋脉逆转,真气四处流窜,竟是极凶之象……
只是,更令他惊异的是,在她的体内,竟有两股截然不同的真气,一道纯正刚强,另一道却阴寒邪魅……
赵应乾双拳紧握,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应乾急的站在原地团团转。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赵应乾忙坐在司空毓儿身后,想要以少林寺易筋经的独门内力来为毓儿疏导混乱的真气。
真气徐徐注入,司空毓儿眉头紧蹙,却较刚才的模样好了许多。
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司空毓儿才昏昏睡去。
可是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太久,司空毓儿在昏睡之中,忽然再度痛苦地紧紧地扯着自己的双臂,蜷成一团,身体寒意逼人。
赵应乾见状,再度坐下来为司空毓儿以真气相继……
时间渐渐过去,赵应乾的额头现出细密的汗珠。
方靖天见状,实在不忍再看下去,急忙劝阻道:“主子,不能再这样下去,易筋经损耗极大,主子还有国事在身,切不可伤了自己的身体!”
赵应乾却并不答话,依然如故。
天色渐渐转亮。床上的人终于昏昏睡去。看着面前的人,不知为何,赵应乾心中更加确信她就是司空毓儿。
忽然赵应乾似乎想起了什么,唤来身旁的方靖天道:“靖天,我要你去办一件事……”
惺惺相惜
慕容筠玉从昏睡中醒来。挣扎着起身,便见到掉落在地上的玉玲珑吞云,忙捡了起来,查看并无破损,才放在怀里。忽然想起恍惚中所看到的血麒麟,慌忙拉开胸前的衣服……
却见左胸心脉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银色斑驳的图案,状似麒麟,竟似长在那里的血肉上一般,怎么也弄不掉。想早起自己昏迷之前那血麒麟张着血盆大口扑向自己胸前的样子,这才隐隐地猜知,原来血麒麟竟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抬起头,慕容筠玉的眼光便被定住,死死地盯着前方。
不远处,那紫衣人正躺在那里。
慕容筠玉慢慢地爬过去,来到紫衣人身前,暗暗运掌,却不由地看向自己抬起的右手——不知何时,自己体内竟多出一股纯厚强大的内力!
慕容筠玉再次看向紫衣人,他此时表情痛苦,似乎仍在梦魇之中。筠玉犹豫不决,耳边忽然响起
那夜在麒麟山上恶战之时白兄弟喊出的那句话:
“你绝不能出手伤他!他是你的……他是你的……”
“母亲,父亲……孩儿要为你们报仇!”慕容筠玉不由地心头一阵酸楚,抬起的右掌终于重重地落在那紫衣人的肩上。
那紫人身形一震,低吟一声。
慕容筠玉正想要撤掌,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右掌却怎么也撤不下来,如同粘在那紫衣人身上一般……
正在此时,慕容筠玉渐渐感到自己身上出现了变化,只觉体内的那股真气因为自己刚才出掌一时竟变得杂乱无章,在体内各处游走,顿时一阵寒意传遍全身。
慕容筠玉用左手抓住右腕,想要将手掌拔下来,右掌却是丝毫动弹不得……
这时,慕容筠玉发现那紫衣人竟似乎也出现了变化,自己方才那一掌,竟似如泥牛入了大海,对
那紫衣人并无半分作用。忽然那紫衣人睁开双眼,痛苦地握紧双拳,似乎在竭力抵制着什么一般……
慕容筠玉这边亦是十分痛苦,眉间竟渐渐起了冰霜,面容一阵青一阵白,体内亦是真气大乱,寒气逼人,痛苦异常,无奈自己的右掌,却怎么也脱不开——
而卓南风此时,全身竟似快要烧着了一般,头上发出阵阵热气,面容泛出红色光芒,就连眼睛也被烧灼的快要睁不开,眼前所见竟全变成了红色一般……
慕容筠玉正在挣扎之际,只觉自己贴在卓南风身上的右手之际传来一阵阵暖意。而卓南风正握拳运力相抗热力,尚能支持,眼见到慕容筠玉寒不可挡的模样,又想起血麒麟去向不明,便伸手艰难地拉开自己的衣服,却见自己右胸心脉之上,赫然一副肆意狰狞的麒麟图案……
就连慕容筠玉看了也感到十分惊异。
一时卓南风心中料定,自己与慕容筠玉体内的内力,是血麒麟转化而来,只因这股内力过于强大,以他们二人的能力,根本无法将这股内力进行调引疏导,才会导致经脉大乱之状。自己被魑火选中,所受的内力属火,乃是至刚至阳的内力,而筠玉所受的吞云的内力,定是至阴至寒的内力,所以他才会出现全身寒不可当的形状。
卓南风心知,筠玉的根基尚浅,他的情况只怕比自己还要严重,再这么下去,自己一定会焚身而亡,筠玉也必会被活活冻死。
一时勉强支起身,气聚丹田,将全身的内力凝聚起来,将筠玉的右掌震开,又搭起筠玉的双掌,与自己四掌相接,将自己体内的真气由掌心缓缓传入筠玉体内。
一时两人便成盘膝而坐之势。这股真气过合谷,曲池,天府穴,经任督二脉的膻中、巨阙汇至气海穴,贯穿筠玉体内的奇经八脉。卓南风试图将筠玉体内的真气引导入正途,却不知为何故,每每行至一处,始终不得其入。试了几次,依然无果。
慕容筠玉在痛苦中睁开双眼,看到卓南风在如此危难关头,却还在为自己疏引险象环生的经脉,一时想起自己方才还要杀他,不由地心中五味杂陈,又只得闭上眼睛。
卓南风正在迟疑之际,忽然不知为何,从筠玉左掌心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自己体内的内力吸了过去,自己想要撤掌,已经来不及……
此时的筠玉,仿佛变成了一个可以盛装内力的器皿,卓南风的内力还在一分分地被吸纳而去。
卓南风惊慌之际,竟发现与此同时自己身上的热力亦散去一分。
未待想明,筠玉的右掌却传来一股阴寒的内力,与自己体内的阳刚内力相辅相济,自己遍体顿觉清爽。于是将自己的内力齐聚于自己的右掌,缓缓送至筠玉左掌,筠玉只觉自己的身体一时也舒爽不少,便顺着南风内力的牵引,将自己体内的阴寒之气聚与自己的右掌,送至南风的左掌心。
两人一来一往,无形之中便形成了一个小周天,每运行一次,两人便觉自己的内力变更精进一层。两人就这样双掌相持,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睁开双眼,撤回双掌。
看着面前的卓南风,筠玉良久才吐出两个字:“谢谢。”
卓南风竟骤时觉得不知该如何面对筠玉,一时别过头去:“你不必谢我,你也救了我。”
卓南风站起身,将面前的玉玲珑魑火捡起放入怀中,又扫视周围的环境,筠玉见了他的举动也并不阻拦,随之起身。
看到南面的石壁,卓南风立住了。那是,昔日的遮幕山庄……
慕容筠玉走了过来,看着面前的墙壁,朱漆所绘,均是昔日遮幕山庄的一殿一阁,一草一木……
两人此时正身处一间偌大的石室之中。明明灭灭的光线从石室四周墙壁上的长明灯上照过来,卓
南风走至石门处,发现石门紧紧嵌合,机关竟像是被人破坏掉了。
“这是怎么回事?”慕容筠玉看到石门机关受损,奇怪地问道。若是有人有意营救二人,将他们
二人送到此地,为何又将石门机关破坏掉?
卓南风并不回答,却走到石室的另一头,查看黑暗中显现的物什。
慕容筠玉这才发现,在石室的中间,停放着一具石棺。石棺前有两个蒲团,正是他们二人醒来时所在之处。可是,这具石棺之后的偌大空间之中,似乎还放着什么东西,隐藏在黑暗之中。
卓南风站在黑暗中的一处便不动了。慕容筠玉取下墙壁上的一盏灯照过去,走至他左侧,惊异地发现,面前的空地上安放着两具奇特的石棺。而在石棺的四周,停放着大大小小十几口箱子。
卓南风看着面前的东西,顿时梗塞住,心里出现的,都是那个人的身影……
登时心中一阵起伏,只不知……她现在在外面怎样了,是否安好……
看着那两具石棺,慕容筠玉忽然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他走过去,伸出的右手,竟有一些颤抖……
“豁——豁——”的笨重声音响起,筠玉将其中的一具石棺的石盖缓缓推开……
看着石棺中的人,慕容筠玉顿觉眼睛一阵酸痛,热泪涌出……
慕容筠玉冲向另一具石棺,将棺盖打开,看着棺中的人,更是久久不能自持。
“父亲……母亲……”筠玉痛哭出声,跪倒在两具石棺之前。
卓南风看着筠玉,心中亦是一阵难过。
筠玉在地上行完三拜九叩的大礼,却依然不肯起身,定定地跪在那里。良久,才对卓南风吐出一句话:“告诉我,我的爹娘,是不是被你所杀?!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南风一震。原来,终于还是要面对。
“我……”卓南风看着棺中面色如生的一对夫妇,一个俊朗儒雅,一个清丽如莲。两人静静地躺在那里,面色神润,栩栩如生,竟如同只是睡着了一般。
“我并不想杀他们……当时我……”卓南风痛苦地从喉中吐出这几个字。
“告诉我真相!为什么那晚白兄弟宁愿身受重伤,也不愿见到我杀你?”慕容筠玉依然跪在地上,神色冰冷。
“在影子谷的时候,我中了自在城主柴少康的摄魂大法。而且,当时我和你的父亲都已经身中三步寒冰破魄的剧毒,若无解药,只要以内息运力三次,便会毒发身亡。柴少康本想用摄魂大法控制我去杀你的父亲,这样一来,我们纵然不能同归于尽,活着的人,没有解药,也会毒发而死。却不想,我被母亲救活,而你的父亲还是死于我的剑下……”
“柴——少——康!”慕容筠玉双拳紧握,就连额上的青筋也露了出来。
忽然,筠玉一个转身,掌中带着一股内力,击向卓南风胸前。
卓南风暗惊,却并不运气躲闪,生受下那一掌……
扶住胸口,卓南风只觉血气上涌,却无声地看着面前的筠玉。
“自从那夜在麒麟山上到现在,我曾经刺你一剑,打你三掌,今日你又救了我。慕容筠玉并非是非不分之人。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向你寻仇。可是,我要你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我总觉得,我们有着某种紧密的关联!”慕容筠玉定定地看着卓南风道。
“这……”卓南风不由地低下头去。
“我不会告诉你,但是有一天,你一定会知道真相。”卓南风沉声道。
慕容筠玉回头看着卓南风的神色,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不再勉强。白兄弟究竟是你们逍遥宫的什么人?他为何要将我父母的遗体送还与我,还将我的家传宝物尽数相赠?”
卓南风转过身去:“这我也不能告诉你。你只要记住,她绝不会害你便可。”
听着卓南风的话,慕容筠玉站起身,走到四周的箱子处。
筠玉伸手打开其中的一个箱子。他倒吸了一口气,又走过去将其他的箱子打开……只见箱笼中装的,竟全都是黄金、巨额银票等物,还有两箱全是各色宝石玉器……
石室原本昏暗的一头顿时变得明亮起来,金色的光芒在四周折射开来……
“这是什么意思……他将扬州城搅得天翻地覆,就为了要将这些东西留在这里,陷害遮幕山庄?!”慕容筠玉问向卓南风。
“如果你这么想,就太辜负了她的心意,只怕就连你父母的心意也要辜负了……”卓南风看着筠玉,幽幽地道。
慕容筠玉听得惊异,对“她的”心意不以为意,却被“父母的心意”那一句惊呆在当场。
“父亲?母亲?”慕容筠玉看着棺中的双亲,难道,父母生前为自己做了什么安排?
“你是说,白兄弟在帮我?”筠玉定定地看着卓南风。
卓南风背过头去:“作为遮幕山庄的后人,你的首要任务便是重建遮幕山庄,将催风剑法发扬光大。她所做的事,你不必理会,你只需做好你该做的事就好。”
“怎么,难道你要我用这些偷来的钱财重建遮幕山庄!”慕容筠玉指着面前的一箱箱黄金,大声诘问道。
“这些钱财本是自在城四处残害无辜所聚敛的钱财,如今能把它们用在正途,你不必吝惜。”卓南风顾左右而言他。
“哈哈哈……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一件事!”慕容筠玉笑了起来,笑的歇斯底里。不知为何,他有一种被“设计”了的感觉……
那个他一度认为是好兄弟的“白”公子,至今自己都不知他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想要为自己安排一切?
“那么,为何当日,他又要逼我离开遮幕山庄,退隐于江湖之外……”慕容筠玉又问道。
“我只知道那夜她逼你离开遮幕山庄定是为了救你脱离自在城来攻所想出的权宜之计,置于其他原因,我也不知。”卓南风不由地在心中暗自叹息。
他为她心痛,更多的是心疼。若早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遮幕山庄,他甘愿为她分去十分的辛劳和担忧。只是,他所爱着的司空毓儿,秉性倔强,不肯假手于人半分,纵使与她亲密如他,她也不愿。
这该叫他如何是好?除了与日俱增的思念和忡忡的忧心挂念之外,那个独来独往的身影,所带给自己的,只是让他更加地迷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