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应乾不由地被这女子的天真烂漫所触动,一时面上一阵阳光,心中深藏的一根弦被轻轻触动,顷刻转黯:“你竟真的不是她!”
小蝶奇怪地看着赵应乾,他口中的“她”,是谁?
车窗外的方靖天和德喜听着二人的交谈,面面相觑……这女子来历不明,为何却与司空姑娘长得如此相似!
“天下竟然会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人?”方靖天沉吟道。
“不……依我看,她并不是司空姑娘。我们的这位主子,是绝不会认错人的。他说不是就一定不是。而且,这个女子性格天真率性,相较之下,司空姑娘就内敛沉稳许多。”德喜日日侍候在侧,深谙楚淮王的心事。他们的这位主子,早已是对司空姑娘情根深种,只可惜司空姑娘她已经……
“这也许是件好事。”德喜公公捂着嘴偷笑着看着方靖天道,竟是要比他们的王爷还要开心。他那阴柔的嗓音方靖天早已听的习惯,并不以为忤。
“不行。这个女子来历不明,突然冒出来必定背后有什么阴谋,我们一定要多照看主子的安危才是!”方靖天头脑冷静,登时铁了面孔。
“方将军!你不免也太小心了!依我看,这姑娘挺好!不要以为这世上都是像你这般冷面冷心的人物,就没了好人!”德喜平日里和方靖天交情素来宽厚,无话不谈,可是他的另一大爱好就是——最喜爱和方靖天唱反调。
方靖天懒得和德喜争辩,又看了马车一眼,夹马向前。
天色渐晚。
“小二,我要两个馒头,一碗阳春面!”慕容筠玉走进一家小店,对小二说道。
“客官您稍等!马上就来!”小二给慕容筠玉倒了茶,去后堂忙碌了。
过了一会儿,那小二端来四样荤菜,四样素菜还有两样点心上来,一一摆好。
“小二哥,我点的是一碗阳春面,这……”慕容筠玉纳罕道。
“没错客官。这就是给您的饭菜,有人已经为您定下饭菜和房间,特意叮嘱小的一定要把您给照顾妥当!”
“什么?”慕容筠玉惊异不已。怎么会这样,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这段时间以来,只要一来到市镇,不管走进哪间饭馆客栈,就会有人已经为自己安顿好食物和落脚的地方,打点好一切,最奇怪的是那个人却从不曾留下姓名。
“小二哥,你可曾看到那人是什么模样?”慕容筠玉急急地问道。
“这倒没有。我只知道是一位公子,他将银两和菜单送来,安排好了就离开,那人出手相当阔绰。公子慢用。”小二忙完径自又去了。
看着桌子上的饭菜,竟都是自己喜爱吃的。慕容筠玉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谁,如此暗中照顾自己,还不肯留下名姓……
一时用过过了饭,小二便领着慕容筠玉到楼上的厢房休息。在上了楼梯,转过一间厢房的屋角时,他又闻到了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不知为何,这段时间以来,那股淡淡的幽香一直跟着自己,时隐时现,难道是自己的鼻子出了什么问题?
“小二哥……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慕容筠玉停住脚步,试探地问道。
那小二停下脚步闻了闻,摇摇头。
慕容筠玉失落地扫视着楼下的大厅,随着小二走进走廊深处。
大厅的一角,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白衣公子。看着筠玉的身影走远,方才离开。
连日来,司空毓儿悄悄跟随在慕容筠玉身后,并不曾被发现。她所可以做的,仅此而已。
夜色渐浓。城外的一处密林中,司空毓儿正盘膝而坐,打坐吐纳,既可练功,又当作休息。日间为掩人耳目,她才换上白衣男装,现在又已是白纱覆面的女子装扮。
忽然,林间响起一声尖啸——
数十个黑衣人从林间忽然杀出,手持长剑,齐齐逼向司空毓儿。这些人均是身着黑色玄衣,蒙着脸孔,右臂之上均以金线纹着斑驳的图案。
司空毓儿静坐在那里,巍然不动,却暗暗催起内力。就在十个黑衣人形成战圈,长剑即将要挥向
她的时候,她暗暗催动掌力,双目猛然张开,一道红白相间光芒闪过后,掌风所到之处,那些黑衣人均被震出丈外!
第二轮攻势再次发起,余下的黑衣人瞬时冲向那白衣女子,出手尽是杀招,凌厉且狠辣。
那白衣女子双手一挥,竟用长袖将来人的长剑生生裹住,气息涌动之间,那些人手中的长剑纷纷脱手而出,那女子一个转身,将长剑抛出,登时剑锋飞速刺向正要冲上来的黑衣杀手,一时七八名黑衣人应声而倒。
其中一个黑衣人像是首领,忽然停下手中动作,对着在战圈中的女子问道:“敢问,这是什么武功?”
“焰、霜、决。”那女子巧妙地应对着黑衣杀手们的招数,口中吐出这几个字。
那头目一惊,举起右手,示意众人撤去。
“我们空手而回,只怕主上他……”他身后的一名手下上前,轻声问询道。
“我自会担待。”那蒙面人回应那名属下,转身施展身形跃入林间。
那白衣女子看着那群人离去,对着身后的一棵大树幽幽地道:“出来吧。”
一道紫色身影从树后走出,站在她的身后停住脚步。
看着面前日思夜想的那道清丽的身影,卓南风沉声道:“我知道,你不会有事。”
“不过是自在城的几个探子罢了,只是他们太低估了我,却不知想要杀我并不容易。你怎么会在此。”那女子问道。
“我……”卓南风只觉有口难开。该如何解释给她听?
司空毓儿走向他:“是不是逍遥宫那边又出了事?”
“没有。”慕容南风别过头去。
“南风,答应我一件事。”司空毓儿看着他的眼睛,幽幽地道。
“只要是你要我做的事,我一定会办到。”南风应道。
“我要你,做回慕容南风!”
卓南风黯然不语。
“我知道,你是深爱着你的父亲的,虽然他已经死了。如果说七岁的慕容南风只是因为负气出走才这么做的话,那么今日的南风,是因为无法面对你所经历的过去,才称自己为卓南风!你不敢正视真正的自己!可是,你就是慕容南风!”司空毓儿紧紧地抓住南风的双臂。
“我……没有!”卓南风后退几步,面色苍白。
忽然他长身一跃而起,跃入林中不见。
火际飞蛾
司空毓儿走进逍遥宫大殿。殿中的盘龙坛内燃着熊熊的火焰,月姬安然地斜倚在华座上休息。
“寒星参见宫主。”司空毓儿俯身拜倒。
“南风可曾将本宫的话带到?”月姬并未张开眼睛,幽幽地道。
“少宫主他……”带话?毓儿狐疑。
“他还是在和本宫怄气。”月姬睁开眼睛,挥手示意,坐起身。他果然不肯回来。
“少宫主他还是关心宫主的。”司空毓儿站起身安慰道。
“几日前,他来问我,为何要如此利用你。告诉本宫,你怎么想?”月姬只道司空毓儿已知端倪,淡淡地道。
“宫主的吩咐,自是经过细心安排,属下相信宫主自有用意。”司空毓儿怔了一怔,不明话端所指,只得如此答道。
月姬点点头:“你随我来。”
司空毓儿跟在月姬身后,走出大殿,走过几道建筑,经过花渐凋零的园子,来到了卓南风的住处,秋心小筑。
月姬摈退一众手下,只留下司空毓儿一人,带着她来到花厅的西间。帷帐后余烟袅袅,金貎炉内香未散。只见迎面的墙壁上,赫然挂着那幅画轴。
司空毓儿曾经看过那幅画,画中人是月姬与南风的父亲慕容枫。
“逍遥宫毒物众多,要控制你的方法也有很多种。你可知当初为何我没有用毒物来控制与你?”
月姬问道。
“寒星不知。也许……宫主从来都不曾想过要控制我。”
司空毓儿知道,那一日自己与月姬立下契约,她是可以拒绝的。可是月姬似乎并没有拿自己来牵制慕容后人的意思,反而对自己信任有加。
“本宫要的是心悦臣服的手下,而不是一个只能为我控制的工具!也许逍遥散并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毒药,可是,它毒发的时候,可以让人直面死亡的威胁!如今的你,连死都不怕,试问,你还会怕些什么!”月姬说这话时,只幽幽地看着那幅画,竟像是在对自己自言自语。
司空毓儿心头慨然,是啊,如今的自己,还有什么可怕……
每一次月圆之夜的噬骨焚身之痛都会把自己折磨到死的边缘,最初的时候,她真的一度曾起过结束自己生命的念头。可是,一次又一次的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直面死亡,使她的头脑反而越来越清醒。她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完成,她要坚持着走下去……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这画中的男子是谁?”月姬问道。
“寒星不敢。”司空毓儿谨慎地答道。
“二十年前,本宫潜伏在遮幕山庄,嫁给慕容枫为妾室,只为了帮我的师傅逍遥子报仇。这一呆,就是七年之久。十三年前,我的师傅终于大仇得报,遮幕山庄终于毁在我师父逍遥子的手中。那个时候,南风他才七岁。”
司空毓儿虽然早就隐隐约约猜到如此,可是今日亲口从月姬嘴里听到,还是感到震惊不已。十三年前,应该就是她与南风相约见面的那个时候……
南风……他亲身经历了那场嗜血的变故,他的心里一定很痛苦吧。而且如今,他竟身在此地。如此对立的处境,他已经苦苦挣扎了十三年之久。
“为了救我,南风被我师傅逍遥子的催魂掌打得筋脉尽断,被困在冰室三年之久……我可怜的风儿……”说到这里,月姬不由地黯然神伤。
筋脉尽断!司空毓儿心中又惊又痛!虽然不知道究竟十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可她看这画中的一对璧人,心中也不免升气一段莫名的悲凉来……
“我不能看着我唯一的孩子死去!所以我留在了逍遥宫,做了一宫之主!练成了绝世武功,来接起我儿的筋脉;我再也不能看着我的风儿受到任何伤害!再也不能!”月姬看着那幅画,眼中竟有泪光一闪而过。
“你还是爱他的……对么?”看这画中的那位俊儒无比的男子,司空毓儿问道。
月姬微微侧首,神色顿时化作冷漠:“从来没有。”她撒谎。
“所以……我杀了他!”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为了南风,本宫可以不惜付出一切代价!我要将一切都控制在掌握之中,我绝不能输!”月姬说这话时,眼神竟是异常的坚定。
司空毓儿心中暗凛,心下顿时对月姬感到释然。原来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南风,还有画中的那个男子……
可叹造化弄人,原来自己和她一样,此生都在作茧自缚,即使明知结局会犹如飞蛾扑火,也要倾尽心力。
从来彻悟者罕!芸芸众生,渺渺世人,又何尝都不是如此。
“本宫留下你的性命,既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本宫自己。你……可认得此物?”忽然,月姬从袖中拿出一物。
司空毓儿看去,只见月姬掌心之中,竟有一根牛毛小针,幽幽地闪着寒光。登时摇头应道:“寒星不知。”
“你不是始终担心本宫会将遮幕山庄的后人置于死地么?其实你错了,遮幕山庄最大的敌人,根本不是逍遥宫。”
“本宫当初不过是想把慕容筠玉囚困在逍遥宫罢了,并不想取他性命。”月姬将那小针放进毓儿手里道:“不要小看了这根小针,它会告诉你你想要的答案……记住,此次任务途中,不管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须一概置之不理。只要将本宫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妥即可。”
司空毓儿抬起头看着月姬,这是何意?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本宫不管你认为是利用也好,逼迫也罢。如今的武林,暗流涌动,只怕不久就会有一场劫数,到时恐怕就连逍遥宫也可能难以幸免,何况你我!也许从你认识慕容燕那天起,你就已经注定了会被卷入其中!你去吧。谨慎行事,不得有误!”月姬说毕走出小筑。
司空毓儿轻轻走出小筑,走进园子。孰对?孰错?世间事从不是一句对错便可了断的……所以,置身其中者,只能坚守当局者迷的阵地,旁观者从来都只是看客,所谓感同身受的唏嘘慨叹,不过仅仅是慨叹罢了,于局中世人无益。能够打破这其中迷局的,只能是世人自己。
慕容筠玉离开城镇,继续上路。再往前走上一段,就到了渡口。到了那里乘船西上,沿着长江,过江阴,游三峡,观巫山神女峰,览白帝城,便可回到他期盼已久故乡。
父亲和母亲一定在那里等自己太久太久了,还有鬼影子,白姑娘,还有那位自己素未谋面的小姑姑。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脚下如同生了云一般,健步如飞,一点疲累之意也无。
就这样不停息地走了两天,遇到市镇也不曾落脚,终于慕容筠玉在一处密林的一株大树下坐了下来,休息片刻。从包袱中拿出干粮和水,慕容筠玉兀自吃着,心情舒畅。
忽然,一道黑影从林间蓦地掠来,带着一股强劲的掌风,杀招及至!
慕容筠玉心中暗凛,丢下手中的包袱,翻身退向一旁。
那人站住身形,慕容筠玉方才看清,竟是在影子谷中曾遇到的那一位鬼面男子。
他依然带着面具,可是声音依然是冷漠无情:“想不到,不过数月未见,你的武艺便有如此进步——”
慕容筠玉心知,定是那位救命恩人传授自己的武功令自己近来修为大进,而那鬼面男子并不知道这一节。便笑道:“有那么多人要置我于死地,我岂能遂了你们的心,令亲者痛,仇者快呢!”
“哈哈哈……”那鬼面男子长笑一声,冷酷地道:“看来,你还不知道你的父母双亲已经双双身死的消息!”
“你说什么!”慕容筠玉脸色大变,胸膛翻滚,一时心乱如麻……
那鬼面男子继而冷笑道:“啧啧啧……真是个可怜人!不过,很快你就不会孤单了,我这就送你和你的父母团聚!”话音未落,身形已经一跃而起,掌风又至!
慕容筠玉应对不及,只得暗运内力扬手硬接下了这掌,他哪里是柴少康的对手!一时顿觉体内脉息激荡,嗓中一甜,一口鲜血已经吐出。自己也被击出丈外,摔倒在地。
那鬼面男子轻轻地摇头,不屑地道:“瞧瞧,本座要杀你,简直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的容易!”
“你的命,本座已经留的太久了!只可惜你太令本座失望了!现在,本座非要收回不可了!”
鬼面男子再次出击,慕容筠玉强撑着起身,按照恩公所教自己的法门,暗暗聚起内力,碧游诀便经由周身几处大穴,汇至灵冲,筠玉一跃而起,想要与那鬼面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