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不能。他们,注定了就像她的左右手,舍弃任何一个,她都不能。
司空毓儿回过头,走出客栈,任凭那紫衣人跟着自己,却并没有再驱赶。
两人一前一后再次来到原天阁。
那老板见到司空毓儿安然无恙地再次站在自己面前,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带佩剑,神情冷冰冰的男子,十分惊异。一时目瞪口呆,连一贯客套的说辞都噎在了喉咙。
将钱袋丢在柜台上,司空毓儿的脸冷若冰霜,却用异常平静的口吻缓缓地道:“遮幕山庄的后人慕容筠玉和鬼影子现在在哪里。”
身后的慕容南风这时上前一步,一双寒目怒看向那老板。昨日司空毓儿的帐,他还没有跟他清算呢——
那老板吓得额头冷汗直冒,一时两腿发软,吞吞吐吐地说道:
“姑娘来得正好,这些虽然日子消息多变……但是,就在昨天夜里,那遮幕山庄的后人已经被救走。虽然他们二人都受了些伤,但如今他二人已被白云山庄的老庄主白霄,也就是扬州首富白云飞老庄主,救到了庄内,被奉为上宾。”
司空毓儿听了不由地心安少许,只是那老板后来的话,让司空毓儿的头又痛了起来。
“只是……只是——”他吞吞吐吐地说道。
卓南风将手中的剑重重地搭在柜台之上。
面对卓南风的逼人气势,那老板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连连说道:“只是,只是他们身上的宝物也已被江湖人士分别抢去,几经易手,如今下落不明!”
司空毓儿痛苦地看着手中的魑火。
玉玲珑中的吞云和魑火,再度分离。
这样一来,该如何是好。吞云,催风剑和催风剑谱已经被抢去,江湖上的习武之人势必会为了争夺它们而再度引发杀戮。她的时间已经不多,如何能够在短短两日之内将分散在几处的宝物取回?!何况慕容筠玉和鬼影子为了夺回宝物只怕也已是疲于奔命,身系危险。
顿感□乏术的司空毓儿,紧紧地握着魑火,一言不发。
身后的卓南风也顿感艰难,眉头微微拧在一起。
“白云山庄在哪里?”司空毓儿又问道。
“就在,就在扬州城郊的白云山上!”那老板急急答道。
“我们这就去白云山庄。”司空毓儿对卓南风说道,转身就走下楼梯。
卓南风看着那老板,冷哼一声:“昨日的帐,我先记着,在我下次来找你之前,你好自为之。”说毕也下了楼。
北自在,南逍遥。
长江两岸及大江之南乃是逍遥宫的巢穴根基所在,是以逍遥宫在南方各处均有势力。卓南风发出暗号,与竹叶镇上的逍遥宫门徒取得了联系,命人买来两匹快马,和司空毓儿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往白云山庄。
两人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终于在次日天明之时,站在白云山下,两人驻足凝望。
白云山果真是云深现山,山在白云。云雾缭绕之间,坐落着一座气势恢弘的山庄。二人将马系山下的一株老树旁,便往山上行去。
两人来到白云山庄之外,跃入高墙,四处搜寻。终于在一处清静的小园后找到了慕容筠玉和鬼影子所在的客房。
两人躲在那间客房对面屋顶,透过窗户,看着屋内的景象。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粉色衣裙的女子,带着两名侍女和熬好的汤药,来到客房门外。
婢女推开房门,一行人走了进去。屋内传来他们说话的声音。
“小姐,他们还在昏迷之中。”一个婢女开口道,声音中满是焦急。
那粉衣女子听了,面露忧色,坐在慕容筠玉的床榻边,对那婢女道:“让我来吧!”接过婢女手中的汤药,白菲儿小心翼翼地喂着慕容筠玉。
“慕容公子,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啊!”声音中满是关切。
自从那日在山林之中,自己与父亲的车队遇到他们被人围困,自己央求父亲把他们救下之后,他们二人已经昏迷了两天了。当听到父亲白霄告诉她,她拼命想要救下的人竟然是遮幕山庄的后人,名剑慕容第四十二代子孙慕容筠玉的时候,她心中激动不已。
她早就对遮幕山庄敬慕已久,听到过二十年前遮幕山庄被血洗的各种传闻。慕容一族满门都是侠义之士,虽然遭逢不幸,为逍遥宫所毁,但遮幕山庄的后人,一定也是忠义之士。
看着自己所救下的人,又走过去看着婢女将汤药给鬼影子尽数喂完,白菲儿这才安心带着婢女们离去。
司空毓儿看到四下无人,飞身进入窗内。卓南风随即跃入。
司空毓儿走到床边,看向还在睡中的筠玉,不由地欣喜地道:“这就是我燕大哥的儿子,我终于找到你们了。”轻轻一叹,坐在床边,一只手紧紧握住筠玉的手。
为他紧了紧背角,又看到慕容筠玉额头上的微微细汗,忙从怀中取出绣帕,为他擦了。
卓南风看着那熟睡中的少年,一时思绪万千。
看他的模样,不过比自己小上几岁的的样子。这竟就是他的侄儿,他在这世上,除了母亲月姬之外,最后的一个亲人。
一时间百感交集,心头涌动。
卓南风背过身去,不想被司空毓儿看到自己的不安,径直走至窗边,看向窗外。
遮幕山庄的后人,竟然落魄至斯,叫人看了如何不黯然神伤……这样的结局,全是逍遥宫所致,这其中还有母亲和自己错位的立场。如今,十三年过去,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
十三年前,如果自己真的是迫于命运的安排,走进了逍遥宫,那么面前的筠玉呢,上天会给他什么样的安排?他能够担起重振遮幕山庄的重任么?
幽幽地叹了口气,卓南风发现,自己竟不知该如何面对慕容筠玉。他是他的延续,是遮幕山庄的延续,不是么?看到他就如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可是,心中却是分明的害怕——他在害怕什么?害怕他也会和自己一样,成为命运掌中的玩物,抑或是……
放下慕容筠玉的手,司空毓儿站起身:“我们走罢。”
两人跃出窗外。
离开白云山庄,卓南风发现,司空毓儿竟不像要停下的样子。
终于直到山下的老树旁,她才停下身形,稍作休息。
身前的司空毓儿忽然抬起头,对卓南风说道:“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对么?”
卓南风走过去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母亲杀了你的。”
“难道你要我从此躲躲藏藏,过完这一辈子么?”司空毓儿走向南风:“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没有完成,我也绝不会向你的母亲认输。”
怎么,难道她想——卓南风惊异地看向看向毓儿,又低下头。
良久,卓南风终于说出一句藏在心底的话:“你不要做傻事。你不是我母亲的对手。我可以带你走,只要我在你身边,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会傻到去和你的母亲拼死相博。”司空毓儿微微一笑。“见到筠玉暂时平安无事,我便可以安心了。他在白云山庄有恩人照料,应该暂时不会出事。我们走罢。”说毕司空毓儿转身上马。
“去哪里?”卓南风急急问道。
“回逍遥宫!”司空毓儿一声娇叱,拉紧缰绳,扬起马鞭,催动骏马,飞奔而去。
画地为牢
司空毓儿再次踏进逍遥宫的大殿。
大殿之外的花园中,夏花争艳,红粉正好。
月姬坐在那里,竟像是见到了一位故人,淡淡地道:“你回来了。”
“司空毓儿此次回来,有事相求,还望宫主准司空毓儿一言。”司空毓儿走上前去,竟双膝跪地。
卓南风站在司空毓儿身后,不解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这次随司空毓儿去搭救慕容筠玉之时,三日之中,所见到的毓儿,竟与先前大有不同。如果仅是神情有些冷漠,也就罢了,只是司空毓儿似乎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笑颜,就连心思也变得令自己琢磨不透了。
“风儿,你先回去歇着吧。”月姬淡淡地道。
“母亲——”担心月姬随时会危及司空毓儿的性命,卓南风有些迟疑,不肯离去。
“你放心去吧。”月姬不无柔和地看着儿子。
走下华座,又低声对南风道:“至多母亲答应你,只要她不再有伤你害你之心,我便不会取她性命便是了。”
卓南风见状,只得退下。
月姬悠然转向毓儿。
“三日之前,本宫曾经说过,你一旦踏出逍遥宫,再回来的时候,本宫必会杀你——你居然,还敢回来?”语速缓慢,却充满了冰冷,
“司空毓儿知道,本不该在宫主面前心存侥幸,妄图活命,但是,毓儿实在是有太多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完成,司空毓儿……真的不能死!所以这次特来求宫主手下留情,饶我一命!”司空毓儿将心一横,只图放手一搏。
“就在不久前,你还想要杀了本宫的儿子为你的义兄报仇。本宫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留下你。”月姬淡淡端起几上的茶杯,轻轻一抿。
“宫主,可认得此物?”司空毓儿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
月姬看向司空毓儿,只见她的手中,赫然一块美玉——那是,魑火。
“宫主一定认得,这就是遮幕山庄的镇庄之宝,玉玲珑魑火!”
月姬一言不发。
“想必宫主一定也知道,玉玲珑是遮幕山庄后人的象征。慕容燕大哥在临死之前,将魑火交给我,为的就是让我去寻找遮幕山庄的后人,他的四弟慕容南风!”
月姬不由地一震。
“那又怎么样。这与本宫何干?”月姬佯装不知,当下回应道。
“宫主,你多次对遮幕山庄的后人手下容情,只怕,宫主和遮幕山庄的渊源,绝不会亚于司空毓儿!还望宫主念在往日的情分,给司空毓儿一条活路!”司空毓儿看向月姬。
月姬惊愕地看着司空毓儿。
“少宫主的真正身份,毓儿已经知晓。近来观宫主其言其行,宫主心中所想的事,毓儿只怕已能够猜出几分。只要宫主肯答应毓儿的条件,毓儿甘愿从此留在逍遥宫为奴,听凭宫主差遣!”司空毓儿伏地叩拜。
她哪里知道月姬心中所想,她只不过是在赌罢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和本宫谈起条件来!”月姬勃然大怒,右手在案上重重一击。茶盏应声而裂,茶水顺着桌案,流了下来。
司空毓儿面容镇定,缓缓地道:“毓儿是要和宫主谈条件!但毓儿一定不会让宫主有所失!宫主一定也知道,我可以成为你牵制遮幕山庄后人的棋子。如今我的性命已经在宫主的手上,宫主可以随时来取!可是毓儿只是希望能够赌一次,赌来一次可以续命的机会罢了!”
月姬紧紧盯着毓儿。她倒要听听,她要拿什么来和她谈条件。
“宫主,我的性命也许在您眼中算不得什么。所以,宫主留下我的性命,对逍遥宫根本不会构成任何威胁。”司空毓儿无惧地迎上月姬的目光。
月姬收回目光,走到司空毓儿身后,轻轻伸出右掌。
“我且问你,你是否能够,放下慕容燕的仇恨?”
那一掌暗暗凝聚了她七成的内力,只要击出,司空毓儿必会命丧当场。这个女子的确不凡,可是对自己的儿子,她实在是一个祸害!她实在不能心软姑息……
司空毓儿轻轻吸了一口气,直直地答:“司空毓儿,放不下。”
月姬并没有停下她的手掌。
只是,在即将要拍上毓儿的后背的时候,月姬竟下不了手……
司空毓儿却又道:“可是,慕容大哥如今只剩下南风和筠玉这两个亲人,我又怎能,为了其中一个,杀了他们之中的另一个?”
“好。”月姬又问:“我再问你。我要你他日助本宫替南风夺回遮幕山庄,你可愿意?”
“啊!”司空毓儿惊诧。遮幕山庄……遮幕山庄……那筠玉怎么办……
犹豫良久,司空俯首再拜,无限艰难地道:“我……答应。”
月姬停住掌力。走回锦座坐下,月姬淡淡地道:“想要本宫考虑你的提议,你首先,得给本宫看看你的诚心。”
司空毓儿缓缓地问道:“但不知这份诚心,怎么个算法。”
“留在逍遥宫,你就算是我逍遥宫的人了。姑且不论,你有没有那个忠心!只做了一日逍遥宫的门徒,就是一日魔道中人这一件,你从此后就会被武林正道视为死敌。此外,做我逍遥宫的门徒,必须要心狠手辣,才能成事,你有么?况且,最重要的是,本宫又怎会知道,你会不会随时下手,想取我儿的性命,来为你的燕大哥报仇?!”
“我既已做出选择,就必然想好了后果。我不会再找你的儿子报仇!”司空毓儿低头道。
月姬轻笑了一声:“好。很好。来人!”
月姬在上前的护卫耳边低语了几句,那护卫便下去了。
“你可听说过逍遥散这个名字?”月姬笑道。
司空毓儿摇头。
“逍遥散是我逍遥宫一种最为猛烈的毒药。这种毒药无色无味,服下的人平时并无什么异状。它的毒性并不足以致命。但是每逢月圆之夜,便会全身痛不可挡,如同被万条毒蛇噬咬一般!逍遥散会使你筋脉逆转,是以周身会在真气的冲行下,冰火两重,十分痛苦。最为可怕的是——这种毒药没有解药。所以,逍遥宫自创立以来,很少用到它。”
司空毓儿睁大双眼。
“如果你肯服下这种毒药,甘愿忍受每逢月圆之日的痛苦,本宫就相信你所言不虚,答应你的要求,饶了你的性命,并让你以逍遥宫为终身的栖身庇护之所。”月姬看向司空毓儿。
司空毓儿握紧双手,指甲深深陷入手心。
“我可以服下逍遥散!只是,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司空毓儿道。
这时,那护卫已经端了一个碧玉小瓶走了上来。
“只要无损于逍遥宫,本宫可以答应。”月姬站起身,轻轻拿起那碧玉小瓶。一双玉手,从那瓶中缓缓倒出一颗以蜡封住的药丸,捏碎了蜡层,月姬亲自递到司空毓儿面前。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吃。”月姬安然转过身。她料她是断不敢如此的。
司空毓儿伸出右手,缓缓地将那药丸拿进自己的手中,竟然有些失神。
“一颗药丸而已,换毓儿的一条性命和三个条件,值了!”
左手悄然握紧,眼睛一闭,司空毓儿将药往自己口中一送。
药很苦,入口时还有些辛辣。司空毓儿服下那药丸,药性随即便随血液传遍全身,身体还是有些反应的。一时腹中竟一阵绞痛,痛的双腿一软,竟跌在地上。
司空毓儿微微地颤抖着,面色早已化作苍白。
“好!本宫很欣赏你这样的胆识,已经胜过很多男子了!”月姬一惊,走回座前立住:“说罢,你的条件。”
司空毓儿紧紧地捂住腹部,额头已经是冷汗阵阵。忍了疼痛,道:“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