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南风惊异地看着母亲。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是如此的平静。
“念及他们也和你的父亲血脉相连,母亲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月姬轻轻一叹。
卓南风低下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曾经他以为,遮幕山庄的人和事,会永远被岁月尘封,今天,此时此刻,它们似乎一下子挣脱出那个被封闭的角落,牵扯着自己痛苦的回忆。
可是接下来月姬所说的话,一下子将他抛进更凶猛的深海之中。
“但是,母亲真正想要的是,他日由你来重振遮幕山庄!你放走了慕容筠玉,就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来,作为牵制。”月姬忽然转过身,犀利地说道。
卓南风惊异地看着母亲,她居然……
母亲是从何时开始,何时开始瞒着自己生出这样的想法?也许,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了。
“不可以!母亲,孩儿从来不想去重振什么遮幕山庄。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卓南风转过身。
“你为什么不可以?!你完全可以!你是你父亲慕容枫如今唯一的血脉,重振遮幕山庄名正言顺!而且我相信,你的父亲若是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很欣慰的!否则的话,你以为,这些年来,母亲苦心经营逍遥宫,为的是什么?”月姬轻抚上自己儿子的肩头。
“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了这个想法的?”卓南风闭上了眼睛。
“从我得知你父亲并没有背叛我那刻之后!”月姬放下手掌,轻轻走向窗旁。
“母亲想要尽可能地为我所犯下的错误作出补偿,以我的方式。这就是业障轮回,因果报应。没有人可以毫无牵绊地活在这个世上。”月姬看向窗外,眼中蒙上一抹淡淡的哀愁。
卓南风一震。
“这,就是你想要的么?母亲?”
岁月尘封
司空毓儿抱膝坐在水榭中的一个亭子勾栏上,想事情想得出了神。
月姬突然把她丛密牢里带出来安放到这里,实在是令她感到奇怪。她不是一直想要杀了自己么?
伸出手去,轻轻撩起绿如翡翠一样的湖水,激起一圈圈涟漪。
忽然,一道人影匆匆走进园子。
是那个紫衣人。
司空毓儿坐起身,看着他。
他一把抓起自己的手腕,就往外走。
“跟我离开这里,快!迟了就来不及了!”
司空毓儿不解,只是他的力道极大,只得一时跟了他往外走去。
两人迅速地穿过园子,走过一座又一座大门,一路之上的守卫,惊异地看着他们的少宫主,却都不敢有所动作。
两人跑出了最后一道大门,跑进一处密林中。
“你为什么要救我?”司空毓儿突然停了下来,甩开他的手。长时间的奔跑。令她有些喘不过来气。
紫衣人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最后他终于吐出一句:“我不希望看到你有事。”
司空毓儿一下子呆住。
在那一瞬间,他的神色,他的口吻,还有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点点滴滴。
他是。他分明是。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飘然传来:“风儿!你竟敢如此忤逆母亲,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而那主人的身影也随风而至。
月姬站在两人面前,神情冷峻。
“母亲。”卓南风立刻站在毓儿身前,护住司空毓儿。
“怎么?难道,为了这个女子,你竟要和母亲动手么!”月姬恼怒地说道。
“母亲,孩儿不敢。只是,我绝不会让你伤害她。”卓南风低下头。
此时的司空毓儿,至始至终,目光都无法离开身前的紫衣人。
月姬上前一步,对司空毓儿冷冷地道:“是跟我回去,还是死在这里,你自己选吧!本宫已经没有耐性了!”
闻言至此,司空毓儿收回目光,只是转身轻轻地走向月姬。
卓南风惊异地看着她,只听得她道:“我跟你回去。”说毕竟自己转身,往来时的路去了。
“你……”卓南风想要阻拦。
“你看到了吧。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风儿,还不跟母亲回去!”月姬一拍卓南风的肩膀,带着他飞身而去。
要回去,把这个疑团解开。司空毓儿往前走,默默地想着。她的心忽然前所未有的安定。既然如此,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秋风小筑内。
司空毓儿痴痴地站在那幅画面前。
那些日子照顾紫衣人的时候,她已经看过这幅画,画中的女子是月姬年轻时的模样,是如此的明艳照人。那画中的男子和她紧紧相拥,同站在花树下,是如此的甜蜜美满的情景。那个英俊的男子究竟是谁?
从神态上看,那男子,和他的燕大哥,和南风,都有几分神似。
司空毓儿拼命地思索着,却找不出任何答案。
不知何时,月姬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那个人,是风儿的父亲。”月姬幽幽地道。
司空毓儿回过头:“那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月姬一顿,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阴晴不定,没有回答司空毓儿的话,却只是道:“本宫不会杀你。但是本宫也不会让你离开这里半步。你就安心地呆在这里,好好地照顾风儿吧。”说毕她转身走向门外。
“告诉我,那个人他现在在哪里?他究竟是谁?”司空毓儿追上一步,紧紧地问道。
“他是谁,你没必要知道。而且早在十三年前,本宫已经亲手把他杀了。”扔下这句让司空毓儿惊骇万分的话,月姬缓步离开。
怎么会是这样?南风的母亲竟然杀了南风的父亲,这是为什么?
不可能!那画中的一对璧人,分明是深深相爱的。她绝不会看错。
十三年前,遮幕山庄与逍遥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今日南风居然会成为逍遥宫的少宫主,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
司空毓儿想着,头却微微地痛了起来,却依然没有答案。
南风的母亲竟然杀了南风的父亲,这实在匪夷所思。那幅画里,分明是一对深爱着对方的恋人。她仿佛一下子懂了,为什么十三年过去,南风的性格依然是像儿时般那么的冷漠孤傲,甚至更甚……
正在这时,紫衣人从外面回来了。
“南风。”司空毓儿看着他,低声唤了一句。
那紫衣人面上大震,呆在原地。看着她。
“嗯……是你母亲告说起了你的名字。”司空毓儿笑道。
他的表情似乎放松下来很多:“我姓卓,我叫卓南风。并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是啊。你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司空毓儿轻轻地说道,却莫名地一阵心安,却走了过去。
拿下他手中的剑,安放在剑案上,又转过身:“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快坐着歇一会吧。”
卓南风依言走向桌旁坐下,司空毓儿又为他倒了水。他静静地喝着,不说话。
看着他那冷漠的面庞,司空毓儿心中一点一滴,是叹息,和心痛。
他果真还是和儿时的他一样,对周围的人话从不愿多说一句。可是她知道,冷漠的外表,却掩盖不了那颗真心。
“我终于知道了你的名字,一开始,只是叫你紫衣人来着。”司空毓儿笑了一下。
他低了头,却不答她的话,似乎生怕一开口,就会泄露了心底最大的秘密。
“我从宫主那里得知,鬼影子和筠玉已经逃离了逍遥宫,是真的么?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司空毓儿问道。
紫衣人沉默了片刻,终于开了口:“可是现在你走不了了。”
又道:“我只是不想看着他们成为自在城和逍遥宫争斗的牺牲品。”
“我还是要谢谢你。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你一直——都是个好人。”司空毓儿垂下眼睑。
卓南风似乎很紧张,忽然站起身:“我要出去走走。”
司空毓儿忙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说完,他就匆匆离开了屋子。
司空毓儿失望地看着那个背影远去。
慕容筠玉和鬼影子一路匆忙赶路,只希望能够早日到达麒麟山,与自己的亲人相会。只是慕容筠玉对真相却浑然不知,更不知到达麒麟山之时,将会是自己无限悲痛之日。
天色渐晚,两人也不知到底是行到了哪一座山,哪一处村落。村落早已远远得走过去,四处里都是一片密林,不见人迹。
“臭小子,你走这么快,想累死我啊!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却走到了这么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不如我们返回之前的那座村落投宿吧?”鬼影子气喘吁吁,扶住一旁的一处树干,鬼叫道。
“鬼影子,你今天一天喊了几次累了!我们一路走走停停,都已经歇了七次了!你还敢喊累!”慕容筠玉挥拳向鬼影子喊道。
“臭小子,我们可是用流云凌幻术连续奔波了三天了!又耗体力又耗真气,你以为我真的是鬼影子一样飞来飞去不用费力的啊!”鬼影子惨叫连连。
慕容筠玉无奈地摇摇头笑道:“这样很好啊,不仅可以赶路,我还可以练功!顺便,让你这个鬼影子也吃吃苦头!谁让你当初教我流云凌幻术的时候,那么狠地打我!这就叫作,风水轮流转!哈哈哈!”他倒是也教了鬼影子催风剑法,无奈剑术本就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功夫,修习极慢,鬼影子从未使过剑,初学起来,并不容易。
“好你个臭小子,敢阴我!我就说你这几天怎么没命地赶路,累得我三条命去了两条,原来你是早有阴谋,看掌!”鬼影子气不打一处来,鬼叫着扑向慕容筠玉!
“来啊来啊!有本事就追上我,反正现在我已经学会流云凌幻术,你还没学会慕容剑法,以后,我可以慢慢玩!”慕容筠玉坏笑道,一边出言挑衅,一边飞身往前赶去。
“臭小子,慕容筠玉!你别让我追上你,要不然的话,你死定了!”鬼影子怒不可遏,也追了上去。
两人一路扯皮斗骂,相当惬意。终于,满天星斗之时,在一处发现了一座破旧的庙宇。
庙宇已经残破不堪,外面围墙的墙基已毁,衰草长的有数尺来高,两人走进庙去,发现庙里空无一人。
这间庙并不大,正堂里一片狼藉。蛛网遍布,尘土飞扬。
两人拿破布蒙了脸,把里面的杂物清理一番,总算是腾出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一时收拾完毕,坐下吃些干粮。慕容筠玉看着怀中的锦盒,一时又想起了那个紫衣人。
虽然他对那紫衣人没有什么好感,可是毕竟他救了自己,还为他们准备了盘缠等物,心中还是有着感激之情。
两人吃完了东西,展开拳脚,拉开阵仗,又开始在屋子里乐不可支地“比划”起来。
正比划着,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似乎来了很多人。
两人停了手,看向那早就没有了门的出口处。
一行人走了进来,看到他们,似乎并不惊异。为首的那个是个青衫文士,还算友好,向慕容筠玉拱了拱手一笑,算是打过招呼,筠玉少不得回应。只见他们一共七人,均是江湖人士的打扮,手中拿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兵器,径直走向屋子的另一面,坐了下来。
一时两边的人都沉静了下来,各自休息。
又过了一会,门口处又走进来两个人。只是,这次竟然是两个妙龄女子。
只见一碧一黄两道倩影飘进了山门,慕容筠玉和鬼影子不由地一怔。
前面那个碧衣女子,温婉秀丽,明眸皓齿,看之可亲,顾盼之间一段神采,言笑晏晏,声音甜美。
“师姐,今晚我们就先在这里安歇!”她说着先走了进来,声音让慕容筠玉和鬼影子不由地全身一振。
这时,后面那个身着鹅黄色纱裙的女子也走了进来,扫过小庙一眼,声音带着几分不悦:“师妹,只怕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了!”她的衣饰居然和那碧衣女子一模一样!
两人一起看向这间小庙,果然,只见左边坐着两个傻头傻脑的愣小子,右面竟然围坐着七位武林人士。一时迟疑了片刻,两人都停下了脚步。
鬼影子见状,忙将自己的东西往里面挪了挪,讪笑着说道:
“两位姑娘,出门在外,自是多有不便。大家相逢便是缘分,这破庙是简陋狭小了点,今夜就凑合一下,挤挤就过去了。”
两人见到鬼影子俏皮的模样,不由地都是莞尔一笑,看的鬼影子竟有些发痴。
那年幼些的碧衣女子道:“多谢这位小哥!”于是和那黄衣女子一起在小庙的左边坐了。
对面的那七人别有深意地互看了一眼。
那两位女子坐的一边靠近窗口,夜风一阵阵地从窗口吹进来,久了,也让人生上一阵凉意。那碧衣女子和那黄衣女子,不由地都抱起了双臂。
慕容筠玉见状,从行李中拿出一条毯子,走过去,递给那碧衣女子:“给——”
那碧衣女子抬起头,感激地看着面前这个少年。
只见他衣着很是普通,风尘仆仆,像是赶了很久的路的样子。但是,这个少年面容俊朗不凡,眉宇之间透着几分英武之气。
一时对上慕容筠玉那双神采熠熠的眼眸,那碧衣女子不由地一怔。接过毯子,轻轻笑道:“多谢!”
便和师姐一起围着盖了,再无话。
三日死约
山风不时地从门口刮进来,吹的破旧的窗户来回劈啪作响。
鬼影子无趣地看着火堆,闷得要命。从怀中拿出一副骰子,拿着庙前供桌上的一个破旧的香炉抿了,自顾自地在那里玩起猜大小来。
不远处的黄衣女子见了,不由地面露出鄙夷之色。
筠玉一看,笑了起来:“敢跟我玩么?你大哥我,可是扬州赌场里的不败神通!”
鬼影子跳起来,抱起双臂,指着筠玉诡笑道:“不败神通?我玩骰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是不是在家吃奶呢!还敢让我叫你大哥!来吧,猜大小,三局两胜,谁赢了谁是老大!”
两个人面对面坐了,竟然真个玩起来。
鬼影子拿起那个香炉,捂了炉口,身形晃动着,摇了起来。
岂料,那香炉有一个缺口,有一个骰子,竟然从那缺口里面被甩了出来,直直飞向对面,砸在了
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的头上。
“啊呀!”鬼影子一愣,夸张的大叫一声,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小弟实在是对不起——”说着连连向那人拱手为礼。
那大汉本来要发作,却看见为首的那位青衫文士向自己使了个眼色,只得冷哼了一声作罢。
骰子少了一颗,鬼影子又不好去那边捡回,只得作罢。怏怏地坐了下来,只看着地板发呆。
筠玉只是笑,这个鬼影子,比自己还沉不住气。
筠玉又看旁边的那碧衣女子,她见到鬼影子的憨态,再次莞尔。那碧衣女子看到自己在看她,向自己投来友好的目光。
岂料这时那黄衣女子却对那碧衣女子说:“师妹,我们已经歇够了,师父命我们前往各大门派送请帖,时间紧迫,我们还是接着赶路吧。”说完就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