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玉心痛莫名。弟弟?
“自在城处处作恶,危害武林,如果是在以前,我绝不会管。可是现在,我确有心赎我前过。既然你告诉了我实情,我就不会坐视,让我的好弟弟孤军奋战。就算你把我亲手交给正韬门处置,我也不介意,那是我应得的。但在此之前,我会尽可能多的医人、救人,我还会助你漂漂亮亮地赢得武林大会的擂主,帮你查清楚自在城的阴谋。”
司空毓儿扶着他的手臂,一边淡淡地说着,一边引他继续前行。那样淡然的口吻,如同是在做接受审判前最后的交代。
“你说你希望我能够开心快乐,就要记住我的话,听姐姐的教诲。你说你信我,说来也奇怪,我也信你。”她淡然一笑。
筠玉顿时被噎住,再也不知从何说起。
“现在,你只要告诉我东方盟主受伤的详情便是。”司空毓儿道。
慕容筠玉心里空落落的,说不上是悲是喜。但却不由自主地听从她的话语,跟随她的脚步。
两人走回白虎堂,天色已近黄昏,丝毫不曾察觉,身后悄悄地跟着一个人影。谁也不是,正是那铁面人。
夜色低沉。
慕容筠玉和司空毓儿乔装打扮,暗中来到海棠门。
在婉清的接应下,两人在海棠门的静室内见到了门主花见芳。
花见芳看了看筠玉,又看了看带着面纱的司空毓儿:“眼下正是极为危险的时刻,你今天,为何要冒险前来?”
“花门主,筠玉今天,有个不情之请。”慕容筠玉道。暂时不想泄露真正的身份,筠玉故而直称花门主。
见到有第三个人在,花见芳十分不解。
筠玉看向毓儿。
司空毓儿取下自己的面巾,露出本来面目,向花见芳施礼。
“昔日我曾与柴少康多番交手,对自在城的用毒手法也算了解一二。今日我来,是希望能够查看东方盟主的伤势,也许,可以帮得上忙。”司空毓儿开门见山。
花见芳看着司空毓儿,幽幽道:“你就是寒星。”
筠玉点头道:“花门主,她就是我上次向你提及的司空毓儿。这次她希望能够尽一己之力,以赎前罪。”
“你!?”花见芳闻言大惊失色,且惊且怒:“你怎可如此莽撞糊涂!如今武林各派正拼尽全力,步步艰难,苦心营谋,就连我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你竟将这般重要之事悉数告诉她?!”
“花门主容禀!”筠玉两难之下忙道:“这次寒星的确是想要查明东方盟主和诸位掌门所中的毒的因由,绝无半点加害东方盟主之心!事先未曾和花门主商议,小驼子确有不对之处!但是如今东方门主昏迷不醒,各大门派找来的众多名医大夫试尽各种方法,都束手无策,现在时间越来越紧迫,我们何不一试?况且,小驼子相信,她绝不会做出伤害东方盟主的事来!”
花见芳看着筠玉,沉默片刻。
“花门主,如今我已武功尽失,有花门主在,想要伤害东方门主,是万万不能了。况且我已经答应了小驼子,从此后一心向善,便不会食言。”司空毓儿淡淡地道。对上花见芳的目光,毫不迟疑。
守在门外的婉清,也是紧张异常。
想不到,那个身着紫色麻衣,带着面纱的年轻姑娘,居然是杀人不眨眼的逍遥宫妖女寒星。可是她为什么会和遮幕后人在一起,而且还藏匿在丐帮?而且看起来,他们似乎,交情匪浅。
司空毓儿同慕容筠玉回到丐帮的时候,已是凌晨。不消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她已经去看过了东方盟主,查探他体内的毒性,得到的,却是一个惊异的答案。
司空毓儿眉头紧皱,看着摇曳的油灯,竟不成眠。
次日。
司空毓儿带着乌鸦,应人邀约,走进一处私人府邸的大门。
背着药箱的乌鸦纳罕:“姐姐,我们不是只给穷人看病么,怎么今日来到这高府大宅?”
司空毓儿拍拍他的肩膀:“我们要为人看病施药,处处都离不了银子。姐姐不想让义父因此徒添负担。所以,我们偶尔为富人看病,收取酬金,折中周转,便可以救更多的人了。”
乌鸦点点头,上前去叩门。
府内的管家见到是他们,便将他们请进。将乌鸦安置在客厅,只让毓儿一人前往后园。
“老爷正在后园内堂等候。司空姑娘请。”管家前行引路。
司空毓儿敛裾施礼,对独自去诊治病人并不以为意。自背了药箱,跟着管家,来到后院。
但见后院亭台楼阁,和前院大不相同,装置的十分秀丽;抱廊走厦,屋檐流光;园内各色珍禽飞鸟,嘶鸣啾啾;处处透着富丽堂皇,一派奢靡景象。
毓儿渐觉异样。一股压抑的气息似乎正从某处若有似无地传来,令她心头划过一丝恐惧。
及至走到一间带有雕着镂空桃花心木的窗子的花厅,管家低头道:“司空姑娘,这里就是了。”
毓儿答谢,那管家回礼后竟转身走掉了。
“哎——”毓儿不解,却又回身看那花厅,门是关着的。
想到里面可能会见到的人,她畏惧,转身想要走掉。
低头凝眉想了一回,终转身,伸手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既然想走,为何又留下?”一个熟悉的男子的声音响起。
一股异香传来,毓儿只觉鼻尖一甜,顿时身体发软,想要跌倒之际,伸手扶住身旁的几案。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移形换影,从屏风后飘过,轻轻将她拥在怀里。“别怕,那只是安魂散。”
他揽起她,大臂一挥,花厅的门便被合上;她闭上眼,可心里出现的,依旧是那鬼面,依旧是令她害怕的身影。
他带她走向一处抱厦内,将她放下,靠在那里,自己却径直挥袖侧躺在她面前,用手臂支着上身,定定地瞧着她。
毓儿使不出力,只是道:“你把我引到这里,为什么?”
他抚弄着她的青丝,答非所问:“这几日看来气色好多了。可你易容成这幅模样,实在不雅。”
“你既然知道我躲在丐帮,为什么不派人来杀我?现在我武功尽失,不会再是他们的对手了。”毓儿低声道。
“你为什么就一定认为,我会杀你呢。”他说出这一句,带着淡淡的失落。“我想带你走。跟我走,好么,毓儿。”
他缓缓摘下面具,不经意地一抛,那面具便跌落在不远处的地毯上。他一翻身,便用头轻轻枕着她的双腿,又将她的手揽在手心里。
“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么。我本想用血手令将你斩草除根,可是却一次次对你手下留情。我对你像着了魔般,除了你我再也看不上任何一个女人!跟我走。”
他用脸庞宠溺着她的双手,她的指尖;他的声音,透着低沉,带着蛊惑。
毓儿笑了。但这笑,却带着冷漠。
“爱?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你说你爱我,就不该强迫我跟你离开。”她摇头道。
是么。柴少康握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良久,他松开她,坐起了身。
从她的腰上缓缓地解下那个她从不离身的锦囊。他缓缓地拿出里面的东西。抚弄着那只红玉短萧,他又拿出那个有着独特凹痕的小木匣。
“你毕生有三个心愿。一,是找出你的身世,二,是为你的师父司空曙报仇雪恨,三是帮助你的慕容燕大哥重建遮幕山庄。”
司空毓儿大惊失色,愕然地看着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毓儿,如果我能帮你完成这三个心愿,你愿意跟我走么?”他道。
“你说什么?”帮她完成三个心愿?她实在难以掩饰自己心中的震惊。
不知道是受了药性的影响,还是什么,毓儿只觉得她甚至都快要分不清他的表情。他似乎是没有表情的;却又似乎很是认真的看着她;眼神中明明带着融不开的冷酷,却又流露出款款深情,她糊涂了。
“我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他缓缓将她再次揽起,蛊惑人心的声音再次凑近她的耳朵:“我既然说得出,就必然可以做到。现在,第一个,开始了。”
之后毓儿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间,眼前人影幢幢。
那个蛊惑人心的声音再次响起:“记住那个叫做完颜希尹的人。”
接着,四周便陷入一片寂静。她依稀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在自己鬓旁发丝处流连片刻,那张鬼面在自己的眼前一闪而过,便消失不见。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刻,毓儿恍恍惚惚听见,有人。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听得出来,来人似乎很是谨慎。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属下参见大人。”
一个声音响起:“免。这次来到洛阳,我不会停留太久。只因有件东西,需要掩人耳目,才来找你。”
毓儿只觉这声音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是什么东西,竟要大人亲自押送?”那老者语出惊异。
司空毓儿睁开眼睛,却惊异地发现,自己此刻,正在一处横梁之上!
柴少康为什么会把自己丢在这儿?
横梁下,是一处延展出来的镂空式气窗。透过气窗一排排的缝隙,毓儿看到,下面是一间很破旧,空旷的屋子。一群衣着怪异的人,表情肃穆,正拱卫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他们的身后,摆放着一具黑漆漆的棺材。
而那身形高大的男子正转过身,英俊精致的五官在灯火下愈发清晰,令司空毓儿见了,几乎要惊呼出声!
红粉骷髅
那男子转过身,司空毓儿几乎要惊叫出声。
他竟是那个聪明绝顶,不可一世,胸中谋略万千的金国宰相,完颜希尹!无怪乎那些跟随他的人,都身着奇异的金国服装。
可是,为什么会是他?
在这样金宋边境战事如此敏感的时候,他为何会出现在中土,出现在洛阳?柴少康带她来这里的用意,究竟何在?
……
“我既然说得出,就必然可以做到。现在,第一个,开始了。”
“记住那个叫做完颜希尹的人。”
……
耳边再次回响起那个蛊惑人心的声音,司空毓儿的手心不由地沁出丝丝凉意。第一个心愿……难道他指的是,她的身世?!下面的完颜希尹,难道与自己的身世有关?还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不论下面的情形如何,她都不能让那些人发现自己。毓儿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凝神偷听。
完颜希尹并没有回答那老者的话,而是径直走到人群后那棺材处,挥手示意。
随行的金人即刻打开了那口棺材。那老者便借着灯火,探头看去。
那是个容貌极其可怖的老者。
说他可怖,那是因为他的形容,是在有异常人:他披头散发,形容极瘦;肤色干黄,鹰钩状的鼻子,在他的脸上显得极不协调;犀利的眼睛并无甚光华,却异常灵活,泛着幽幽的绿光。他的个子瘦且高,骨架有异于常人,脸上的皮肤是令人触目的惨白,夹杂着皱纹,在摇弋的烛火下,更显可怖。他手中拿着一柄奇特的拐杖,上面斑驳的图案,一时也瞧得不甚清楚。毓儿不由地打了个寒噤,她从不曾见过,样貌如此可怖的老人。
可是,那具棺材里……毓儿看清楚了,那里面装的是一个人,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居然是小蝶!
毓儿感到自己的手甚至有些颤抖,不听使唤,她死死地握住。
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她所看到的事件,接二连三,一件比一件令她惊慌,令她匪夷所思。小蝶怎么会落在了金国人的手里?她的妹妹,她无暇顾念亲情,却日思夜想的妹妹小蝶!
“这是唐括皇后要的东西,留在洛阳期间,绝对不能有丝毫闪失。”完颜希尹说的言简意赅。
小蝶正安静地躺在棺材里,姣好的容貌在烛火下更显清丽。而且令毓儿稍稍心安而又激动不已的是,她似乎并没有受到损伤,只是被点了睡穴,她还好好的活着!
可就在此刻,那老者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如痴如醉的神情,看着小蝶的眼睛,始终不曾离开,只在口中喃喃道:“多么漂亮、多么完美的尸身!”
“我再提醒你一次,这件东西,是唐括皇后要的东西。正月十五过后,情势稍有缓和,我会再带人来取。你不要打她的主意!否则,出了事,什么后果,你是知道的。”完颜希尹说的决绝。
那老者一惊,忙道:“大人请放心。东西搁在我这,保准万无一失。到时一定在此恭候大人大驾。”
完颜希尹不再罗嗦,转身就要离去。
“大人!”那老者忽然拦住完颜希尹:“敢问大人此次会在洛阳何处停驻?嘿嘿……”他干笑了两声。“若有什么情况,老夫也好向大人通风报信!”
完颜希尹头也不回,只应道:“我会暂时在一位中原故友处落脚,他性冷,别号三少。他的名号,你去洛阳城中打听便知。如有情况,需隐秘的报与我知,不得打扰到我的朋友。”
完颜希尹走得很急。
司空毓儿的思绪更加紧绷。故友冷三少……那不正是不久前因为武鹤堂主被杀一事而被无端卷入的惠海斋的主人,冷玉书?想不到,那冷三少,中原赫赫有名的古董商人,洛阳名气不菲的小孟尝,竟然在暗中与金人来往!
完颜希尹走后,那老者走回到棺材旁,如痴如醉的盯着小蝶,看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那猥亵的目光,令毓儿几欲作呕。
此时已入夜。四下一片寂静。
忽然,那老者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有两尺长、手臂粗细的竹筒。他用手抚摸着它,眼睛无限痴迷的看着它,口中发出的声音,令毓儿顿起鸡栗:
“小乖乖!这么漂亮的尸身,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啊哈!啊哈哈哈哈!我这就放你出来瞧瞧她,让你与她亲近亲近!”
他的干笑声,尖锐刺耳,令毓儿毛骨悚然。
司空毓儿并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小乖乖究竟是何物。随即她便看见,那老者打开竹筒,把一件东西放了出来,轻轻地放到小蝶的身上。
司空毓儿惊惧异常,紧紧地捂住自己的鼻息。
那竹筒里装着的,竟是一只丑陋异常的,有两指粗细,一尺来长的硕大金色千足虫,蚰蜒。
那只蚰蜒竟有一尺来长,数不清的细细密密的脚缓缓移动,在小蝶的身上爬行,游动。它的触须,几乎就要接近小蝶美丽的脸庞。
妹妹!毓儿的心颤了起来。
此时此刻,司空毓儿再也无法按捺心底的担忧和害怕,呼吸骤时不稳。
“谁!”那老人立刻察觉异状,闪电般将那千足金色蚰蜒收回竹筒内封好。一个转身,犀利的目光缓缓地在破旧的,空荡荡的房屋内搜寻。
他的目光缓缓定格在那面气窗上。
一声低笑,那老者手中的拐杖旋即发动,直飞向那气窗。
随着一声气窗碎落的巨响,那拐杖打破气窗,在毓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