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菲儿顿时兴奋起来:“原来是你的九妹!冷大哥你已是洛阳奇俊,这九妹也一定是个品性非凡的姑娘!”
品行非凡?冷三少听了,笑的更甚:“一会你见了她,就知道了!”
鬼影子纳罕道:“难道,你这九妹,相貌丑陋,才无人敢娶不成?”
岂料话未落音,一条鞭影,卷着风声,直奔向厅内的鬼影子身侧。
“是谁胆敢在那里说我相貌丑陋,无人敢娶?!”一声清丽的呵斥,带着几分愠怒,冷不防飘了进来。
“哗啦啦”一声巨响,那鞭子卷起几上的棋盘,便砸的粉碎,惊得白菲儿连连后退,被鬼影子扶住。
跟着,一道火红的身影,便掠入屋内,鞭子又朝冷玉书挥去!
白菲儿惊喝:“冷大哥小心!”
冷玉书不急不慢,后退一步,袖中暗藏折扇一张一合,便已飞脱出去,右掌已经抓住那鞭子,用力一拽。
冷玉书的折扇并非一般折扇,比寻常的折扇要重上许多,这时直奔那红色身影脑门而去,重重地砸了一记,又飞了回来,落在冷玉书手里。而那红衣身影吃了一记,又被一股大力拽住鞭子回力
下挫,身形直直地掉在地上。
“哎呦……”那个像一团火焰一般女子摔得不轻,顿时一声娇叱:“三哥你使坏!从来都不肯让我一点半点的!”
白菲儿和鬼影子听到这娇滴滴的声音,便去观望。只瞧见,一个眉清目秀,目光灵动,光彩照人的明丽红衣女子正站在那里。
那女子从地上站起身,将鞭子收在手里,走到白菲儿面前,看了半天道:“你方才还护着我三哥来着,定是我三哥的朋友。”
又走到鬼影子面前道:“至于你!方才,是谁说我相貌丑陋,无人敢娶的?!”她将眼睛一瞪,只瞧着鬼影子。
鬼影子见到她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鞭,神魂甫定,哪里还敢得罪这位九姑娘,忙抬手道:“咳咳!九姑娘莫怒!是鬼影子我方才一时失语,不该拿九姑娘说笑!今日我见到姑娘,才真是惊为天人!九姑娘可称得上是天生丽质,闭月羞花之貌!”
那九姑娘冷子言听了,很是受用,一时抚弄着自己襟前的长发,笑而不语。
冷三少戳着冷子鱼的额头笑道:“你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好勇斗狠,再这么下去,只怕,这洛阳城内,真的断无人敢娶你!”
见到九妹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冷玉书又道:“你这次一玩就是大半年,都去哪了?!”
阿九嘟起嘴吧,哼了冷玉书一声,又娇笑道:“我去了好多地方,看到了很多美景,塞北大漠,江南风光,恨不能把它们都带回来让三哥你也瞧瞧!“
“九姑娘质朴率真,真是难得!”白菲儿笑道。
冷子鱼很是喜欢白菲儿,顿时拉住白菲儿的手对冷玉书道:“瞧瞧!只有三哥你,看不见阿九的半点好处!”
“哦,对了!三哥,我这次回来,可不只是单单游山玩水!我可是为你找到一位高手!”冷子鱼神气地道。
“哦?”冷玉书又笑了:“我倒要看看,你为我找到了个什么样的高手!”
冷子鱼击掌三声,对冷玉书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服气!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跟我来看便是。”
众人走出花厅,来到园内的一处亭内,却瞧见,远远地,有一个人在那里舞剑。
这个人很是特别,令冷玉书见了,不由地一怔。
他一身青衣,形容奇特,用的是一把生了锈的钝剑,脸上带着一副铁面,看不见面容。
最为奇特的是,他右袖空空,竟在用左手舞剑!
他的剑法乃是当代武林中几大门派的精妙剑法,舞的十分娴熟,处处透着精妙。他舞的并不快,却如行云流水,极稳,极自然。
这对一个只有左手的人来说,实属不易。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想把几大门派的剑术修习的娴熟有致,挥发自如,都已是不易,更何况是将剑意,剑气,剑宗合而为一。
而眼前的这个人,身有残疾,只有左手可用。以左手持剑,尚能将几大门派的剑术用的如此形神皆备,实属超凡。他,的确是一个高手。
更甚的是,冷三少在他的剑意里,感觉不到一丝杀气。
以冷三少一贯的行事作风,他自然在打量他,审视他,怀疑他,怀疑他的身份,怀疑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举凡用剑之人,行走江湖,恩怨或避,剑端势必会凝聚出一股杀气。能够将长剑上的杀气收敛于无形的,只有两种人。
一是登峰造极的杀手。杀手以杀为生,为了生计必须在剑锋舔血,职业生涯中时时都在生死边缘。因为不是他们剑下的人死,便是自己灭亡。要想在杀人之前不为人所察觉,就必须要将杀意敛去,化为无形。这,是要经过无数次的杀戮和修炼才能做到的。
还有一种,便是用剑的仁者,剑中的君子。仁者使剑,不以剑为杀人的凶器,而将剑当做救人的仁器。仁心与仁行合二为一,才能使三尺长剑不露邪戾之气,才能步入剑意中最行云流水的境界。
只是不知,这铁面人是哪一种?
那铁面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怀疑,却丝毫不乱。他只是在舞剑,专注而认真,仿佛在他的眼中,只有剑。
冷三少示意,公孙兰轩便跳入园内,拔出自己的佩剑,向那铁面人刺去。
那铁面人见他突然来袭,并不曾有一丝畏惧,带过公孙兰轩的剑锋,却依旧在舞剑。
说他是在舞剑,那是因为,他并不曾对公孙兰轩有丝毫要奋力抵抗的意思,而是将剑挥在手中,一次又一次拆解了公孙兰轩的招式,将他的剑锋轻轻带开。
公孙兰轩惊疑地看着面前的铁面人,忍不住试探了多次,依旧无果。
三少在一旁看着,始终不曾阻拦。
终于他挥手示意,公孙兰轩退了回来。那铁面人泠然收剑。
“摘下你的面具。”冷玉书道。
白菲儿和鬼影子、冷子言正入神地看那铁面人手中精妙的剑法,未曾回神,冷不防冷玉书说出这一句!
那铁面人呆站在那里,停了数秒。
天若有情天亦老
铁面人将佩剑收回,用左手缓缓将面具解下。
那是一张极平庸的面孔,肤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一双深邃的眼睛,泠然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人。那种目空一切的神色和气势,不经意地,游走在在场几个人的眼底。
“阁下好剑法!”冷玉书由衷赞佩。
那铁面人并不答话,仅仅是略略抱拳,算作答礼。
“阁下精通这么多门派的剑宗技艺,实在令在下心生敬佩。但不知阁下出自何门何派,是哪里人士?”冷玉书又道。
“河北太行山人士,无门无派。”铁面人淡淡地道。他的声音很是低沉沙哑,但吐字缓慢清晰,听不出一丝情绪。
就在这时,冷子鱼抓住三少的胳膊叫了起来:“三哥,你就别问了!铁面人不喜欢别人打听他的来历。我可是好不容易请到这么一个高手来保护你,你可别把他给气走了!”
冷玉书笑了:“我只是随意问问罢了。既然这位兄弟不喜欢别人打听,冷某就不再过问便是。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九妹诚心请你留下,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门中的食客。”想了一回,又道:“这段时间,你就保护在小姐身侧,倘若你果真是手段非凡,我自会安排,适时为你引荐。你先下去休息吧。”
铁面人只道了句:“是。”便随公孙兰轩退出园外。
冷子鱼眼看着他们走出去,便转身急急地对冷玉书道:“我是特意命他来保护你的,你怎的弃之不用!”说着,气得从圆凳上起身,便要去找那铁面人。
“唉!”三少一叹,宠溺地拉住九妹。
“好子鱼,你定是听说了不日之前丐帮与我惠海斋的摩擦,才会如此为我上心。三哥很开心。”
三少笑着拉住九妹坐下,意味深长地道:
“我命他在你身边,就是为了要你替我好好地考验他。倘若他果真是个人物,只怕,我所能给他的,不止于此。”
见到三哥目光熠熠,冷子鱼才高兴起来:“我就知道,三哥不是一般人,若他有真才实学,你定可令那铁面人飞黄腾达,他日不可限量!也不枉我苦苦求他来我们冷府谋事。我可是答应了他,我的三哥有助他实现心中青云之志的本事,他才肯跟我来到这冷府!”
冷三少听了,笑着沉思不语。
鬼影子见到冷三少沉思之状,便问道:“冷大哥,你可是对那铁面人的身份起疑?”
白菲儿听了,看向冷玉书。
冷玉书听了,对那二人也无意隐瞒,便点头道:“你们可曾听说过卓南风这个名字?”
两人点头。冷子鱼更是瞪大了眼睛。
白菲儿道:“他正是逍遥宫上任宫主月姬的儿子。半年前我们与他在麒麟山遮幕山庄上曾有过一面之缘。冷大哥,你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人?”
“你们可曾记得,我曾对你们提及一月前自在城沙华寺那一役。”冷玉书负手而立。
白菲儿与鬼影子齐齐看着冷玉书。
“在那一役中,逍遥宫损失惨重。江湖传闻,激战当夜,寒星被擒,月姬连同沙华寺被焚,葬身火海。而月姬的儿子卓南风,为了前去搭救她们二人,也死在自在城城主柴少康的手中。而那魔教妖女寒星,竟被遮幕山庄的后人乔装潜入自在城救走。之后江湖上就失去了他们的音讯。这也是为何至今,小王爷仍在命人明察暗访慕容小兄弟的消息。”
“卓南风死了?!”白菲儿惊呼出声。
“怎么会?”就连鬼影子听了也是十分震惊。“卓南风武艺高超,怎会死在柴少康的手里?”
“卓南风?逍遥宫少宫主卓南风?”
冷子鱼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心底悄悄潜滋暗长。在她,她的江湖经验尚浅,却对江湖之事十分向往。无奈哥哥总是横加管教,不准她涉足江湖。就算是准她四处游历,也要一众家丁武卫跟着。如今听到了这般惊心动魄的传奇故事,她怎地不心头激越?
“柴少康乃是自在城之主,为人向来极为冷酷狠毒,城府极深。卓南风正是死在他的阴谋计算之下。”三少道。
冷子鱼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可怕的人!”
白菲儿听了,竟觉得有一股莫名的伤心。“那紫衣人,虽然是逍遥宫少宫主,但却并非大恶之人。”鬼影子听了,并不回答,算是默许。
“哥哥,听闻那日的沙华寺一战当日,自在城城主柴少康抓了逍遥宫宫主和寒星使。那这个逍遥宫少宫主卓南风,岂不是太可怜了!”冷子鱼激动之余,一把抓住哥哥手臂,骤时升起同情之心。
“他既要搭救自己的母亲,又要救心中所爱,抵不过那自在城城主柴少康的计算,所以才最后枉送了性命!这样的人,怎不令人敬佩?!”想到那卓南风如此痴心情深,对自己所爱之人不离不弃,冷子鱼心中一阵惊栗。一时竟对这卓南风,心存一股莫名的敬佩之情。
“若换做是我,要是哥哥和母亲同时被那么可怕的坏人威胁,我一定都吓得六神无主,只怕连那逍遥宫少宫主卓南风一半救人的勇气都没有。”冷子鱼推己由人,深感其中的惊险,一时低头嚅喏道。
三少拍了拍九妹的肩膀算是安慰。
“武林传闻,那逍遥宫少宫主卓南风自幼聪慧过人,身怀精妙武学,犹长于剑术。然他天生冷漠无情,孤傲不群,却独对那位寒星使,十分用情。谁都想不到,异禀如他,竟落得结局如斯。惜哉!惜哉!”冷三少亦是一时慨叹。
“原来冷大哥对那卓南风竟是如此惺惺相惜。”白菲儿顿时心中明了。
听到自己一向奉若神明的三哥竟对那逍遥宫少宫主卓南风作如此慨叹,九姑娘冷子鱼一时沉默,心底却暗暗好奇,这卓南风生前,究竟是个何样的风流人物。
“柴少康!”一想到影子谷的血海深仇,大力地一捶桌案,鬼影子不由地气血上涌。“想不到,那紫衣人武艺如此高强,竟也死在柴少康的手里。”
不想冷玉书这时却摇头:“可是,江湖还有另一种传闻,逍遥宫少宫主卓南风,他并没有死。这些传闻,难辨真假,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众人大惊。
白菲儿冰雪聪明,不由问道:“冷大哥,难道,你怀疑,方才那剑法精妙的铁面人,正是那生死之谜难解的卓南风?”
冷子鱼瞪大眼睛。那卓南风,可能没死?那铁面人他……
鬼影子更加惊异了。
“想那卓南风,本就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他不仅深谙各大门派的精妙剑法,甚至慕容名剑的家传剑法催风剑法他都精通。能够将剑法使得如此神妙的剑客,只怕当今武林之中,寥寥无几。也难怪冷大哥会怀疑到那铁面人身上。”白菲儿将方才的事联系在一起,顿首道。
冷玉书赞赏地看着白菲儿。
“不可能!我们曾经见过那卓南风,他的容貌和那铁面人完全不同。而且,你们方才也看见了,那铁面人,是没有右手的。我们之前所见的卓南风,并不曾使左手剑!”鬼影子说出疑点。
冷玉书点头道:“若他不是卓南风,那么当真是上天,眷顾我冷玉书了!”冷三少伸出右手,看着掌心,若有所思。
白菲儿和鬼影子看着冷玉书,不解何意。方才三少言谈之间,提及“食客”“引荐”等字眼,就已经令白菲儿心生疑窦。三少末了的那句话,更是别有深意,还是,她想多了?
冷子鱼一时暗暗将卓南风这三个字记在心头,心中激起无限涟漪。
又想想那铁面人,也觉蹊跷。但想想那铁面人的面容,实在无法将差距如此之远的两人结合在一处。意兴阑珊之余,困意陡升。
“好了,忙了这一天,我可是累坏了。我去休息了,白姐姐,鬼影子,你们陪着三哥吧,我不管了!”冷子鱼说着,跳起来便走出了园子。
三少摇头。
白菲儿莞尔:“九姑娘真真是可爱无邪!”
查访谒毕,司空毓儿缓缓地走在雪中。
身着紫色披风,面覆紫色轻纱,她低头看着面前不远处的白雪。
天寒地冻。
身后的吴涯是义父为自己特意找来的帮手,他正背着药箱,冻得将双手缩进袖管,一路慢跑跟着。
一辆入城的马车经过,司空毓儿叫住那车夫。
付了银钱,司空毓儿转身对“乌鸦”道:“我想慢慢走回去,你先回去,不用担心我。”
“司空姐姐,这怎么成?”吴涯问道:“要回,我们一起回去便是。”
“你这小鬼头,冻得要死却一个字也不肯说。姐姐不冷,还想慢走回去,欣赏这雪景。你先回去,也好为顾大娘帮忙准备吃的。”司空毓儿抚了抚乌鸦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