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清见了他那滑稽的模样,忍不住莞尔。这小兄弟,实在是……令人发笑的可爱。
一路跑回白虎堂,找着了那稀奇古怪的臭老头端木白,慕容筠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破瓷碗一扔,横在他面前,高声叫道:“臭老头,我要见她!”
端木白本正在和洛长风下棋,看了是他笑了笑,只是道了一句:“我要你去将看病吃药的钱讨来,拿来!”说着,便将手在筠玉面前一伸。
“没有!”慕容筠玉别过头。
“嘿嘿!不拿钱来!就别在我跟前晃来晃去!”端木白笑了。
“你……你这个臭老头!”慕容筠玉气急败坏。
一旁的洛长风,只是看着棋盘,笑而不语。
“你在这里,吃我的,住我的!如今我不过收你一点看病的汤药费,你就给我在这里大呼小叫的!还想看我的干女儿!?你小子,天底下哪有那么美的事儿!”
端木白不再睬他,自顾自地下棋。
“什么?!毓儿她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干女儿了!臭老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慕容筠玉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领不放。
“哎呦呦!张嘴闭嘴毓儿毓儿的!你害不害臊!吴涯!”端木白丝毫不气不恼,反而搁下棋子,叫道:“吴涯!”
紧跟着,门口就跑进来一个瘦小的小叫花:“师父!”
他站在那里,还冲筠玉挤眉弄眼,笑的不亦乐乎。不是“乌鸦”还有谁?
慕容筠玉愣住了,这又是哪一出?
“去看看你顾大娘,顺便问问呢,我干女儿怎么样了?”端木白吩咐道。
乌鸦听了,应了一声,便跑掉了。
慕容筠玉见了,忙松开手,便要追出去。
不想端木白手中打狗棒一扬,筠玉腿下便着了一记,一下子摔了个狗□!
“哼哼!臭小子,你想上哪去!”端木白笑着看向他。
“不把钱拿来,想去见我干女儿,你想都别想!”端木白抚须而笑。
慕容筠玉坐了起来,冲着端木白大声嚷嚷道:“你这臭老头!当日你把我们救回来的时候,就把我全身上下的银子全都拿走了!如今你还要我去讨钱!这般德行败坏……你是什么丐帮帮主!”
端木白哦了一声,笑道:“你还记得是我救了你们啊!那我拿你那些银子,难道不应当?”
慕容筠玉气愤地看着端木白。
“想要我把那些银两还给你,还有见我干女儿,也不是不可以。”端木白清了清嗓子,眨眨眼睛:“除非,你答应帮我做件事。”
慕容筠玉愣住了。
端木白、洛长风带着慕容筠玉,来到白虎堂东院一间僻静的屋内。
屋内的灯亮了起来,慕容筠玉赫然看见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你……你这臭老头,居然带我来看死人!你不是要我把这死人起死回生吧!有你这么为难人的么?你是故意的吧!”慕容筠玉哀道。
这时洛长风开了口:“这里躺着的,乃是我丐帮白虎堂前任堂主武鹤。”
他打开棺材,慕容筠玉便看到了一具丝状可怖的尸首。
那人全身青紫,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内力冲击所伤。他的胸膛左方,有一个可怖的血窟窿,因为时间已久,现出黑色,其中的心脏,却不知所踪。
血腥之状,看得筠玉身上的汗毛都要竖了起来。
“你……”看着端木白,慕容筠玉顿时词穷。
洛长风继而道:“就在帮主将你们救回来的那日,头天夜里,武鹤堂主夜探惠海斋斋主冷玉书在洛阳城西的一处府邸,不幸遇到袭击,死后被人弃尸在冷府门口。待到我们赶到之时,武鹤堂主便成了这般模样。”
“人既然死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赶快将他下葬,入土为安?!就这么摆在这里,你们知不知道,死人吓人,很容易吓死人的!”慕容筠玉说完,便抱着肩膀,抖掉一身的鸡栗,站得能有多远就多远。
“只因武鹤堂主死因仍在查证之中,所以,我们尚未将其下葬。而且,我们怀疑,出手杀死武鹤堂主的人,乃是不久前被逐出逍遥宫的,寒星使!”洛长风看了端木白一眼,故施此计,淡淡一笑。
“这不可能!”
慕容筠玉听了,大惊失色,几乎要跳起来,脱口说出这一句!“绝对不可能!”当天晚上,他和寒星都在十里坡,她怎么可能□去杀武鹤?
洛长风和端木白对看了一眼,忍住笑意。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凶手不是寒星?要知道武鹤堂主身上的伤势来路,与那妖女寒星所用的秘技焰霜诀的招数,极为相似!”端木白故意出言挑衅,得意洋洋。
慕容筠玉急了:“反正我知道,一定不是她!”
“好!”端木白眨眨眼睛:“既然你那么有自信,那么查出真凶,一定也不在话下。”
慕容筠玉定住。他一定是故意的!恶狠狠地瞪着端木白,筠玉只觉气的七窍生烟。
可是此时此刻,端木白却眨眉瞪眼,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
两个人用目光相斗,光线交叠,筠玉的杀人眼光更为尤甚;其威力若化为现实,恨不能将对方杀死一次又一次!
筠玉仿佛能听见端木白一副施施然的德行……
我就是吃定了你,你能怎么样?你打不过我,被我救了回来,又吃我的住我的,你喜欢的女人又在我手上,你能怎么样?哈哈哈哈——
算你狠!
寒星的安危如今他并不知晓,而且眼下自在城一定也对自己虎视眈眈。要躲过自在城的追捕,自己又身负面见武林盟主东方清衡的重任,他甚至至今都不能下定决心是否要把寒星交给东方盟主处置……
日前的天香楼血案历历在目,如今丐帮的白虎堂堂主又不幸遇害身亡,慕容筠玉忽然觉得,冥冥之中,有人在操控着这一切!是不是,自在城?
如果留下,乔装在丐帮,暗暗查探情况,或许既能避过自在城的耳目,又能方便自己行事……
思量片刻,筠玉终点头,认真地道:“好。我答应你!现在,你可以让我去见她了吧。”
“君子之约,驷马难追!”端木白见他同意,终于笑着点头:“见她那是自然,但不是现在。我会安排你去见她的。”
不是现在?!筠玉气结。
洛长风一手抚髯,笑而不语。
相思相忘不相亲
司空毓儿缓缓睁开眼睛。
这是一间陈旧但还算整洁干净的屋子,自己正躺在一张雕着团凤纹饰的木床上。正待起身,她却发现自己,竟使不出一丝力气。
她抓住床边的帷帐,使尽全身的力气,艰难地坐了起来。
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她木然发现,自己的武功……已经没了。
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失落和空乏感涌上心头!
正在惊慌失措之时,忽然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那是一位年纪在三十五岁上下的妇人,她头上不带任何装饰,只用木钗绾了低低的云鬓,眉目明丽,风韵独具。
她一开口,便令司空毓儿顿时心中安定了许多:
“你总算是醒了。你在想你的武功?既然没了,就好好地做个普通人吧。你现在,和大街上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司空毓儿看着她。不知为何,毓儿看着她,就觉得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信任。
“这里是丐帮白虎堂。我姓顾,这里的人,都叫我顾大娘。你也这么叫我吧。”她端着一副汤药,走近毓儿,喂她吃药。
丐帮?白虎堂?
司空毓儿只是看着她。这些日子,她昏迷之中依稀记得,一直是她在身边照顾自己。
“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你先把身体养起来,一会儿,帮主会叫你过去问话。”顾大娘笑的和蔼。
“你不必担心。来到了这里,就安心住下吧。帮中的弟子,待人都是极和善的。帮主已经决定要收你为义女,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义女?司空毓儿疑惑不已。
看着面前的两个白胡子老人,司空毓儿五味杂陈。
端木白,那一日,雪中灌自己喝下烈酒的古怪老头。他也算得上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前辈。只是,自己与他素未平生,为何此次他会救了自己?想起那一日自己伏在南风墓前之时,他所讲的话,处处令藏玄机,想要点醒自己,她心底,还是感激的。
“逍遥宫寒星使,司空姑娘。”端木白叫出这个称呼,使得原本低头侍立在厅堂的司空毓儿都大吃一惊。
看起来……他似乎知道自己就是寒星,不止于此,他看起来更是对自己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只这么想着,连答话都忘记了。
而那洛长老,始终立在一旁,神色之中,丝毫不以为忤。
“你一定是在想,我怎么会知道,你就是寒星,更是司空毓儿。要知道,在大半年前的影子谷,许多武林人士都以为慕容燕与他的义妹都死在自在成与逍遥宫的火并之中。”端木白捋着胡须,眨眨眼睛。
司空毓儿看着他古怪的表情,不解何意。
“我还知道,你与那逍遥宫少宫主卓南风的渊源。”他一捋胡须,向前走了几步,一边沉思一边道:
“你不必讶异,我与那卓南风,曾有过些许师徒的缘分。那卓南风,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世,也算的上是一个武学奇才。多年前,我游历于岭南,在一个山谷中,与他偶遇。我见到他不过区区少年,却竟能将几大门派的剑法都使的精妙绝伦,且心存正气,不流于邪魅。一时心生爱怜,便弃了要为武林出去一害的念头,并暗中传授给他几门丐帮的武学,以求能将他导邪归正。”
司空毓儿惊异地睁大了双眼。
“那次之后,我嘱咐他不得将此事透露与人知晓,便与他分别。此后,我暗中打探到,原来他本是遮幕山庄的后人,始才明白因何他的剑气始终都不曾为荒淫邪魅所动,却带有浑然天成的浩然正气。是以,我就更不后悔,多年前未曾错杀他性命。”
“至于你。只怕你早已忘记,多年之前,你与慕容燕,在前往扬州城的途中,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你虽已化作寒星使,我却依旧记得起你的模样。”端木白悠悠道来,仿佛令司空毓儿又回到自己曾经的少年时光去。
司空毓儿恍有所悟。似乎,还有一点模糊的记忆。
“不错。那一日扬州城外,我因慕容燕的玉佩而识破了他的身份,甚至有意带你二人投奔与我丐帮。然你的慕容燕大哥执意要以一己之力重振遮幕山庄,加之寻妻心切,一意前往扬州,便拒绝了我的襄助。危难之时依旧气节有持,虽然武功造诣平平,你的慕容燕大哥,也算并未辱没慕容世家的门风。”
听着端木白的讲述,此刻忆起往昔种种,司空毓儿眼眶都红了起来。
“岂料天意之中,自有冥冥注定。你们此后各有一番际遇,辗转沦落各方。”端木白叹了一声,不胜感慨。
“司空姑娘。逝者如斯,你,是否已经想通了?”
司空毓儿不知该如何回答。
“卓南风已死。为着已经死去的人,你也应分外珍惜自己的生命,好好地活着。更何况,你那已经过世的慕容燕大哥,也绝不会希望看到,你如今轻视自己生命的样子。”端木白慈祥地道。
司空毓儿的心理防线终于溃败。
“端木帮主,你既已知道我的身世,应该也知道,我曾经杀人无数……”司空毓儿看着自己的双手,颤声道。
“你所杀的人,多与自在城与逍遥宫的恩怨相关。我亦无意为你开脱。如今你既已看破生死,便需好好悔悟,重新为人。”端木白点点头,语重心长。
“端木帮主,你肯收留我……”面对这位德高的前辈,司空毓儿红着双眼,只觉面容无光,自己前尘种种,无限悔恨。
端木白笑意吟吟:“回去好好养伤,想清楚,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我自会尊重你的决定。”
“帮主……”司空毓儿感铭之余,单膝跪地,向端木白与洛长老二人拜倒。
洛长风长老见了,忙将她扶起。见她心有悔意,心怀安慰。从始至终,他都不曾说话,但听闻这女子的经历,也暗自称奇。见她有悔改的希望,始知老叫花救她回来的另一层深意。
当夜。客舍之内。
柴少康走近,看着床榻上熟睡着的人。
伸手轻轻点住她的睡穴,柴少康命身后的医士上前诊脉。
“她所中的逍遥散,已经被控制住了么?”柴少康问道。
大夫诊完脉,恭敬地退在一旁道:“禀城主,夫人体内的逍遥散只是暂时得到了些许压制。”
“那么现在呢?为何期间她的眼睛会突然看不见?还有她的武功,为何会在不断地消弱?”柴少康看向司空毓儿。
“禀城主,据我等观察所见,夫人的内力被化去,正是血蛊生效的佐证。那逍遥散本就依附着中毒之人的内力筋脉而动,而今夫人虽失去了武功,却也使得逍遥散渐渐失去发作的依托。”大夫细细道来。
“至于夫人的眼睛偶发性的失明,则是因为,用血蛊以毒攻毒,本就是十分凶险的对策,才会出现的一些副作用。现在夫人体内的血蛊已经融入夫人的七经八脉,寄主的抵抗作用渐渐会消失。夫人的眼睛,应该不会再偶发性失明。”
面具背后的柴少康释然。
“只因上次夫人留在自在城之时是第一次试药,我等不敢加重剂量。当时无法进一步密切观察药效,才不敢进一步断症。就现在看来,用药初期,夫人的体质和血质本就经过淬炼,对血蛊似乎有些抵触,是以寄主抗力的出现,也算正常。如今夫人的体质已经与血蛊融合完毕,我们也已证实,雪之华确实可以治疗夫人所中的逍遥散,但会化去夫人的所有武功。若要完全祛除夫人体内的逍遥散,仍需继续用药半年之久。是否继续用药,请城主示下。”
“半年?”他皱眉。要知道,他一贯鲜有耐心。
“正是。用城主的血做成的雪之髓乃是逍遥散的克星。在短短的一个多月内能够有如此疗效,已经是奇速了。”大夫道。
武功,丢了也罢,她的安危,自然会有他关照。
柴少康抬手示意,那医士便走上前去,将一颗血红色的药丸放入司空毓儿口中。
那颗药丸,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做雪之髓。
之所以叫做雪之髓,是因为,雪与血谐音,那药丸是用柴少康的血中毒素的精华淬炼而成的蛊毒。
这种药,曾在千雨霏的身上使用过,雪之髓与寒毒的互相压制起到了很好的效果,是以,自在城的医士在受命医治司空毓儿所中的逍遥散却苦苦无解之时,想到了这个方法。沙华寺一役之时,他们将柴少康的血经过淬炼,悄悄地放在司空毓儿每日的的药碗中,并期冀暗中查看效果。
“一个月后,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发生,便可再进行第三次试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