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白菲儿与鬼影子对视了一眼,紧随在冷玉书之后,同仇敌忾。
三人来到正堂,只见那里群情激愤,花厅外密密麻麻围满了丐帮的会众。众人皆手持竹杖点地,
震得园中的青石板咄咄直响,口中讨要杀人凶手的嚷嚷声浪此起彼伏。
“冷玉书藏在哪里!让他滚出来!我们要听他给出解释,否则我们就去砸了惠海斋,搅得他日夜不宁!”
“对!交出杀人凶手,我们的武鹤堂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冷玉书包藏祸心,躲着不出来,一定是心虚害怕了!难不成残害武鹤堂主的凶手,就是他冷玉书,我们一定要逼他出来,说个明白。”
“对,一定要他,说个明白!”
白菲儿本是出自大家,书礼皆备,除了家中萧墙之祸,并不曾见过这样的阵仗,看着摩拳擦掌的人群,心中不免有一丝胆怯,好在紧随在冷大哥与鬼影子身后,胆色才壮了几分。三人从回廊中走来,鬼影子听着人群中的骂声,早已是气的胸中气血翻腾,拳头握得咯咯直响。
“岂有此理!你们凭什么说冷大哥就是杀人凶手!没有真凭实据,就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鬼影子一步上前,冲着围聚在花厅外的人群一声大吼。
人群冷却下一秒,都回头来看,说话的人是谁。
在见到了说话的人是一个陌生脸孔的时候,有人嚷嚷道:“你是什么人!无名小卒,也敢在这里插手我们丐帮和惠海斋冷玉书的恩怨?!让冷玉书滚出来说话!”
“就凭你如此出言不逊,我就能把你暴打一顿扭送官府!简直岂有此理!”鬼影子怒不可遏,想要上前教训那个说话的人,却被冷三少拦住。
“诸位丐帮兄弟,冷某在此。”一声答应,彬彬有礼。见到主人的不凡气度,众人霎时都安静了下来。
“在下知道,今日武鹤堂主无端丧命,诸位报仇心切,方才诸位的谩骂,今日冷某,暂不计较。有什么话,容在下与你们的主事在正堂面谈。”声音不疾不徐,却彰显了来人的非凡胸襟,令在场之人不由一愣。
冷玉书大步在前,向花厅走去。那些丐帮帮众见了,迫于对方气势,自觉地让开一条通道,让冷玉书一行进入花厅。
花厅里,公孙兰轩,正在与几位丐帮白虎堂的主事交涉。在一些丐帮五袋弟子的簇拥陪同下,坐在花厅的为首四人,均是白虎堂德高望重的长老。其中一个最年长者,年过六旬,斑白的头发,却有目光有神,带着睿智之气,沉寂地坐在右首,所携带的九个破破烂烂的袋子,颇为引人注目。而另外三个,或花甲或届不惑之年,则均是八袋长老。
冷府的婢女此时进入花厅,为在场之人捧上茶盏。
“各位白虎堂长老,冷某有礼了!”冷三少有礼地上前问讯。
一时三少往中央太师椅上坐了,白菲儿与鬼影子则坐在他右手边的右三右四两个空椅上。公孙兰轩,则坐在左三。至于左一左二,右一右二,则被那丐帮白虎堂的主事四人坐去了。
“哼!”坐在左首的长老应声而起:“冷玉书!我丐帮白虎堂武鹤堂主今日无端被杀,被发现时,怀抱你惠海斋的玉盒,倒在你冷府门前,你作何解释?”此人紫面重髯,声如洪钟,声音中带着三分愠怒,大有兴师问罪之意。
“哈哈哈!在下虽平日里忙于惠海斋大小事务,与贵堂也算偶有走动。这位,应该是白虎堂狮子吼洪武洪长老吧。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那狮子吼洪武秉性粗犷,不想冷三少依旧文质彬彬,此语一出,令他洪武顿时一怔。
“今日武鹤大侠遭逢此难,在下也是十分哀痛。然我惠海斋与丐帮素无冤仇,在下与武鹤武大侠更无私人恩怨。丐帮乃是中原第一大帮,冷某更是十分钦慕丐帮帮主端木白老前辈的英义。杀害武鹤前辈,冷某既无做此行之实,更无做此行之动机!还请各位长老明辩此中是非。”冷三少不卑不亢,据理力争。
一旁的白菲儿听了,微微颔首,满目赞赏之情。
“三少所说,不无道理!然而,今日我等赶到之时,武堂主怀中,紧抱着刻有惠海斋字样的檀木玉盒,敢问三少,此物,是否为惠海斋所有?!”正在此时,坐在左二,洪武之下的八袋长老长身而起,语出咄咄。此人形容精瘦,矍铄面容,长发披散,目光锐利。
“不错!正是惠海斋之物!”冷三少起身,负手而立,直视对方,大方应对。
所有在场之人,都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白菲儿和鬼影子也是一惊。
“这位是白虎堂虎鹤双形元秋前辈吧!在下久仰。”三少走近,笑对那位长老。“不瞒诸位,武鹤堂主怀中之物,正是冷某近来所收到的一件价值不菲的玉器。此物确是冷府所有。然而凶手留下这玉盒,正是要有意陷害我惠海斋,挑起我惠海斋与丐帮的口舌之争,凶手则坐收渔翁之利。前辈试想,若是在下杀了武鹤武大侠,想要掩盖自己的行径还来不及,又岂会留下证据,惹人口实呢!”
那元秋也是一怔。
“诸位容禀。昨夜,冷某的府邸有贼行窃,所偷的,正是这件玉器。冷某也曾阻拦那飞贼行窃,却一时大意让她带玉潜逃。原本此事不足挂齿,可是,昨夜那飞贼行窃之时,贵堂武鹤堂主,同是尾随其后,被在下看破了行藏而去。在下至今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说到这里,冷三少唇际,扬起一丝笑意。
那右首的九袋长老听了,面上一惊,却并不曾开口。
“荒唐!”元秋听了,一时拍案而起:“好你个冷玉书!你这是在说,我白虎堂武鹤堂主昨夜现身在你府中,意图行窃不成!”
一时之间,众丐帮弟子听了也是群情激愤。
“冷玉书胆敢如此污蔑堂主,欺负我们丐帮都欺负到头上来了!”
“冷玉书你杀人行凶,还要在此血口喷人,实在无耻之极!”
“烧了惠海斋,要冷玉书偿命!”
一时,人群涌动,想要涌进大堂,杀气腾腾……
“谁敢!”正在这时,鬼影子一声大喝,拦在大堂之前:“想要进这道门,先过我这关!”
两个小叫花子冲了进来,鬼影子眼疾手快,翻身飞踢将他们踢出门外,砸到了一堆帮众。
“鬼影子!”白菲儿唯恐事态扩大,想要阻止。
“好个欺世盗名的名门正派丐帮!你们那什么白虎堂堂主深夜私自闯入冷府,和那偷儿一道偷走玉美人,冷大哥尚未向你们兴师问罪且不说,你们倒先在这里先咬起人来!实在是欺人太甚!”鬼影子听了这么久,也算听出了端倪,忍不住,骂了几句。
“你是何人?”虎鹤双形元秋怒道。
“哼哼,你听好了!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轻功独步,无人能敌的影子谷鬼影子是也!”鬼影子大言不惭还洋洋自得。
公孙兰轩愕然。白菲儿听了,无奈之下,只得摇头莞尔。
“鬼影子?”狮子吼洪武惊问道:“你就是鬼影子?!”继而又看向一旁的白衣女子白菲儿一眼,一时压住话头,隐而不发。
正在这时,冷玉书开了口。
“各位长老,冷某自各位入这冷府以来,对各位是礼敬有加。如今真相未明,各位长老在此纵容弟子在我门前闹事,是欺我冷某门下无人!难道堂堂丐帮,竟是这样,毫无容人之量么!”三少凤目一挑,看向左右手的白虎堂四大长老,面带愠怒,字字铿锵有声。
“退下!”丐帮也不想无谓生事,狮子吼洪武见了,一声吩咐。那群弟子才退去。
一时那右手二席的中年男子道:“武鹤堂主虽然已死,然我丐帮,绝不容他人肆意诬蔑他的声名!冷三少,你说你昨夜见到武鹤堂主出现在你府上,可有人证?”
“长拳郭麟郭大侠,请了!”三少揖手为礼。“冷某昨夜追拿那飞贼之时,孤身一人,是以,见到武鹤堂主之时,并无人证。”
“哼哼!没有人证,你如何能令武林同道信服?”郭麟一声冷笑。“更何况,武鹤乃我丐帮一堂之主,焉能为了区区一件玉器,就入府行窃?实在荒唐可笑!你今日不说出个因由,我们丐帮,绝不会善罢甘休!”
公孙兰轩看着众人步步紧逼,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得又看向冷三少。
冷三少淡然一笑。
转过身,将放在案上的带血的玉盒拿起。继而面向众人道:
“若是一般的玉器,也许武鹤堂主绝不会多看上一眼,但若是二十年前名震武林的玉美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此语一出,满场哗然!
就连一直静坐,一言不发的那位九袋长老,也是面色一震。
“玉美人?!你说的,可是在武林至宝排名谱上名列第三的玉美人?!”狮子吼洪武听了,登时惊问出声。
“正是。”三少放下茶盏,神色淡淡。
一时之间,厅外众人窃窃私语。反倒是丐帮的四位长老都沉寂下来,一言不发。正堂一阵静默,逼人的静默。
白菲儿与鬼影子对视了一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敢问三少,惠海斋的玉美人,是从何得来?”长拳郭麟,忍不住打破沉寂,问道。
“这——”三少轻笑:“就是我惠海斋之秘,与丐帮无关,不劳郭大侠费心了!”
郭麟顿时一阵尴尬。
见到冷玉书面对丐帮众人的唇枪舌剑,却丝毫不为所动,扭转场间气势消长,霎时换为主动,鬼影子心中暗暗叫好,心头对冷玉书的敬佩之情,又多了几分。
冷三少顿了顿,忽然看向坐在右首,久久未发一言的那位九袋长老。
“在下久闻丐帮白虎堂执事九袋长老洛长风前辈平生嫉恶如仇,侠名远播,素来最痛恨江湖中不平事。今日得见洛前辈,实在是冷某之幸。”
那银发长者微微颔首,抚须道:“三少言重了。”
三少继而又道:“大丈夫行事俯仰于天地,但求无愧。武鹤堂主之死虽疑点重重,却绝非冷某所为,实是一场阴谋。今我惠海斋不慎被波及,但我冷玉堂决不允许惠海斋无端受害,蒙受不白之冤。至于武堂主昨夜现身在我府中之事,冷某只是如实讲来,不敢专断,也绝非含沙射影。冷某所言,句句属实,断无虚假。今日既然洛前辈在此,是非曲直,冷某还请洛前辈明断!”说毕,三少走向洛长风,向那老者,公公正正地躬身行了一礼。
“……”洪武,元秋和那郭麟见了,一时皆急急看向洛长风。
洛长风看了看三人的神情,抬起右手——
“罢了。”
洛长风起身,将冷三少扶正,继而道:“今日,老夫,就且信了三少。杀害武堂主的元凶,包藏祸心,身份可疑,确实尚待查证。今日我帮众弟兄,俱是惊闻武堂主被害之事,不免急切,还请三少多多包涵。”
三少忙道:“洛前辈言重了,武鹤堂主之死,晚辈也是十分哀痛,更何况是跟着他多年的帮众兄弟。”
“三少果然是别具胸襟,人间之龙,不负洛阳小孟尝的美名!既如此,我等这就前去凭谒武堂主,将他的棺椁带回丐帮。”
“洛长老!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哎!”洪武又急又气,上前道。
三少见了,忙抱拳对那洪武道:“洪大侠!武鹤堂主虽然并非在下所杀,但既然事情出在我冷府,在下也绝不会坐视不理。事牵惠海斋的声名,在下定会协助贵帮查明真相!”
一时众人听了,均是再也无话可说。
福至心灵
婉清和婉秋处理完门中事务,正在赶回分舵的路上,却不想,马车经过丐帮白虎堂正门外之时,听到一阵喧闹。
婉清撩起窗帘,赫然看到上面所挂的白色灯笼和奠幡。门口处前去凭吊的人络绎不绝。
“怎么回事?丐帮白虎堂是谁过世了?!”婉秋惊声问道。
婉清也是疑惑不解。
婉秋思量了一阵,除了白虎堂堂主武鹤以外,四位长老分别是执事长老洛长风,狮子吼洪武,虎鹤双形元秋,以及长拳郭麟。其中,又以执事长老洛长老年事最高,莫不是……
“难道是洛爷爷?!”婉清也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一时掩住自己的口。
“走,我们进去看看去!”婉秋当机立断,拉着婉清,向大门走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两个人步履沉重,从灵堂走了出来。
“想不到,竟是白虎堂的堂主武鹤前辈过世了。”婉清见到人生无常的众像,难免一时慨叹。
婉秋眉头紧锁,却似在思量着什么。
“婉秋师姐,你在想什么呢?”婉清伸手在婉秋面前晃了个来回。
“哦。没什么。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这就返回门中吧。”说着,婉秋便拉起婉清,向外走去。
“师姐,方才那些小叫花告诉我,武鹤堂主是昨夜外出之时,被人用掌力破膛取心而死,你说,怎么会有人下手如此之狠毒?”婉清想着那小叫花所说的话,就心生寒意。
“这事透着蹊跷。以武鹤堂主的武功,实在不该如此。”婉秋也是奇怪。“凶手居然可以在这么近的距离,让武鹤堂主在短短数招之内毙命,其武功,实在是深不可测。”
婉秋曾经随海棠夫人花见芳在丐帮去年的中秋宴上观礼。在即兴比武环节中,她曾见识过武鹤的白虎拳。那白虎拳威力极大,一旦出拳便如猛虎下山,拳震敌手经脉,只怕一般武林人士,都难能抵挡得上一招半式。这个凶手,实在是可怕。
“而且,听说,武鹤堂主死的时候,全身紫涨,筋脉逆转,十分怪异。就连白虎堂的几位长老,一时都看不出对方的武功路数。”婉清心中实在好奇,这凶手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的确奇怪。只怕……这件事,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向师傅禀报。”婉秋道。
“好。”
两人来到门口,水伯将马车赶来,婉秋上了车。
婉清看着街头的人群,忽然想起昨夜那个被她们救下的丑陋少年。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胸口上的伤,有没有寻医诊治?
“婉清,你在干什么呢?还不快上来。”婉秋呼唤。
“没什么,大师姐,我只是想起昨夜我们救下的那个人——”
话还没说完,婉秋就调笑她:“那个人又脏又丑又奇怪,你想他做什么?莫不是,你看上他了,想要和他配成一对俏鸳鸯!”
“讨厌,婉清师姐!又拿人取笑!”婉清上了车,就去呵婉秋痒痒。
“哈哈哈!”一时间,马车里便响起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应该说,婉清师姐那么漂亮,那个少年昨晚可是只看一眼就呆了!只是可怜他被师姐狠心赶下了马车,说不定啊,他此刻正在哪里念着师姐的名字,求着佛祖,给他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