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她竟然敢如此背叛自己,跟着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一起逃出毓秀行宫!柴少康压住心头狂烈的怒火,她这是要存心和自己做对么!右手紧紧抓住华座的扶手,就连青筋也暴现出来……
他是堂堂自在城主柴少康,焉能咽下这口恶气?
他定要亲手把她抓回来不可,让她为给自己所带来的耻辱付出代价……
赵应乾带着女扮男装的司空毓儿和方靖天缓步走进西江城东十里处的宋军大营。
尽管自己多次声称不便听取军国大事,赵应乾还是坚持把自己给带来。
司空毓儿看着眼前的军营……这是自己第一次踏进军营重地。她不仅对赵应乾对自己的信任感铭在心,更知绝不能将自己的女子身份曝露出来,否则值此军情紧要的关头,定会为这位小王爷带来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华将军闻讯早已在帐外等候多时,将赵应乾引入大帐主座,这才发现,赵应乾身后右侧多出一位身着白革罩衣的年轻后生,十分面生。
司空毓儿故作不经意地审视着这位曾为北宋朝中立下赫赫战功的老将军。华将军年纪虽在五十上下,身形矫健雄壮,银色重甲之下,一脸英武之气丝毫不逊于那些年轻武将。
司空毓儿昔日与慕容燕跑江湖之时,也曾听燕大哥讲过边关之事。听闻,这位华将军本是当朝太后,即当朝天子与赵应乾的母亲——陈太后所亲自提拔而上的一员猛将,迄今受到了两朝天子的多番重用。加之华将军又十分为陈皇后所信任,官拜侯爵,在朝中颇具势力,可谓是权倾朝野。只是这位华将军秉性独特,讨厌那些繁缛的称谓,从来只喜欢朝中官员称呼自己为将军。
“敢问小王爷,这位是……”华将军行完军礼,看着司空毓儿向赵应乾问道。
“哦,华将军不必顾虑,他是我的亲信,你可直呼他小司空便是。”说毕赵应乾端起案上的茶水。司空毓儿心知,华将军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值此紧要时节,难免不会对自己这张生面孔产生疑心。
华将军见赵应乾如此说,素知这位小王爷是位颇具智慧的人,便不再多问。于是直接切入正题。
“小王爷这次来的正好,按照小王爷上次所提出的要求,末将已经与那完颜乌烈在支瓦城进行了谈判,本以为此行不会顺利,岂料完颜乌烈竟答应了我方的所有要求……”华将军一时亦在帐中左侧的案旁入座,向赵应乾回禀日前谈判的情况。
“哦?”赵应乾倍感惊讶,以他原先所料,完颜乌烈定会在此事上大做文章,至少不该如此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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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华将军面露难色。见赵应乾示意,又道:“只是此次在支瓦城谈判之时,那完颜乌烈态度甚是傲慢,言辞之间多有不敬。而且……他已查探到王爷您来到了西江古城,声称三日后,需您亲自到支瓦城与他会面,他才肯当场签授和解书。”
方靖天听了,不由大惊道:“主子,万万不可以身犯险!那七皇子分明是想要以和解书为饵,引您入瓮……”
司空毓儿亦是十分担忧地看着赵应乾……
自古“会无好会,宴无好宴”,只怕这完颜乌烈确已布下鸿门宴,只等着这位楚淮王爷束手成擒……
赵应乾起身,在大帐中踱着步,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对华将军道:“速去命人将西江城与支瓦城的行军图取来。”
华将军会意,唤来两名军士吩咐下去,不一会儿,那两名军士便已取来行军图,悬挂于帐中……
方靖天见状,轻碰毓儿左臂,司空毓儿会意,两人一起退出大帐。纵使为亲信,一些军中谋策,还是要回避的。
是夜。
司空毓儿独自立在自己的营帐之外,看着天际的一弯明月出神。今夜的月亮似乎格外地清冷,惨白的月光洒在草原之上,在它的映照下,远处的草原上一片雪白之色,毓儿知道,在这塞北之地,霜露渐沉。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有人将披风轻搭于毓儿肩上……
司空毓儿惊觉回头,本以为是赵应乾,却不想是方靖天——
“方将军……”
“小司空定是在为王爷的支瓦城之行担忧吧?”方靖天沉声道。
“方将军,这次支瓦城之行,危险重重,赵大哥竟然连你都不带,万一……”毓儿幽幽叹道。
“我已跟随在小王爷身侧十余载,他的处事方式和手段我再熟悉不过,不管有多冒险,只要关系着百姓安危和社稷福祉,他必会忘却自身安危而为之。”方靖天眉头紧皱,眼中竟露出深深的无奈。
司空毓儿将方靖天的神色看在眼里,担忧之下,望月不语。
“小王爷之所以不带上我随行,正是为了,倘使有何不测,可有得力之人可以破局相救。小司空不必过于担忧。北疆之夜,更露寒凉,你还是速速进账去休息吧。”方靖天轻声说道,便转身离去。
司空毓儿回头看向方靖天,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她这已经是不止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了……为何他的背影,竟是如此熟悉,却总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慕容筠玉与卓南风缓缓撤回双掌,吐纳回位……
两人缓缓睁开双眼。
“我们在这石室困了十多日之久,今时终于大功告成了!”慕容筠玉看着自己的双手,按捺不住的兴奋。
“你我二人合力,看看能否将那道石门打开。”卓南风亦是情急,走向石门前。
筠玉点头。两人齐齐走向石门处,暗暗催动催风决。
掌力随之而出,随着一声巨响,慕容筠玉和卓南风只觉虎口微微发麻,两人竟被石门反震回来的力道震得退出数尺之远……
慕容筠玉顿时泄了气:“这石门定是用特别的石材所制,否则怎会如此无坚不摧!”
卓南风亦是心中暗叹,想这石室中藏有如此重要的武林绝学,自己的先人又岂会草草布下机关以作防御?只是,如今该如何是好……虽然自己暗自揣测有高人蓄意引自己与慕容筠玉来此,可是这位高人究竟是敌是友依然无法确定……想到自己与慕容筠玉极有可能会被困在此地一生,卓南风不由地心中亦升起凉意……
两人正无言以对之时,却只听得室门外传来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
只见面前的石门应声缓缓开启……
石门完全打开,悄无声息,一道灰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慕容筠玉与卓南风对视一眼,双双会意,登时一个攻取灰衣人前胸,一个攻取灰衣人的下盘,成上下夹击之势,破雷而动,向那灰衣人袭去!
那灰衣人似乎早料到二人会有此一着,纵身一跃便退出丈外。卓南风与慕容筠玉则乘势闪身跃出石门外。
“你到底是什么人?引我们至此,究竟是何用意!”慕容筠玉情急之下,拔出腰间的催风剑,剑锋指向那灰衣人。
不想那灰衣人见二人方才的身手,竟似十分高兴一般,竟带着几分赞赏之色点了点头,开口道:“甚合吾意。你等要好自为之。吾去也——”说毕,便闪身掠向墓室石门处。
卓南风见状,紧紧追随其后,跟了上去。慕容筠玉见了也随之上前……
三人经过墓穴的石廊之中,那灰衣人率先启动机关跃身而出,在经过那道盘踞着一龙一虎的石门处时,双脚在那虎背上某处轻轻一点,霎时金龙的口中喷出一道金光!
卓南风细看之下,发现那金光竟然全都是金色的粉末。卓南风一惊,想起母亲曾提及遮幕山庄山后墓室的一种极为厉害的杀着,被称为“金凌销”,是一种金色的粉末,凡人的皮肤接触到它,便会被蚀骨化心,任是天下任何灵丹医石都无转。登时向慕容筠玉大喝一声:“小心!”身体迅速后撤回石门之后。
慕容筠玉听到南风示警,同样闪身而退,石门戛然合在一处!
慕容筠玉看着石门,一时只得作罢。
“不要再追了,他已将石门封死,但并不是为了阻挡我们。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离开这里……”卓南风道。
慕容筠玉只得又跟随南风来到慕容青宜墓室的一面墙壁跟前。
慕容筠玉正待问时,却见卓南风在墙上四下摸索,启动某处的机关,面前的墙壁顿时向地下陷去……
顿时又有一面墙壁现出,所不同的是,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铁门。慕容筠玉正要用手去推,却惊觉地缩回手!那铁门竟是异常的冰寒彻骨……
一时卓南风暗暗运力,一掌推开那道铁门……
慕容筠玉惊异地发现面前竟是一个千年寒冰窖。
卓南风带筠玉穿过这第二重密室,穿过寒冷的冰室,卓南风又打开了另一道密室的暗格,只听得扎扎扎的声音在墙壁那头响起,在慕容筠玉的左侧,一道石门豁然打开,两人忙走了进去。出乎筠玉的意料,这里不是密室,而是一道狭长的地下山涧。
两人脚下是琐碎的沙石,四周一片黑暗。两人手持火折子在干燥的沙石上走了不知有多久,又经过了一个石棺阵。慕容筠玉暗暗惊异,却又不由地一股豪情涌上心田。想不到曾为王族后人的慕容一族,墓地中竟有如此宏伟壮观的景象……
两人终于来到那条地下河前。
“可懂水性?”卓南风问向筠玉。慕容筠玉点头。
“这条地下河通往麒麟山后山的一处瀑布。只是这段河道较长,若稍有不慎,便会被溺死在其中,你准备好了么……”卓南风道。
慕容筠玉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两人齐齐跳入水中。
“哗……”慕容筠玉从水中探出头来,大口地喘着气。视线所到之处,阳光刺目……
看向四周的水面,却不见紫衣人的身影……
“紫衣人!”慕容筠玉的心头竟闪过一丝慌乱!
“卓南风!”慕容筠玉在水中游弋着,一时情急,惊觉自己竟叫出了他的名字,急切地四下找寻紫衣人的身影。
正在找寻之际,忽听得水面上一慕容筠玉一时竟开心地笑了起来。
卓南风看着慕容筠玉,心头竟划过一阵暖意。
两人来到岸上,盘膝而坐,以内力驱热将衣物醅干,这才起身。
一时两人一前一后,施展轻功来到那夜激战之处。
愈近愈闻人声大作,二人不明就里,不敢掉以轻心,隐身于林间枝繁叶茂之处。
待到行近,看着眼前的景象,慕容筠玉和卓南风顿时惊呆住。
只见原本是断壁残垣的遮幕山庄的故址之上,新醅的地基和朱墙拔地而起,众多工匠忙碌于其间,山庄原本的结构已经是依稀可见。而在空地之外的林边,西向摆放着一些整理出来的石料和残破的木材,很明显是为了建屋之时再加以利用。人声鼎沸,好一番繁忙的景象!
林边东向搭起了许多临时的帐篷和草棚,几处生着炉火,几个中年女子正在准备着菜蔬造饭。一处草棚下,一位素衣妙龄女子正在为众多工匠往桌案上排排摆开的碗中舀着茶水……
一个少年肩挑土筐,走了过去,和那个女子高兴地交谈着。那女子从袖中拿出帕子为那少年擦着汗……
慕容筠玉和卓南风二人,都只觉心头早已被万千的感动所掩埋,看着远处的两个人一动不动,话也说不出……
“你有朋友如此,实在是令我羡慕。”良久,卓南风吐出这句话。
“若你愿意,我们也可以成为好兄弟,好朋友!”慕容筠玉说出这句话,自己都大吃一惊。
卓南风看着慕容筠玉,眼中的光芒一闪即逝。
并没有回应筠玉,转过头,卓南风看着白菲儿却道:“她是个好姑娘,你若娶了她,无论前行之途多么坎坷,定可身后无忧。这说明你的白兄弟为你所做的安排,是对的。”
“我……”慕容筠玉听了南风的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这次轮到慕容筠玉没有言语,只是看着草棚下那个女子的身影,暗叹自己的愚钝。
双拳紧握,暗叹自己实在有负白菲儿的关爱,原来菲儿对自己的情意竟已是如此之深……
“鬼影子是我生死与共的好兄弟,菲儿妹妹也是我此生难得的红颜知己。”慕容筠玉终于点头道。
卓南风看了看慕容筠玉,沉默了片刻,转身就要离去。
慕容筠玉惊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卓南风站住身形,并不转身,淡淡地道:“你该去做你该做的事,我也该回我该回的地方了。”
“你是说逍遥宫?”筠玉问道。“你不该再回那里。”
卓南风回头看了筠玉一眼,并不答话,施展身形,掠入林间不见。只留下慕容筠玉惘然地立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筠玉才从树上跃下,向那片场地走近。
白菲儿此时正手提木桶从墙基下走来,不经意见到远处立着的人,竟怔在当场,手中的木桶轰然落地,水溅向四处,泥沙和水一时打湿了衣摆……
“筠玉……”白菲儿不顾此时的狼狈,登时快步上前,扑向慕容筠玉胸前,热泪流出……
慕容筠玉呆立在原地,竟不知该如何宽慰她才好。
鬼影子从工匠堆中走了出来,口中犹在叮嘱着工匠们多加仔细,晌午放饭云云。一回头,便见到菲儿紧紧拥住筠玉这一幕——
看到慕容筠玉,心头不由一阵狂喜,看到菲儿,却又心绪万千,一时便强打了精神,走过去:
“臭小子!你死到哪里去了!你若再不回来,我这个鬼影子,就要真的去阎王爷那里去报到了!”
白菲儿这才起身,拭去眼泪。
“筠玉,只要你没事就好……你一定很累很饿吧,我这就去给你准备饭菜。”白菲儿看着筠玉,笑颜浅浅。
“好。”筠玉窘迫地应道。一时白菲儿纤弱的身影便飘然离去。
鬼影子看着白菲儿走远,忙将慕容筠玉拉到林间。
“臭小子,你准备怎么办!”鬼影子站在一棵树下,双手叉腰,一本正经的问道。
“鬼影子,什么怎么办……”慕容筠玉讶然道。
“菲儿妹妹对你的情意,就连我这个一向被人取笑为木头脑袋的鬼影子都看得出来!你不要告诉我,你到现在什么都不知道……”鬼影子气急败坏,好你个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慕容筠玉见鬼影子如此,只得吞声道:“本来不知道,可是这次回来,我明白了。”
“那,你说怎么办?”鬼影子继续追问道。
慕容筠玉一时心乱如麻。
“你知道么,自从这几天开始重建遮幕山庄以来,我也曾经追问过菲儿妹妹。我曾经问她,如果这次你真的回不来了,她怎么办……”鬼影子不无懊恼地道。
慕容筠玉看着鬼影子。
“她竟然在我面前搬出了什么诗什么经,说什么……死生契阔,此生不悔!”鬼影子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原本恼怒的声音,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