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喜与方靖天均是心中暗暗叫苦。
“爷容禀!此次白云山庄被毁,个中因由,内外兼之。除了是由于被卷入了江湖争斗之中,还有山庄内部的因由。只因这白云山庄历来不涉及江湖中事,这次祸起高墙,白霄老庄主被其弟白霆暗中谋害,白霆封锁消息,是属下一时疏忽,实在该死!至于外因,白云山庄不知因何得罪了逍遥宫,才遭此灭门惨祸。而且来人行事十分狠毒利落,待到官府发现,竟是一天之后的事情了。”方靖天道。
“什么?!你说这白云山庄的老庄主被他的弟弟暗中谋害了?!”赵应乾讶然。
“正是!据属下打探回来的消息,一个月之前,原白云山庄的庄主白霄之弟白霆作乱,拭兄夺业,还将消息封锁紧密,只对外宣称其兄白霄是暴毙而亡,外人根本无从得知其中究竟。慕容小兄弟似乎被卷了进去,不慎被白霆打下了悬崖……”
“你说什么!”赵应乾惊呆在原地。
方靖天早就料到王爷会是如此反应,只得硬着头皮接着道:“又恰逢逍遥宫来犯,白云山庄便如同俎上鱼肉,任人宰割。只因此次事件诱因复杂,变故重重,各级官员唯恐祸及自身,所以扬州官府才迟迟没能定案。”
赵应乾怒喝道:“这样大的事情,上百条人命,竟然就如此草草悬置!扬州官府身受我朝廷俸禄,竟是如此沆瀣一气,污浊不堪!”
一时心中愁痛万分……
痛的是,自己所敬仰的慕容燕夫妇在死后遗体竟可能落入敌人之手,难逃被辱;亦痛司空毓儿已死,自己却无法完成对她的约定,而且,慕容筠玉兄弟命途艰舛,如今生死未卜;更痛大宋江山竟是如此地生生被这些无能的官吏蛀蚀!
“爷,您且息怒!还有一个好消息呢,就是……慕容小兄弟他可能……并没有死!”德喜心系主子安康,不由上前怯懦地安慰道。
赵应乾看向方靖天。
方靖天只得道:“属下曾派人在崖下多番搜寻慕容筠玉和鬼影子兄弟,却并未曾得到任何收获,所以属下大胆地猜测,筠玉很可能没有死!”
赵应乾心中稍有慰籍,却依然沉重不已。
“想不到,不过短短的一个月,竟会是这般模样。”赵应乾心中感伤,痛苦地闭上双眼。
一时室内静若罔异,落针可闻。赵应乾心中悲痛万分。
德喜这时候走上前扑通一声跪倒:“爷,奴才斗胆谏言。还望爷绕奴才不死!”
赵应乾摆手道:“你说吧。无妨。”
德喜一直跟在赵应乾身旁数年,心中深知这位主子的斌性,见到赵应乾如此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少不得要劝解。
只听得德喜说道:“爷您是做大事的人,且不说您公务繁忙,说句不怕犯上的话,爷您是身逢上不太平的年景,这每日里忧国忧民的心思,有哪位王爷可比的,又有哪位王爷能比的!”
“奴才知道,您敬的是慕容一族满们的侠义,上一次影子谷一行,您与他们几位生死与共,才与他们结下了莫逆的情谊!您心忧他们的生死,却苦于不能襄助。只是如今,朝局动乱不安,金人又不安分,自上回我宋金合力灭辽之后,金人屡屡扰我边境。朝中之事,奴才本不该多言,可是此时此刻,爷您还要将心中的顾虑放下,才能更好地匡扶社稷。否则,亦是徒增慨叹罢了!”
听了德喜的话,赵应乾心中一震。
难得德喜有这份忠心,真的是为自己想到了。是啊,自己如此地一味担忧,却苦于□乏术,终究是于事无补,徒劳慨叹罢了。伸手挥退德喜,方靖天二人,让自己冷静下来。
赵应乾独立于窗前,大恸。
江山传到自己与皇兄这一代,早已大不是太祖时的光景了。身在帝王之家,便注定了要奔劳于江山社稷的千秋大业……同时也注定了无法摆脱宫廷中的尔虞我诈,权术争斗。
在诸位皇兄之中,自己与皇兄的感情最为宽厚,素无猜忌,自己也为之奔忙出力最多,自己尚且如此……可想而知,他的皇兄赵玄德,只怕是每日比自己还要操劳,还要呕心沥血。但作为臣弟,自己也只能尽绵薄之力,但求为他分忧罢了……
只是……这种素无猜忌的手足之情可以维持多久?他日是否真的不会发生变化……赵应乾黯然不语。
白菲儿与鬼影子已经投了客栈,各自休息。正是夜半无人之时,四下里一片沉寂。
白菲儿心事满怀无处投递,睡的十分的浅。忽然听到窗户一声轻响——
“什么人?”白菲儿正要起身查看,忽然一个黑衣人将手中的方巾将自己鼻上一捂,登时便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赵应乾与方靖天一起走进密室。
“怎么会是他!”赵应乾看着昏迷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其中的一个,赫然是在影子谷被那神秘人士劫走的鬼影子。
方靖天也大吃一惊:“小王爷,主上只说是会助您一臂之力,可是他们把这两个人给带来的时候,就连属下也是想不明白。”
“她是谁?”赵应乾指着白菲儿道。
方靖天答道:“说来也巧。这位姑娘正是白云山庄原白霆老庄主的女儿。只因白云山庄已毁,她与鬼影子一起,不知何故竟逃了出来,才流落至此。”
楚淮王不由地心中暗自惊异。
想不到自己数次微服各处,苦苦查访的东西竟然在一些“故人”的身上。这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小王爷,如今有一事想请您的示下。”方靖天面露难色。
赵应乾看向方靖天。
“主上的意思,一旦寻回要找的东西,相关人等,一概格杀!”方靖天面露难色。
“什么!”赵应乾惊呼出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兄历来不是如此行事的人,为何此次竟要如此?究竟皇兄要自己找寻的东西,隐藏着什么秘密?皇兄每次都藏而不说,只是让自己全力找寻就是……到底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正在思量之际,方靖天已经将东西呈了上来。
“小王爷,这就是了。”
赵应乾挑起星目,往方靖天呈上来的锦盒看去。
只见锦盒中安然陈放着两枚玉指环。环身打造精致,乃是用上好的血玉打造而成,竟像是皇室中才会有的东西……
伸手拿起那两枚血玉指环,只见指环一段各雕琢着斑驳的图案。赵应乾审视半晌,将那两枚指环合在一处,只见那雕纹之处竟可以嵌合,构成了一片图案,只是那图案竟像是缺了最重要的一角,看不出是什么内容……
心念电转。
“来人!将东西还给他们,把他们放回去。”赵应乾命令道。
“小王爷,这样一来,主上他……”方靖天面露惊诧。
“你只管照做就可以了。主上那边,我自会交代清楚。况且放他们回去,正是为了找出那件东西的最关键的一部分。我相信皇兄也会同意我的想法的。”
看着鬼影子和白菲儿二人,赵应乾不由地在心中叹息着。为了完成皇兄所交代的重任,也只有暂时用这权宜之计。以后的路,以后再看吧……
方靖天只得应了,退了出去。
白菲儿从睡梦中悠悠转醒。醒来却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客栈之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昨夜所见的黑衣人,是自己眼花了不成……
走下床去,正要打开房门去寻鬼影子,却不想迎面和正要进门的鬼影子撞了个满怀。
两人都焦急万分,白菲儿经面前大力一贯,竟被撞倒在地。
“啊……菲儿妹妹!你没事吧?”鬼影子惊呼出声,匆忙上前去扶起白菲儿。
“我没事。”白菲儿站起身,却急急问道:“鬼影子,昨夜你有没有……”
“你也遇到黑衣人?”鬼影子竟像是知道白菲儿要问什么,也脱口而出。
白菲儿点点头。
“奇怪,为什么我们却又安然无事地回来了呢?而且,我查看了一下,什么东西都没有少!”鬼影子费解地抱起双臂。
两人站在屋内,苦思无果。
话分两头。
慕容筠玉正要出城,手中啃着一个梨子,往通往城关的大街走去。
忽然,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随风飘过……
这香气竟是如此的熟悉,仿佛在那里遇到过……
慕容筠玉立住脚步,四处张望着,只见人来人往之间,不辨牛马。正要抬步走时,一道白色的身影,从人群中影影绰绰的走来。
那是一位女子,一袭白衣,形容淡雅无争,头戴纱笠,面容若隐若现,看不甚清楚。她独自走在
长街之上,竟似乎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一般。
慕容筠玉呆立在原地。
他几乎可以断定,那股淡淡的香气就是从那位姑娘的身上发出的。他直直地看着那姑娘从面前走来,经过他的身旁——
是她!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慕容筠玉一下子就想起来,在数月之前,扬州城的大街上,还是春日之时,她曾和自己撞了个满怀。只是当时她似乎正在追人,未曾和自己打过照面。
慕容筠玉不知为何,心头一阵激动,心中竟像是遇到了故人一般熟悉,急急地转过身。
“姑娘!姑娘!”他追上去。
那女子听到了自己的呼声,停住脚步。微微回头。
慕容筠玉匆忙走到她的面前:“姑娘,你还记得我么?几个月前,我们曾在这条街上遇到过。想不到,今天还能再次在这里见到,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缘?”慕容筠玉一时欣喜忘形,竟不觉自己的唐突。
那女子抬起头,透过面纱审视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
“——”看到他,她竟似乎受到什么震动一般,呆在原地!
慕容筠玉只道是那女子记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曾和他见过,笑道:“是我唐突了!姑娘恐怕记不起来我是什么人了。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牢牢记住了你的身影,所以,今天我立刻就认出了是你!”筠玉说着,竟是十分的开心。
那女子呆呆地看着他。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心头一热,眼泪竟模糊了双眼。
燕大哥,嫂嫂,你们看到了么,你们的筠玉他还活着!
凝注眼泪,定住心神,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认识你!”司空毓儿便匆匆向前走去。
“哎……姑娘!”慕容筠玉又要去追,却看那姑娘走得那么急,只得作罢。只是心中失望万分。
不知为何,筠玉心中竟升起期望与她再次相见的念头。
失望地转过身,向城门方向走去。
经过城门处,却听得那边告示栏下熙熙攘攘围了一群人,好不热闹。
只听得有人在那里议论纷纷。
“这个叫碧游公子的不知是何方人士,竟然在短短的半个月之中坐下了这样大的几件案子!偷去了太尉府的一对价值连城的南海明珠不说,竟还将扬州城中的多处银庄也洗劫一空!”
“最为令人惊异的是,他每次做完案子,竟然将自己的名字公然留在现场,如此藐视官府!将银钱盗取,不知藏置何处,又四散给穷人百姓!扬州府衙因为这么个大盗,已是被搞的人仰马翻……”
众人又是一阵嗤笑。
“说也奇了,他既是做这没本的买卖,却又为何起了一个如此的雅号!不知诸位可曾听过碧游门?”又有人嚷嚷道。
一时众人面面相觑。
只听得那人又道:“你们有所不知,这碧游门乃是一个极为隐秘的正道武林门派。虽是在武林之中名望极高,却从来没有人见过碧游门的门徒,也从来没有人发现过碧游门门派之地的所在。只知道这个门派的人,来无影,去无踪,到处行侠仗义,悬壶济世,竟个个都好似神仙一般逍遥的人物!”
一时众人又是一阵唏嘘之声……
那人见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又接着道:“只这个大盗碧游公子,竟不怕犯了如此名门正派的名讳,敢在此地作乱,实在是有趣!有趣!”
一时又有人接过话音:“说起神仙,昨日扬州城竟真的有人见到了神仙!那神仙白衣白袍,身乘白鹤,好不逍遥!”
“我也看到了!当时有好多人都曾看见!那神仙白眉白须,一派仙风道骨,远远地往东去了!”
一时又有人说起,形容的有鼻子有眼,众人听了都肃穆万分。
慕容筠玉差点没有笑出声来!
不由地摇了摇头,往前走去。这世上那里有什么神仙,还不是世人杜撰出来的罢了!就算是真的有神仙,想来也是极厌这腌臜俗世,独自在那深山修行,又岂会轻易现身,让世上的俗人看到呢?
慕容筠玉轻笑了几声,又暗想,这碧游公子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是如此大胆。只可惜,入了偷盗的行径,有损侠义之风……如此想着,往城外去了。
悄悄地转过屋角,一道白色的身影走了出来。
司空毓儿独自伫立在一处僻静地方,静静地看着那少年玩味的神情,直到那背影淡出视线,却久久不肯离去。
知音难觅
碧游看着手中的几张官府的告示,心中不由地暗笑。
不知究竟是何人近来一直在假扮自己,处处留痕呢?此人手段虽也算高明,盗取了那么多的钱财,却不知已经难逃自己的法眼。
只要被他给碰上,他定要将这个小贼抓回官府问案。
笑着将手中的告示撕成碎片,任凭它们随风飘去……
此时,碧游公子正独立于扬州城外的一处山峦之上,极目远望。
秋日长天无云,清风送爽。
山林之中飞鸟成行,火红的枫树间布其间,真是美不胜收。
正在心旷神怡之际,忽然,一阵萧瑟的箫声回荡在山谷之中……
这箫声十分的古朴萧瑟,空灵婉转,回荡在这山谷之中,于眼前的景象甚是合意,曲名却是古曲《西江月》。
碧游欣赏了一回,却又不由地轻轻摇头:“这曲声萧瑟质淳,淡漠有余,只是太过于冷冽了。”
料想吹成此曲的人,必是位饱经沧桑的世外高人,一时心中便有敬慕之意,只也将怀中的长玉箫使出,轻抚弦音,与那从对面山林中传来的箫声相和。
而那对面山林中的箫声停顿了一下,却又再次响起。
一时两个箫声,一个低沉,一个清婉,兀自成势,配合得天衣无缝。
那白衣公子心中不由地随着萧声,进入无尘的境界。
正在心无旁骛之际,只听得对面山林中一阵深厚的内息传来!
只听得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一笑一啼一吹箫,春秋事了……”声音夹杂着一股浑厚的内息,传声幽远。
碧游心内讶然,竟是个女子!而且听声音,她竟如此年轻……
而且这女子竟能以如此深厚的内力施展传音入密,实在是内力修为不低。
箫声并未停止,那碧游公子丝毫没有犹豫,一时也用传音入密,两袖涨起,一阵狂风扫过,将内息送至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