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六王爷,好像是……死人。”那侍卫道。
完颜阿鲁听了,眼珠子转了又转。他随即便对那守卫道:“不用管那些不明物是什么,你且去传本王的命令,改变航道,向东南行三十里!”
“啊?”那守卫听了,大为疑惑不解。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传话!”完颜阿鲁佯怒道。
“是是是!”那守卫正要离去,却又被完颜阿鲁叫住:“此事不得告诉宰相大人知晓,如有违抗,小心你的脑袋!”
那守卫听了,战战兢兢,匆忙点头去了。
完颜阿鲁思索片刻,随即唤来自己的一名心腹,暗对他道:“这艘船若要回航,还需要时间。就趁此时,让我们的船追到前面去。届时伺机动手。”
那心腹听了,便去行事。完颜阿鲁走进舱内,看着因为疲倦倚着书案睡着的完颜希尹,面露奸笑。
完颜阿鲁自然是不希望完颜希尹真的能找到玉美人财富的下落的。
此时他们所在的海域,人烟稀少,又岂会突然冒出不明的尸体?必是柴少康所为。若是被完颜希尹发现,必会循迹抽丝剥茧。这么做即使未必能让完颜希尹无功而返,至少也能枉费他许多时机。
完颜希尹已经是位极人臣,备受荣宠,在太宗面前,连他们这些嫡亲的王子都要退一射之地,这怎能不令皇室众王子对他渐生嫌隙?完颜阿鲁等他的失误,已经等的太久了。
冷九妹冷子鱼枯站在船头,几经足足有两个时辰了。
三少从舱中走上来,不无心疼地道:“小鱼儿,在这么站下去,伤了眼睛,心疼的可是三哥。”
海面上没有遮蔽,太阳的照射是十分的强的,尤其在无云的天气下;再加上水面强光的反射,正常人若站得久了,长期被强光刺激双眼,必会伤及眼睛,轻则头晕目眩,视线模糊,如同蒙上了一层毛玻璃;重则会引发双目失明,无法治愈。
九妹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确实站了很久,眼睛又酸又涩,看东西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冷子鱼轻轻靠在哥哥的肩头,看着茫茫的海面喃喃道:“三哥,你当初,为什么会想要为朝廷做事?”
“身为五尺男儿,当能于进退之中,既善其身,且济天下。三哥没有别的本事,只能效力于朝廷,才能为天下安定出谋划策,尽一己之力!如今正值乱世,百姓深受战乱所苦,国若不保,家何为济?总要有人站出来,为天下,而不是自己,做一些事情的。”冷玉书说的坦然。
“三哥好伟大……小鱼儿这辈子最敬佩的人就是三哥了。可是小鱼儿不比三哥,小鱼儿此生,只想和自己心爱的人相守到老,平平安安的,就足够了。”九妹在三少身边喃喃道。
“会的。小鱼儿一定能找到你所爱的人,和他相守到老,平平安安的。三哥会保护小鱼儿,决不让小鱼儿受到任何伤害。”冷玉书抚摸着九妹的脑袋,语出安慰道。
“紫衣人……紫衣人……”冷子鱼思绪飘忽,只是又想起那铁面人,心头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就在这时,她忽然见到,远处海面上仿佛有个黑点,忽隐忽现。
她揉了揉眼睛,以为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三哥!三哥!你快看!”冷子鱼轻拍着三哥的臂膀,惊叫出声。
司空毓儿昏昏惑惑之中醒来,感到有人在轻抚着她的眉眼。
她惊觉,起身坐了起来。柴少康的手僵在半空。
“你有多爱他?”金色鬼面后的声音语出低沉。他从床榻上起身,一挥衣袖。
“我曾利用摄魂大法让你忘记卓南风,可是你却能冲破摄魂大法的口令,又记起了他。”
“你不会想知道的。”她别过脸去,不去看他。
“二十多年前,我的父亲外出游猎之时,曾从外面带回一个女人。那名女子年轻貌美,舞艺超凡,很得我父亲的欢心。当时我的母亲并不快乐,可是她却依然守在我父亲身边,为他生儿育女。我曾痛恨父亲对母亲的三心二意,也十分痛恨那个女人;是她让我的母亲偷偷流泪,难展欢颜。”
柴少康的声音罕有的恬淡,听不出一丝戾气。可是他忽然讲起这些,让毓儿十分不解,大觉意外。
“此后没有几年,各大门派便达成结盟,围攻自在城。自在城内暗藏着潜伏已久的奸细,那些武林正派与奸细里应外合,自在城死伤惨重。那一年,我不过七岁,母亲带着我逃亡之时,在乱阵之中,我被人抓住。他们把我吊挂在城门上,想要将我活活摔死!危难关头,是那个女人冲了出来,救下了我,给了我和母亲逃生的机会。可是,她却惨死在那帮虚伪、无耻之徒的百般蹂躏之下。”
毓儿全身惊起了鸡栗;为的是那些武林正道所做下的暴行,也不曾想到柴少康孩童之时曾有过这般遭遇,更为了那女子的惨死,还为了这故事出人意料的结局。
“父亲虽然在那次混战中死里逃生,却受了重伤,身中一种极其阴损的慢性毒药,不久便离开人世。直至父亲临终之前,母亲才告诉我,原来那名女子不过是父亲打猎时救回的一个气息奄奄的异族女子。她被救醒的时侯曾被人毒哑,已不能生育,为了报恩,她才会留在父亲身边做他的女人。我到那时才知道,原来父亲由始至终,最爱的只有我母亲。”柴少康说到这里,竟是轻叹了一声。
默默听着,毓儿一面起身,一面走下床榻,向门外走去。她只想离开这间屋子。
他转身,幽幽拦在她的面前。“那个救下了我的女人,就是你的母亲,耶律阿九里。”
司空毓儿如遭雷掣。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柴少康,声音几乎都在颤抖:“你……你胡说!”
“我父亲当年救下的那个异族女子,就是曾随辽国昭怀太子南下中土,后来下落不明的辽国公主耶律阿九里!”柴少康的语气是如此的平时肯定,令她实在难以接受。
“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你一定是编了这些来骗我!”毓儿步步后退。
“沙华寺顶楼的那幅画像,你一定见过了吧。”柴少康说的淡然。
“当年,我的父亲去世不久,母亲也追随他而去,留下我一人守着冰冷的自在城。多年以后我才发现,原来儿时记忆中,母亲抚琴,上官夫人共舞,曾是这世间最美的画面。”
司空毓儿的身子哆嗦了起来。“对……对……你也说了她是上官夫人!你母亲叫做木容冰心,而她叫做上官墨玉,她绝不会是我的母亲耶律阿九里!如果她是,那我又是从何而来?!我的父亲又是何人?!”
柴少康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缓步上前,将她揽在怀里,在她的耳边呓语。“我之所以告诉你我的过去,那是因为我想要你明白,你我的缘分,在多年之前,便已种下。”
“我可以不在乎你到底是谁,从何而来!我可以帮你救你的族人,甚至帮你复国!今生今世,我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做我的女人。毓儿,不要再逃了。”他的声音,带着蛊惑。
毓儿泪流满面。“柴少康!是你逼我亲手杀了他!是你害死了待我恩重如山的燕大哥!是你害死了我的师父月姬!是你!是你!是你让我恨你入骨,你又凭什么还说你爱我,让我留在你身边,做你的女人?柴少康,我恨你!”
她用尽力气,打他,骂他,踢他,甚至咬他。可是他却纹丝不动,依旧紧紧地揽着她。
“你恨我没关系。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够了。”柴少康在她耳边轻轻地一声叹息。随即,他松开了她。透过鬼面,他看着她的双眼。
情,不知所以起,一往而情深。
两个冰凉的东西,被放入了她的手心。她抬起右掌,那是两枚散发着奇异光泽的血红色戒指。
“这是什么?”她轻声问道。
“这就是血玉扳指的其中两环。”他答。
“血玉扳指就是玉美人最后的秘密。月圆之夜,将玉美人放在水中,在月华之下,美玉就会在水中折射出一道光影地图。昭怀太子当年埋藏宝藏的位置就会被显示在那幅光影地图之上。但是有了地图的人,也未必能打开宝藏。那是因为昭怀太子在埋藏宝藏的时候在四周设下了精密的机关。没有血玉扳指启动和关闭机关,发掘宝藏的人只能是有去无回。当年跟随昭怀太子身边的三位谋臣为了记录这其中的机关,便将机关绘制成一幅狼首图案,又将开启机关的血玉扳指分成三环,各自保存。”
“这血玉指环,你是从何得来?”毓儿大惊失色。
“北宋天子和金国人为了狼首图案和血玉扳指四处搜寻线索,明争暗夺,费尽心机,却不想,到头来,被我截获了消息,窥破了所有秘密。这个秘密,曾经,就连我也是十分好奇。置于你手上的这两枚血玉指环,自然是从那三位谋士的后人处得来。”
三位谋士的后人?
司空毓儿倒抽了一口凉气:“所以,白菲儿和鬼影子……”她只觉眼前一阵晕眩。
“留下他们,于本座无益,反而碍事。既然本座已经知道了玉美人的全部秘密,他们对我而言,便毫无价值可言。死了,岂不清净!”
毓儿睁大了双眼。
“我已经查出了埋藏宝藏的海岛之所在,现在我们的船已经在前往那座海岛的路上,而且,越来越近。”他笑,神态中,尽显已掌控一切的不可一世。
“如果你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选择,那就听凭你的心,选择是去,还是留。”
碧游大阵
“吱——呀——”披香殿的大门蓦然被人打开。
“圣旨下!”门口的太监缓步走了进来。
赵应乾神容憔悴,双目发枯,形同槁木幽魂般,走到大殿处,木然跪下,接旨。
“小王爷!”那太监本是神态倨傲,此时忙整理衣冠上前陪笑道:“皇上听闻您近日身体不适,今日特地下了道恩旨,命我等送王爷回王府静养。皇上也说,这旨意见了王爷面呈即可,大可不必宣读。车马都已备好,请王爷随老奴移步!”
赵应乾惊愕地看着面前的老太监。
大殿外,园中的春花正好。桃李纷飞,争妍夺丽,却让赵应乾看得只觉凄然炫目……
春深不知处,莺啼花睡去。
戴罪之身,皇兄却只将他和母亲圈禁,这已是莫大的宽仁容忍;及今日竟降旨准他回返王府静养。如此恩德,实在难副。
想他一生纵横驰骋,直至今日,始知天地之大,人之渺小。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他从不想辜负,却累静王妃为他身死魂灭;他从不想辜负,可是一夜之间,他已负尽天下……
成与败,荣与损,他一夕之间遍历,此时此刻,他心已化灰。这高墙之内,本与他无尤,却与他有咎。
马车缓缓起行,驶向道道宫门,驶向红墙之外——
“主子!有一艘船正跟在我们的船后面,越来越近了。”公孙兰轩走进船舱,向冷三少轻声禀报道。
三少眉宇沉重,看了一眼屋内泪眼婆娑的小鱼儿和忧心忡忡的小蝶,便走了出去。
两人站在船尾眺望,却见一只船正破浪而来,愈行愈近,不知是敌是友。
三少面上未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后面那艘船。
终于,他看清楚了,船头上立着两个人,俱是白色玄衣装束。
“是他们!”三少喜出望外。随即他对公孙兰轩道:“快,命人放缓船速。”
两艘船渐渐靠拢,三少朝着对面船头上的人恭敬地行了一礼道:
“原来是碧游岛门下的碧游公子和慕容羽姑娘!冷玉书有礼了!在此相遇,当算众人的缘分!此时我这艘船上正有人性命危在旦夕,还请两位定要出手相助!冷某感激不尽!”
冷玉书这么一说,令对面船上的碧游公子和慕容羽顿时神色严肃了起来。二人对视一眼,俱是施展轻功,跃至三少所在的船内甲板上。
“是何人性命危在旦夕?”碧游脱口而出,担忧地问道。
“请!”冷玉书顾不得解释,将二人让至里间。
众人都已退出屋外,此时屋内只剩碧游和慕容羽。二人将左右分别躺着的三人细细诊视了一番后,两人对视点头。
走出屋外,等候已久的三少众人便围了上来。
“他们并没有死,只是服食了寒食龟息丹,被人变成了活死人。”慕容羽道。
此语一出,众人皆是震惊不已,继而转忧为喜,松了一口气。
冷子鱼听了,更是顿时止住眼泪,转悲为喜:“你是说真的?!他们都还活着?!卓南风也还活着?!”
“这是碧游门日君老人座下的两位高徒,碧游公子和慕容羽。”三少对九妹解释道。
冷子鱼听了只觉燃起了希望,擦了眼泪,顿时道:“真的么慕容姑娘,那请你快救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碧游不经意见到了立在一旁的小蝶的容貌,大为惊震。
小蝶见到碧游公子古怪的看着自己,亦觉十分奇怪,却不便发作。碧游随即又看了看冷玉书,而冷玉书依旧面不改色,却向他投来了和善的目光。
“慕容姑娘,你方才说他们被人变成了活死人,还有什么寒食龟息丹,是怎么回事?”公孙兰轩不由询问道。
慕容羽点了点头:“寒食龟息丹本是一种西域药方,这种药丸原本为西域海滨异族出海时为避海难所制。听闻西域海滨渔民若在海上遇到恶劣的风浪,服下此丹,可在深海中停止气息,化为寒体浮身,避免为海兽所咬。待到海上风浪过了,随会被海浪送回岸上,便可获救。卓南风等人正是此了这种丹药,所以才会身体僵硬寒冷如同冰封,而且气息全无。”
众人恍然大悟。
就在这时,小蝶的话令众人一惊:“我们救起他们的时候,曾以为是那自在城城主柴少康痛下杀手,才狠心将他们抛入大海,置他们于死地。可是若依慕容姑娘所言,寒食龟息丹使用来救人的,那柴少康岂非变成了不想取他们性命?这该作何解释?”
众人面上都是一阵疑惑。唯有碧游和三少约略猜出个中缘由,沉吟不语。
慕容羽又道:“他们服下这种寒食龟息丹,原本身体并无大碍。我和师兄已为他们下针祛除药性,鬼影子和白菲儿不时便会苏醒。只是,卓南风情况又有不同,他即便醒来,也是命悬一线。”
冷子鱼听了顿时神色大变:“慕容姑娘!你是说卓南风他……”
碧游道:“卓南风胸前有一处刀伤,索性寒食龟息丹封住了他的全身血脉,刀伤并不严重。只是,他在被抛入大海之前,身上尚有紫曼沙华之毒未解!相信众位亦知,中紫曼沙华之毒之人,若没有解药,不出半月,便会毒侵五脏六腑,神思衰竭,药石无灵。”
众人骇然。紫曼沙华之毒他们已在武林大会上亲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