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少康丢下手中沾着血污的帕子。
走到方正大师面前,他负手而立。
“老和尚!说得多动听!可同样的一番话,二十多年前,你是否也曾说给这些以正义为名,行极尽无耻之行的人听呢?”
方正听了,摇头叹道:“柴施主若不能戒嗔妄之念,他日必自食恶果!”
柴少康听了,面露不屑的恨声道:“佛家常论因果,你应该知晓,他们今日的下场,便是他们往日行径的报应!老和尚,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柴少康不再看方正,转而扫视看台周围。
可就在这时,有一人以雷霆之势,形影迅若流星,飞快地扑向假的“刘衡”。
那人几乎是蓄足全力,在半空之中击出一掌,欲与那假的“刘衡”生死相搏。假“刘衡”看着来人,表情冷酷,面上紫芒大现,亦是全力出掌。
轰然一声巨响。
在场的所有人都只觉一股罡风如同风暴般回荡在乌梅山庄之内,耳际嗡鸣阵阵,一道紫色光芒和一道金色光芒划过,在山庄之内形成了一个强大的气海,将四周的空气都搅动了起来!
这股强大的气海飞速地搅动激荡,形成了一道惊震众人的旋流。
这股旋流如同一道小型的龙卷风般,威力之猛,几乎将四周的紫雾和蝴蝶重重地吸纳进去,又全部吐纳出来,这么一番激荡之下,蝴蝶几乎死伤殆尽。
紫雾依旧在飘荡,但却比方才稍稍淡去不少。可是此时,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已身中紫曼沙华之毒,只是众人吸入的紫曼沙华的花粉分量各不相同罢了。
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掌,令所有人都大为之震撼,甚至惊动了擂台上下正在打斗中的花见芳三人和众武林人士。
东方清衡的身体终究被强大的气海震出圈外,重重地摔倒在地,伤势之重,众人透过他的脸色便能看的真切。
“东方盟主!”端木白惊呼出声,此时急忙收掌上前,紧紧扶住东方清衡。洛长风此时尚可支持,和方正大师等人更是面上大变。
方才那一掌,他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真气;银澈针的毒性尚未尽除,否则他不会这般轻易地就败下阵来。
“你……你才是柴少康……”东方清衡口吐鲜血,艰难地道。
“哈哈哈哈!东方老儿,这一掌,我等了太久了!”假刘衡此时看着东方清衡,面露凶狠:“今日,谁都不能阻止我!”
“义父!”擂台上打斗中的花见芳见到此景,心忧如焚,再也无心恋战,顿时停手,离了卓南风二人,直掠向看台。
擂台上一见到伤势沉重的东方清衡,花见芳骤时眼眶潮红。“义父……”
柴少康负手而立,冷眼旁观。
花见芳几乎是勃然而动,手中长剑霎时刺向那假“刘衡”!
那假刘衡如同身后长了眼睛一般,身体一荡,便移出了数尺之外。他再抬掌而动,花见芳手中的长剑便被他制住。
一声厉喝,花见芳手中的长剑顿时被震裂,化为一节一节的碎片,随即它们便化作无数轻骑制胜的飞剑,直扑向花见芳。
花见芳失去了兵器,顿时失去了防护,虽然她已竭力闪身要避过那些飞剑,还是有一段飞剑刺入了她的肩头。血流不止。
“师父!”婉清见到此状,痛呼出声,顿时放下师姐婉秋,飞身上前,挡在花见芳身前。
可是此时,假刘衡却停了手。看着已受伤的花见芳,柴少康忽然摇头道:“可怜!你也不过是那东方老儿手中的一把利刃而已!”
众人又怎知他这句话的含义,端木白已经是怒不可遏:“柴少康,你往日杀人无数,今天又在此公然行凶,就算我等已被你制住,可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来日必会自食恶果!”
“哼!”假刘衡面上显出怒容:“就算我他日会下阿鼻地狱,我也要你们为我陪葬!”
再环顾看台上,众人死的死,伤的伤,未伤者也已被紫曼沙华困住动弹不得。假刘衡见再无人是自己的对手,便挥袖掠回那擂台之上。
端木白直到此时,才忽然想起那个人来,此时找他不见,又急又气,口中顿时咒骂道:“臭小子!紧要关头,你死到哪里去了!!!”
就在花见芳离开擂台之时,卓南风也看到了东方清衡受伤的那幕,但手中长剑依旧愈使越快,处处紧逼。他冷声对面前的假柴少康道:“我要杀的是自在城城主柴少康!你到底是什么人?!”
可是那假的柴少康却依旧出招凶狠,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
“虽然你练成了紫罡无极大法,但却未成火候,你,无法胜我。”卓南风冷声警告。
那假柴少康听了却冷声答道:“我虽一时胜不了你,可你想要赢我也没那么容易!”
就在二人对话之时,空旷的擂台之上,半空之中一把铁扇飞旋而过,扫过一股旋风,直逼擂台上的二人。
“但我若与他联手,你便毫无胜算!”一个清朗的声音接过那假柴少康的话,回荡在擂台上空,令众人一惊。
白衣翩迁,双足踏靴,此人破空而来,内力之深,气度惊人。
那柄铁扇直逼向擂台中心假的柴少康。假柴少康见到那柄铁扇,便已知来人是谁,长袖一挥,铁扇便被紫罡大法转移了方向,直向卓南风面上扫去。
卓南风一声低啸,长剑如流星划过寒芒,铁扇被格挡转向,再度飞回那银衣人手中。
三人相峙而立。那位身手不凡的白衣公子,正是在场外观望已久的冷三少冷玉书。
“我并不想杀你。若你肯弃暗投明,也许,我会放你一条生路。”风声阵阵,惠海斋之主冷玉书看着面前的假柴少康,忽然说道。
假柴少康看着面前的冷玉书,竟似神思之间起了犹豫,面具后的面容沉默了片刻。
可是随即,假柴少康便一声厉喝,向卓南风和冷玉书发起了攻击。
三人再次战在一处。
就在三人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忽然一记强劲的掌风扫过,直劈向正在交战的三人。卓南风和冷玉书翻身躲过,再去看时,只见那梅花擂台的中心赫然留下了一记没入青石板之下足有一寸之深的掌印。
“弃暗投明?冷玉书,你还是自求多福吧!”一声冷笑传来,柴少康已杀至,来到梅花擂台之上。
他立定身形,和那假的柴少康立在一处。他缓缓揭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一张白皙俊美的绝世好皮囊便暴露出来,终为世人所见。
自在城城主并非世人所传的那般,是一个纵欲无度的胖子,也不是一个形容如恶鬼般丑陋的男子。他的真容,竟美得超出了任何一种坊间传言的描述。
可谁能想到,在如此俊美的外表之下,竟有着一颗如此狠毒、嗜杀的冷酷心肠!
“卓南风。你实在是太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了。”柴少康看着铁面人,幽幽地道。“当日千雨霏用千氏账簿换你一命,你就该好好的躲着,从此销声匿迹才好。”
当听到千氏账簿四个字从柴少康口中说出,乌梅山庄之内顿时一阵惊哗,那是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千氏账簿……”“千氏账簿……在柴少康的手上!”
就连台上端木白全力护住的武林盟主东方清衡听了,也是大惊失色。
“你想要我永无出头之日,可我偏偏要找你寻仇。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铁面人的声音低沉、萧索。“柴少康,此时此刻,逍遥宫门徒恐怕已经全力攻进了自在城,你所苦心经营的一切,今日只怕要易主!”
柴少康闻言,大怒。身旁的那位假的柴少康亦是神色大变。
“卓南风,你这是在找死!今日,本座就先毁了这里,再毁了你!”柴少康化掌为拳,内息欲动。
铁面人看着眼前的柴少康,低沉的嗓音只说了一句:“如此便简单了。那又何必再等。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卓南风闪电般移动了起来,杀招已至,左手画了一个圈圈,剑影罩向柴少康。
卓南风虽然失去了右手,但是左手剑却在日夜勤勉的练习中愈发精妙。卓南风本就长于各大门派的剑法剑诀,招招所出,俱是自己生平得意的剑式,游走之际,收发自如。卓南风剑影越使越快,动作身形亦是有若闪电鬼魅般在擂台之上游移越跃,令所有在场观战的人都不由为之惊吒;许多江湖剑客心头惊叹向往,看的更是目不转睛。
柴少康心知卓南风虽然失去一臂,剑意却已大胜从前。他所使出的剑招俱是精妙剑式,几乎难寻破绽;剑影绵密如细雨,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不能硬接,却也只能奋力抵挡。柴少康自恃内力雄厚,招招掌力游动,二人打斗之处,剑气和柴少康掌际的阴风四处飞虐,一些靠近擂台的桃花枝纷纷被被齐枝斩断。
就在二人缠斗之时,冷玉书与那假的柴少康也战在了一处。
卓南风手中的剑芒愈发耀眼夺目,柴少康所使的紫罡无极大法也是愈加威猛无比;两人对照拆招之下,强劲的剑气和掌风,竟将梅花擂台一侧的大佛雕刻上的一只佛手斩下!
梅花擂上顿时灰沙蔽目,飞石顺着峭壁纷纷砸落,擂台下的武林人士竞相呼喊躲避。一声巨响,佛手喟然砸在了梅花擂台的中心!众人只觉脚下轰然震动,耳际轰鸣!
就在如此乱局之时,有一个人匆匆赶来。
慕容筠玉眼见二人激斗,正要来到擂台之上,助那卓南风一臂之力之时,恰逢那佛手被剑气掌风劈下。他一声大喝,拔出身后的催风宝剑,掠上了梅花擂台之上。
众人本都在四处躲避,此时但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脚踏流云灵幻术,手持一把宝剑,四处驱散着纷纷散落的碎石,掩护着台下的人离去。
此人临危不乱,胆识超凡,令众人俱是惊愕不已,纷纷侧目;就连乱局中与众师妹盘膝而坐的婉秋见了,也是大觉匪夷所思。
她以为自己可能看错了人。可是,没错,那个人正是那个方才被自己一脚踹下擂台的淫贼、混蛋。
如此神勇,如天兵突降,教人如何不惊叹!
婉清见了,不由得激动起来:“师父……你看!”
花见芳见了,欣慰之余露出一丝笑意。他果然不负众望。
“清儿,扶师傅起来!”
婉清扶着师父起身,花见芳捂住肩头的伤口,奋力向擂台下的众多武林人士道:“众位武林同道!柴少康利用西域异毒紫曼沙华在这乌梅山庄之内设下陷阱,只为打压我武林正道,其心之叵测狠毒,人人得而诛之!还请众位切莫中了柴少康的诡计,伤人自伤啊!”
擂台下的众多武林人士受到方才那看台罡风的巨大冲击,又被那掉落的佛手一吓,此时再听到这一声呵斥,神智稍稍有些舒缓,众多武者纷纷盘膝而坐,静心调息。
乌梅山庄之内,原本混乱的场中,此时才稍稍有所平复下来。
“太迟了!”柴少康一边与卓南风交手,一边狂肆地笑道:“紫曼沙华之毒,除了本座之外,无人能解!”
岂料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人朗声道:“那倒未必!紫曼沙华之毒,并非只有你一人可解!”
众武林人士此时虽都在闭目打坐,耳朵却是清明的,此时都睁开眼来看是谁竟有如此胆魄,敢和柴少康叫阵。
“卓南风,我来助你!”一个皮肤黝黑、相貌丑陋的少年纵身一跃来到了擂台之上,站在了柴少康面前。手中长剑一挥,便加入了战局。
卓南风见到是他,虽未说话,却已是默允两人的同一战线。
柴少康双眉一挑。
小驼子,原来是不陀的。他早该想到!
筠玉手中催风剑法剑气逼人,金虹舞动。三人鏖战之际,筠玉依旧不改本色,对柴少康嬉笑道:
“柴少康,你一定想不到,你苦心从西域引入的异毒花种,竟会被人破解,并研制出解药吧!而且此人就在看台之上!”
众人见这黑少年语出铿锵,言之凿凿,无疑心头都燃起一丝希望。
“哦?!是么?”柴少康一声冷笑。“但不知是哪位高士!只怕他此时都已是毒入心脉,又如何能来救你们!”
“若要叫你瞧出了破绽,高士又如何算得上是高士?!这位高士本是碧游门日君老人座下高徒,柴少康,今日你的死期到了!”慕容筠玉步步紧逼。
“堂堂遮幕山庄第四十二代传人,竟落得要在街头行乞才能保命的田地,只怕慕容长风在九泉之下,也难瞑目!”柴少康一声冷笑。
乌梅山庄之内众人再次惊哗!此时擂台上那个其貌不扬的小乞丐,竟是名剑慕容,遮幕山庄的后人!
“他居然是……遮幕后人?”婉秋看着台上的身影,低头喃喃道。
是了,他便是这一个月来,师父派来暗中指点自己海棠剑法的那位神秘黑衣人!
“不错!我正是遮幕山庄第四十二代孙慕容筠玉!柴少康,十几年来你为达目的用尽手段,杀人无数!今日,我定要为死去的人讨个公道!”筠玉一声大喝,手中宝剑同卓南风合成一股强大无比的剑势,一齐向柴少康刺来。
“哈哈哈哈!”柴少康一掌蓄力,面上紫芒大盛,与面前刺来的双刃直面交锋!
三人对峙在原地,柴少康又岂会容忍自己失去激战中控制权。再度蓄力,柴少康大喝一声,卓南风与慕容筠玉便被震退数步。柴少康继而击出重重的一拳,一拳打在面前的青石板之上!
“哗——哗——哗——”
一阵石板翻飞的声响骤起,慕容筠玉和卓南风连连后退,只因柴少康竟将二人身前的石板悉数震起。
“慕容筠玉!你还记得,你的父亲慕容燕是怎么死的么?!”柴少康阴测测地笑道。
慕容筠玉愣住。当日影子谷父亲的惨死,他怎会轻易就忘记!
卓南风却并未迟疑,身体前跃,一剑刺向柴少康。
可是这次柴少康并未打算避开卓南风,竟是右掌抓住卓南风的剑身,大力一吸,翻身左掌便攀上了卓南风的脖颈。再出掌,卓南风便受了实实的一掌——
柴少康挥掌劈开卓南风脸上的面具,眼中忽然精芒大现!
下一刻,卓南风的眼眸便冉冉升起一层雾气。
“去!杀了他。就像你当初杀了慕容燕一样,杀了他。”柴少康撤回自己的双掌,神色悠然,负手而立。
卓南风木然地转过身。
慕容筠玉看到了一张经历了大火烧伤的丑陋面容。
火。那一夜沙华寺的大火,仿佛还在昨夜,历历在目。
就是在当夜,眼前的这个男人,将她交托到自己的手上。也是眼前的这个男子,亲手杀了他的父亲。他们一起经历生死,虽不是兄弟,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义。
莫名的,一股奇妙的联结从心底油然而生,让筠玉无法再举起自己手中的剑。
要他举起剑指着紫衣人卓南风,很难,很难。
“卓南风!你中了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