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后思量了片刻,复又抬起头,直直地看向赵应乾,打断他的话:“乾儿,母亲问你,如果有一日,为了赵氏江山能够维系,你敢不敢,担起这个重任,挑起这万里江山?!”
赵应乾只觉耳际响过一道闷雷,呆立在当场。
母后——她居然……
赵应乾飞快地打掉自己心中的想法,从袖中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白色玉佩,放在母亲的手中,缓缓道:“母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您以后不要再说了。这玉佩,是孩儿送您的新年贺礼。孩儿这就回去了。”
说毕,赵应乾转身,疾步走出御花园,径直向侯在御花园外的德喜处而去。
“乾儿!”陈太后心中一急,匆忙追了过去。立在远处的宫娥见到楚淮王忽然离去,又看到陈太后如此,俱是十分奇怪。
“太后娘娘!”众人心中虽然奇怪,却也只能跟了上来,与陈太后保持数尺的距离。
德喜与小蝶将这一切都瞧在眼中,却也是不知何故。德喜见到赵应乾阴沉着脸色走过来,心中生疑,却未及多问。
“王爷。”德喜与小蝶匆忙俯身施礼。
“回府。”一声吩咐,赵应乾心事满怀,便要起身前行。丝毫未察觉跟在德喜身后的,是小蝶。
陈太后追了上来,见到赵应乾要走,匆忙加紧了脚步,走到了跟前,却脚下失足一软,不慎向前跌去!
众人一见,俱是大惊失色。“太后!”宫娥们惊呼声四起。
赵应乾听到惊呼,匆忙回身,看到陈太后将要跌倒,大惊失色。
小蝶本跟在得喜身后,陈太后距离小蝶最近。小蝶回身眼看着她就要跌倒,匆忙上前一步,将她抱进怀里,扶稳。
陈太后站稳了脚跟,这才瞧清楚扶自己的人。
小蝶方才不曾看清楚陈太后的模样,这次近了些,不由地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瞧向太后。
岂料,陈太后看着小蝶,忽然神色大变!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眼中充满了惊恐,看着小蝶,如同见了鬼一般,口中连连道:“玉儿,玉儿,是你……你回来找我报仇了么?!”
小蝶听得真真切切,惊呆在原地,手足无措。
“小蝶!”赵应乾这才看清楚是小蝶。
德喜,还有一众宫娥太监,不知何故,都惊呆在原地。
陈太后口中唤着“玉儿”,却忽然猛烈地喘息起来,仿佛被什么窒住了呼吸,片刻便被吓昏了过去,倒在小蝶怀里,不省人事。
“太后!太后!”见到陈太后昏了过去,所有的人都被吓住了,一时手忙脚乱,都上来扶。赵应乾匆忙将陈太后拥在怀里,急声喊道:“传太医!快去传太医!”
小蝶吓坏了,睁大着眼睛,呆在原地,看着大家乱作一团,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动也不敢动。
“德喜,你火速带小蝶回府!”赵应乾当机立断,对德喜道。
德喜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给吓住了,匆忙回应:“是!”一时顾不得许多,一把拉起小蝶,便往出宫门的方向奔去。
幸而事态尚未扩大,德喜带着小蝶上了马车,不敢停留,便匆匆赶出道道宫门。所幸走的及时,沿途并没有侍卫阻拦。马车一气来到十里长街,继续前行,离宫门越来越远……
“德喜公公,我是不是,闯祸了!”小蝶惊恐万分,颤抖着声音,紧抓住正坐在身边的德喜的手问道。
“好孩子,别怕。有王爷在,一定不会有事的。”德喜安慰她道。可实际上,惊扰太后凤驾,乃是诛连九族的大罪,这次事出突然,就连他也不知,后面会发生何事。一时右眼老跳,跳的他心里更加慌乱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不知走了多久,德喜只觉这次回府的路途似乎十分遥远,便向前面帘外的马夫喊道:“怎么这么久还未到楚淮王府?”
可是,并没有人回应。
德喜和小蝶正觉得奇怪之际,只听得马儿似乎受什么了惊吓,几声嘶鸣之后,马车突然加速地奔跑!
德喜大惊,只觉不对,掀起车帘,竟然发现,前面的驾座,居然空空如也!
马儿受了惊,在路上横冲直撞,德喜惊惧万分,却不知何故,只得上前坐上前,想要去控制受惊了的马儿。
德喜这才发现,马车已经来到一个十分冷僻的地方,四下里空无人烟,只有一些废弃的旧屋。
忽然,一阵利器破空的呼啸声响起,德喜抬头看去,却看见十几个黑衣蒙面人,破空而来,手持明晃晃的刀剑,向自己和这辆马车,冲杀而来!
是夜。
一辆毫不起眼的陈旧的马车,行驶在汴都的街道上,驶过一个又一个偏僻的胡同,最终来到城西一座院落。
几名黑衣人下了车,走进院落。
两名大汉听到动静,从院里迎了出来,一个回头,向屋内发出暗语,嘴里说的,却是金国语言。另一个将马车迎了进来。
他们看似汉人,却是经过乔装打扮的金国人。
那两名大汉来到马车旁,打开车门,看见里面摆着的那口黑漆漆的棺材,忙向里间回话。
这时,里间走出来一位体格健硕,身形高大,器宇轩昂的青衣男子。此人看去儒雅不凡,相貌英
俊无比,但与身后的男子开□谈之中,用的也是金国语言。
两边的人马相见,这边为首的黑衣人见到那男子,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毕恭毕敬地递给那金国男子,才道:“城主要我们转告,与阁下的约定,我自在城已经在所约期限内完成。今日就在此
将东西交付阁下,请阁下验明货物。”
那人就着月光看了信上内容,大致是已完成约定等言,点头道:“如此甚好。”
那黑衣人将马车车门打开,将一盏油灯递给那青衣男子。
那青衣男子走进马车,推开棺材的盖子。
看着棺材中的人,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很快不见。
居然是她?他们费尽心思要找的东西,原来竟曾在金国大营中出现,可是谁都没有意料到,结果竟是这般辗转。
想不到,她与他的再次见面,竟是在这般情形之下。
棺材中躺着的,是一个面容毓秀的女子,正是日间与德喜匆忙逃离皇宫的小蝶。
那青衣男子将那女子扶起,将她右肩的衣物褪下,顿时,摇曳灯光下,那光洁如玉的肌肤上,现出一幅狰狞的狼首刺青来。
将她的衣物整理好,那男子合上棺材,走下马车。
“已经验明,确是我们所要的东西。还请回去告诉你们城主,此次有劳了。”又使个眼色,身后的大汉忙上前将备好的赏银拿给那些黑衣人。
那为首的黑衣人抱拳谢过,一行人径自离去。
院落中央,那青衣男子似乎陷入沉思,望月不语。
身后的一名大汉问道:“宰相大人,东西我们已经找到,是否即刻赶回国都?”
完颜希尹略作思量,摇头道:“不。明日一早,我们先折道洛阳。”
那大汉奇怪,又问道:“为什么不是一路向北而是折道洛阳?那岂不会耽误更多时日?”
“我们此行的目的,十分机密。这几日停留在汴都,已经引人怀疑,为免打草惊蛇,我们必须要折道,以掩人耳目。”
“宰相大人果然深谋远虑。”那大汉不无敬佩地说道。
“明日的事情都打点好了么?”完颜希尹又问。小心部署,处处提防,却浑然不觉,棺材中的人,并非是他所见过的司空毓儿。
“都已准备好了。”
“没什么事,大家都尽早休息吧。”完颜希尹吩咐下去。
第二日,天未蒙蒙亮,一道殡葬的送棺队伍,便早早地出了城。送葬的队伍,披麻戴孝,哭声悲切,冥钱漫天。
看到的人,只道是哪家不幸,临近新年,却有家人去世,唏嘘不已。又有谁会知道,那黑漆漆的棺材中,安放的是一个活人;送葬队伍中,隐藏着乔装改扮的金国人;而这整件事的背后,悄然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方靖天和德喜正立在城头,看着守城的官兵查看过往客商的身份。远处,那送葬的队伍正向城下走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方靖天的脸色,如同未明的天色一般阴沉。
“我也不知。昨晚我带着小蝶匆忙赶回,半路上我被人打昏,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小蝶已经不见了!”德喜急的在城楼上走来走去。
“王爷知道了么?”方靖天又问。
“已经派人进宫禀报了。这可怎么办?!王爷若是知道我居然把小蝶给弄丢了,一定会命人将我剥皮抽筋,大刑伺候的!”德喜又急又怕,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王爷还未回府?”方靖天奇怪地问道。
“唉,你有所不知,昨日我们回来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怪事!不对,应该说,打从昨个傍晚,王爷陪着陈太后在御花园散步起,这事情就一件比一件古怪,桩桩都透着邪乎。”德喜一想起来,就觉得不可思议。
“到底是怎么回事?”方靖天心中也是十分焦虑。
德喜四下看了看,这才对方靖天谨慎地道:“昨个,先是在御花园,王爷陪着陈太后在园子散步的时候,陈太后一反常态地先是屏退了众人。跟着,陈太后不知对王爷说了什么,王爷脸色大变,当着众人的面,留下太后一人疾步离开了园子。”
方靖天听了,面色大震。难怪就连一贯自视为宫中老人的德喜这次也如临大敌,涉及宫中秘事,后果可大可小。若事发,又会是成百上千条人命。
“你说,陈太后与咱们王爷,感情向来深厚,王爷对太后也向来是恭孝有佳。王爷如此举动,前所未有,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德喜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的事,就更奇怪了。陈太后见到王爷离开御花园,便追了上来。不慎跌倒的时候,小蝶上前去扶。原本也没什么。可是陈太后看到了小蝶的脸,却好像忽然见到了鬼一样,嘴里面大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就昏了过去。王爷当然是十分担忧,连夜留在宫中照顾,这才命我带小蝶先行回府。”德喜叹道。
这一次,方靖天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你说,太后昏倒之前,口中叫着的,是谁的名字?”
“好像是个女子的名字,好像叫什么……玉儿!”
方靖天的手不由地握上了自己的腰间的佩剑,越发用力。
“出了这件事,我本来就已经被吓得心惊肉跳的了,跟着发生的事,就更吓人了。你说,这马车明明好好的出了宫,走着走着,这马夫怎么就忽然不见了。等到我看到那些黑衣人出现,自己便被人打昏,小蝶是怎么被掳走的,我一无所知。再到我醒来的时候,马车上就剩我自己,这才匆忙回去给你报信求救的。”德喜说到这,依然是心有余悸。
方靖天眉头紧皱。
正在那时,那送葬的队伍走到了城下。前面抬棺的八名大汉停了下来,队伍慢了下来,守城的官兵开始查看队伍。那黑漆漆的棺材,从外面看,封得死死的;却不会有人留意,棺材的下面横板上,留着许多隐蔽的气孔。走在最前面的孝子哭的正是很伤心,和守城的侍卫解释着情况。侍卫一番盘察,并未发现异常,便向城上的方靖天询问,是否可以放行。
方靖天和德喜见那节妇孝子均是哭得十分哀痛,也并未多想,便挥手放行。
队伍缓缓启行,出了城门,便往西郊行去。
完颜希尹正一身孝服,走在人群中。回头看着那座皇城,他眼中的锐利光芒一闪而逝,跟随着队伍,渐渐消失在苍茫的微明天色中。
端木白
慕容筠玉因有碧游诀和玉玲珑护体,伤势恢复的较快,被带回丐帮的第二天,便醒了过来。
在一个小叫花的带领下,筠玉来到了白虎堂后院的一间清幽的房舍处。
“我们帮主就在里面了。”小叫花传完话,径自去了。
筠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从在十里坡雪林中遇到那个莫名其妙的老头,自己没救成毓儿且不说,醒来自己还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么个地方。丐帮白虎堂?他怎么会来到这里?还有丐帮帮主为什么要见他?
慕容筠玉心里揣着疑问,走了进去。
进了屋子,是一间宽敞的花厅。筠玉一抬头就瞧见那个红衣老头,正坐在太师椅上,笑嘻嘻地在那里用一只破瓷碗合着骰子,自顾自地玩着开大小,玩的不亦乐乎。
丐帮帮主在那里?!!
“是你?!”慕容筠玉见到是他,一股无名火起,一步上前,揪住那红了老头的衣领:“你这个臭老头!都是因为你!把我的毓儿还给我!”
那老头措不及防,手中的粗瓷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哗啦啦地沿着碗沿转了几个圈,骰子也撒了一地。
“臭老头!你说,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要去救人的!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慕容筠玉一想起来那日的万分火急的情景,就情难自控,把那老头从椅子上提着下来,晃得是东倒西歪。
端木白年事已高,哪经受得住这般折腾,一时开了口:“臭小子!快把我放下!好你个臭小子,这么没大没小的!”
慕容筠玉眼见那老头被自己提的脸色紫涨,一时不忍便松了手:“把你们帮主叫来,我要请他评评理!把我的毓儿还给我!臭老头,今天你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哈哈哈哈!”那老头理着自己被提乱的衣领,看着筠玉,忽然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你是说那个姑娘吧。”端木白捡起粗瓷碗和骰子,吹了吹骰子上的灰尘,眨了眨眼睛,话音忽然一转:“你若是从实招来,我就告诉你那姑娘的下落,不然嘛,嘿嘿!”
筠玉惊异地看着那老头,喜不自胜:“我?我招什么?怎么,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快告诉我!快告诉我!”登时又抓住那老头的衣领,死活不放。
“臭小子!没大没小!”端木白一只手够着了红木案,猛地一拍。“啪”的一声巨响,让筠玉吃了一吓。
“说!臭小子,你姓什么叫什么?家在哪里!”端木白突然一挺胸脯,故作正经地问道。
慕容筠玉看着那怪老头,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怪老头到底是谁?现如今把他带到这里,又说知道毓儿的下落,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我姓王,名东海,洛阳人士。”筠玉心里有鬼,说的迟疑,脸上却理直气壮。
“哼!”怪老头忽然上前一步,两只眼睛瞪着筠玉:“哼哼!”
他每哼一声,都逼得筠玉上身往后探一分,锐利的目光,带着怀疑,盯得筠玉身体不停向后仰去……
一时之间,两个人一上一下,大眼瞪小眼。
“你本复姓慕容!小字筠玉!家住关中麒麟山遮幕山庄!哪来的姓王名东海!又哪里来的洛阳人士!”怪老头大声的冲慕容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