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迟了。”那名女子冷哼出这一句,踢开那人,缓缓起身,轻移莲步,径自向大门外走去。
正在这时,门外又传来叫嚣声。
“在哪呢?在哪呢?”
一个身形肥硕的壮汉,手持流星锤,带着十几个劲装的武士,迎了进来。
见到那白衣女子,那壮汉冷笑一声:“好你个寒星,如今各路武林人士都在追拿你,你不好生躲着,胆敢出手如此狠毒,公然在此行凶!今日我庞清就来将你擒拿,为死去的同道讨个公道!”
说毕,那庞清一个手势,那些武士,便一起杀来。
“既然你要打抱不平,那就把命拿来!”那白衣女子低声冷哼道,身形未动,掌间却已杀机隐现。
刀光剑影。
血,鲜红的血四处喷薄,染红了墙壁,染红了檐下的帷幔……
天香楼赫然变成一个弑炼场。
那女子一出手,便杀了不下二十条人命。
楼上躲藏在暗处的店小二早已是吓得呆若木鸡,体下的一股热流打湿了衣裤……
楼下的几名大汉,早已是毙命当场,七窍流血,死状可怖。
而不过短短地一盏茶的时间,他们的周围,又多出十数具尸体……
后来人们再提起这起血案,便猜度出,这两批人,一是为寻仇,一是为打败寒星名扬江湖,怎奈盲目自大,不自量力,才枉送了性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楼上的店小二依旧是大气也不敢喘,躲在窗后多时,终究试探性地往外挪动一步……
那女子早已离开。
其中那个吓得尿裤子的店小二,竟如同痴傻了一般,在其他人惊愕的目光下,走出了雅间,径直走向楼梯……
在呆若木鸡地看到楼下血迹斑斑的狼藉场景之后,他顿时昏了过去,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虚虚实实
近来不过短短半月的时日,洛阳坊间,便多出几条震惊整个武林的消息。
这些消息,在武林人士之间辗转,不胫而走,愈演愈烈……
据闻自在城原少宫主卓南风在自在城与逍遥宫的恶斗中已丧身火海,尸骨无存。
现而今掌握逍遥宫的赫然是卓南风的妻子,自在城城主柴少康之妹,柴雨霏。
当日大战之后,柴雨霏没有留在自在城,反而是带领逍遥宫残部,返回南方逍遥宫的根基所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休整旧部,将逍遥宫纳入己手……
至于她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收服逍遥宫一班旧部,无人得知。
一时之间,江湖中人议论纷纷。
有人说自在城城主柴少康城府之深手段狠毒,实在是令人发指。
先是将自己的妹妹嫁过去,潜伏之深,不动声色,而后便以迅雷之势铲除了月姬和卓南风,如今的逍遥宫,名存实亡,不过是自在城的依附。有了柴雨霏在,自在城从此便南北独霸江湖,声势无人能及。
更有人震惊爆出,柴雨霏根本不是柴少康的妹妹,而是十几年前名震南北的北方武学世家千家庄老庄主的独女。千雨霏本是其真名,她被柴少康幽困多年,如今依附了逍遥宫,便处心积虑,先是与柴少康合谋击垮逍遥宫,继而不动声色地接管了逍遥宫,只为重整实力,待到他日势大,要为十年前的血案报仇雪恨……
此语一出,舆论哗然……
甚至有人道,卓南风、千雨霏、柴少康、寒星这几人之间的□极尽纠缠。当日卓南风迎娶柴雨霏,寒星心生嫉恨,甚至多日不回逍遥宫向月姬复命。然而今日,卓南风被柴少康害死,原本身负重伤,藏匿不出的寒星,因深爱卓南风而对柴少□恨,不顾自身险境,现身洛阳,誓杀柴少康,欲将自在城杀至一人不留,只欲为卓南风报仇……
听闻寒星已然现身洛阳,在天香楼做下血案,手段残忍,冷酷狠毒……
……
可是,柴少康似乎丝毫不以为忤,为了将寒星抓回自在城,柴少康已然许下万两黄金,引得众多武林人士冒死逐猎。
人们议论纷纷,细心揣测种种可能,将所发生的种种,竭尽联系之可能……
牡丹阁内。
“这个寒星,难道就果真如同江湖传闻一般,如此狠毒?实在是太可怕了。”金牡丹将手中刚沏好的香茶放进冷三少手里,不由地怯怯地柔声道。
此时的冷三少,正坐在太师椅上,欣赏着刚刚写下的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墨迹尚未干。
“江湖传言,不可尽信。牡丹,你怎地也关心起江湖中的事情来。”三少放下笔,接过茶水,笑着睨向牡丹。
“啊……三少见笑了。是昨日听人提起天香楼的血案,现如今还心惊着呢,今日见了三少,才觉得安定下来。牡丹才不懂你们男子那打打杀杀的事情呢!不过,到底就是好奇,这寒星,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金牡丹在三少面前神色安定,柔声道。
见冷三少面上未动,又道:“人说这个寒星在今日武林中可算天下第一美人,坊间关于她的传闻很多,很多人都垂涎她的美色,可是谁也没有真正见过这个寒星究竟是什么模样。”
“哦?是么?改日,我倒要见见这个女子,看看她究竟又没有传言中的这么美艳动人。”冷三少缓缓地饮着茶,不动声色。
“说不定,三少哪日见了她,也会被她勾去了心魄,牡丹这里,就再也见不得三少了!”金牡丹笑声道。
“牡丹,你向来艳名远播,名动洛阳,今日怎的如此不济!竟会惧怕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小寒星!哈哈哈……”三少笑道:“我就不信,这洛阳城中,还有谁能比得过我的牡丹!”一时,轻轻挑起牡丹的粉颜,调笑道。
“三少……”金牡丹一声嘤咛,便被面前的男子揽进怀里。
“你可是欠我一支舞,我可记着呢。”男子低头,灼热的气息便飘荡在金牡丹耳边。
“那要是牡丹不去呢。”金牡丹转而笑道。
“你敢不去!”冷三少说着,举起双手,就挠在金牡丹腋下腰间。
金牡丹哪里抵得过,一时娇笑连连。
“三少饶命!牡丹再也不敢了!三少饶命!”
“去?还是不去?”三少笑道。
“牡丹去!牡丹一定去。”
一时间,二人的欢笑声飘荡在牡丹阁内外。
一个真心实意遇到另一个真心实意,尚且会有因不时的误解而生的假意;倘若是一段虚情假意遇上另一段虚情假意,是否会磨擦出真心?
话分两头。
此时的小驼子,慕容筠玉正失神地缓步走进一家客栈。
他十分懊恼。甚至有点气急败坏。
她再次不告而别,偷去了那张一叶障目阵法的羊皮卷,未留下只言片语。
他气急败坏,却更担忧着她的伤势,更知道她此时一定是危机重重。
这个时候,她能去哪里……
正在疑惑间,只听见街头有人喊了一声:“天香楼发生血案,妖女寒星取走二十余条人命,大家快去看啊!”
慕容筠玉顿时大受震动,只觉耳边如同晴天一个霹雳,停住脚步。
匆忙转身,找寻那声音的主人。
发现人流激越,都往一个方向去了,牛马难辨,根本找不出那人是谁。一时急急跟着人群,来到天香楼下。穿过挤挤攘攘的人群,筠玉好不容易挤了进去。
面前的血案触目惊心。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四处。
尸体横斜在四周,墙壁上,圆柱上,帷幔下,到处都是血。
捕快将尸首清理后一一抬出,他们七窍流血的惨状,让受到惊吓的人群连连后退。
筠玉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几个六扇门的捕快正站在大堂,询问着几个店小二。
可怜那个昏倒的店小二尚未醒来。
其他几个店小二,战战兢兢地把日间所见的事情讲了,嚷着哭着要收拾行李回老家种田,洛阳城再也呆不得了云云……
一股火焰,在筠玉的心头冉冉升起……说不出是愤怒,还是什么。
慕容筠玉只觉得双拳紧握,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看着面前的一片殷红,筠玉只觉得头脑恍惚起来,连他们在说什么,都听得模糊了。
她竟然筠玉又杀了这么多的人!
他与她分别不过一日,怎就到了这个地步?!
脑中一热,筠玉走上前去,紧紧抓住那几个店小二的衣袖问道:“说,那个女子,她去哪里了?”
有一个胆大一些的店小二,一见是个其貌不扬的小驼子,手中又拿着佩剑,便以为是个江湖侠士,路见不平,想要出手缉拿寒星,连忙颤声道:“小驼子!那女子出手狠毒,我看你根本不是
她的对手,你还是筠玉不要趟这趟浑水了!”
“告诉我!她去了哪里?!”慕容筠玉不答,继而疾声问道。
“她……她……方才我们都被吓得脚底发软,不曾看见她去了哪里!但我们下楼之时,有人说见她往城西去了。”
慕容筠玉听了,不顾六扇门捕快们惊异的目光,挤出人群,几乎是飞奔出天香楼。
他一定要找到她,他要知道真相。
他难以相信这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难道他救下来的寒星,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难道他救下她,就是为了要她杀更多的人?
他必须要找到她,让所有的一切,都做个了断。
筠玉急急来到洛阳城西的密林中。如果她真的是来到这里,那么,必然会留下痕迹。
果然。
尚未近前,便听见杀伐声至。
不远处的密林内,似乎有人在围攻一个人。
筠玉这次不敢贸然上前,轻身跃上树枝,一探究竟。
只见不远处的林内,一群武林人士正在围攻着一个白衣女子。那群武林人士,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手中持剑,出手老辣,攻防有致;其余的人士,武功平平,所用武器各色不一。
而那女子亦是出手凌厉狠毒,招招毙命,已有数人丧命在她掌下。
难道,为了那悬赏的黄金,竟有如此多的人前赴后继,甘冒身死的代价!
筠玉屏住呼吸,观察着树下的那个女子。
隔着轻纱,她的面容依旧。是她无疑。
只不过,今日所见,带着他以前从未见到的凶狠。
鲜血四溅。
顷刻间又是数条生命。难道人命在她的眼中,竟是如此一文不值?
筠玉看得只觉得体内沸腾,紧握双拳,跃回林间空地,向来时的方向拔足狂奔而去。
不知跑了有多久,他停了下来,大喝一声,运足内息,重重的一拳,击在面前的一棵大树上。
一时,立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右拳,平复着心中的怒气。
正要回去,不想半空之中一个声音传来:“前面可是遮幕山庄的后人?”那声音清丽飘渺,犹如仙乐。
“晚辈正是,不知是哪位前辈在此?”慕容筠玉一震,匆忙问道。
“我正是那将催风剑传与你之人。”那声音道。
将催风剑传与他之人?“啊……太姑姑!”
筠玉情动之下,奔走搜寻来人的踪迹,一声低吟:“太姑姑!是你么!”
“太姑姑,为何你不肯出来与筠玉相见!”筠玉心头一热,只觉红了眼眶。
“太姑姑,筠玉如今,孤身漂泊,为了寻亲,几经坎坷,备尝艰辛。筠玉多么希望,能够时时有亲人陪在身边,不……不要时时,哪怕一日两日便好!”筠玉心中难过,一时,就连声音都添了几分哽咽,
半空中,那声音沉默了一刻,竟似也十分难过。终道:“孩子,苦了你了!只是,太姑姑如今有师命在身,不便与你相见。筠玉,你不要难过,这一路走来,你已学会了诸多本领,也比昔日沉稳许多。太姑姑见了,也是十分欣慰。你的父母即使是在天上,见到你如此,也必瞑目了。”当日她亦听闻影子谷慕容燕夫妇先后亡故的消息。这其中的恩怨纠结,就连她也道不清楚。师门严令,身入碧游门,任何人都不得插手江湖中事,即便是至亲遇难,也绝不可有违天意所归。
“太姑姑……”想起父母的离去,筠玉心头又是一阵酸楚。
“筠玉,你不要悲伤。你尚有不止一位亲人在人世,只是这其中,尚有一些未了的因果。现今时机未至,他日,太姑姑必会和他们与你一同相见。”
“太姑姑,方才你所言,不是诓骗筠玉!?”筠玉听了,心头又是一阵欣喜。他尚有不止一位亲人?终有一日,他会与他的亲人相见。
“太姑姑岂会诓骗与你。现下,有桩要紧的事情,太姑姑需要差你去办。”
“太姑姑尽管吩咐!”筠玉慌忙道。
“太姑姑吩咐你的,正是与那如今江湖上令众武林人士皆闻风丧胆的逍遥宫寒星使有关。”
“寒星!”筠玉一震。
“不错。相信你已知,她与我遮幕山庄渊源颇深。然今日的江湖武林,动荡不安,难堪更多杀戮。太姑姑要你将寒星擒拿,交至如今的武林盟主正罡门门主东方清衡处发落。”
慕容筠玉如同耳边响过一阵惊雷!将寒星……擒拿,送往……正韬门!
含情脉脉
“如此安排,也是为赎你前罪。”慕容羽叹了一声。
“太姑姑已从师父那里得知,数月前师兄碧游公子在暗中授你碧游诀,已犯下门规。不久之前,更是因你一起被卷入自在城与逍遥宫的事端中去,如此诸端,已引发师门盛怒。我此次前来中土,正是奉了师命,领碧游受罚,并授意你前去捉拿寒星。”
慕容筠玉听闻碧游公子因为自己受累,心头羞愧难当,登时切切地道:“恩公他……太姑姑,这都是筠玉的错!还请太姑姑为恩公在师门多多求情!都是因为筠玉,恩公才会一而再触犯门规!”
“唉。”慕容羽又是一声叹息。“事已至此,太姑姑也是师命难为。以后,你定当念着碧游公子的恩义,绝不可再累他受过。不然,就连太姑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处罚,等着碧游师兄。”
听到这里,慕容筠玉更觉惭愧,当下跪倒在地:
“太姑姑面前,筠玉不敢有瞒。恩公暗中传授筠玉碧游诀是真,筠玉央求恩公一同前往自在城救人也是真,不仅如此……当日,恩公助筠玉离开自在城之时,虽然不曾露面便离开,可是,他留下书信,暗中传授了筠玉流云指这门秘技……”
半空中的声音惊定在当场。流云指乃是碧游门镇门秘技之一,碧游师兄竟如此袒护筠玉,只怕皆时碧游回返山门,必有一番教训。
“罢了。这件事,我日后再向师父禀报,只是,你若有心消去前罪,定要将寒星带往正罡门伏法。”
“这……太姑姑,筠玉领命。”
心中千言万语梗塞在喉,却都说不出,筠玉只得拜了领命。
“我要走了,筠玉,你要多加保重。”那声音十分不舍,却也只得远去。
“太姑姑,也要多加保重。”筠玉起身,跟出那声音的方向几步,纵然难舍,也只得作罢。
一时心头乱意如麻,立在原地,将方才太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