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着被火光包围的山下。
“但是,在这里后退的话,没有力量的人们就会牺牲。”莱茵哈特不赞同地皱眉。
“留在这里也只是徒添伤亡罢了。”微微提高声音,撒尔皱起眉,“我知道你想要快一点打赢这场战争,然而蛮干只会耗损自身的实力。”
“无论是以什么名义发起的战争,都是会死人的,不过多少罢了。”垂下眼,双黑的大贤者语声漠然,“见得多了,也就不会难过了,如果连这点都受不了,你以后又要怎么去赢创主呢?”他转过头去看着了火的乡村,即使是身为人类的时候,也是在乎姐姐多于其他人许多,再加上接触外界不多,所以心境不为外物所扰。
欲取之先与之,有些东西,必须舍弃。
在莱茵哈特看不到的角度,黑暗神的眼神凉薄。
而此刻莱茵哈特只是有些复杂,这个日后会建立真魔国的真王现在也不过是个青年罢了,纵然有雄心壮志和心胸也不可能在活了以万年做单位时间的黑暗神面前很好地掩盖情绪。
“撒尔,我只是有点不甘心,就这样撤退,看到那么多人就这样死掉,我却什么办法都没有。我甚至不知道创主是什么,应该如何去毁灭他,但是也正是因为无能为力,所以我才希望能够做点什么。”莱茵哈特看着自家军师,很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受到排挤所以不喜欢没有力量的人,甚至见惯了死亡,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撒尔认为的那样丑恶,我们所要保护的,不正是那片乐土吗?能够过上不再受到性命威胁的生活,撒尔也是这样期待的吧。”
很明显就能看出莱茵哈特脑补了什么的撒尔并没有去解释什么,他们两个,如果不是撒路亚想要看戏的话,根本是不会有共同语言的。
而且就算死光了又怎么样呢?创主是伤害不了作为主人的他的,所以他也不会有什么期待的情绪。
“罢了,随便你,不要勉强自己,”想了想,大贤者伸手轻轻拍了拍莱茵哈特的肩膀。
人类之间相互鼓励应该是这样做的吧。
人类……黑色的眸子黯了黯,很快又恢复寻常。
其实,从出生开始,就已经不是人了吧,至少,不是活人。
“唉?”莱茵哈特没有想到一向难缠的军师会这么好说话。
“反正就算我反对,你这家伙最后还不是会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冷瞥了莱茵哈特一眼,撒尔骑马离开,“注意分寸。”
留下某个脑补过头的男人微笑,虽然别扭了点冷僻了点,军师果然还是很温柔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十四
黑暗种族会渴望光明的救赎才是笑话。
完全相反的属性对于黑暗来说根本就是毒药,看到的第一反应只有撕碎对方罢了。
而成为黑暗的一员还心心念念渴望救赎的人,才是不知死活。
对于莱茵哈特,撒路亚到底还是毁掉的心思大于看戏的。
这本来就是一场游戏,又何必期待执棋的人的真心?
他特意挑选了莱茵哈特,洒下灾难与黑暗的种子,然后等着对方往陷阱里跳,看着对方对自己毫不设防,看着对方温暖的笑容,回以微笑和温柔。
只有他知道自己心里翻滚的负面情绪。
呐,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
绝对忠诚的战友下属,众人的憧憬喜爱,又有谋士从中辅佐,众望所归。
凭什么你能够毫不费力得到这些,而我却曾经求而不得?
当你父慈母祥兄友弟恭的时候,他一个人在那冷冰冰的黑暗里。
当你拥有健康的躯体玩耍的时候,他虚弱得几乎死去。
当你众望所归时,我为了活下去而受尽折磨,不得解脱,所有人恨不得我死去。
是啊,我是黑暗神,所以我是期望着所有的幸福被不幸粉碎的,最喜欢看的就是把美梦在那些人面前细细撕碎,前一刻欢喜后一刻绝望,这样,心里的怨毒才能稍稍平稳几分。
好在心里还有姐姐,才让他觉得还有一部分是柔软的。
但是,这样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他会连姐姐也忘记的,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又要怎么办呢?
大概,会自我毁灭吧。
斗牙王说得没错,黑发的青年垂眸,眼底雾蒙蒙一片,看不出真实与虚假,唇角温柔的笑意最是醉人。
如果我只是为了姐姐活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自我灭亡……
那样,也好。
疯狂的念头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
他一下子捂住唇,低低地咳嗽了一声,手心是触目惊心的红色,他闭上眼。
再等等,等找到她后,就可以……
不过是此等心魔,他还没有那么不堪一击。
撒尔走到趟在树下休息的真王前:“真是太逞强了!即使你的魔力再怎么强大,总是有极限的!”
莱茵哈特丝毫不在意军师带着些许关心的斥责:“但是,逞强是有回报的吧!”
撒尔挑了挑眉,一低头看到那金发蓝眸的男子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大孩子一样,神采奕奕地注视着他,心下一软,叹了口气。
“是啊,损失意料之外的小。”黑眸斜斜一撇,大贤者终于还是软和了神色。
看军事明显好看不少的脸色莱茵哈特悄悄地松了口气:“我知道啦!以后我会好好听军师大人的忠告的。” 有的时候还是要顺毛摸的。
看表情就知道莱茵哈特想什么,撒尔叹气:“说是这么说,你有乖乖听过我的忠告吗? ”
莱茵哈特闭着眼睛:“偶尔还是会的吧……但是,如果我认为应该做而没有做的话,那我到底是为什么建立军队的呢……不知道……”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然睡着了。
即使开会的时候多么神采飞扬的样子,终究还是累着了。
真是的,这么相信我真的好吗?
他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啊。
感觉到有人往这边走来,撒尔脱下披风给莱茵哈特盖上。
这时齐格贝尔德也走了过来,“我带到他进去吧,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他点了点头:“拜托了。”
注视着齐格贝尔德的背影,撒尔慢慢眯起眼,这个男人,倒是比莱茵哈特要敏感一些。
不过现在杀掉就太无趣了。
仿佛又回到了那遥远的过去。
姐姐在学书法,他就安静看着。
书桌上摆着宣纸和笔墨,和一面施了法术的镜子,透过镜子可以看到他。
只见白裙少女端坐在书桌前,手腕悬空,看一眼字帖然后写字,黑色的笔杆衬得手指莹白如玉,勾、撇、捺,行云流水,很是好看,而最让他满足的是每次写完一个字,姐姐都会抬眸冲镜子笑一笑,让他看见她的关怀。
心意相通,只为了彼此的陪伴而满足。
某次,她搁下笔,笑了笑:“阿恒要不要写?”
看着姐姐的笑容,他点了点头。
仿佛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少女勾唇一笑,却只是交出了身体的一部分掌控权,让他可以写字。
其实这并不难。
难能可贵的是这份清净的时间。
犹记得那时姐姐牵引着他一笔一划。
如果能一直停在此刻该有多好。
然而,终归只是梦而已,撒路亚也好,叶殊恒也好,都不是沉迷在美梦中不可自拔的人。
清醒时的寂寞和梦中的美好,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但是,就算再苦再痛,他宁愿自己是清醒着的。
逃避是弱者的心态。
只是……
撒尔靠坐在窗边,沉思着,越来越频繁地梦到姐姐,是不是意味着他离姐姐越来越近了?
心里的思念因为这个猜想而泛滥成灾,却也只是一瞬间,那感情又慢慢淡了。
他捂住胸口,记住了那一刻汹涌的感觉,再也,不会忘记了。
他闭上眼,露出一个从来没有的很温柔很温柔的笑,纯澈干净。
“你今天心情很好?”
几乎所有的人都发现了今天贤者大人心情很好,虽然和以往的表情没什么不同,但是态度明显和蔼友善了许多。
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莱茵哈特终于问了一句。
之间双黑的大贤者怔了一下,然后,黑色的眸子里欢喜得仿佛得到了整个世界,他微微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因为梦到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啊。”
“还没有找到吗?”在建立了真魔国之后,知道好友挂念姐姐,所以他特地让人去找,却总是没消息。
说不得,他的姐姐或许已经死在创主手中。
明亮的眸子暗了下去,撒尔叹了口气,重新看起文书,“总是没有消息,这样也好,我也可以抱着希望继续找下去。”
国王打扮的真王陛下看着那人垂下的眉眼,颇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弯下腰认真地看着他:“我会陪着你一直找的,不要难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乃们都欺负我嘤嘤嘤
☆、十五
听到这话,撒尔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感动,而是另一个人。
杀生丸……
“我会在我死之前一直陪着你。”已经成长为青年的犬妖俯身吻了吻他的唇角,眼神坚定。
是啊,你的的确确陪了我你的一生,但是却到底还是把我扔下了。
原来轻描淡写,并不是没有感情的。
“不必麻烦了,”他听到自己心平气和地拒绝了真王,“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他站起身避开莱茵哈特的碰触,走到书架旁继续查着资料,却措不及防被人一下子拉到身前,他看了一眼那只手的主人:“怎么?”
男人的下巴因为怒气而绷紧,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好好的又在闹什么别扭,我说过的话,从来不会作假,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这话听着,几乎是很明显的暗示了。
“我没有和你闹别扭,”撒尔似乎有些不解地皱眉,他疑惑地看着真王,“你到底怎么了?一句话就那么大反应,我帮你减轻点工作量不好吗?”
“你知道我的意思。”看到撒尔的反应莱茵哈特反而冷静下来了,他几乎平静地开口,“不要和我装傻,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我的意思。”
“那又怎么样呢?”知道逃不过去,撒尔抬眸直视那人的双眼,神色古井无波,“你知道的,我并无法回应你。”
“为什么?”
“你问够了没有?!”撒尔不耐烦了,直接甩开男人的手,开口赶人:“你很闲吗?那就去批你的文件。”
结果被后面的男人一个熊抱搂到怀里,把脑袋蹭到颈边,他眯起眼,他最近是不是太纵容他了,嘴上却是说:“别胡闹。”
“我只是想知道理由。”
“理由吗?”黑发的男子呵呵低笑起来,“真王陛下,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又凭什么向我要求理由?”
在莱茵哈特以为对方拒绝的时候,那个冷淡的嗓音给予了回答。
“我是不可能爱上谁的,莱茵哈特,这是个错误,去寻求女性的抚慰吧,忘记你那荒谬的感情,这是最后一次忠告。”
否则你将万劫不复。
说出这话并不代表心软,而是陷阱。
人总是这样,越是不让干,越是赶着往圈套里跳,不是吗?
“真相在情感下隐瞒,双黑的贤者将回归黑暗。”这是神庙巫女给予的答案。
罕见的黑发黑眸,他站在那里,一直是淡淡笑着的,冷淡而疏离。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被人排挤过,他一直恰到好处地保持着与他人的距离,即使不被周围的人喜欢,他的智慧却依然闻名大陆,人称“双黑的大贤者”。
为了对付创主,他选择去找那隐居的贤者,希望可以说动他到他麾下效力。
初见时,他坐在树下,风轻轻吹拂,花瓣落满了衣襟,他抬头看他,一双黑色的眸子如同黑宝石一样美丽。
他掩饰住心里的惊艳,这样惊采绝艳的人,一定要招揽过来。
却忽视了见到那人时心里突然升起的令人发寒的恐惧感。
那是一种苍白病态的美丽,魅艳不详,是由鲜血枯骨堆彻的,铺天盖地的血光汹涌而来。
他以为自己晃了神,现在想来却有些不对。
有一次他不小心碰到撒尔的手,冰凉刺骨。
他想起之前听到齐格贝尔德说的话。
“贤者大人看陛下的眼神,总是让人觉得不安。”面容稳重憨厚的青年因为在背后说别人坏话而浮现些许不安,“这绝对不是错觉,总觉得不对劲。”
体温、眼神还有那次撤兵时候的凉薄,如果只是因为年幼时的经历未免太牵强了。
明明那人其实是没有亲人的,却一直在找“姐姐”。
“我是不可能爱上谁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斩钉截铁,不是为了逃避,而是陈述事实一样的语气。
莱茵哈特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他会在自己死亡之前陪伴他,他的身体康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战争,也就是说他是可以活得很长寿的,而撒尔明明很想找到“姐姐”却拒绝了甚至表现出反感,也就是说,撒尔的寿命与他并不等价,所以他才不可能一直陪伴他。
甚至有可能撒尔的寿命比他长得多。
他想起了那人的眼神,如同镶嵌的黑宝石,眼波流转之间,倒映的景色一闪而过,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在意,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蝼蚁。
他甚至是对这世界上的一切包含着隐约的恶意的,他想他明白了撒尔的眼神了。
——如此弱小的存在,为何却比我幸福。
难道……
如果真的是他猜测的那样,那么撒尔,你和创主究竟是什么关系,又在那次战争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已经不敢想象了,于是做出了一个在平时绝对会觉得傻×无比的决定,他直接跑去问撒尔了。
已经是春天了,但是他却觉得有一股凉意慢慢爬上背脊,周围的声音似乎变得很小,只听到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
越跳越快,催促着他去找撒尔问答案,似乎只要再慢一秒就会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从撒尔那里得到什么样子的答案,也害怕着答案,因为他怕抽到不好的签。
从此万劫不复。
而真的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