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寒冬来了,谢布衣整个人就变得更懒了。
有时候,谢草包怕冷,恨不得不下床,连脸都不洗。
蒙头垢面的模样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小皮袄,怎么看都觉得不搭。盘算着,这一年之约已经过了大半,还真有点不舍得。
其实,他对自己挺好。
他爹都没这么有耐心。
谢布衣裹了裹小杯子,团成了个粽子:“要是一年能慢点就好了……”莫名其妙,想起黎正夕的模样,安静的房间里自己嘀嘀咕咕道,可是耳朵却微微泛红。
晚上的时候,一身风雪的黎正夕从外面回来。
清秀的脸上被冷风挂得有些泛红,白色的狐裘斗篷衬得整个人多了几份雍容华贵。
一推开房门,铺面的热气。
黎正夕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夫人哪?”
“在里面斗蟋蟀。”
“冬天哪来的蟋蟀?”黎正夕皱了皱眉。
小丫鬟几乎要从牙缝里面笑,可是还是一本正经回答道:“大人,您不知道吗?夫人从天热的时候,花钱雇人捉了近万只蟋蟀好好养着,活下来的就这两只,听说了总共花了两千两银子,就为了图个乐子。”
“哦,是嘛。”黎正夕竟然平淡的接受了?!
小丫鬟不由抬眼。
也看了眼正裹着被子,下床要找鞋却找不到的夫人,觉得嘴角一抽抽,真不知道,这夫人是不是修了什么福,一滩泥成了这个样子,还能活到现在?
“你回来了?”谢布衣裹了裹身上的被子,拖拉着鞋,手上还抱着那红漆盒子里的俩蟋蟀。
黎正夕虽然每天都做好心理准备,可是眼皮还是不由自主跳了下。
“恩。”还是深吸了口气。
谢布衣瞅着正运气的黎正夕,以为是人冷,于是大言不惭,关怀道:”要不,我披得被子给你一床。”
黎正夕好不容易才没有瞪眼,喘了口气:“不用,我不冷。”果断的岔开话题道:“晚饭用了吗?”
“没有。”谢布衣耳朵又红了,哆哆嗦嗦才道:“我……我等你。”
黎正夕正解着自己身上的斗篷,压根没注意,其实也根本不会留意:“哦,那就开饭吧。”
一顿饭,俩人面对面坐着。
显然,谢布衣有很多和黎正夕说,不过,黎正夕倒是一句都没有。
可是,就算是偶尔从最里面发出的“哦”和“嗯”,也让谢布衣心跳加速不少。
黎正夕看了眼正在给谢布衣一根根挑鱼刺的丫鬟,又看了看理所当然的谢布衣。
微微皱眉。
谁知,下一刻,谢布衣却将那块挑好鱼刺的鱼肉,放入自己碗里。
“?”
“没刺了。”有点不会表达,可是却笑了笑,水水的皮肤有些微微的粉色。
黎正夕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怔。
……
不由抬头看着谢布衣。
只见,裹着被子的她,也没有束发,披头散发的,懒散得很。
有人说,人什么样的精气神,就要什么样的眼神。
她的眼神略显得呆滞,昏黄……
可是矛盾的是眼眸又很清澈,就如现在的她,被保护的太好,白纸一张,也可以说是草包一个。
这个人却跟着自己已经半年多,朝夕相处,虽然知道她人本质不坏,却是烂泥扶不上墙。他果然如她所料,断然不会喜欢上这个人。
可是,最近他也微微察觉到了。
她对自己……
笨拙的,
很好。
心里不由泛起一丝异样,不过很快便一闪而过。
微微笑了笑。
谢布衣赶紧低下头,脸颊更红了。
却听见,黎正夕忽然开口道:“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你所有得东西都没了,你有什么打算?”
”是你吗?”谢布衣黑漆漆的眼睛望着黎正夕。
“……和我无关。”
谢布衣有点听不明白:“那为什么会没了?”
“我是说有一天,或许更糟……”
“那我就回家,找我大哥和我爹呗。”
“如果,根本回不去?”
谢布衣咬着筷子,这么久来估计第一次皱眉:“我爹说我还有个远房亲戚……”似乎在努力回忆。
黎正夕神色有些凝重,看着谢布衣的时候,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记住,身上藏这些银两……会有用的。”
许久,黎正夕忽然悠悠的说道。
因为昨天下了场雨,使得原本就冷得入股的都城,更是冷得让人打颤。
不过,似乎不是个好兆头。
“黎府的眼线刚才传话,黎大人那边没有什么异常,夫妻和睦,似乎一点都不知道长公主的消息。”
“嗯,让他们继续监视。” 正在批阅奏章的皇帝。明显,当年意气风发的皇上,已经老了,烛火下,两鬓已经花白。
“皇上,真能信得过黎大人?”王公公犹豫了下还是说道。
空旷地大殿里,皇帝微微咳嗽了声,王公公赶紧奉上热茶。
“让黎大人出使西域,他和长公主的事情,万一被西域国主发觉,岂不是……”
“信不过,又能如何?”皇帝不由叹息:“如今我乾国本就是飘摇风雨中,这几年,若不是婉儿和亲西域,哪来的这么些年夹缝的安平?我堂堂乾国,早没了什么颜面!!”说得时候因为过于用力,咳嗽得更厉害了。
“皇上息怒,一切以身体为重。”
“现如今,黎正夕也已经娶妻,那女子和婉儿相距甚远,若有半点相像,我还担心黎正夕只是借人思人……唉,可是如今看来,是真的已经移情别恋。毕竟已经过了三年多,恐怕剩下的也就是那点怀念了……万一,真的见到婉儿有了别的心思,他也得考虑考虑现在的妻子……”
“还是皇上考虑的周到。”
“何况……婉儿已经重症在身,知儿莫若父,她心心念着想见的只有黎正夕。就当是,给她一个解脱吧……若真的,有不可挽回的局面……替罪羔羊,聪明如黎正夕,不也已经找到了。”
是啊,
若真的有万一,给西域的说法都准备好了。
王公公没再说什么。
毕竟,他们乾国欠这位长公主的实在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草包心动啦
☆、捏揉搓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册封黎正夕为奉天大将军,出使西域。钦此!”王公公念完圣旨,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谢布衣。
笑道:“黎夫人,皇上特准你可以跟着夫君一起出使。”
“西域?远吗?”
王公公笑了:“远,几乎到了天边,所以听老奴一言,黎夫人可要小心跟着黎大人,否则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王公公言重了。”黎正夕神色有些异样。
“呵呵呵,我也只是跟夫人开个玩笑。还望黎大人不要介怀。”
“不过,有句话,老奴还是希望传达给黎大人,皇上委以重任,身为臣子,应当为他老人家分忧才对。”
分忧……
真是个好词!
黎正夕眼光一凛。
随即垂下的眼帘,缓缓地将情绪遮盖得一干二净。
乾国虽然富庶,可是由于天生地理环境优越,反而士兵征战不足。早不如先祖初打下江山的时候,大敌压境,上下恐慌,竟然毫无应对的办法。
堂堂一国,却需要一个公主去和亲,确实羞愧。
不过,夹缝中的人民,哪里还有更好的办法?
至今,都城的人都记得,长公主出嫁那天,也像是今天这般灰蒙蒙的天忽然下起了小雪,挂着凉风。
还是一样让人唏嘘。
当初长公主出嫁,如今黎大人进贡,都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或许是下雪的缘故,四面的街道反而显得宁静了不少,路旁的百姓,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最前方的还将军,鲜衣怒马……
不过,谁都不曾注意尾随在其后的那辆红色马车,谢布衣靠在马车旁,不由掀开车帘,望了眼身后渐行渐远的都城……
不知道是不是想多,这一眼最后的雪景,恍若告别。
西部的气候远比南方来得要干燥很多,尤其是适逢冬天,雪舞狂沙,金沙上覆盖着白雪,如轻波荡漾,气势磅礴,汹涌澎湃。
恶劣的气候,使得人疲马倦。
谢布衣这个草包,几乎已经成了烂泥,成宿成宿的倒在马车里,死活不动弹。
黎正夕见着整宿抓着自己衣角,哼哼唧唧要回家的谢布衣,明明是耷拉的着眼角,他竟然看错的以为她连耳朵也耷拉着。
“快到了,你再睡会儿。”
谢布衣瞥了下嘴,扭转了身子,对着另一面,继续蔫了吧唧。
黎正夕看着却不由笑了下。
解开了身上的狐裘斗篷,为她盖上。可能连黎正夕自己都没发觉,这半年多来的迁就,不知不觉竟已经成了习惯,自然而然。
大部队行驶了半月有余,终于到了西域的大都。
过了关门,一改往日人烟稀少,街头巷尾喧嚣的景象。
谢布衣撩开车帘,终于第二次勾头看了看马车外。
黑漆漆的眼睛好奇的张望,发现这里的人穿着打扮果然和说书先生讲的一样,全然和乾国不一样,人高马大,各个声若洪钟,不由缩了缩脖子,嘀咕道:“果然是没进化完的野蛮人。”
“野蛮人?”这时忽然有声音传来。
被听见了?!
“马车上的是?”忽然想起的声音,猛地被抓包,吓得谢布衣赶紧缩回车窗里。
心惊肉跳。
车外的少年,瞧见谢布衣几乎以秒速缩回道马车里,竟然呵呵笑了起来。
在马车里,谢布衣被笑得脸通红。
……
“车里坐着的是在下的内子,第一次出远门,若有莽撞还望见谅。”
只见少年站在最前头,后面跟随者十多位是从,明亮鲜艳的服饰足以显示少年的身份:“中土的女人,果然羞涩。”少年言语间多了几份不屑,接着道:”在下燕昼,是驰过国少将军。特意奉国主之命,来此迎接贵客先下榻驿站,待到明日再随我入宫面圣。”
“有劳燕昼少将军了。”
直到,听见马车又重新启程,谢布衣不由偷偷又撩开了帘子看车外。
刚要探出头,却看见刚才上马的那少年,忽然放慢了马匹的步伐,没一会儿竟然已经碍着自己的马车。
车旁白马背上的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可是神奇的模样却无人能及。似乎早察觉到黎正夕好奇的目光,燕昼忽然扭过头。
躲闪不及,四目相对!
正好对上谢布衣胆怯的眼神!
燕昼恶狠狠瞪了一眼,猛不丁地吓得谢布衣手直接手上一抖,突然落下的车窗,一下子就夹住自己的手?!
疼得眼泛泪光,刚嘶了一声,打算嗷嗷喊疼。
谁知,那人忽然在马背上俯身?
恶狠狠地比划了一个杀——的姿势!
趁在车队前的黎正夕不注意,吓唬道:“婆娘,你最好忍者!要知道,这可是我们的地盘,我们这些野蛮人可是茹毛饮血,杀了你,比碾死一只蚂蚁都容易!出声的话,我可是要宰了你!”压低声音道:“示意谢布衣噤声。
果然,黎正夕立马乖乖闭嘴,眼睛红得跟个大兔子一样,可却愣是一声不吭。
听见了啊!!
妈呀——
肯定是刚才说他是野蛮人被听见了。
怎么办?
不,不会被杀了吧?
黎正夕,你倒是回头看看我……
在马车里哆哆嗦嗦耷拉着耳朵担惊受怕的谢布衣,却不知道,车窗外,已经憋着笑得要翻过去的少年。
……
到了驿站,少年已经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
谢布衣却战战兢兢的躲在黎正夕后面。
“晚上,黎大人可以带着……”说得时候,少年刻意停顿,又是狠狠瞪了眼谢布衣,果然谢布衣弓着背,整个人蔫了吧唧的更厉害了:“……这位黎夫人是吧,在这里四处转转,最近波斯来了一批杂耍的人,很是好玩,可以去看看。”
“有劳,“黎正夕似乎也察觉到谢布衣的异样,不由多看了眼:”你怎么了?”
“我……我头晕,想进去休息。”
“黎夫人头晕啊?在下精通一点医术,不如……”
“不用!”谢布衣红着眼:“……我睡会儿就好了。”
黎正夕倒是看出了谢布衣的紧张,以为是认生:“那你先回去休息。”
得令的谢布衣,要是有尾巴一定已经翘到天上。
慌忙干抹了眼泪,急急忙忙钻进屋里。
看着灰溜溜的背影,少年终于笑出声。
黎正夕不解的看着,虽然不明白,但是……心地隐隐泛起了一阵不悦。就好像,自己家养了很久的大兔子被人揪了毛一样。
微微有些不爽?!
“内子胆小,还望少将军注意分寸。”
少年也察觉到黎正夕有点不高兴,不免有点尴尬,微微咳嗽了下,转移话题道:“这几日,我都会在驿站,有什么难处尽管说便是。”
“难处目前没有,倒是有一事想向少将军打听个人。”
“但说无妨。”
“我国的婉儿公主,可还好?”
一句话,另少年有点噤声,神色多了几分闪躲:“……那个,这个得等明日面圣,届时大人相见之人便自可见,我一个臣子不变多说。”说完,便一刻不留,转身离开了。
只剩下,黎正夕一个人站在原地,狐裘下修长的身形站得笔直。
作者有话要说:
☆、五官挺立体
晚饭的时候,谢布衣瞅着外面灯火通明,偶尔隐隐传来一声声叫好声,似乎热闹非常。
连着勾了好几回头,
十分想出去转转啊。
可是。
一回头,就看见脸色不善的黎正夕,这个念头又蔫了。
……
忽然,只见天空大亮,探出头隐约能看见不远处漂亮的烟火,几乎照亮了半个天空。
这回,谢布衣这下坐不住了。
酝酿了好一会儿词,才走到黎正夕跟前:“……呵呵,外面放烟火。”
“……”黎正夕似乎一点搭理的意思都没有。
谢布衣再接再厉,啰嗦道:“呵呵,刚才送饭的店小二还说,这几日是他们这传统的火圣节,如此热闹的景象不是每天都见到的。”
许久,黎正夕才只是简单”嗯”了声,没功夫搭理。
现在,他满脑子想得只有刚才燕昼躲闪的言辞,难道,婉儿真出了什么事?
想至此处,脸色似乎又阴暗了不少。
谢布衣瞅着一声不吭的黎正夕,自然不敢惹倒毛的老虎,可是屁股挨着凳子又怎么也坐不住。
望来望去窗外,眼都快看直了。
于是,蹑手蹑脚走到床边,拿过自己的红斗篷和兔毛的小帽,刚要离开,却听见一直跑神的黎正夕,此时却格外精神的淡淡道:“……这里是异地外族,更何况,外面人这么多,你这点脑子肯定找不到路回来,丢了也不好找。别折腾了,休息吧。”
谢布衣瞬间蔫了。
倒挺安分,恋恋不舍的放下自己的斗篷。
然后,眼巴巴的看着黎正夕依旧沉闷着脸,回自己房里休息了。
……
直到,听见黎正夕的房门关上。
刚才还蔫了吧唧的谢布衣探了个脑袋,瞅准了没人,拿起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