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达拿都斯,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哈迪斯黯然答道:‘我真的太不了解他了,是的,从前我一直都忽略了他…’说到这里,他的眼里充满了坚决:‘可是,从今天起,我会尽我最大努力,去认识他的所有,去了解他的内心。或许,我所做的一切并不能令他立即康复过来,但我可以承诺,我会尽我所能力去支持他,去帮助他,去补偿他!’
听到他的承诺,达拿都斯暗暗为哥哥高兴,也许,他现在才开始努力,实在是迟了一些,可是,起码他能看出,他是真心爱着修普,是诚心想补偿给他的。自己暗中帮助他,让修普重回冥界,也是个正确的决定。想到这里说道:‘好好爱他吧!不要再令他难过了。为了他的幸福,我可以暂且把所有恩怨放下。作为他的弟弟,我只想他开心,只想他得到爱,仅此而已。所以,如果有我能帮忙的地方,你都可以来找我,这个难关,就让我们跟他一起渡过吧!’
哈迪斯心里由衷的感激,笑着点了点头。
☆、第 8 章
八
夜已深,冥界众人都已入眠了,可是,哈迪斯却仍未就寝,因为,这才是他要做的事情的开始。
他披起了披风,走到睡神神殿外面,见灯火已经熄灭,想来他应该已在休息了。
‘陛下!’侍候完修普诺斯梳洗就寝的侍女露丝,见到他突然出现,惊愕的立即跪下来行礼:‘陛下,修普诺斯大人他已…’
‘朕知道,他已经入睡了,朕不想惊醒他,你先退下吧!’哈迪斯叮嘱道:‘但记着,不要告诉他朕曾来过。’
露丝听命退下了,对于陛下在深夜造访睡神神殿,她当然也会觉得奇怪,起初也担心他会对修普诺斯大人做些什么,不过回心一想,现在的陛下已不同从前了,他来看大人应该是出于好意的,于是便放心离去。
哈迪斯轻轻步入神殿,虽然这样偷偷进入他的居所,实在有违君子所为,可是,这是他唯一能接近他,也唯一能为他做点事情的机会,他也不会再拘泥于礼数。
为怕会弄醒他,哈迪斯每步也小心翼翼,他走到他的睡房里,看见他在床上蜷缩着身体,那神态是多么脆弱,多么令人疼惜难过!哈迪斯坐了在他身边,凝视着他脸颊上那一点点清泪,听着他那一声声微弱的梦呓喘息,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痛,不禁伸出了手,怜惜的轻轻地替他拭去了泪痕。
他每一夜也是在苦涩的哭泣中渡过,难道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苦,不能为他做任何事吗?
不!以后的每一个夜,他都决不会让他孤单渡过了。修普,要痛的话,就让我和你一起痛吧!
他伸出了手,把修普诺斯拥了进怀里。
那身体早已被淋漓的大汗湿透,也许是再次梦到了那些可怕的画面吧!他全身不断微微颤抖,双手都冰冷了。
哈迪斯不敢弄醒他,让他知道自己来了,但又想为害怕恐惧的他送上安慰,于是一边用体温温暖他的身心,一边柔声的说道:‘修普,不用害怕,我在你身边,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这种方法从前尼克斯也曾用过,可是却效用不大,然而今次,当修普诺斯感受到哈迪斯的体温,模糊中听到他的声音时,虽然他还在梦中,但在潜意识中,却依稀感受得到,今次的并不是母亲的怀抱,而是那个人!自己最渴望得到他的爱的人!这个人的温度,竟令他奇迹的安心下来!原本跳得凌乱的心,也慢慢平伏下来了。
‘修普,我爱你,我会永远守在你身边,保护你,疼爱你,我再不会离开,无论发生什么,也决不会再放手!’哈迪斯的每句说话,就像有魔力似的,慢慢地,修普诺斯不再颤抖了,呼吸也开始平稳下来。
整个夜晚,哈迪斯没有睡眠半刻,他就只是默默地,轻轻地拥抱着抚慰着修普诺斯,伴他渡过这个痛苦的晚上。
看到怀里的修普诺斯终于能够安睡了,他脸上也泛起一抹满足的微笑。
等到他沉沉睡着了后,哈迪斯轻轻的掀起了他的衣衫,虽然在这之前已作好心理准备,可是当看到那身体上的伤痕时,心还是狠狠的绞痛着。
即使尼克斯和达拿都斯合力替他疗伤,有些伤痕却已烙印在身体上不能褪去。已经三年了,可身上的伤口还是没有褪色,在那本该光滑美丽的肌肤上,仍可隐约看到那一道道皮鞭和烙铁留下的伤痕。
‘本来集合母亲和我的力量,他的伤是应该能愈合的。’他记起了达拿都斯的话:‘可是,他的痊愈进度比我们预想的慢了许多,母亲说,这是因为心里的伤口仍在淌血的缘故,他的求生意志很弱,若不是为了母亲和我,他早已不想再活下去了,也因为这样,即使我们做了很多,他身体的恢复还是未如理想。’
哈迪斯怔怔的看着那些淡淡的伤痕,不禁想起了他为自己所受的痛苦,就如尼克斯所说,为了自己,他已被伤得体无完肤,而狠心残酷的自己,非但没有为他疗伤止痛,更肆意的落井下石,令他伤上加伤。
‘修普,都是我的错…’轻抚着他身上的伤口,看着他被折磨得消瘦单薄的身体,他的心很痛,很痛…
他该怎样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
他思索了一会,把力聚集中掌心,紧握着修普诺斯的手,把那温暖的力量注入他脆弱的身体里。为怕他的身体会承受不了那源源力量,也为怕他会醒来发现自己,哈迪斯不敢操之过急。
平日霸道的冥王力量,今天却变得柔和而温暖,令修普诺斯感到无比舒服受用。
看着他原本苍白的脸开始红润起来,哈迪斯满意一笑,慢慢收起那股力量。
天快要亮了,他整夜都没有睡过半刻,可他却丝毫不觉疲倦,走到厨房里,见几个侍女正在为修普诺斯准备早点,便命令她们先退下。
看到陛下突然来到,侍女们都吃了一惊,见他准备好一切要亲自下厨时,她们更是难以置信!一向威严的陛下,竟会亲自为所爱的人准备早点?这可是从前即使冥后殿下也从没享受过的优待啊!
‘陛下,这样…’
‘不要告诉他朕来过,也不要让他知道这些食物是朕做的,你们当作若无其事,告诉他这些都是你们做的便可以了。’
侍女们都觉得奇怪,陛下这么爱修普诺斯大人,为什么不愿让大人知道呢?
若他知道这些都是自己做的,他一定不肯接受吧?若是这样,哈迪斯宁愿不去让他知道。
他从前可以默默为自己付出一切,从不求什么回报,相比起来,自己现在做的只是微不足道而已。
以前,他总是希望让他看到自己的爱意,让他知道自己为他做的一切,让他被自己的真诚打动,可是,现在,即使他不知道也不重要了!只要他活得好,他所做的所有便是值得,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弄好了早点,他便把事情交回侍女们,在他醒来之前,他必须尽快离开。
*************************
阳光透进了神殿里,修普诺斯睁开了眼睛,不知怎的,今天的阳光好像特别耀眼温暖,身体也不知为何份外添了活力。
已很久,很久没试过睡得这么好了。从前他总是在恶梦中惊醒,今天醒来时,脑里的恐怖画面竟然一扫而空了!
他依稀记得,昨天晚上,有一个人在温暖的抱着自己,在柔声的安慰自己。那个人的体温,令自己的心溢满了暖意和幸福,为自己的身体注入了力量。
他立即看了看四周,却哪里有人?
也许,这只不过是梦吧!
‘修普诺斯大人,您醒来了吗?大人先去梳洗一下,露丝已为您准备好早点了。’露丝细细观察修普诺斯,见他今天精神饱满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么憔悴了,不禁为之高兴安慰。
‘辛苦你了,露丝。’他笑着回答,然后问道:‘对了,昨晚有没有什么人来过这里?’
‘没有啊!大人。’露丝当然不敢违抗陛下的命令,虽然她并不想欺骗大人,也只能说谎道。
那应该真的是梦吧!不过,不管那是现实还是做梦,今早起来时,修普诺斯感觉身体状态好了不少,甚至,还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修普诺斯梳洗好后,开始享用早点,和平日不同,今天的早点丰富了很多,而且全都是自己最喜欢的食物。
‘露丝,今天的早点好像特别好吃啊!’修普诺斯笑着说道:‘而且味道跟以前的好像有点不同。’
‘那是因为,露丝见大人回来后食欲都不太好,所以特意准备了些大人喜欢的食物。’露丝当然还是不敢把事实相告:‘莉迪雅曾告诉我大人喜欢吃些什么,还有喜欢哪种烹调方法,露丝希望大人多吃一点,所以照着做了。’
‘谢谢你,露丝。’提到了莉迪雅,修普诺斯的心再次被刺痛了。莉迪雅,一个多么善良解人的女孩,却因为他被卷入了腥风血雨之中,更为了他付出了性命。
‘大人,对不起,露丝失言了。’见到他自责难过的神色,露丝连忙致歉道:‘露丝不该提起令大人伤心的事…’
‘那幷不能怪你,是我太敏感罢了。’修普诺斯叹了口气,自己的心还是那么脆弱啊!即使只是听到一个名字,便已把他带回从前的苦痛里。
如果可以忘掉从前一切重来,那该多好啊!
只可惜,他永远也忘不了…
☆、第 9 章
九
已经连续多天了,修普诺斯都在做着同一个梦,在梦里,每当他被那一双双魔爪伸向惶恐的他时,总会出现一个人毅然拉着他的双手,把他护在身后,温柔的跟他说:‘有我在,不要害怕!’
在自己的身躯不断颤抖时,他会把他拥入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在脸上爬满苦涩的泪时,他会怜惜替他把泪珠拭去,以无限的柔情令他慌乱的心安定下来。
从前,只有自己孤身一人跟梦魇搏斗,可是如今,他却感到他不是一个人的。他一直在守着他,在保护他,在他的怀抱里,他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也再不用惧怕什么。
那个抱着自己的人到底是谁?那个令自己依恋不舍的人到底是谁?
为何在梦里时,总觉得他就那么真实的在自己身边,然而在醒来时,却发现房里只得自己一个?
那真的是梦吗?为什么梦境会这么真实?为什么自己会为了一个梦那么执着沉醉?
‘哥哥,在发呆想什么啦?’一把爽朗的声音唤醒了正在沉思的他。
‘没什么啊,达拿。’他抬起头,向着弟弟笑了笑。
从前修普诺斯总是忙着各种公务,即使兄弟同处在极乐净土里,相聚的时间也不算太多,可是,现在却不同了,看到总爱在办公桌上埋头苦干的哥哥,现在也有闲情逸致在花园品茶发呆,达拿都斯不禁为此高兴。他一直也很清楚,这段日子,哈迪斯虽然为怕伤害修普而不敢接近他,但却在暗地里默默为他做了不少。为了让修普多作休息,令他早日恢复元气,哈迪斯毅然把所有原本由他负责的工作都担下来了,而这一着亦见成效,最近哥哥真的空闲了很多,而更重要的,是哈迪斯已渐渐明白他最需要的是什么,当然,舒适的生活对于他的复原是其中一个要素,但最重要的,还是心灵上的安慰。
有好几个晚上,当达拿都斯不能放心哥哥,在夜半来到睡神神殿来看他时,都会发现哈迪斯在不眠不休的守在他身边,在他的拥抱与柔声安慰下,他能看出,哥哥睡得安稳了,不再被恶梦折磨了。而他亦看到,为了令哥哥早日康复,哈迪斯更不惜把神力输进他的体内。这一切一切,哈迪斯都是在哥哥不知情之下做的。
达拿都斯把这些记了下来,然后写好家书向母亲报告一切。母亲始终对修普回来冥界放心不下,所以叮嘱他每隔一段日子,便要把修普的状况向她汇报。他在如实把一切告诉她之外,亦不忘为哈迪斯美言几句,一来是希望让母亲安心,二来,他是衷心希望哥哥能早日再次接受哈迪斯,能早日摆脱痛苦拥抱幸福。
‘哥,你最近身体好了很多呢!’达拿都斯坐了在他身旁,细意的端详着他的脸:‘虽然还是有点消瘦,但脸色红润了,精神也饱满了,是因为休息充足的缘故吗?’
‘最近的确睡得好了。’修普诺斯笑了笑:‘也许是因为那个梦吧!’
‘那个梦?是什么梦?’达拿都斯好奇的问道。
‘每次在我最害怕时,都有一个人会紧紧拥抱着我,给我温暖,让我安心。’修普诺斯有点恍惚的回忆道:‘现在,我发现我有点依赖他入睡了,只要有了他,那些恶梦便会离我而去,我也不能解释为什么…那真的是梦吗?我真的不知道…’
达拿都斯差点冲口而出,想告诉他幷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的!可是,想到他若知道了真相不知会有什么反应,会否拒绝哈迪斯,令这个唯一能接近他补偿他的机会都没有了?想到这里,虽然很想告诉他真相,达拿都斯也选择继续保守秘密,于是答道:‘能睡个好觉是件好事啊,哪管这是不是梦呢?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是的,也许是我想得太多了吧…’话虽如此,修普诺斯还是无法放下那一个‘他’,还是不禁思索‘他’到底是谁。
‘我最初还担心你回来会不习惯呢!不过看样子,你应该生活得不错,我也能放心了。’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不会那么轻易不再胡思乱想,为怕令事情败露,达拿都斯很快便转换了话题。
‘是啊!我起初很害怕面对大家,毕竟,我曾遭遇了那些不堪的事…’一想到过去,修普诺斯还是不禁有点悲伤,可是很快便已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可是,后来我发觉他们都对我很好的,在他们的目光里,我看不到轻蔑,只看到真诚与亲切。’
‘哼哼!谁敢对你不好,我达拿都斯第一个宰了他!’达拿都斯调皮答道。
‘达拿,你真是…’修普诺斯无奈的笑了笑,他这个弟弟,就是那么热血冲动啊!可是,他做的一切,无非都是为了自己好,有这样关心爱护自己的弟弟,夫复何求?
‘总之,就不要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