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也有点轻薄了,那小姑白了婢女一眼,柔声说道:“好了,别闹了……还要多久可以抵达码头?”
“小姑急什么?不是说邓九郎的船要末时三刻才能到吗?”
这婢女的话一出,那少女美丽的脸一红,脸上已现出了一抹薄怒。
另一婢女见状,马上岔开话题说道:“小环你瞎说什么?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说到这里,她转向自家小姑,得意地笑道:“小姑现在是越来越美了,邓家九郎见了,一定会看直了去……”
那小姑闻言,且羞且怒地白了婢女一眼,低声说道:“九郎他……”提到邓九郎。刚才因备受陌生异性倾幕而高兴的小姑,那脸上添了一丝轻愁,她轻叹一声,喃喃说道:“他从小就所思所想异于常人。许是自小生于至贵之乡的缘故。常人觉得贵的,他无所觉,常人觉得贱的,他亦无所觉。常人觉得至美的,在他眼中也不过如此,常人觉得不过如此的,在他眼中也是这般样……”她说到这里,声音中带了些微妙的,几不可察的埋怨。
两婢自幼服侍于她,表面上看来大大咧咧,其实就本心而言,自是非常了解自家小姑的。
那年长点的婢女马上接口说道:“小姑你是想到那姓柳的吧?她是很差劲。长得也不美。身份也贱。这样的人竟然被邓家九郎看重,是挺让人生气的……不过话说回来,这高贵和平庸。长相至美和长相平凡,本就是不可跨越的天錾。就算邓家九郎今日不在意。日子过久了,他也会在意的。邓家郎君往昔重她,不过是图个新鲜好玩。现在他不是与她也有一年半没有见过面么?这么久没见,再新鲜的感情,也早就没了,说不定此刻的邓家郎君,早就把她忘光了。”
“就是就是,再说了,咱们不是把那姓柳的在汝南的底细也查清了吗?不过有一个院子两间店铺的,家里穷酸成这样,听说性格还是个极倔强的,这样的女子,她是不来洛阳也罢,一到洛阳见到小姑这样的大贵之女,只怕连头也抬不起来……”
两婢的话说出后,两婢明显地感觉到,自家小姑平静了些。见状,她们高兴地笑了起来。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后,年长些的婢女继续说道:“我还听说啊,那个姓柳的挺不要脸的,都把自己的堂兄弟给带到邓家九郎身边,想求他提拔……这又贪图人家的权势,想要鸡犬升天,一面却又拿着架子,怎么也不肯与人为妾。呸!我长得这么大,还真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子!”
“就是就是。明明就是图着邓家九郎的权势,明明就是自甘作践,却还趁着邓家九郎看重,要求一个接一个的,真真是羞耻得没边了!”
在两婢义愤填膺地议论声中,那小姑也没有发表意见,只是静静的聆听着。只是随着她们的议论和充满厌恶的唾骂,小姑刚才还有点郁郁的神色,已渐渐变得明亮,变得轻快。
就在这时,马车晃了晃接着,驭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姑,码头到了。”
那小姑刚恩了一声,那驭夫兴奋的声音又传了来,“小姑,那边好多人呢,看来都是来迎接邓家郎君的。”
“知道了。”
那小姑在两婢地扶持下走下马车时,蓦然的,码头上一阵狂呼声传来,“快看快看!那就是九郎的坐船!”“啊,我也看到九郎的船只了,九郎他回来了!”于无边的欣喜和期待中,那小姑也急急转头,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洛河中央……
洛阳中央,一只漆成黑色的大船,正缓缓地破浪前行。大船的上方,几叶白帆正在阳光下灿烂的招展着。
在岸边众人欢喜叫嚷时,一个身着黑色外袍,高大俊美的贵介郎君,在护卫们的簇拥下走到了船头。
遥望着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宫城,五体更显立体,气质也越发深沉不可测的贵介郎君,也就是邓九郎突然问道:“听说她还在扬州?”、见他目视宫城,却眉头微蹙,脸上的神色在冷漠威严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郁,一侧的地十一小心地回道:“是。那厮,听说混得挺起的……”
“她当然会混得起了。”越来越深沉的邓九郎,这时竟是直接寒着脸冷冷笑道:“我那扬州的产业,少说也价值万金……手中掌握了万两黄金,又不是一个愚蠢之人,要是混得不好才奇怪呢!”
地十一听出了自家郎君言语中的暗恨,他安静地低下头来。
他自是知道自家郎君的恼恨有多深!想那一日,他们出了诸方城遇到刺客袭击后,自家郎君第一个命令便是让人保护那姓柳的。甚至,在大火四起,他们紧急状态下保护郎君脱围时,他也是心心念念于她。
可那姓柳的呢?
他们是万万没有想到,那几日里一直欢喜满足。一心筹划着回到洛阳后,怎么安置那姓柳的的郎君更没有想到,那一场刺杀,那一场大火。竟是她一力主导的!
想自家郎君这么多年,对哪个人,有像对姓柳的那样,用了这么多心思?他宠她怜她。他事事为她考虑周全,他甚至给了她和她的家族可以享用的一生的财富,他甚至把她的族兄弟带在身边,准备亲力亲为地培养!可那姓柳的,竟是一面与自家郎君卿卿我我,海誓山盟,一面却拿着他给予的财富,在郎君的眼皮底下给逃之夭夭!
这世间,怎么会有那样的女人?相对时。可以温柔如水。可以百依百顺。一转过身,又可把自己的枕边人算计得痛苦不堪!
想那时,郎君先是以为那姓柳的被刺客给带走了。后又以为她在混乱中给走失了,他一边派人严查刺客。一边派人四处搜寻!
那一个月中,郎君是一宿一宿不合眼,他亲自带人搜到刺客的老窝,他甚至追着被那些豪强贩走的女子,给追到了荆州。那一个月里,他们郎君坐立不安,饮食难进,短短时间内便瘦了十多斤!
可结果呢?结果却是,那场刺客是有预谋的,那场大火是有人建议的,那段日子里的轻怜蜜受,千依百顺,也是伪装的!
那个姓柳的,早早就跑到了扬州,早早就变卖了自家郎君在扬州所有的产业,早早就卷着那些钱财溜得无影无踪!在郎君为她的安危而茶饭不思,形销骨立时,她竟是远在扬州逍遥快活着!
这些事,简直是不能想,一想,便是地十一,也会替自家郎君不值,也会觉得那样的女子,真是应该狠狠地教训一通!
不过那姓柳的也只是个表面聪明的,她逃得了一时,难道还要逃一世?想那时郎君寻她三个月后,便有了踪迹,要不是皇后急召,要不是郎君一离开扬州,便被皇后娘娘直接派到凉州,从此又要平乱又要办着那紧急万分之事,也轮不到她逍遥到今天!
就在地十一沉默之时,邓九郎也平静下来,他垂着眸子,随着他锐利的眸光这么一掩,那眼底的青色便再也掩不住。阳光下,他神色冷漠地说道:“行了……去跟乾三说,带上一些人到扬州把她给我押回来!”
最后三个字,直是加重了声。
地十一连忙应道:“好的郎君。”
这时,邓九郎却垂下眸来。
他定定地看着夕阳下起起伏伏的宫墙,良久后,他低低地问道:“地十一,你说我这次逮着她后,该当如何惩治于她?”刚说到这里,他又哑然一笑,低低说道:“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女人会顽固至斯?”
听着自家郎君冰冷的笑声,地十一还没有回答,乾三的大笑声蓦地从后面传了来,“郎君快看,是家族,他们派人来迎接你了。”在邓九郎转头望去时,乾三继续大叫道:“哟,佼才女也来了啊?还有那个,好象是慧郡主……哟哟哟,郎君,这洛阳城有名的大美人都出来迎接你了,这可如何是好?说起来也是的,因为郎君的缘故,她们的青春也给蹉跎至今。依我看郎君你干脆把她们统统娶为正妻算了,这样就啥埋怨也没有了。”
几乎是刚笑到这里,乾三猛然想起一事,便爬了爬头皮嘿嘿说道:“不对不对,郎君还没有搞定那姓柳的!那厮不搞定,郎君也就没有心情娶妻……我说郎君,现在你也二十有一了,这婚事不能再耽误下去了。要不,我与地十一到扬州一趟,把那姓柳地捉了来?等她到了洛阳,你就把她关起来,她说啥话你也别理,就那么二话不说地把她关个三五年,等孩子一生,她也就淘气不起来了。到时郎君你也有二十四五了,再娶个妻生个嫡子,心里就更足实了。”
##
对不起,昨天的承诺不能实现了。今天是元旦,与家人疯了一天,给忙得很晚才码字。这样吧,我明天一定二更。泪,我有时发现自己有点拖延症,这真不是好习惯。
第一百四十八章 她来洛阳了
远在扬州的柳白衣,很快便接到了皇后娘娘的旨意。
这一次,他很爽快地接了旨,应承天一开春,马上赶赴洛阳。
而乾三和地十一却晚了一步,当他们赶到扬州时,使者已回,柳白衣也和前几次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扬州城。
他们虽想大张旗鼓地寻找,可这时刻天已入冬,随着大雪纷纷扬扬洒落,官道几乎全给封冻了,他们又哪里走得动?
……
今年的春天来得很快,似乎冬雪刚过,这柳树便发了芽,而一棵棵青草,也从泥土中顽强地钻出地面,向天地间展放着它崭新的绿意。
柳白衣的坐驾,行驶得非常之快,几乎是万物刚刚复苏,洛河尤带寒意,隶属于他个人的船只,便出现在洛河上。
春日阳光如照,两岸风景胜画,随着那白晃晃的日头冲破云层,高挂在天上,六个姿容极美,举止端雅的美姬走了出来,她们云鬓高耸,身上轻纱在河风吹拂下如梦如幻地飘起,偶尔走到阳光和阴暗交织处时,那纱上的绣纹便随着光线而变幻着,或出现天上的神女,或出现扬州的桃花林,不但美到了极点,也华贵奢侈到了极点。
六名美姬走到一个船舱旁,朝着舱门盈盈一福后,一姬扬着唇忍着笑唤道:“公子,很晚了……太阳都晒在你的贵臀上了!怎地还高卧不起?”
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舱房中马上传来一个清雅动听的埋怨声,“真是的,每天都来得这么及时!”这埋怨声一出,几姬同时忍笑起来。
这时,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看着自家睡眼惺忪地自家公子,几姬围上了他,她们帮他梳的梳发,换的换裳,一边梳洗打扮着,一边一个美姬忍着笑低声说道:“郎君,你这样不好吧?”
她朝着后面的两只大客船一指,调皮地说道:“这前来见过皇后娘娘,就仿佛搬个家似的,豪华的马车就装了五辆,最为名贵的马匹也有十匹,还有我们这等美人……”她凑近柳白衣,朝着他耳朵吹气如兰地说道:“公子这般奢华无度,又美人成群的,就不怕你家那位邓郎生气?”
这句‘你家那位邓郎’几字一出,柳白衣便是一僵。转眼,他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恨恨地嘟囔道:“就知道那乾三不是个好东西,他跑到扬州一嚷嚷,我的名声都给败坏得一干二净了!”
他这话一出,几女忍不住又是一阵嘻笑。
就在众女的笑声中,吴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郎!”
吴叔的声音一出,刚才还嘻闹着的诸女便一本正经起来,她们齐刷刷转身,朝着舱门的方向恭而敬之地行着福礼。
不一会,吴叔大步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这些美人,眉头便是一皱,见状,柳白衣低声说道:“你们退下吧。”
“是。”
众女刚刚退下,吴叔便走到柳白衣面前,他看着装扮一新,格外显得俊美精绝,奢华高雅的柳婧,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低声埋怨道:“大郎你是这搞什么?那些女子你待这么好做甚?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最喜节俭,她要看到你这般奢华无度,定然会心生不喜的。”
顿了顿,吴叔看着如玉树临风般站在自己面前,微微笑着,虽是目光湛然,却越发见得高贵不可近的柳婧,又说道:“还有,大郎你这么拼着,不就是想明正言顺地嫁给那邓家郎君吗?小心因这些男男女女的事,你让他从此恶了你!”
吴叔的唠叨声中,柳婧慢慢转过头来。
阳光下,她眼如点漆,那种湛然的,如有神韵的眼神,实是让她整个人似是成了画中人,实是说不出的俊美精绝。
柳婧点漆般的双眸看着吴叔,正准备回答时,外面传来一个护卫的朗叫声,“公子,快到码头了。”
这话一出,柳婧便恩了一声,她越过吴叔,缓步走了出来。而随着她这一走动,那六个退到外面的美人,齐刷刷簇拥而来,她们亦步亦趋地跟在柳婧的身后。
……
皇宫中。
年方二十四五,雍容华贵,极为美貌的邓皇后看着坐在身前的弟弟,轻叹一声,说道:“阿擎,要不是你是我的弟弟,我都以为你是个风流无度的人。你瞅瞅那吴府的阿佼,那阿慧,还有乔家的女儿……这阵子总是有人说,她们从十一岁等你等到十八岁,眼看年华刚近,*光不再,你却还在拖着她们。”
邓皇后的声音一落,邓擎便冷漠地说道:“我从来就没有承诺过要娶她们,甚至没有说过喜欢她们!明明是她们的家族因利益考虑让她们蹉跎至今。怎地到了现在又全是我的过错了?”
邓皇后瞪了他一眼,声音却依然温柔,“你对我大小声做甚么?听说你那个商户女还没有搞定?见谁都火气大得不行?”
这话一出,邓九郎脸色一黑,不过说他的是自家姐姐,他只能抿着唇受着。
邓皇后见状,倒是有点好笑,她轻哼一声说道:“你自小就飞扬跳脱,万事都要随着你的心意转才好。这样折腾一次,尝尝得不到的滋味倒也不错。”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沙漏,低叹一声后说道:“行了,时辰不早了,你再呆下去,又有那些儒生要嚼舌头了。阿擎,我这次叫你入宫,是想让你替我接待一人。”
“什么人?”邓九郎的声音依然有点无精打采的。
“一个有趣的人。这人在扬州荆州益州三地混得挺不错的,有不少游侠儿都唯他令是从。他是个聪明人,这两年里帮了我不少的忙。上一次诸儒逼宫,那个让他们哑口无言的三大吉兆,除了你做的那一件外,另外两件都是他的手笔。刚才我接到禀报,说是他今日抵达洛阳,你替我去洛河接一接他。”
邓皇后说到这里,突然看到自家弟弟脸色变了,不由奇道:“怎么了?这人你识得?”
邓九郎举起手中的酒盅猛然一饮而尽,咬着牙根重重地说道:“……许是识得。”
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