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研究生,起码也能踅摸到一份好工作呀!凭啥受他们的气?”
“有一张美女的脸蛋,有一副妖精的身段,不是你的错呀!”
我解释多了,也累了,仿佛自尊心已经长了老茧,索性也不就再解释了。只是当询问者的话语里略带同情之意时,我的眼眶里就依然忍不住要没出息地淌下泪水。但是,慢慢的,我就连这,也麻木了,就连泪水也没了。慢慢的,最让我着急的事儿倒不是自己的面子问题了,而是储蓄所里除了工作用电脑,就没带光驱的计算机!方子洲给我的那张光盘,我始终没办法打开看,也始终没揭开这个坏蛋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由于我担心光盘里会有我和王学兵的床上镜头,因此,也不敢拿到别的地方看,更不敢找家里或单位里有计算机的女同学。
一连几十天过去了,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慢慢的趋于正常和平静了。同事里没人再对我的工作问题感兴趣,我也时常在恍惚间忘掉了自己曾经在分行工作过,还有过出国考察的经验,还似乎曾经在事业上辉煌过。仿佛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储蓄所的一名储蓄员,一直就是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过着平静而辛劳生活的普通女孩子。
忽然,有一天,储蓄所的李主任大声叫我:“柳韵,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虽然李主任曾经当着我的面唠叨了许多对我不信任的话,但是,她终于没让我下岗,而且,在工作中,还实实在在地给予了我许多指点。她这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为人,让我感到了人世间的温暖,也让我对人和社会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好人是做出来的,而绝不是说出来的。
我看一眼柜台前排队办理业务的人群,望着李主任为难起来。李主任见状,接了我的柜,并在我耳边小声说:“章行长在我办公室里。他说来视察工作,我看八成是专门看你的!我看,你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
我已经把握不准这个章副行长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了。见我一脸晦气、面目冷峻,他那本来严肃的瘦脸上反倒突然飘来了一片祥云,露出了亲切的笑容,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听李主任说,你的工作很出色?”
我冷冷地应付:“混口饭吃呗,除了努力工作,我别无选择!”
“老话说,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熟悉一下银行最基层的业务,对你来说,绝对是一种最好的锻炼。”
我没吭声,心里骂道:“你们这一小撮披着道貌岸然外衣的贪官污吏,像王学兵一样,除了当婊子立牌坊之外还会什么!”而后,我想:“一定是王学兵及其老婆一伙觉得对我迫害得还不够,有如美国之对恐怖分子,又要通过这个章副行长对我再进行一次冠冕堂皇的无情的定点打击了!”
章副行长见我一直低头不语,只得开口说话了。但是,他说出的话却比我的意料还让我寒心,以至双脚冰凉。他说:“小柳同志,支行已经研究决定,你明儿就不用到储蓄所来上班了!”
明天我就不用来上班了?我被他们开除了?!我惊愕了,继之是愤怒。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几乎失去了理性,面对着依然一副慈祥模样的章副行长咆哮起来:“你们凭啥子开除我!?我有啥子错误?你们别欺人太甚!我要到银监会、到法院告你们去!”
我的话还没喊完,惊愕就立刻却从我的脸上跑到了章副行长的脸上。他从沙发上慢慢地起身,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脸色异常地阴沉。看着他脸上复杂的表情,我辩不清他是恼火,是悲伤,是无奈,还是悲天悯人。
他语调平缓而低沉地开了腔,声音里有着一点沙哑:“你这是想哪儿去了?!”
我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们基层银行很需要你这样有分行工作经验的研究生!请你相信我,我们一准儿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施展自己才华的舞台。”
见他话语里蕴含着一片真情,我倒不知所措了。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我的选择,只能沉默不语,无言以对。
“你明天直接到支行信贷科报到,支行信贷科的客户经理队伍就需要你这样的研究生来充实呐!”他的话不容置疑。
我突然如梦初醒了,终于弄明白了章副行长的来意:他是来捞我的!对于一个在储蓄所点钞票的小出纳来说,能到支行当客户经理,无异于一步登天!
章副行长见我一副狐疑不决的样子,用关心的语气,继续说:“我看你是累了,好好在家修养几天,调整好情绪之后再来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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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南郊的集体宿舍,我又到清水洼小区外那片给予我无穷快乐的树林里散步了。虽然现在我的心依然孤独,但因为心里感受到了来自李主任和章副行长的那人间的温暖,让我重新对旷野有了审美感受。
虽然现在已是深秋的黄昏时分,但我仿佛是轻轻地、悄悄地,站在了春天清晨的小山上,自由地遥望薄雾迷蒙的远方。我仿佛是舒缓地吸食着林间花草的芳馨和空气的清新;我仿佛是静静地躺在绿野上,口中衔了一朵牵牛花,手里捏了一根细细的草,聆听树枝上无名鸟的美妙啼叫。在林中那条并不清澈的小河旁,我仿佛回到了长满野草与野花的春天,我仿佛变成了一泓清清的山里的泉水——一切都像虚无一样静谧。只有晶莹的水珠,从石缝里,轻轻地滑下来,落在水面上,“叮咚”、“叮咚”、“叮咚”……
那只硕大的黑贝犬今天离我特别近,它躲在一棵大杨树的后面,舌头伸得很长。我没感到丝毫害怕,这除了因为它本分的好名声之外,还因为我从它的一对黑眼睛里看到的不是凶恶,而是孤独与凄凉,甚至是对人类的巴结与谄媚。
终于,我又看到了林中的那片瓦砾,那曾经是钉子户居住的地方。我的眼前仿佛立刻又浮现出了那个叫方子洲的男人的身影。我的思维蓦然之间又回到了现实世界:明天,我不能休假。因为,迟到今日,我还不知道方子洲给我的那张光盘里藏着什么秘密!支行信贷科有计算机,每个信贷员都有,我一定要首先把那张光盘搞明白。
神秘光盘的秘密
支行的信贷科共有十二个客户经理,分管二百四十户企业,掌管一百多亿的贷款。由于我有了从分行跌进储蓄所再从储蓄所回到支行的经历,没人知道我的来头,没人知道我的路数,也就没人对我冷漠,没人对我热情。我和六个同事一同在一个大房间里办公,大家客客气气地和平共处。我终于重新有了属于我的办公桌和属于我的计算机!工作稍一空闲,我马上就进入了我已经久违了的互联网。
在我的E…MAIL邮箱里,我居然发现了一首堪称黄色的意淫诗,诗的落款居然是:“你的,王学兵”!
天下居然有如此无耻之人!像眼睁睁地吞食了一只绿头大苍蝇,我感到恶心;像被人当众摸了屁股,我感到羞辱。我立刻点了“回复”健,在回复内容上愤怒地写道:“fackingyou”,这是我知道的最难听的英语了,再加上六个感叹号之后,毫不犹豫地发送出去。
初来乍到的我不敢造次,同事坐在旁边的时候,一直没敢浏览方子洲留给我的那张光盘。等着阳光从办公桌上一寸一寸地爬离,再忍到太阳落了山,忍到肚子委曲得“咕噜咕噜”乱叫,忍到最后一个同事都回家了,我才赶紧拿出光盘,一刻不停地把它推入计算机的光驱之中。
光盘终于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段录相。图像周围有一个黑圈,映像也不停地晃动,大概是偷窥之列的东西。我的心真的提到了嗓子眼,我真的不希望我自己成为此片中的三点尽露的裸体女星!
没想到,在镜头中最先出现的竟是京兴市那家美国人开的星期五西餐厅的大门。而后,王学兵的后影出现了,他的旁边跟着一个很胖的女人。那女人的体形活像香港的笑星――“肥姐”!
镜头摇摇摆摆地一直跟着他们二人进了餐厅大门,跟上楼梯,见到了曾经送我一对气球的那两个小服务员。
“肥姐”上楼回身的时候,我不幸看到了她的正脸:她虽然有着香港肥姐那种五短的肥体,却没有香港肥姐和善的面容。她有一颗大大的脑袋,大大的四方脸;她的颧骨高高的,眼睛鼓鼓的,嘴唇厚厚的,圆鼻两侧与颧骨之间各有一条深深的肉沟,勾勒出了没有下巴的鼓嘴。
“来两块奶油蛋糕。”王学兵对在身边恭立的女服务生说。
“我不吃!太甜。”肥姐厉声说。
王学兵甜腻腻地:“不是中国土货,挺好吃,你尝尝。”像上次对我一样地解释着,也依然像推销自己的产品。
“狗屁!我又不是没吃过!甜言蜜语留着给你那小骚货用吧!”肥姐不给王学兵一点面子,对女服务生吩咐,“来两块牛排;一盘蔬菜色拉;一盘米粉,要西红柿的;一筒冰激凌,要巧克力的。对了,还要一杯啤酒,要黑的。”
女服务生看着王学兵:“先生呢?”
王学兵悻悻着:“跟着她,再加一份。”
女服务生则像上次对我和王学兵一样,又把他们点的饭菜背诵似的重复一遍,确认后,再次轻声说:
“您们点的菜,有点多,需要减点什么吗?”
“怎么?还怕老娘没钱呐!我和他都是大肚子!”这次这话是肥姐气哼哼说出来的。
“别听分行一些别有用心之人造谣,他们竟说我给自己招聘来一个美女脸蛋、妖精身段的小棒尖儿!其实我跟那个女孩儿真的没什么!”王学兵低声下气地对肥姐撒谎。
“是绯闻还是真事儿?”肥姐一笑,没开口,把一只大头笔丢在王学兵面前:“你自个儿听听!”
王学兵惊恐万状:“你¨¨¨给我录了音!!!”
肥姐把声音压得很低,恶叨叨地咆哮:“你这个胡同里挣蹦出来的贱坯子,还敢玩儿老娘!今儿,我给你开开眼!这笔不但可以录音,而且是遥控录音的!说,怎么处理这事儿?是你自个儿去毁小婊子,还是我连你带她一块儿毁?”
我正看得心惊肉跳的时候,突然,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好在我已经撞上了办公室的门,外面打不开!我赶紧关闭了计算机的音量钮,继而关闭了计算机的显示器,假装办公室空无无人。
来人继续敲门,见没有回音,便叨咕一句:“怎么回事儿?办公室开着灯,却没人!”听那声音,门外的人,好像是章副行长。
等门外重新恢复了寂静,我再继续查看光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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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录相里的王学兵像一只被围困的狼,左突右冲,依然在和肥姐斗智斗勇,困兽犹斗。他作无辜状:“我自个儿去毁柳韵?或者,你一块毁我们俩?为什么?”
肥姐抖动着肥厚的下巴,冷笑起来,图像虽然抖动,但是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出她鼻侧的两道肉沟更深了,把这个女人完全变成了一副狰狞嘴脸。她用短粗的手指,打开了录音笔:
“我的好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要升官啦!”王学兵的声音。
“升啥子官?就你这么个坏人,还能当分行行长?”这话是我半真半假逗王学兵的。
“蹦达成行长?咱还不敢想,糊弄一个副行长干,还不是绰绰有余嘛!”
声音经过一段不清晰的噪音之后,又清晰了:“那么,你有两个卫生间和两个厨房?”这是我的问话。
“是呀。两个卫生间还是很有用,楼上的厨房我把它改造成书房了。”王学兵的回答。
“那好,今儿咱俩每人都自己用自己的卫生间吧?”我逗王学兵的话,嗲声嗲气的。
“你可小心,我会诚心遛达错门的!”王学兵无赖的腔调。
听到这儿,肥姐突然站起来,前胸上肥厚的赘肉上上下下大幅度地颤抖着。她把那只大头笔狠狠地抓起来,一把丢到已经惊慌失措的王大行长的脸上,大声吼叫:“你竟敢把个小婊子领到家里来!你竟敢在这儿给她要了气球!我回家的时候,竟然还有一个黄气球飘在屋顶上!爆炸声‘砰’的一响,吓了我半死!!是可忍,什么还不可忍!!!”
见服务生送来了饭菜,肥姐才中止了如雷的咆哮,突然坐下来,恢复了作女人的本来德行,“呜呜”地大哭起来。
忽然,图像断了,不知道是方子洲的摄像机出了问题,还是拍摄的他本人出了问题,等图像又出现的时候,王学兵和肥姐已经离开了星期五西餐厅。他正跪在一辆白色的宝马750旁,向肥姐哀求:“成,我都听你的!我都听你的,成了吧!?”
肥姐扭过胖脸没搭理他,用一只胖胖的手托着肥滚滚的下巴,鼓眼睛作遥望夜空状。
此时的王学兵像一条乞食的哈巴狗,他竟用膝盖跪走两步:“是我不对,我不是人,我不应该受小婊子勾引!你就饶了我吧!”
“你的把柄,有没有被小婊子抓着?”肥姐终于回了头,厉声问。
王学兵吭吭哧哧着:“你不是都录音了吗!”
肥姐一声断喝:“你别跟我打马虎眼!我是说经济方面?!”
王学兵继续低声下气:“经济方面?”
“上次去泰国,你有没有带她去帝皇娱乐城?有没有牛B一下你的富有!”
“你已经卖了的公司,我怎么会带她去看!我还没那么土老冒吧!”
肥姐没好气地说:“我看差不多!男人色迷了心,不是傻B是什么?”
“不过她在泰国见到过史笑法,我俩一块儿被追杀;她还瞧见了史笑法给我的一封信,她还瞧见过耿德英和孟宪异,不过她肯定不会把这些事儿串起来!”
“你给她瞧了信?”
王学兵巴结地谄笑了:“我还没傻冒到那程度!信里除了威胁,就是利益交换的条件,我怎么能¨¨¨”
我突然明白了,难怪王学兵在泰国一直留恋地张望那个帝皇娱乐城,原来那曾经是他老婆开办的买卖!而那个信封分明是行凶者留下的罪证,他不但隐藏起来了,还跟我和泰国警察都装成信封原来就有!是他自己早已经放在那